长女—— by空巢独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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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谢锋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我又不让他多喝酒,可不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孟半烟听着阿柒说家里众人,心里不免升起一丝烦躁。侍郎府里的事急不得,人家是绵延几代人的大家族,自己不过是个外来的媳妇,即便厉害些,也没有一上来就翻了人家天的道理?。
“姑娘你别?急,还有件好事留在最后没跟你说呢。”阿柒见她皱起眉头,就知道她有些心急了。
“还记不记得你送给?姑爷的长?安酒,那日喜宴过后姑爷送了些出去,现?在在京城也小有名气了。有人打听着问到家里来,问还有没有存货,卖不卖呢。”
长?安酒好,孟半烟有这个自信,入口绵密醇香悠长?,又不像寻常烈酒那般浓烈,即便是不胜酒力的妇人孩子,也大多都能喝上一些。
起初自己琢磨这个酒,只是为了哄自己高兴,没想?到兜兜转转送了武承安,也正好契合了他这个人,看上去温温润润算不得极有棱角的,但?真的相处起来,就能明白他也有他的好处。长?安二字,倒是正配了人又配了酒。
“卖酒的事不能急,这酒府里剩下的也不多了,供着家里或客人和吃是尽够了的,要卖却卖不成?样子。况且我又新改了方子还来不及试,再等等吧。”
酒不像别?的买卖还讲究个时令,过了新鲜劲儿就没人要。酒这东西只要好,就不怕卖不出去,即便一时半会卖不掉,酒也是越存越值钱,不用急在这一时。
“嗯,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况且这酒和酒方子姑娘都送了姑爷,赶明儿真要卖,说不得还得姑爷点头呢。”
这话说来就纯是促狭了,惹得孟半烟往阿柒身上连扔了好几个松子壳,逗得她连连合掌叨扰,才把这话头给?揭过去。
说完正事,孟半烟靠着迎枕半躺下来。阿柒盘腿坐在榻几旁,拿过摆在盘子里的枇杷剥皮,三?两下剥出一个抵在唇齿间拿巧劲儿一吮,就整个吃进?嘴里,连手都没脏。
看得孟半烟也坐起身来说要吃,两人就一个接着一个,把满满一盘子枇杷吃了大半去。
“你这法子好我得学一学,枇杷清润止咳那人也喜欢吃。就是不会剥皮,每次弄得手上水淋淋黏糊糊的,过后来衣裳都要换新的。”
“那人是哪人?姑娘如今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往哪里有这仔细的心思。”
阿柒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打趣孟半烟,她只看惯了孟半烟精明能干的样子,现?在这样柔和了眉眼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别?拿我打趣儿,我既入了这个府就不得不当好这个大奶奶,若十分不愿当时也就不走这一步。既走了就没有心不在焉的道理?,他如今带我至诚,我自然也是要替他着想?的。”
刚才身后跟着好些丫鬟,孟半烟这话也不好说,现?在没了外人也就没了顾忌,“我知道你刚才见我,觉得我不如以往在家的时候肆意。可人活着就是这般,没有事事都如意的时候。”
孟半烟边说边挑了个圆鼓鼓的枇杷,学着阿柒的样子剥皮,“况且那时候的自由,也算不得完全随心如意。”
“县衙府衙上下各处哪里不要打点,哪个不要讨好。光是多花些银子也就罢了,偏衙门?里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贪厌不足的,心情不好了卡你一下,缺钱了上门?里认捐,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要你的命。”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孟半烟自认是个俗人,现?在让她在回潭州去受府衙县衙里那些人的气,她就觉得自己怕是受不住。
“姑娘说得有理?,都说鸡犬升天,以前在潭州的时候我仗着姑娘的势,街面上好歹把我当个人看。如今咱们得了侍郎府的倚仗,哪能只讲好处呢。”
阿柒是个聪明人,道理?都摆在明面上了没什么?想?不通的。既孟半烟不如以前自由,那自己往后就多往这府里来就是了,活人总不能被?规矩给?憋死?了。
两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傍晚阿柒才急匆匆往家赶,孟半烟要留她吃饭,她只摆摆手不肯。孟半烟以为她客气又留了留,谁知她晚上约了新认识的好友喝酒,才不愿在侍郎府里多待。
孟半湮没想?到被?武承安随手送出去的长?安酒,还有后续。一时间高兴起来,送走阿柒就直接回了正院,见屋里武承安赖在床上没起来,就干脆也蹬了绣鞋,跟他一起合衣躺下。
没想?到刚一躺下就被?武承安抱着笑,笑得孟半烟一头雾水才轻声跟她咬耳根,“琥珀还生怕你嫌了我这个懒样子,没想?到大奶奶同我是一个被?窝里的人儿,这下咱们俩都没换衣裳都把床赖脏了,就谁也嫌不得谁了。”
