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 by空巢独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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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还?有一件事。”香菱犹豫了一阵,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不能不说?,“下午的时候汤先?生派人来了,说?这几?天二奶奶去了好几?次家塾,僮奴在屋里读书她就在外面守着,不说?新来的张先?生不自在,汤先?生也跟着不自在。”
孟半烟一听这话乐了,她清楚柳娟儿?这是在干嘛。端午之后,武靖很快就给僮奴找了个启蒙的先?生,是个家就在离京城只有三十里地的一个镇子上,今年才二十四?是个秀才。
按理说?一个才二十四?的秀才给个刚四?岁的娃娃启蒙,怎么都?够用了。但柳娟儿?就是瞧不上张秀才,总觉得武靖这是在敷衍二房,就老想要琢磨法子把张秀才给换了。
汤先?生并不知道这些,人老先?生只是觉得柳娟儿?一个女眷,整天往家塾里去看一个年轻秀才上课不像话,这才找了香菱说?这事,想要孟半烟这个当家大奶奶管一管。
“知道了,明天白芍去一趟西院,告诉二奶奶就说?僮奴的事我知道了。只是马上就要过中秋,府里忙乱腾不开手。等过完节我自己去老爷那里回话,看看再给僮奴换个什么样的先?生才好,让她别再去家塾。”
这几?个月的西院,主打一个癞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谢姨娘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回,请了好些大夫来看又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惹得冷落她好一阵的武靖也重新进了西院的门,第二天私底下就跟孙娴心说?,让孟半烟管家时别太苛刻西院,把孙娴心气得浑身直颤。
等到第二天把孟半烟叫过去,把这事忿忿不平跟儿?媳说?了,一个劲儿?的抱怨武靖到底偏心西院。
明明他亲眼瞧着大儿?媳妇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每月月钱和该分给西院的东西哪一件有迟了的时候,就更别提总要单独再多给僮奴的那一份,也是从孟半烟管家之后才有的。
为此还?专门在账房里单独立了一笔账,不管是府里的采买还?是下头的人送进府里来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物件都?要单独送一份去僮奴院中,就这样要还?是苛责,旁人家的妾室庶子怕是不要活了。
当时孟半烟只是笑笑,还?能反过头来安慰孙娴心,西院要的当然不止是一视同仁,前些年处处争先?被?人捧着的日子过惯了,又怎么受得了现在要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
武靖来藉着孙娴心敲打自己更加不是怕自己苛责了西院,而?是侍郎大人有些得陇望蜀,看着长子在一步一步按着他期盼的好起来,又想要回过头来拉一把次子了。
可惜,两房之间?这么多年结下的矛盾又哪里那么容易烟消云散,孟半烟还?时时刻刻记着,孙娴心替她儿?子娶自己这个媳妇进门是为了什么。
她从来不信什么浪子回头,更不信像谢姨娘和武承定那样的人,会有一天因为自己厚待他们就对自己感恩戴德。既如此,那自己就只能借题发挥,赶紧把这几?人给收拾干净了。
第77章
转过天来,不用早起?出门的孟半烟难得赖在武承安身边不肯起?,守夜的春兰已经蹑手蹑脚进来看?过好几轮。
见拔步床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又只好轻掩上门,转身出去冲等在廊下的安福往远处指了指,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拐角处,才敢出声?说话。
“还没起?呢。”
“没呢,里头安安静静的我看是大奶奶还没醒。”
两人成亲这么久,身边的丫鬟都已经把两人的习惯摸透了。早上要是大奶奶先醒,过不了一会儿大爷就要跟着起身,大奶奶每天都有要忙的事,赖床的时候不多。
要是难得轮到大奶奶睡迟了,大爷就算醒了也不会起?来,要么翻身再睡个回笼觉,要么在床头随手摸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一直等到孟半烟睡够了,两人再一起?起?身。
“那……”
“你先去前面支应着,就说大奶奶还在理事,要中秋了实在忙不过来,都不是外人没事的。”
孟半烟其实早醒了,不过昨晚上武承安这浑人实在闹得太过分,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等到早上醒来像是从马上摔下来似的浑身酸疼,白皙的锁骨上是见不得人的殷红,气得孟半烟揪着武承安的衣襟不放。
不让他起?身也不让他往自己身上黏,两人就这么躺在幔帐里什么都不干,享受这一刻难得悠闲的时间。
“我今日不去老爷那里了,好不好。”
“大爷又要称病?”
