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 by空巢独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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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咱们大奶奶多英明神武,就这么点小伎俩哪能?哄得过你去。快别生气了,这事我帮奶奶记下,等?以后咱们早早晚晚把这场子找回来,行不行。”
夫妻两个为了一张帖子平白无?故气了一场,吃过早饭出门上马车孟半烟脸上都没个笑模样。
直到?马车到?了城门口,正好碰上入城的四皇子,和前来宣旨的内侍太监,孟半烟才收敛了心神,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跟着武承安下了马车。
留在京城的皇子们都还?没封王,即便四皇子这两年在南疆做了不少事,圣旨里?也都是些夸儿子的虚话。再就是赏了些金银,把当初封了的皇子府还?给儿子,再多一点都没了。
内侍出来这一趟与?其说是来宣旨不如说是来探个究竟,毕竟隆兴帝现在疑心病太重,即便是他自?己下旨召回来的儿子,也不一定?就没防着。
这样的场合没有孟半烟说话的份,她就正好站在武承安身后默默看着。四皇子回京旁人都忌讳,来迎接的人不多真心实意的更少,除了武承安就只有司马仪。
“我还?要?进宫谢恩,你们先回去,等?我安顿好我这些部下就去找你们。”
当年出京城的时候下着雨,武承安体弱在马车里?下不来,还?是刘懋陵穿着铠甲匡当匡当下马到?马车前来道别。
几年过去,武承安从马车里?下来,还?是身披狐皮大氅手里?抱着汤婆子,刘懋陵穿着护身铠甲走到?跟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又什么都变了。
“去吧去吧,草民这身子能?出来一趟也差不多了,就等?着殿下来府里?找我。”
武承安被孟半烟养了这些日?子,脸上的病容少了不少,人却依旧清瘦。他说这话没人觉得他无?礼,反而都小心翼翼劝他赶紧到?马车里?歇着去。
只有司马仪和刘懋陵知道,他这是天气一冷懒病又烦了,把人接到?就不愿意再跟别人说话寒暄,自?然也都由着他。
“如何?”
“什么如何。”
“方才大奶奶可是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出什么究竟了?”
“一个鼻子两只眼,也没缺胳膊少腿。”
马车外就是四皇子的人马,马车里?的两人也完全不避讳。孟半烟知道武承安是想要?问什么,就偏要?抻一抻他,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谁问你这个了,真要?缺胳膊少腿的还?回京城?在南疆当个土皇帝岂不干脆,回来受这约束做什么。”
武承安嘴上说孟半湮没个敬畏心,他自?己也不遑多让。即便是自?己年少陪伴过的皇子,也不过如此。
“我知道大爷想问什么。”孟半烟扯过武承安的衣襟,凑近他耳畔,“刚刚陛下身边的内侍传圣旨的时候,你发没发现他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时候?”被妻子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后耳垂,武承安身子都酥了半边。本?以为孟半烟还?是在逗自?己玩儿,却不想她是真把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没放过。
“就四皇子接旨的时候,他还?没起?身包公公往后退了半步又刹住了。”
自?从独自?在外面做生意起?,孟半烟就学会了多看少问,因?为问也问不出实话来。商人嘛,当着面谁对谁都是亲亲热热,人人都讲究一个买卖不成仁义在。但背地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这个时候就只能?靠看,仔仔细细的看。有时候是一个皱眉,有时候是搓杯盏的手指,有时候只是比平时迈得快一些的步伐,都能?看出来异常。
这个本?事孟半烟曾经跟孟山岳说过,一辈子求稳当的老爷子觉得这都是小聪明不能?当真,但孟半烟却信自?己的观察。这不是无?凭无?据的乱猜,只不过旁人总忽略了这些细节罢了。
“所以?”
“所以,陛下叫人来传旨肯定?不是想儿子想得不得了,这是又生了忌惮。四皇子把妻儿留在南疆也一定?不是陛下的意思,他回来也肯定?是要?奋力一搏。我看你琢磨的事,应当有谱。”
第87章
侍郎府的马车在东城大街跟四皇子的马队分开,四皇子身边的副将看着车帘都没抬一下就走了的马车,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武家的大少爷,还真是?身子弱得厉害,就这么回去了?”