也许是之前吃过的苦头太多,现?在得了这么?一点儿甜,武承安显得格外舒心,原本太冷清的人变得跟个粘人小狗似的,听得守在外间的香菱和翠云直摇头。
摇头完了互相使眼色,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两人还真是注定的一对。在外面瞧着一个厉害一个清冷疏离,关?上门?来幼稚得还没长?大似的,但?凡换个人恐怕都处不了这么?好。
武承安睡懒了身子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本想?着让丫鬟把晚间的饭菜端到房里来吃。没想?到正院里庆妈妈过来把孟半烟带了走,说是夫人晚上要跟大奶奶一起吃饭,让大爷自己在松云院里吃。
听得武承安一愣一愣,坐在床边拉着孟半烟的衣袖抬头看看他,在转头看看一脸憋着笑的庆妈妈,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这怎么?就剩我落了单了呢。”
第55章
“今天去送亲家母太太,大奶奶如何不多在外面逛会?子再?回来,要不是前儿个收了礼部?郎中府上的请柬,夫人还?说今日是定要跟着您一起去送亲家母太太的,正好?也能出去走动走动。”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中午吃饭的时候碰上了件事,虽没闹大但总归扫了兴,就先回来了。”
武承安回来就躺下了,孟半烟这边又被阿柒绊住脚,原本下午就该去回孙娴心的事便耽搁了。本来孙娴心?不让人来请,孟半烟今晚上也是要去一趟正院的。
庆妈妈是孙娴心?身边最精明的妈妈,听孟半烟说这话就知道这事一定是要跟孙娴心?说的,也不多问,只又闲话了几句便到了正院。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孙娴心?不要孟半烟这个儿媳在自己跟前立规矩伺候,只由着?孟半烟净手之后给自己盛了碗汤,就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母亲找我找的正巧,今天出门路过桂香坊,买了好?些果?脯蜜饯,大爷说了他?一半给母亲留一半。”
武承安总要吃药,屋里少不了常备着?各种蜜饯甜嘴,京城里大的小的有?名的没名的铺子都被他?尝了个遍。
桂香坊主营各色糕子点心?,在京城也算不得大铺面。果?脯一类起初只是老板娘守店无趣,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起做来打发?时间的。
没想到做出来的味道不错,自家又吃不完,就干脆放在铺子里卖。正好?撞上那阵子武承安吃腻了别?处的蜜饯,出门办事的彩蓝看见桂香坊的老板娘,自己一边卖一边吃得带劲儿,就买了一小包回去。
自那以后,武承安很少再?吃别?处的蜜饯果?脯。孙娴心?也常差人去桂香坊买东西,一来二?去地桂香坊的名气就在侍郎府的交际圈子里传开了。
现在桂香坊里有?一半都拿来卖色果?脯蜜饯,不单有?散卖的还?有?攒成精致小匣子的,专门卖给官家富户。每次出了什么新鲜的,都要提前送到武承安这里来。
“他?一半我一半,这不省心?的就没想着?你?你也是,不好?事事惯着?他?的,该辖制的时候就要辖制住他?。”
孙娴心?看过丫鬟手里捧着?的蜜饯匣子,立马就让婆子接过来收到里间去了。她眼底的满意熨帖做不得伪,嘴上却还?忍不住跟孟半烟絮叨。
“你别?看他?身子骨不好?,其实性子又强又硬,他?认定了要办的事,就是他?老子来劝也劝不动。你现在要不趁着?刚成亲降服了他?,以后可有?得你头疼。”
这世上大多只有?婆母跟儿子嘀咕怎么降服儿媳的,偏到了孙娴心?这里调转了个头,字字句句都是巴不得孟半烟把武承安攥在手心?里才好?。
“母亲不知道,大爷强有?强的好?,现在脾气怪些都还?有?人欺到他?头上来,要真是那等好?说话?的软和性子,还?不知道要平白受多少气。”
饭桌上就婆媳两个,也没那么多食不言的规矩。孟半烟见孙娴心?也吃了几?口饭不至于气得胃疼了,就把中午在宝月楼碰上谢家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幸好?是我和大爷一起,要他?一个人只晓得发?脾气又说不过那些伶牙俐齿的小厮,说不得就要吃亏。”
成亲这么些日子,孟半烟算是摸清了武承安的脉。这人只在亲近人跟前话?多些,出门见客的时候脾气排场都不少,可就是少言寡语。
见着?喜欢的聊得来的,他?也是听得多说得少,非要多处几?次彼此熟悉了,才能多接几?句话?。
要是遇上不喜的人,扭头转身就走那是给面子,若是旁人不要这面子非要往上凑,他?身边向来有?会?功夫的小厮护卫,这人就能让松青动手把人打出去。
今天若是他?独自碰上谢家的人来舔着?脸认舅爷,恐怕真能打起来。到时候甭管道理是怎么样,就他?这个做派一定免不了被人说乖张孤僻。
即便今天有?孟半烟在,把礼法道理都摆明说清了,从宝月楼出来的时候还?免不了被人小声议论。孟半烟都不用去听也猜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哼,那起子混账东西,我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反而蹬鼻子上脸,什么玩意儿!”