“不称病,就让他们去回禀老爷,说我被?大奶奶缠住了脚走不开,想来老爷能体谅我这个当儿子的。”
床幔里外的武承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外面人前有多清冷自持的武家大少,进了孟半烟的床沿就有多混账。此?刻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还要顺着孟半烟的意越发赖在床上不肯起?。
孟半烟在这事上到底比不得他,听着窗外廊下特地压低的脚步声?,隔了一小会儿也就起?来了。
“春兰,方?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洗漱过后?,孟半烟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给自己梳头上妆,也不去看?还倚在床头不愿起?床的武承安。
“早上刘夫人和孟老爷前后?脚来了府里,秋禾姐姐把刘夫人请到后?头抱厦里等着,孟老爷在前院让安泰带着小厮伺候着。”
“让小厨房单准备一份早饭和点心,送到前院去。就说我这边暂时走不开,让他……”到了嘴边的话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换了个说话,“让我爹在客院安心等我会儿,我忙完立马就过去。”
“香菱,你让厨房把我那一份早点直接送到后?头抱厦去,再派个人去老爷那里一趟,就说松云院今日忙得实在腾不开手,我求大爷留下帮我支应一天,今天就不过去书房了。”
原本?倚在迎枕上要起?床又不乐意,不起?床又不行,一直磨磨唧唧的武承安一听这话可算乐飞了。当即就光着脚从拔步床里出来,弯腰凑到孟半烟身边亲了一口,才又转身踏踏实实躺回床上。
“大奶奶的恩典没齿难忘,你今儿只管忙你的去。要是底下庄头们来了,我只让他们先来见我,等你腾出空来再去盘账也不迟。”
被?武承安这么一打岔,刚上好的脂粉又乱了。孟半湮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大爷想得倒好,等会儿庄头来了您光见人可不行,送了什么东西?来,你先帮我过一遍,好歹看?看?他们有没有糊弄我这个新?上任的管家婆。”
“大奶奶且安心吧,那些庄头没一个老实的,肯定是要糊弄你的。”本?以为武承安要说些自己英明神武,底下人绝不敢欺瞒这样的话。
没想到武承安偏不,非要看?着孟半烟被?自己气得俏脸儿通红,才笑着保证,即便糊弄他也肯定搞清楚庄头们糊弄了多少,孟半烟这才起?身往松云院后?面的抱厦而去。
刘桂金,十六岁那年嫁给武翊,至今十年没个孩子。这十年她在武衡那个府里吃了多少苦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原本?她自己还心虚,总觉得没能给武翊生个孩子是自己的不是。后?来戳破他跟武婉那点子破事之?后?,才彻底挣脱桎梏,跟武家来了个鱼死网破。
却不想网是破了,自己这条鱼却还留了一口气。刘桂金的爹是在青州做守备的武将,养出来的女儿也不能太差事,闹也闹了哭也哭够了,把眼泪抹干刘桂金跟武翊和离出来,一个人倒比以前活得自在得多。
由一场丧事闹出来的风波,后?劲十足。悄然改变心意想要把听话儿子弄回来的隆兴帝还算不得什么,满京城所有人整个夏天的谈资都围绕新?昌侯府。
先是老封氏回到侯府之?后?果?然反悔,明明已经点头同意把郭茯苓送去家庙,又反悔舍不得。连着几天都把长子郭干叫到跟前,先唠叨后?哭诉,实在不行了就破口大骂。
郭干一改当日在武衡家里的气势,又成了往日那一幅老实忠厚的模样。但就是不论老封氏怎么跟自己吵闹,郭干都不肯松口再去替亲妹妹求情,更加不肯让郭茯苓回侯府。
武衡出殡之?后?的第二天,武家开祠堂休了郭茯苓,又把武翊武娥从族谱里单列一支出来分了宗,郭干的轿子立马就接上郭茯苓直接去了城外的家庙,连新?昌侯府的门都没让她再进。
武翊和武娥也很?快从原本?的家里搬出来,搬到郭茯苓嫁妆单子中的一处小宅子里。
刘桂金是那会子跟武翊提的和离,原本?以为他不会肯,却不想孟海平私底下插手了这件事。
先是分郭茯苓的嫁妆时,特地把城中两处铺子挪到要分给武翊和武娥这一半来。等刘桂金要和离时,又以五千两现银跟武翊手里把那两个铺面换了过来。
铺面他不要,就算是武翊给刘桂金的补偿,毕竟他家这么一闹刘桂金往后?再想嫁人也不容易了。武翊已然是身败名裂,现在对要和离的妻子大方?些,传出去好歹也能让旁人念他一声?好。
