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女文嘉by苏格兰折耳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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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脆若黄鹂的声音打断了文嘉的遐思,她一回头,看见辜宁举着两根糖葫芦向她走来。文嘉一笑,迎了上去。
“给,九龙斋现蘸的,热乎着呢!”
文嘉笑眯眯接过,咬一口,说:“我爸和阿姨呢?”
“去那边寺里求签了。”辜宁说,“他们特意不让我跟你说,估计给你求姻缘去了。”
“怎么还信这个。”文嘉嘀咕,“真要是求的话,不如给我求求财运呢。”
“谁说不是呢。”辜宁笑笑,却又用胳膊捅咕捅咕她,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确实该求求,说不定就快成了呢。”
“……去!”文嘉瞪她一眼,嫌她不说正经话。
“我没跟你开玩笑啊。”辜宁表示自己冤枉,“前两天咱们去燕郊玩,那个姓陆的老跟着,这肯定是周晏丛授意的吧。你看啊,他对你多上心呀,父母来也帮忙招待。”
又来了。文嘉只觉得头疼。
“那是因为我们公司现在跟周晏丛有合作,他不在燕城的时候车就放我们那儿,供我们用。这一次我爸他们来,也是碰巧赶上了——”
文嘉试图狡辩,便见辜宁忙不迭地点头,接话道:“是是是,就是赶上了,回回都能赶上,这可真是太巧了,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赶上这么巧的事儿呢?”
说完,辜宁坏笑地睥文嘉一眼。
“……”
文嘉脸红了,也不知是被辜宁气的,还是被她的话烧的。她也不禁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巧的事,一桩桩的,将她和周晏丛越缠越紧。
往后两天,文嘉忙工作,文长峰夫妇没再出门。
在距离他们离开洛城的前一天,文嘉请了个假,准备带他们去市里的一个景点去逛逛。那里常年游客很多,文嘉也是提前好几天才约到了今天的票,想着带家人去看看里面的钟表展,对这个文长峰和程素都很感兴趣。
一家人是在文嘉的小屋里吃的早饭,文长峰掌勺,做的豆腐脑和小油饼,都是文嘉爱吃的。
“我想着啊,要不我跟学校那天请一个月的假算了,在这里陪嘉嘉直到她考完试。”给丈夫和孩子盛完饭,程素忽然说道。
“不用!”文嘉连忙道,“我一个人在这儿好着呢,您不用留下照顾我。”
“好什么啊!”程素嗔她,“厨房那锅碗瓢盆干净的,一看就不经常开火,肯定都在外面买着吃了吧?”
“……”文嘉无以反驳,只好假装嬉皮地笑笑,说,“反正不用,您别为了我耽误工作。”
文长峰也心疼女儿,但毕竟文嘉大了,不一定希望父母总在身边管束着。若放在之前,他是肯定不放心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女儿,成熟了。
“算了,别管她了。”文长峰给妻子夹她爱吃的糖糕,“这两天你给她蒸了那么多包子和馒头,还炖了好几斤的牛肉,够她和隔壁那孩子吃半个月了,饿不着。”
“那是饿不着的事儿吗?”
程素无语,但见这父女俩都不当回事,便也只好作罢了。她知道,他们是心疼她。
家人继续吃早饭,就在这时,外面胡同里传来了熟悉的车响声。
“坏了!”文嘉一拍额头,“忘了跟陆晨说今天不用来接了。”
一开始说的是用三天车,包括今天。但因为去的地方离这儿也不算远,所以文长峰特意嘱咐了,不用再麻烦小陆。
“瞧你这记性。”文长峰点点她的头,说,“还不快跟小陆去说一声,让他回去吧。”又改口,“不对,你先问小陆吃了没,没吃进来吃点!”
文嘉已然跑远。
然而等她到了门口时,看见的人却不是陆晨,而是——周晏丛。
他再自然不过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她发尾,眉头轻轻佻动了下。
文嘉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临睡前把长长了的头发扎成一左一右两个小揪,这会儿看着估计十分滑稽,但她眼下顾不上这个。
“周先生,您怎么来了?”
文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今日的周晏丛,穿了一件灰绿色的长款棉服,里面搭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端肃挺拔。原本长长一些的头发剃短了,露出光洁的两鬓和饱满的额角,在这寒冬腊月里,居然有着独一份儿的清爽。
“小陆今天请假,正好我有空,就替他来了。”周晏丛说着向她走了过来。
“可——”
文嘉想说些什么,却见周晏丛的视线落在她仍捏在手中的油饼上。
“在吃饭?”他反问了句,不及文嘉回答,又道,“那先进去吧。”
周晏丛说完就迈步往院里走,文嘉被留在原地瞠目无言片刻,只能折身跟上。
小院的厨房口,文长峰正等在那里,见进来的人是周晏丛也略略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整理好神色,笑着跟周晏丛打招呼。
“周先生过来了,不知道吃过早饭没有?”