谢家是在孟半烟和武承安成亲第三天回的京城,谢家离京二?十年,早年间的房子卖了,只得先赁了一处宅子落脚,等去吏部?述职等着?皇上召见过后,确定了能留在京城补官再?重新买宅子安家。
谢家从祖父那一辈儿起,只出了谢尚书一个能人,京城里早没什么正经亲戚了。
本以为他?们回来会?先消停等授官,却不想第二?天就递了帖子上门来,说是要来拜访武靖,顺便看看谢姨娘和几?个孩子,叙一叙姻亲情?分。
帖子本是送到孙娴心?手里的,因着?武靖把府里腰牌给了武承安的事,孙娴心?和武靖的关系难得缓和了不少。那帖子孙娴心?就没留下,直接派人送到武靖书房里去了。
帖子送过去两天,武靖都没个反应。直到第三天孙娴心?实在好?奇,才忍不住问了他?。
“这事是谢家轻佻失礼,你父亲也说没这样的道理。当年他?谢铨把两个姑娘送去安宁侯府,本就是一半攀附一半托孤。
那时候的谢家没人敢沾,老太太做主把大小谢氏做良妾赐给儿子们,已然是全了两家的情?分,如今他?谢家再?是起复也没有?拿乔的本钱。”
孙娴心?提起谢家就忍不住皱眉头,“老爷没回帖,只派人去了一趟谢家,说要是谢大人是以同僚的身份递帖子,侍郎府自是扫榻相迎。
要是单要看女儿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愿意还?能把谢姨娘送去谢家小住几?日。但要说姻亲就大可不必,他?武靖只一个老丈人,眼下还?在潭州白麓书院做山长?,两个舅兄也都在京城,实在谈不上什么姻亲。”
“这……”孟半烟回来的路上猜过,谢家的人那么理直气壮来敲武承安的门,是不是私底下已经跟谢姨娘或是武靖通过气,是故意来找茬的。却没想到这家人是在武靖那里吃了瘪,才故意往武承安这里来。
“本想着?这事就这么了了,你和长?安才成亲没多久,说给你们听也没意思。没想到偏碰得这么巧,又被他?家的人给缠上了。好?在有?你,倒也不算吃了亏。
这事放一放,谢家能不能留京还?没定下,他?家老爷在任上又确实攒了功绩,咱们等等看,等西院那边到底想要如何,才好?再?想法子。”
孙娴心?亲昵地拍了拍孟半烟的手,“今日叫你过来一是陪我吃饭,二?来是要给你做新衣裳。今天下午宫里来人传话?,德妃娘娘让我带你后日进宫,去给她瞧瞧。”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孟半烟也会?暗自琢磨,怎么去年还?在发?愁怎么应对简知府的盘剥,今年就成了侍郎府里的大奶奶。
武承安虽没个官身,但架不住武靖管着?户部?这个钱袋子。现在的户部?尚书都七十八了,老爷子稳重有?余野心?不足,眼下只等着?内阁中哪个阁老退下来,把他?补上去混上一任,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告老还?乡,全了这一世的念想。
谁都知道现在户部?真正主事的是武靖,更知道户部?尚书甚至内阁宰相的位置早晚都有?武靖一个,如此一来孟半烟也成了鸡犬升天捎带着?的一个,不管是府里还?是出去,甚至是孟家也都跟着?水涨船高。
但要进宫这事还?是冲击到了孟半烟,吃过晚饭被孙娴心?过家家一样打扮,试了好?些今年京中时兴的布料,又拿了两套崭新的头面回到松云院。
进了屋才软了腰肢,挨着?半躺在美人靠上的武承安坐下,“母亲方才跟我说,宫里娘娘要见我。”
武承安这几?年虽没进过宫,但早年年纪小的时候也常被孙娴心?带去德妃宫里。又或是跟四皇子一起读书那两年,宫里能去的地方也都逛遍了。
一听宫里娘娘要见孟半烟也不觉得稀奇,手里捧着?的话?本子都没放下,“我小姨母那人性情?最是爽利,你去了肯定跟她投缘。”
“我是跟你说投缘不投缘的事吗。”孟半烟见不得他?这般清闲的样子,欻一下就把他?手里的书给抽了,“我,一个商贾人家的孩子,家里三辈儿都没出个读书人,我怎么能进宫呢。”
真不是孟半烟自惭形秽自己看不起自己,只是历朝历代千百年来都说士农工商,孟半烟再?是不看轻了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以前进个县衙都要通传等着?的人,怎么就要进皇宫了?
“那要不我送你和娘去宫里,我就在外面等着?。”
“可别?,咱们家离宫里才多远,有?母亲带着?我不够还?要你去送,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没见过大世面是不是。”