来迎被陛下亲召回京的人,一般都要?送到宫门口,一直把人送进宫里去谢恩还不止,懂事些的还要?在宫门口站一站。一来让旁人看着,回京的人有脸面有人惦记,二来也表明身份立场,毕竟这接人的资格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弱什么啊,我看他娶了妻之后过得挺滋润的。”别人不知道,刘懋陵还能不知道武承安什么德行,他要?是?真身上?不舒坦,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可能从马车上下来。
“他那就是?懒,懒得动弹懒得跟别人说废话?,往后你们见得多了就明白了。”
刘懋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纵容,明明武承安才是?那个年?纪更大的,偏刘懋陵的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随他去吧’的味道,看得副将沈晖越发好奇。
倒是?一旁的公孙先生?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主动给解了惑,“你们不知道,武长?安性子虽乖张孤僻却有难得的好处,只要?被他视作自己人的,不管你好与不好对了还是?错了,他总是?也要?站在你这边的。”
当?初四皇子被污蔑,多少人当?真多少人站干岸,就连司马仪也私底下问过刘懋陵是?不是?真的犯了事。只有武承安不问,不是?不敢问而是?真的不在意。
他才不管刘懋陵到底是?忠心耿耿还是?乱臣贼子,反正只要?他还是?刘懋陵就行了。这样几乎不讲道理的偏心,曾经?很好地安抚过被兄弟陷害的刘懋陵。
侍郎府离皇城不远,众人说一会子话?也就到了。刘懋陵当?初几乎是?两手空空离开京城,如今带着自己的私兵和亲信回来,看上?去就格外打眼?。
沈晖他们都是?南方人,能在军中做到副将家里不是?武官就是?乡绅士族,但进了京城就跟当?初的孟半湮没什么区别,也是?土包子进城头一回。看着皇宫的巍峨城墙,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惊奇。
被皇城外的禁军拦下的时?候心里虽不快,但面上?却没显露。只是?侧过头去看刘懋陵,他们是?刘懋陵的兵,自然只能听他的。
“带人在外面等我,过会子就出来。”
“是?,殿下。”
南疆的边军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煞星,跟京城里出身优渥盘靓条顺的禁军压根不是?一个路数。目送刘懋陵入了皇城之后,便拉过人马退到一旁,沉默但又威严地等着。
皇宫里不得佩剑带刀,刘懋陵孤身走在刚扫过雪还是?冻得邦邦硬的宫道上?,手里没有刀柄就只好藏在衣袖里紧紧攥着。
皇宫里还是?老样子,好像跟自己被贬黜出京的那一天没有丝毫分别。就连宫道旁跪着的宫女太?监们都还是?那样面目模糊,认不清却又一个样子。
哈腰走在自己前面带路的包太?监也和以前一样,永远眯着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旁人不要?想从他嘴里问出半句有关于隆兴帝的话?来。
但刘懋陵如今也不需要?再在意这些,放在在城门口从他手里接过圣旨的时?候,刘懋陵发现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那位父皇,一定又在宫里大发雷霆了。
果然,明明是?被隆兴帝亲传圣旨从南疆召回来的刘懋陵,并没有马上?见到亲爹。
而是?被带到偏殿坐着,枯坐着把一碗茶从有色喝到没色,才被匆匆而来的小太?监带进内殿。一进内殿暖阁,就听见头顶上?隆兴帝冷冷一声哼,都带着冰碴子。
“儿臣见过父皇。”刘懋陵对隆兴帝的冷哼全然装作没听见,干脆利索俯身下拜,趴在地上?的脊背却依旧挺直。
“朕让你回来,你就真的一个人回来了?你的妻儿就这么扔在南边。”隆兴帝会决定把刘懋陵召回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留在京城的儿子一个个都想做太?子,一个个都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远香近臭,刘懋陵又在南疆做出了功绩,隆兴帝自然会想要?是?这么个儿子能在身边多好。
可等他知道儿子没把媳妇孙子带回来,隆兴帝那个心啊,简直就是?啪叽一下掉到谷底,他顿时?就清醒过来,这个儿子回京可不是?来给自己当?好儿子的。