“叫我小周就行。”周晏丛说,“我吃过来的,你们不必招呼我。”顿了下,“今天小陆请假,我替他过来。”
这算是又解释了一次为什么今天来的是他,但文长峰听了,却有些迟疑地看向女儿。见她偷偷向自己摆了摆手,意思是没来得及说,文长峰又展颜一笑,对周晏丛说道:“是这样,晏丛——”文长峰尝试了一下,那声“小周”终是没喊出来,便换了一个更为折中的方式,“今天我们打算就在市里逛逛,可能也不太需要用车,所以原想着是不麻烦你这边的。我昨天叮嘱了嘉嘉跟小陆说一声,谁想这孩子忙起工作就忘了——”
文长峰说着假装无奈地瞪了文嘉一眼,而文嘉也配合地挠了下头,装作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周晏丛几乎是立刻就领悟了文长峰的话中之意,那就是今天他们并不需要他充作司机。也不知是真的早就计划好的,还是临时起意。
换做是谁,这都算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所以文长峰此刻的歉意还是很真诚的,包括文嘉,也对他有些不好意思。周晏丛想了想,说:“没事,我来都来了,有辆车也会方便些。”
“可是——”
文嘉想问一下这样会不会耽误他休息的时间,又再一次被周晏丛打断。
“而且——”他笑看着面前的父女两人,说,“我听说宫里珍宝馆的钟表展快要结束了,趁今天有时间,正好去看看。”
“你也对这个感兴趣?”文长峰惊喜问道,见周晏丛点了点头,他立马笑道,说,“可巧了。若你今天时间方便,那今天咱们就一起去吧。这个展值得一看。”
“好。”
周晏丛应道,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尴尬局面,跟着文长峰进了厨房。而文嘉,也不得不接受眼下这个结果。
她对周晏丛其实没有任何的不满和避讳,只是不太习惯他和自己的家人在一块儿相处。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有太多“把柄”在周晏丛手中,生怕一不小心,就在家人那里露了馅儿。这种心虚之感,可不太妙。
周晏丛进了厨房才意识到,这一家人还在用早饭。
周晏丛当即就想出去,去到文嘉的小屋等一等,被文长峰拦住了。
“晏丛吃过早饭来的是吧,那就尝一尝我熬的豆浆吧,大早上现磨的,绝对新鲜。”文长峰说完,拿起一个花碗,走到厨房一角要去给周晏丛盛。
“不麻烦了——”
周晏丛欲婉拒,又听文嘉说:“周先生来一碗吧,我爸一直在锅里温着,热乎乎的喝了正好暖暖身子。”
此时文嘉也已接受了“周晏丛加入今天的行程”这一事实,语气柔缓,脸上也终于带出了笑。周晏丛看在眼里,想了想,没再拒绝了。
“那就只好却之不恭了。”周晏丛微笑,语含打趣道。
文长峰盛好端过来,一放到桌子上,打开糖罐就想给豆浆里加糖。文嘉赶紧凑过去,挡住碗口,说道:“爸,你都不问一下周先生,就给人放糖。”
文嘉失笑,嗔怪她爸道,文长峰这才反应过来,问周晏丛:“晏丛你——”
“周先生不吃甜的。”文嘉打断她爸的问话,说道,“就这么端给他吧。”
原来,她刚才那句不是提醒,而是诘问,她本来就知道周晏丛不嗜甜。
文嘉端起碗,却没直接给周晏丛,而是放到厨房另一角的小方桌上,那里临窗又干净,原本是放调料的地方,莫名给空置了出来。接着又从饭桌旁搬了个椅子过去,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请周晏丛入席。
“周先生坐这里吧。”
周晏丛一直从旁看着,见一碗豆浆被她搞得如此隆重,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一想到她是费心做这些的,自己多少还是应该领情。于是周晏丛点了点头,走向桌子。
却也没忘了半是安抚半是解释地对文长峰说一句。
“我从小就很少吃甜食,后来习惯了,反倒吃不了这一味了,会觉得烧心和腻。”
“呵呵,是么?”文长峰憨厚一笑,看向女儿的目光却有些异样。
文嘉回到饭桌旁吃饭时,并没注意到父亲古怪的眼神。
她只是一边轻轻咀嚼着油饼,一边留意着方桌那边的动静。
只见周晏丛坐下之后,先用手碰了碰花碗,确定温度可以接受之后,端起碗来直接饮了一口,而没用里面附带的瓷勺。
许是放置的久了,豆浆里混了一些油皮,周晏丛喝时不小心沾染了一些在唇上。但他似乎没有感觉到,用瓷勺在浆里搅拌几下,端起来又继续喝。
这一幕实在是够赏心悦目的,无论是男人隐在一缕晨光下的侧脸,还是他端起碗时微弯的十指。文嘉也借此体会到了何为秀色可餐,因为她真的因之忘掉了吃饭,感觉不到饥饿了。
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着急——文嘉很想提醒周晏丛一下,他唇边沾东西了。
文嘉偷眼看了下饭桌两旁的父母,见他们没有在意,便装作喉间不舒服,咳嗽了两声。心有灵犀般,周晏丛朝她看了过来,文嘉一喜,赶紧示意般用手指了下唇角。
周晏丛也立时明白过来,以指轻覆,在唇边抹了下。然后他抬头,向文嘉挑眉,仿佛是在问擦干净了没有。
文嘉点点头,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低下头继续吃早饭。而周晏丛也笑一笑,若无其事地起身,去水龙头处洗手。
吃过早饭,几个人终于出了门。
错过了出行高峰,此刻街面上并没有那么多人,文长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街景,时不时发出感慨。
“古都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同,时而新时而旧的。”
伙头兵出身,文长峰的文化素养不及家里的另外两位女性,但不妨碍大家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听罢之后皆笑了一笑。
“晏丛你从小就是在燕城长大的?”文长峰侧首,打听起周晏丛来。
“不是。”周晏丛说,“我出生在秦城周边的凤州山区,在那里长到十来岁,读中学了才回燕城。”
“秦城?”文长峰顿时来了兴致,因他翻过年后也即将去往那里,“怎么会是哪儿?”