“那就不兴是我离不开大奶奶,非得时时刻刻缠着?大奶奶才安心??”
“你少跟我这儿贫嘴,你还?能拿个锣在皇城外面敲,路过一个就跟人说一遍,你肯说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刚还?半躺在美人靠上的男人这会?儿坐起身来,软了骨头似的趴在孟半烟背后,轮廓锋利的下巴抵在她肩头,还?隐约硌得有?些疼。
“半烟,我不贫嘴。你怎么就去不得皇宫了,你是我武承安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侍郎府里嫡出长?房的大奶奶。宫里的娘娘和陛下也没多长?个脑袋,别?怕。”
话?是这么说,孟半烟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到了要进宫这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武承安亲自把人送到正院孙娴心?那儿,又站在门口看着?孟半烟上了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府。
“等会?儿进了宫别?害怕,宫里的规矩周妈妈和香菱都懂,不妨事的。”
“母亲放心?,我就是还?没见过这样的世面,紧张一会?儿等真进了宫就没事了。”
孟半湮没故意遮掩自己对未知的紧张,毕竟自己去年还?是为了年底能多挣些银子都要费劲巴拉的商人,现在要跟着?婆母一起去皇宫里见皇妃,搁谁身上都紧张。要真不紧张的,恐怕才是缺心?眼儿。
孟半烟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听得孙娴心?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拿手轻轻去锤孟半烟,“你这促狭的,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人家心?里没底只巴不得藏深了谁也不让知道,你倒好?全自己说出来。”
“母亲,我不说难道别?人就不知道我是土包子了?我装得再?唬人,恐怕也能让宫里那些精明极了的人一眼看穿。
倒不如坦荡些,乡巴佬也有?乡巴佬的好?处,起码宫里的娘娘们平日里就肯定难得见我这样的人,是人就图新鲜,说不定我这样反而讨喜呢。”
孟半烟当年刚要出家门做生意的时候,孟山岳就想要她作男子打扮,被她一口回绝了。整个潭城县谁不知道孟家只一个女儿,自己别?说传男装出去,就算是披一身虎皮出去也没用。
还?不如大大方方着?裙戴钗出去,外面有?看不上自己是个女人的,就一定有?把自己当个新鲜瞧稀罕的。但不管他?们抱着?什么心?思,只要肯给自己一个跟他?们做生意的机会?,待到自己站稳脚跟,就再?不怕什么了。
眼下也是一样,人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再?穿金戴银也是无用。不如坦荡些不懂的就问就学,反而更好?些。
孟半烟和孙娴心出门没多久,西院的?谢姨娘也?等到了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老父亲。
一向孔雀似的?骄傲的?人,在看见?白发苍苍亲爹时,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哭得几乎站不住,手指紧紧攥着父亲手背上的青筋都全暴了起来。
当年谢铨坏了事被贬谪出京,一撸到底去了岭南偏远县城任县令,当时人人都觉得谢家没指望了,别?说再回京城,就是一家子能不能活着到岭南都还两说。
当时谢铨的?妻子已经死了,家里只?剩两个?大女儿和两个小儿子。姨娘有两个?但不中用,带上?一起走行,留下看家着实守不住。
两个?儿子还小,带在身边多蹉跎些年不妨事,万一在岭南有起复的?机会也?未可知。只?两个?及笄了的?女儿实在不好带过去,去了岭南不说熬不熬得过湿热瘴气,即便熬下来也?耽误说亲嫁人。
谢铨犹豫了一个?晚上?,就带着两个?女儿送去了安宁侯府。谢铨当时犯的?事有一半是替后来的?安宁伯爷顶了祸,要武家留下自己?两个?女儿,不算过分。
这道理当初把人送走的?时候,谢铨就一五一十地跟两个?女儿说了。谢姨娘的?姐姐当时已定?了亲事,可惜谢铨出了事那家人家就退亲了,对于父亲说的?这些道理,她听不进去也?不愿听。