但圣旨已经?下了,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儿子们又一个比一个闹心。刘懋陵再不好也比他们强,隆兴帝也只能捏着鼻子哄自己,就当?把刘懋陵当?做吊其他儿子的鱼饵,聊胜于无吧。
“父皇恕罪。”刘懋陵磕头再拜,“接到父皇让儿臣回京的圣旨,儿臣深感皇恩。可南边的路难走,高氏又刚怀了孩子,进京这一路瘴气山路绵延不断,儿子实在是?不放心他们母子。”
四皇子妃高氏是?王贵妃当?年?还在世?的时?候给儿子定下的婚事,两人成亲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两人生?了一个孩子,这两年?高氏跟着刘懋陵去了南疆,没想到山长?水远地,两人又添了个孩子。
隆兴帝看着跪在底下的儿子,心思复杂极了。欣慰和忌惮交织在一起,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摆摆手一句话?把人给打发了,“你大了,儿子媳妇怎么安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从隆兴帝的暖阁出来,带着雪粒的冷风吹在他脸上?,让原本被暖阁里浓腻熏香熏得脑仁儿都疼的刘懋陵清醒了许多。他回头看了一眼?暖阁紧闭的门窗,心中一丁点儿见到父亲的喜悦都没有。
王贵妃也死了,宫里连个自己能留宿的地方都没有。刘懋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脚下晦暗不明的台阶,没再给身边的内侍说话?的机会,便脚步坚定地出了皇城。
刘懋陵从宫里出来天已经?半暗下来,宫外除了从南疆带回来的随从亲兵,还有原四皇子府的长?史和两个大管事。
“你们怎么来了。”当?初被贬出京去南疆,刘懋陵是?做了一世?回不了京城的打算,所以皇子府的人除了带走的极少数,其他的他都安排了去处,就连武承安那里都塞了几个人。
“府里已经?全收拾好了,就等着殿下回去。”
长?史王贺是?当?初刘懋陵出宫建府是?,王贵妃从娘家要?来的人,这些年?即便贵妃去世?王家势弱,他也一直陪在刘懋陵身边。
当?初刘懋陵要?离京,他本也要?跟着走的。但司马仪劝了一回,说是?万一以后有什么事,京城里没有一个两边都信得过的人可不行。
王贺一听这话?就什么都懂了,便主动留下来调到一个闲差上?混着,私底下做着京城和南疆的连接点,不管什么信件口信都是?由他这里发出去的。
京城里知道四皇子要?回来的人不多,隆兴帝那个疑心成病的,只想到要?儿子回来,解封了皇子府却压根没想起叫人收拾。
还是?孟半烟和霍云君分派了手底下的人,调拨给王贺安排,偷偷摸摸好些天,才把荒了几年?的四皇子府给收拾出来。
刘懋陵带着人马回到皇子府时?,司马仪和武承安也在前院等着。见到刘懋陵回来司马仪一马当?先迎出来,“如何,宫里没为?难你吧。”
“不是?说让你们先回府,怎么又过来了。”刘懋陵嘴上?让两个挚友回去,但这会儿看见他们都在皇子府等自己,心中要?说不高兴那也是?假的。
“回去了,又被这厮给拉出来了。”比司马仪慢上?一步的武承安不愿吹冷风,就抱着汤婆子站在廊下看着刘懋陵笑,“可算回来了,殿下再不回来,我也要?回去了,我如今可是?靠着我家大奶奶过日子,不好回去晚了的。”
武承安一语双关,既点明自己跟司马仪一直等着刘懋陵从南疆回来,又表达了他今天进宫怎么这么久的疑问。
听得刘懋陵哈哈大笑,拿手虚点着站在廊下的武承安笑得肆意,“回什么回,今天就留在我这里,谁也别走了。”
武承安被司马仪带去四皇子府,霍云君便正好留下来陪孟半烟,“来来来,府里事多难得松散一回,今天晚上?他们忙他们的大事,咱们俩也正好说说话?。”
霍云君最清楚自家那货的性子,要?他在府里乖乖等四皇子是?绝不可能的。刚回府没多久一见司马仪又要?出门,就赶紧拉住他要?一起过来,盼的就是?来跟孟半烟同塌而眠。
“香菱,你去厨房看看,让陈妈妈看着弄几个下酒的小菜来,再拿一坛秋露白。”
孟半烟见霍云君来也高兴,自己来京城这么久身边除了阿柒和翠云,一直就没碰上?过一个能说到一起的朋友,霍云君能算半个,已然是?难得。
“要?大坛子的,别拿小坛的糊弄我。”霍云君脱了绣鞋盘腿坐到孟半烟对面,接过孟半烟手里的小铜锤连砸了两个核桃。