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假功夫,主要是孟海平看?中了原本?属于郭茯苓,她嫁妆里的那个位于城东的酒肆铺子。孟海平不愿意女儿跟武翊扯上关系,只能再转手一道便宜了刘桂金。
那铺子不大但位置特别好,偏郭茯苓根本?不会管家,这些年就由着那个铺子半死不活得吊在那里,每年从掌柜那里收个几百两,就这么凑合着。
现在被?孟海平一来二去的操作,铺子到了刘桂金手里。她又没打算带着嫁妆回青州,毕竟武翊能让武婉怀上孩子,那这十年不能生孩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带了嫁妆回老家,娘家也不会一直养着她。到时候又要被?一副嫁妆发送出去的老路。所以刘桂金听从了孟海平的劝说,干脆自立门户留在京城过日子。
那个铺子自然也就拿出来跟孟半烟合作,孟半烟管供应这一半,孟海平帮着刘桂金负责卖酒打出招牌这一块。父女两个一起?给刘桂金的保证是,只要这个铺子还在,他们就保她刘桂金的日子比和离之?前过得痛快。
这三个月两人合作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刘桂金也慢慢习惯了自己抛头露面赚钱过日子的生活。
“婶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铺子里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呢,还不是酒卖得太好,又有三家酒楼托我来问你,能不能把长安酒放到他们那里去卖。”
刘桂金这些年也管家,只是管得再好也得不着郭茯苓一句好话。如今自己做主自己的事,她才发现自己也挺能干挺能扛事的。
“能卖,不过不能再以我跟前头几个酒楼老板谈的那个价给他们。他们要酒只能从你这里拿,我给你是什么价钱你散卖出去又是什么价钱,这里头你能让几分利给这几个酒楼,婶子你自己定。”
孟半烟清楚,孟家酒坊现在只能做这么多酒,京城这个满地是银钱的地儿,不可能光让自己一个人吃得满嘴流油却不让别人沾荤腥。
接下来三年,自己能把酒坊稳住就已经很?不错了。酒坊里出的酒除了几个大酒楼只专供刘桂金的酒肆,从她的铺子再出去是卖去哪里又要卖什么价钱,孟半烟暂时管不了这么多。
“这……”这事本?来两人早就谈好了,但刘桂金还是觉得孟半烟给自己的权利太大,她怕孟半烟日后?看?到自己把就卖得太好,再眼红。
“婶子,您看?看?咱们签过的契书,这三年您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卖得越多我越高兴,我孟家酒坊的名声?就越大。咱们如今虽不是亲戚,但有契约做保,你该放心我的。”
孟半烟看?出刘桂金的犹豫,又耐心跟她解释了一遍。刘桂金这才喜笑颜开应承下来,当即连茶都不喝就起?身要走,说是时间还早正?好还能约那几个老板谈一谈。
送走刘桂金,孟半烟又吩咐秋禾香菱几人都去帮武承安支应庄头们,这才又马不停蹄往前院来。
要说之?前父女两个始终无法?心平气和好生说话,那这段时间孟半烟开始打理孟家酒坊的生意,就不得不收敛了脾气,重新?学?会如何跟孟海平做一对在人前同气连声?的父女。
之?前孟海平给孟半烟的册子非常有用,孟半烟很?快就靠着摸透京城所有酒坊的优势,让孟家酒坊在味道和价钱上同时脱颖而出。
又藉着刘桂金的铺面,在城中有了第一个靠得住能合作的酒肆,把去年留下的所有长安酒卖出去打响招牌,让人都知道孟家的酒坊马上就要出一批好酒,才让自己去跟京城几个大酒楼谈生意有了底气。
这些所有的动作,每一步背后?都有孟海平的影子。孟海平之?前有一句话说得好,自己再跟他过不去也犯不上跟生意过不去,两人之?间现在多了银子搭桥铺路,孟半烟的态度也免不了平和许多。
“父亲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是不是新?昌侯府的事很?棘手。”
“老封氏快不行了,新?昌侯府要分家。”
第78章
郭茯苓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对?于武家来说休了她,再把她送去家庙,这事也就过了大半,但对?于新昌侯府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郭茯苓与人私通的事传遍京城以后,侯府的女眷们受不了了。二房正在?议亲的姑娘被退了婚,好几个嫁在京城的姑奶奶在?婆家都受了气,不得不回娘家来躲风头。