只?有谢姨娘一边啜泣一边跟谢铨保证,让他安心去任上?。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能活得好好的?。
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大谢氏在安宁伯府里做姨娘做成了个?透明人,谢姨娘在侍郎府生儿育女,要不是孙娴心家世?太好为人又足够强势,如今怕是整个?侍郎府都要被她收入囊中,倒也?算得上?是兑现了她的?承诺。
父女姐弟多年不见?,总有说不完的?话。但二十余年的?蹉跎,不光让谢铨成了年近七旬满头白发的?老人,也?几乎消磨尽了他心里多余的?愁肠婉转。
亲眼看见?女儿外孙一切都好,老头儿很快就平复下来。“前几天?,你弟弟在宝月楼碰上?武承安的?事,听说了吧。”
“怎么没听说,这两天?府里都传开了。那些个?婆子丫头最是会捧高踩低,见?老爷对这事装聋作哑,就一个?个?背地里看西院的?笑话。”
武靖不认谢家是府里的?正经亲戚,好歹是私底下派人去谢家说的?,没闹到明面上?来。武承安和孟半烟两个?毛崽子却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谢家好大个?没脸。
事后武靖的?态度又暧昧不明,以前自己?在夫人手里吃了亏,过后他就必定?要把武承定?叫过去安抚,不然就要送些东西去自己?孙儿房中,这一次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不就是默认了孟半烟的?说法。
“这事不怪武大人,是我?想简单了。”
“爹!”
谢铨看着女儿因羞愤而涨红的?脸,说出来的?话好悬没噎死她。谢姨娘听了这话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她这辈子最不甘心的?事就是给人做了妾,连带儿子女儿都要平白矮那病秧子一头。
“你急什么,我?知道你这些年养大定?儿不容易。这么大个?府邸,你不争就没有立足之地。”
“但那是之前,现在你爹你弟弟都回来了,咱们家又是正经的?官宦人家。以前你用在后宅上?的?那一套就该改一改,侍郎府里嫡庶长幼不能乱,往后你在夫人跟前也?得更谦卑些才好。”
谢铨字字句句都如同?尖刀捅在女儿心上?,谢姨娘几乎要坐不住跪跌到地上?,还是一起来的?谢从钰扶住姐姐,“姐姐莫急,父亲的?话还没说完,你且安心。”
人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这是谢铨一辈子奉为圭臬的?道理。当年被贬谪出京到岭南做县令,他还能一步一步爬上?来,靠的?也?是这个?。
他比女儿更清楚孙娴心的?家世?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更明白武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愿得罪孙家,就必须要女儿主动退一步,才好谋求更多。
“孙为羡在国子监里做司业,你只?看着眼前这点家产,怎么就不知道给阿定?谋个?官职。府里进国子监读书的?名额还在吧,武承安那个?身子必定?是用不上?了,你为什么不提承定?讨了来。”
“父亲如何知道我?没要,早几年前就说了让承定?去国子监读书,以后即便考不上?进士,也?能名正言顺谋个?官职。偏夫人不肯,只?说武承安还没个?着落,怎么能把国子监的?名额给庶子。”
这些年谢姨娘一直没能全然压过孙娴心,不就是差在家世?上?。她倒是愿意不要脸撒泼打滚的?闹,把去国子监的?名额给儿子闹回来。
可之后呢,进了国子监孙为羡是司业,现任祭酒是孙老爷子的?亲传门生,里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先生老师都跟孙家有关系。要让他们知道武承定?入国子监的?资格是怎么来的?,进去了也?没好日子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武承安身子不好,这名额空着也?是空着。孙家要娶个?商贾女做儿媳争家业那就让他们争,我?们主动退一步,再去要这个?名额总不算无礼了。”