把肉剥出来放进榻几上?的粉彩瓷碟里,“听说了吗,昨儿个宫里那位又发了好大的火,几个皇子都挨了骂,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跟大部分人的口味不同,比起已经?小有名气的长?安酒,霍云君还是?更喜欢偶尔一次在孟半烟这里喝到的秋露白。自那以后孟半烟从潭州带来的秋露白,起码一半都被她哄着缠着讨了去。
好在霍云君也不是?个只进不出的人,不但带着孟半烟把她平时?惯往来的女眷认识了个遍,平时?有什么事也总要?到她这里来说说。看似是?她待在将军府无趣,其实是?在跟孟半烟分享她的人脉消息。
“急什么,这不人都到齐了,戏台子也码好了。”孟半烟笑着捻起霍云君剥好的核桃仁,“等那位再病一场吧,只有病得狠了才会着急,他急了底下的儿子们才好动手,是?吧。”
两人相处这么久,孟半烟一直没对霍云君说过这么露骨明确的话?,现在见过刘懋陵才算松了口风。
霍云君听罢这话?也连连点头,她很清楚孟半烟对武承安的影响,现在她松了口,以后司马仪就不用老担心武承安被吹枕头风,事到临头再往后退了。
第88章
四皇子回京那一日,皇子府灯火通明,据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都还有隐约喝酒唱歌的?动静传出来?。
有人说四皇子这是在南疆那等蛮荒之地憋狠了,也有人觉得皇子刚回京就这等做派,想来也不是能担当重任的。
但对于隆兴帝来?说,不管是武承安和司马仪私底下派人帮忙收拾皇子府,还是皇子府里彻夜的?热闹,都是恰到好处的放肆。
再过分隆兴帝会觉得儿子放浪形骸,刚回京城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要做什?么。可太安静了也不行,越安静隆兴帝就越会觉得儿子私底下在谋划更大的?所求,也不能?安心。
至于他带回来?的?私兵与?武承安司马仪二人,更是早就在隆兴帝的?预料之内,甚至连他俩悄悄收拾皇子府隆兴帝也不是不知情。
只不过这些小动作在他看来?都无伤大雅,还能?感叹上一句这两人对自己的?四儿子尽心,总之刘懋陵的?回京对于隆兴帝来?说不算十分满意,但也挑不出要命的?错处。
当年被贬出京的?四皇子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回了京城,城中紧盯着刘懋陵的?各方势力?也暂时偃旗息鼓,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平静,但是所有人又都心知肚明,都在等待下一轮更急更险的?腥风血雨。
不过再怎么着日子还是要过的?,确定四皇子回来?是要孤注一掷,孟半烟也收拢心思准备安心过年了。
“姑娘,今天?是冬至,咱们还是把今年新做的?衣裳穿上吧。”
“穿什?么穿,姨娘还被关着出不来?,我就只顾着自己快活,还有点为人子女?的?样子吗。”
武承宜是真的?气?,原以为藉着冬至的?机会让人去东院跟孟半烟提一提姨娘的?事,能?有转机。
没想到这人是个油盐不进的?,不但不肯松口把姨娘和哥哥放出来?,还派她身边那个打扮说话都极没规矩的?村姑过来?传话。
“那个叫翠云的?,一口一个大小姐,你看看她眼?里有半分主仆之分吗。还说什?么她们姑娘忙,不要拿这些是人都能?看明白?的?伎俩去麻烦她。
我一片孝心被她说得那样不堪,我怎么还能?穿她给我做的?衣裳。都说贫者不食嗟来?之食,我如?今赤条条一个人这点骨气?倒是有的?。”
武承宜说什?么也不穿今年新做的?袄子大氅,非要丫鬟打开箱笼找了件旧年间?的?衣裳出来?,颜色又素又暗淡跟腌酸菜似的?,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要为难死了。
“姑娘,今儿老爷夫人都在呢。您穿这一身过去,万一老爷生气?怎么办。”
“就是要给父亲看的?,我一个做女?儿的?不能?干看着亲娘受罪,自己翻到穿红戴绿,那成?个什?么样子了。她孟半烟有本事就把我也关起来?,我也正好去陪姨娘。”
武承宜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两个丫鬟心里一阵阵犯恶心。两人都是从小就伺候在武承宜身边的?,小时候还觉得自己跟着大小姐比跟着二小姐强,大小姐知书?达理又有主见,以后的?前程必定差不了。
可谁知越往大了走,就越不是那么回事。书?是读了满肚子道理也说得头头是道,可就是每次出了事大小姐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要讲什?么大道理,就是第一个做了缩头乌龟,跟嘴上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之前夫人派人过来?要把两个小姐从姨娘的?院子挪出来?,几个丫鬟都还犹豫着,倒是武承宜二话没说就收拾东西搬了。人二小姐还知道跟正院的?管事妈妈们争一争,自家?这位菩萨呢,屁都没放一个。