郭干的小女儿比郭茯苓小不了几?岁,以前跟这个小姑姑关系一直很好。现在?郭茯苓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被婆家无来由的怀疑是?不是学着郭茯苓在外面与别的男人有染。
身为?长房嫡女,又是?新昌侯爷的掌上明珠,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污蔑,当即就跟婆家人大吵一架回了侯府。
原以为?只是?吵架,但她不光跟郭茯苓关系好,就连性子?也十分相似。人家家里早盼着她闹这一出,等?她前脚回侯府,婆家后脚就把和离书送过去。
还?十分大方的表示只要侯府同?意,嫁妆他们?一分不扣,全数还?给新昌侯府。感情这还?没怎么着,人家就把他郭家的女儿全当郭茯苓一般对?待了。
这事一出,整个侯府都惊了。出嫁的女儿也不敢回家闹了,本来回娘家小住的几?个姑奶奶隔天就收拾包袱回了婆家,仓皇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女的样子?。
老?封氏不是?不知道儿孙不争气,这些年强撑着老?迈的身体尽量活着,就是?为?了不改换门楣,本来就是?个有名的破落户,再从侯府变成伯府,老?封氏不愿去想?子?孙们?到时候会过得有多落魄。
但如?今不用她想?了,家里的乱象就在?她眼前。各房的小心思都摆到台面上来,每天去她跟前请安都要拌嘴吵架。
人心不定一点小事都能被无限放大,甚至还?有人私下提出要把去了家庙的郭茯苓弄死,好像只有她彻底死了,这件事才能平息。
老?封氏被这群不争气的儿孙气得吐了血,昏迷好几?天才醒过来,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要分家。
她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这个家内里早就烂透了。分家,也许还?能留下些血脉能延续下来。再不分家将?来大乱起来,恐怕就要全家裹挟着一起跌入无尽深渊了。
老?太太说要分家,郭干郭玄这两个嫡出的老?爷先行跪下,求老?太太安心养病。等?出了老?封氏的房门便立马分到扬鞭,各回各房商量要是?分家,自己能分得什么。
“父亲需要我?做什么。”孟海平在?诉说侯府情况的时候,孟半烟已经?在?心里把这事给掂量过。
武家和郭家现在?不说世仇,这梁子?没个十来年恐怕淡不下来。即便以前有的面子?现在?也不好使?了,孟海平想?要借侍郎府的势,就算孟半烟愿意,她也不觉得孟海平能成事。
孟海平倒是?不跟女儿啰嗦,他拿出一张单子?,“三房是?嫡出但不占长,我?和郭珍又只有一个女儿,真到了分家的时候,三房必定吃亏。”
老?封氏病重,说不好还?能活多久。到那时不管家分成什么样子?,郭干郭玄是?一定要带着家人扶灵回乡守孝三年的。
“分家一定是?大房占大半,爵位是?郭干的这事没得争。京城的产业我?都清楚,这些是?我?一定会攥在?手里不能放的,到时候我?跟着三房回扬州,我?希望你能帮我?看住这些铺面产业。”
孟海平能狠心入赘,自然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做他侯府三房的狗。这些年且不说他暗中发展了多少自己的势力和生意,就说郭玄也渐渐老?了。
再厉害的人都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当年的孟山岳如?此现在?郭玄也是?如?此。侯府闹分家,三房可以倚仗的只有孟海平。
“侯府的祖产里有些铺面生意如?今都荒废了,到时候我?去扬州三年,耐心经?营说不定还?有转机。”
新昌侯府的人个个都是?眼高手低,人人眼睛都盯着京城这点家产,谁多拿一点,都一定会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孟海平干脆不跟他们?争这些,能保住三房应得的那一份就行。等?回了扬州,只要他能想?法子?把祖产里还?有用的买卖盘活,到时候不怕挣不到钱。
“所以你要我?做的就是?替你照看京城的生意,那我?花费了心思精力,我?能得到什么呢。毕竟这些东西都姓郭,跟我?可没关系。”
孟海平像是?早就知道女儿会这么问,又从袖中抽出一个小卷轴,打开来里面是?他在?京城各处眼下还?信得过的管事和掌柜。
“帮我?管住他们?,别让他们?起不该起的心思,这三年你想?怎么用他们?就怎么用。三年后我?把扬州经?营起来,京城扬州两地呼应,我?能拿下更大的皇家供奉。