谢铨想得挺周全,连以退为进都想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府里,总有人主内也?要有人主外。只?要咱们能把承定?托上?去,府里这点家产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往后你儿子要是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到时候府里不怕他说了不算。她孙娴心和孟半烟再能干,说不得也?只?是个?管家的?命罢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一番话说出来就让谢姨娘和武承定?全开了窍。一时间恨不得马上?就去跟他爹表白表白,家里的?产业他不要了,只?要能去国子监读书入仕就行。
还是谢铨拦住了外孙,要谢姨娘派人去松云院传话,又让自家儿子跟武承定?一起过去,一来为给宝月楼那天?的?事道歉,二来去探探他的?口风,要是这事武承安自己?愿意,就更好办了。
武承安全然不知自己?又一次被西院惦记上?了,送了母亲和妻子出门,他就回房补了个?回笼觉,睡得日上?三竿才起身。
孟半烟外祖家是开医馆的?,这些年即便不学?听也?听了许多养生之道。跟武承安成亲以后第?一条规矩,就是要把他三餐不按时的?毛病改过来。
以往孙娴心每次看儿子病病殃殃说起不来的?样子,就总要心软,何妈妈多唠叨武承安几句,她还要在中间做和事佬,替儿子和稀泥。
现在有了孟半烟,松云院的?事孙娴心就几乎不管了。武承安有时候懒劲儿上?来起不来床,那就不起来。没胃口不愿意吃饭那就不吃饭,只?是过了饭点再想跟以前那样,心情好了要碗汤,饿了要碗面就不能了。
院子里的?丫鬟想要偷偷接济主子,也?一个?一个?被孟半烟抓了个?正着。孟半烟明着跟武承安说了,以往他身子不好想多睡会儿多躺会儿那都由?着他,可一日三餐不按时对身体百害无一利。
可以少吃不能不吃,少吃以后再饿想吃什么都行。但要是直接把三顿饭混过去不吃,过后又来胡乱弄点东西填肚子,那就不行。
武承安被孟半烟整治过几回学?乖了,到了时辰便让老实起身,吃得下吃不下总要坐到饭桌前应个?景儿。坚持下来,胃口确实比之前好了些。
今天?孟半烟不在他更懒得折腾,只?让厨房弄了碗薄皮大馅的?馄饨,配上?几样辣口的?咸菜。本以为吃不下,没想到吃了两个?开了胃,把一整碗都吃尽了。
武承安这边刚吃完饭,就听见?外面丫鬟来报,说谢家的?人要过来。
“少爷,二爷带着谢家大老爷谢从钰来了,说是从任上?带了些土仪回来,要来见?见?您。”
“老爷呢,他们不去见?老爷来我?这里干什么。”
“老爷不在,夫人和大奶奶也?还在宫里没回,许是这样才过来的?。”
“只?他们两个??”
武承安知道谢家今天?来府里的?事,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谢家的?人还挺执着,在宝月楼闹了那么大个?没脸不够,今儿又要见?。
“是,谢大人还在西院,想是跟谢姨娘多年不见?抽不出空来。”
“你先把人带去书房里坐着,我?马上?过来。”
武承安不常见?客,即便家里来了什么要紧的?客人不得不露面,也?都是他去正院。现在突然来了谢家的?人,他也?只?能让人先把人带去书房,自己?换一身衣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武承安最近的?状态极好,但也?只?能跟他自己?比。中午那一碗馄饨其实就比拳头大一点,人还是清瘦得厉害。
一进书房谢从钰见?他这幅病歪歪的?样子,本来提着的?心也?松了大半,只?觉得这么个?病鬼能有什么本事,还没等武承定?开口垫一垫,就直接把来意给说了。
武承安原想着谢家好歹是回京等着授官的?,顺眼不顺眼地客气客气就算了。却不想这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张嘴就问?自己?要去国子监的?名额,这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二弟这话怎么来跟我?说,府里外面的?事父亲管着,里头的?事母亲管着,不论于公于私也?轮不到你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