这会儿又说什?么嗟来?之食,那秋里大奶奶派绣娘过来?量尺寸选布料的?时候怎么又不说,合该那时候就不做新冬衣岂不更好。现在衣服摆在屋里又不穿,又要闹着穿旧衣裳,也不知道这是恶心大奶奶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这些话当丫鬟的?不能?说,只能?低头伺候武承宜换上旧袄子,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武承蔻搬到西小院之后,又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活状态。去正院请安去家?塾上课,闲的?时候绣花下棋或是去正院陪夫人坐一坐,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不再主动来?找亲姐姐武承宜说话。
她倒是不怪姐姐当时从姨娘身边搬出来?半分犹豫都没有,毕竟愿意不愿意自己也搬出来?了,没必要较这个劲。
但她实在受不了武承宜总拿大道理压人,一会子说正院夫人老爷不讲骨肉亲情,一会子又讲大嫂蛮横跋扈。听得多了武承蔻只觉得头疼,也就不愿再上赶着听这些了。
不过今天?毕竟是冬至,两人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总不好还分开往正院去,武承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主动过来?找姐姐。
没成?想还没进门就撞见穿着旧衣裳一脸寡淡的?武承宜,登时眼?前就一阵阵发黑。向来?事事无所谓过得去就行的?武承蔻气?得眼?眶都红了,“好端端的?姐姐这又是做什?么。”
“好端端?怎么就好端端了。姨娘哥哥都还被禁足连房门都不能?出,僮奴养在夫人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把亲爹亲娘都忘干净了。”
“眼?看着要过年,夫人和大嫂也不说让姨娘哥哥出来?全家?吃顿团圆饭,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还要关到什?么时候去。”
妹妹在躲着自己,武承宜不是不知道。所以这会儿见着武承蔻,就又叭叭个不停地念叨上了。
武承蔻气?得满脸通红,顾不得两人身边还有丫鬟在,头一次气?急败坏地打断了武承宜的?话,“姐姐!什?么叫黑不提白?不提,姨娘和哥哥做的?事,当时难道没有证据。”
“把哥哥姨娘关起来?的?你以为是大嫂能?决定的?,那是父亲下的?决心。你现在闹有什?么用?你不闹,姨娘哥哥好能?好好活着,你闹得父亲烦了,姐姐挨骂不算大事,别到时候牵连了姨娘和哥哥才好。”
“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不做的?事我做了,你不说帮我撑撑场子,好歹别站干岸。”听着妹妹的?话武承宜脸上闪过一丝羞恼,随后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就算站干岸,也别说这些丧气?的?话,让姨娘知道了寒心。”
武承宜几句话把妹妹挤兑得几乎要站不住脚,她气?得浑身直哆嗦,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是一跺脚转身就走,再不跟她多说半句。
武承蔻走在前面?,眼?泪噙在眼?眶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滴落下来?。她身边的?丫鬟看了心里也难受,但还是小声劝到:“好姑娘,快别哭了。马上就要到正院了,眼?睛肿着可不好。”
“嗯,我知道。”武承蔻生来?就是个浅淡的?性子,要她像武承宜那样她做不来?,但她也从未想过就这么不管亲娘和哥哥了。
被禁了足的?三人再是说没被苛责亏待,但又怎么可能?还跟以前那般被人伺候得周全舒坦。
府里冬天?的?炭火都是有数的?,从红罗炭到银丝炭再到普通黑炭和带着渣子的?碎炭,每人每天?的?份例用完了就没了。再要用,自己花钱买去。
以前西院得势,连西院的?婆子们都从没为了炭火的?事操过心。没了再去要就是了,谁还会为了点炭火跟谢姨娘过不去?