到时候皇商的供奉我?分你一半,我?知道你嫌我?没骨气入赘,可我?再不是?个东西也还?姓孟,旁的人我?一概不信,我?只信你。”
卷轴分前后两部分,前面一部分记下的都是?孟海平在?京城经?营下来的各处生意和关系网,明面上的有私底下的也有。
后面一部分是?孟海平亲手写?下的契书,相当于提前把愿许给孟半烟。孟半烟认认真真看完卷轴,才把卷轴收好抵还?给孟海平。
“东西你先收着,等?过完中秋我?有空了你先带我?去见人,人合适我?能用,到时候老?太太走了你我?再来谈这事。要是?你手底下的管事扎刺不听我?的那就算了。我?这府里也忙,没那么多精力替你办事。”
孟海平许诺的皇商孟半湮没动心,但是?孟海平带不走的管事和掌柜孟半烟想?用。
自己一个人还?是?太弱小了,孟家酒坊那边现在?靠得住的只有谢锋和阿柒,原本说好跟着自己北上养老?的孟大,都天天守在?酒坊里忙得脚不沾地。
利妈妈一家子?既要守着孟家,她儿子?王华还?要替孟半烟在?外面跑腿办事。孟半烟眼下确实是?无人可用,要是?能把孟海平留下来的用上,当然是?更好。
孟海平本来也没指望自己一说女儿就答应自己,听她的语气这事有得谈就很不错了。两人约定好中秋之后再见,便很快起身离开。
侯府那些人虽蠢笨却鲁莽,他现在?连出门都恨不得留一只眼睛在?侯府里,生怕那些蠢货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
那么大个侯府要分家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在?老?封氏断气之前闹出个结果都算快的,孟半烟看着孟海平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一口气叹过,转身往回走时这些事就已经?被她抛在?脑后。
他孟海平有自己的事业要顾全,自己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有钱赚有利得的时候父女两个还?能坐到一张桌子?上说话吃饭,现在?人还?没见过,离操心还?早着呢。
新昌侯府正乱着,相比较起来安宁伯府虽也被牵连,但到底是?小巫见大巫,至少还?有心思办什么中秋赏灯会。
两天后孙娴心带着孟半烟,和孟半烟专门叮嘱一定要带上的柳氏,三人一起去伯府赴宴。
孟半烟来伯府很少,柳氏比她早嫁过来好几?年也来得不多。每年伯府总要办几?次大大小小的席面,请族中各府的人来伯府聚一聚。
前些年孙娴心心里憋着气,任凭武靖明示暗示都不愿意带柳氏出门,跟各府女眷交际往来。也就现在?有了孟半烟在?身边陪着,才不情不愿地把柳氏给捎带上了。
孟半烟刚帮着黄氏和孙娴心在?武衡丧仪上小小出了个彩,如?今族中人人都知道,武靖府上那位大奶奶是?个真能干的。
柳氏站在?一旁虽安静不说话,但她毕竟是?僮奴的娘,侍郎府近些年可就只有他一根独苗苗。几?个妇人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孟半烟平坦的小腹,便热络地跟柳氏寒暄起来。
伯府做东摆酒,左不过就是?吃饭赏灯听戏的老?一套,孙娴心和柳氏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即便觉得无趣也乐得自在?。
孟半烟在?外面应酬惯了更加会装样子?,一时间不论是?亲的表的,一大家子?女眷妯娌倒也乐乐呵呵。
中午的席面摆在?伯府后花园的凉亭中,饭吃完起身就能转到后头戏园子?里听戏。
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也嬉嬉笑笑,乍一眼看上去真真是?一团和气,一大家子?花团锦簇,不愧是?勋贵世家的体面峥嵘。
可再仔细一听众人说的话,才晓得原来富贵人家说的也是?些家长里短,不是?这府里上个月添了个小子?,就是?几?天前哪家远嫁的女儿又死在?婆家了。
好的与不好的,此刻交杂在?一起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谈不上欢喜或者难过,都是?说过便罢的事情。
倒是?柳氏动了心思,这些日子?西院和二房被压制得实在?厉害,她可以不管谢姨娘和武承定过得如?意还?是?憋屈,但是?她不能忍受僮奴吃一点点亏受一点点罪。