现在虽然大嫂掌家?没人敢克扣西院这边的?份例,但要再多一点也是没有的?。
之前武承蔻跟孟半烟说自己这里的?炭火不够用,就是因为她把自己的?份例都分给哥嫂和亲娘了,她清楚自己现在找孟半烟多要点这些东西她一定会给,那就厚着脸皮多求几次东院和大嫂,也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
在她看来?,就这么一点一点接济姨娘和哥哥是最好的?,等过两年,或是自己要嫁人了的?时候,那会子父亲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私底下找父亲求情,怎么不比这会子强百倍。
但这个道理她知道眼?下是跟武承宜说不通的?,就懒得再多言。哪怕知道武承宜就在自己身后几步路的?地方跟着,也再没回头多看一眼?。
两姐妹一前一后进的?正院,孙娴心身边的?剑兰先看见武承宜,才刚笑着唤了声二姑娘,紧跟着看见后面?穿着旧衣裳戴着没炸过颜色有些暗沉的?头面?的?武承宜时,脸颊上的?肉都僵了。
只有武承宜自己看不出来?,还觉得剑兰这幅样子是见了自己心虚,登时整个人又傲气?了几分,连鼻翼都微微抬高了些,看得众人一阵头疼。
谁知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打定了主意觉得自己这幅样子,亲爹一定会要过问两句。只要给了自己开口的?机会,她就一定能?帮姨娘求情。
可武靖看着穿着一身旧衣裳进来?的?大女?儿,压根没问半句。只皱着眉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转过身子继续跟武承安和武承宪兄弟说话。
国子监冬至放假三天?,武承宪就跟没了绳的?猴儿一般,昨天?一大早就出了门,今天?早上才溜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敢往正院这边来?装乖儿子。
住得近了,即便十天?才回来?一次,武靖对武承宪也比以前更重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想起来?府里还有个小儿子就问两句,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府里的?奴仆最会见风使舵,看武靖重视武承宪,他们自然也人前人后三少爷的?捧起来?。这些事本是寻常,偏落在武承宜眼?里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少了西院被禁足的?三人,正屋里的?座位自然也和以前不一样。除了上首分列左右的?武靖和孙娴心,依次坐在左边的?是陪武靖说话的?武承安和武承宪。
右边最前面?的?自然是孟半烟,坐在她身边的?是方姨娘,之后才是武承蔻和武承宜。武承蔻故意没让着她姐姐坐在放姨娘身边,就是想要把武承宜和众人隔开一点,希望她能?别再闹什?么么蛾子。
但武承宜戏服都穿上了,又怎么可能?甘心老老实实待着不说话。还没等冬至宴开席,武承宜就不顾武承蔻的?拉扯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女?儿有冤屈,还请父亲给女?儿做主。”
第89章
孟半烟已经猜到了武承宜一定会来这么一出,所以?非但?不觉得惊讶,反而觉得这人还算会挑时候,没等到吃饭的时候闹,让大家连饭都吃不好。
孙娴心却还是忍不住要拦一把,不过她跟孟半烟处了?这么久,多少也学到了一点‘能从根上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多说废话’。
“混账,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姑娘昏了?头,你们这些当奴仆的也都是死的不成。还不赶紧把大姑娘扶到厢房去歇一歇,等什么时候清醒些了再过来。”
“夫人,我没昏头。从?中秋起我这个做女儿的日夜挂心姨娘和哥哥,眼下都冬至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什么天大的气到今日也该消了。”
如?今朝堂局势复杂,武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武承宜能见到父亲的时候少之又少。专门选了?今天?发作,就?是笃定今天?是冬至,自己不过是替亲娘求情,即便不成也应当能保全?自己。
现在见孙娴心要?打断自己怎么可能甘愿,奋力挣脱身边的丫鬟婆子,又跪地而行往武靖的方向蹭了?两步,“父亲!姨娘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您,您不能、不能半分情面都不顾及啊。”
“况且我和妹妹都到了?议婚的年纪,姨娘和哥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禁足,叫外人知道了?咱们姐妹又该如?何自处,求父亲开?恩啊。”
武承宜也许绝大部分都是私心,但?说到这个份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真?意切。但?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几乎要?趴到地上的武承宜,武承蔻却没心思欣赏亲姐姐的漂亮仪态。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得婚事自有父亲和母亲做主,好不好的本也轮不到姨娘操心,哪里又谈得上自处不自处的,家里的日?子谁还叫我们不好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