尤其今天,跟武家女眷们?待在?一起,她们?左一句僮奴右一句孩子?的,就更让柳氏有了底气。孟半烟得意又如?何?,侍郎府唯一的子?嗣是?自己生的,这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嫂子?,前儿个您派人到我?那里传话说,僮奴的事要中秋之后才能办。原想?着嫂子?管家忙,这事我?本不该催。
但孩子?的事是?大事,今日难得咱们?妯娌两个有空坐在?一处,我?也免不得要问一问嫂子?,怎么僮奴的先生不好,就这么不要紧吗。”
柳氏字字句句都拿僮奴说事,只要孟半烟跟她纠缠辩驳张秀才到底是?不是?个好先生,能不能把僮奴教好,不管孟半烟占理不占理,她都赢了。
但孟半烟怎么可能如?她的愿,人家压根就不接她的茬,“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个启蒙的先生,你要真看不上张先生府里给你另请一个倒也不是?难事。”
孟半烟等?的就是?柳氏发难,她摸准了柳氏的脉,就知道她不会放过好不容易在?众人跟前露脸的机会。既如?此,自己当然要送她一程。
“不过弟妹还?是?先跟我?把府里这几?年对?不上的账,算清了再说旁的。西院和姨娘近八年从公中支走的银子?,跟账上对?不上的共计三万六千两银子?。
借走未归还?的各种摆件器具,和首饰头面我?单独立了账册,弟妹不记得的话,等?回府了可以到我?那里去看。”
“近三年府中各个庄头送东西进府,都是?弟妹帮着母亲先行点数,之后才会送进库房和府中各处。这三年有多少东西没经?过公中就直接送去西院,我?想?即便公中和账房不知道,但那些庄头手里应该还?是?有一本账的。”
此话一出,柳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怎么就忘了,孟半烟是?个疯的不要脸的,自己跟她怎么斗。
孟半烟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坐在她周围的人还是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孙娴心知道儿媳这几个月在查账,不过她没想到孟半烟已经把西院查了个底掉,更加没想到她会挑在这个时候向柳氏发难。
那种深入骨髓‘家丑不可外?扬’的?念头几乎是瞬间就压倒了她的理智,脸色涨得通红地看向孟半烟,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好在孟半烟早习惯了孙娴心的性子,早就料到了自己这个婆母的?反应,还没等她说话便伸手?握在孙娴心手?背上。
“母亲别生气,这几年弟妹养着孩子,花销大一些也未可知。我没过门之前各府间的?往来应酬也都是弟妹帮母亲支应着,从公中借去几套头面也算不得什?么大错,想来只要都还在那里,到时候还回来便是了。”
孟半烟小?嘴叭叭个不停,既堵得孙娴心没个责怪自己的?机会,也给?了她缓一缓脑子的?时间。
见?孙娴心渐渐平复下来,孟半烟才又转过身冲着已经脸色惨白笑容尽失的?柳氏继续发难,“今日我本不欲说这事,可一想到弟妹一心为何僮奴着想,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还是跟弟妹说清楚的?好。”
“僮奴如今已经启蒙,再过几年就该懂事了。要是到那时候让他知道姨娘和弟妹为了他私占了府里的?财产,他小?孩子家家的?又该如何做人。”
“况且父亲为官清廉,家中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有数的?。弟妹你?既看不上秀才来给?僮奴启蒙,日后少不得就要延请名师,这些事哪一件不要银子,我也是为难啊,弟妹应该能体谅吧。”
孟半烟只差没指着柳娟儿的?鼻子骂,你?们有脸把侍郎府的?库房当自己的?钱袋子使,就别怪我这会子给?你?没脸。不是为了侍郎府的?独苗吗,独苗吃饭读书难道不用钱的?啊,没钱换什?么先生?滚滚滚,趁早滚远些。
这一出大戏可比戏台子上的?那一出精彩多了,人人都等着看柳氏要怎么还击。
柳氏早慌了神,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带了刺,抬头去看孙娴心盼着拦一栏孟半烟,可看着孟半烟压在孙娴心手?背上的?衣袖,心就直直往下沉,这婆媳在一块儿哪有孙娴心做主的?份儿啊。
最后憋了半晌也就憋出来一句:“嫂子说这话可有证据,你?不能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