文长峰问完,顿时想起了什么。
“我父亲是做研究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三线工程上马,他跟着单位一起转移到了凤州山区。后来我母亲也跟着他去了那里,陪他在凤州待了十几年。”周晏丛说道。
“原来如此。”文长峰点了点头,又说,“那你父母一定很不容易,凤州的条件很苦啊。”
其实文长峰已经猜出来周晏丛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了,三线工程且又是地处凤州,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研究国防重器——长空利剑!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敬佩感。
“还好。”周晏丛笑笑,“那个年代做些什么事都不容易,举国上下皆是如此,也就谈不上苦不苦了。”
文嘉在后排听着,心里一直有些担忧,生怕父亲问了一些不该问的。好在,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文嘉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因了早有接触的缘故,文嘉自然比父亲更了解一些周晏丛的私事,知晓他的父亲早已因故去世,且就逝在凤州。所以对周晏丛来说,那里应该是个伤心地。
文嘉抬眸,透过后视镜,想偷觑一眼周晏丛的神情,看是否能瞧出端倪来。然而周晏丛一直专心开车,直视前方,连一个眼风都不曾给过来。文嘉没辙,只得作罢。
一刻钟后,车子稳稳地停在景区外的停车场。
直到到了地方,文嘉才想起周晏丛好像是没有提前约票,她不禁有些傻眼,怕他进不去。宫城大门倒还好,只是那个珍宝馆的门票是限量的,不是当下买就有的。
“周先生,你有票吗?”文嘉有些惭愧的过来问周晏丛,“我这边,我——”
天杀的,她只买了三张,根本就没周晏丛什么事。
“放心。”周晏丛停好车,冲她一抬手,指尖夹着两张门票,“我请人预留了,展览期间随时可以过来看。”
“那就好。”文嘉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渐渐恍悟——原来,他是真的早就打算来看钟表展的,不然留票做什么呢。所以今天的同行,真的只能说是凑巧了。
一行人检过票,步入宫城大门。
一进门便是深阔无际的殿前广场,足有上万平米的面积,大的恢弘壮阔,甚至让人略感眩晕。文嘉不由得深吸口气,仿佛缓一缓,才能站稳。
先前,她在燕城读书的时候,也曾来逛过宫城。但因为当时心绪不佳,逛得也潦草,走马观花一般,什么也没看进心里去。
然而这次可就不一样了,她是陪同亲人来的,又有好的景致等在前头,说什么也要好好逛逛。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趁现在人还没多起来,先去珍宝馆。
文嘉兴致勃勃,等到了之后才发现,拥有跟他们一样念头的人真不少——已经进宫城的游客,全部挤珍宝馆来了!文嘉几人只得在门外等了片刻,待前面参观的人数稍有疏散,才被允许进馆。
一进去,便什么抱怨也没有了,因为注意力悉数被那些精美的展品吸走了。文嘉一个一个展台看过去,不一会儿便落在了人后。
与她同行的此刻只剩下一个周晏丛,他走到文嘉的外侧,欣赏展品的同时,护着文嘉不被人挤到。
“如何?”他看着文嘉痴迷一般的眼神,问道。
“很美,很……好看。”文嘉微笑着评价道,仿佛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词穷。然而面对这些巧夺天工的设计,她也不知还有什么词能来形容了,信手捻起的都绝不配。
文嘉在展厅中央站定,看着被精心安置在东北西三方的华美钟表,一时竟有些陷入迷惘的感觉。周晏丛跟着她停下脚步,审视她的神色,正要发问,见文嘉转过头,跟他说道:“我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
“……嗯?”周晏丛挑眉。
“那篇文章的作者讲,她曾去参观钟表展,站在大厅中央,看着四面八方那些表上的时针指向不同的方向,犹如被无数个错乱的箭头包围,万箭穿心。我在想,那个场景是不是就像当下这样。”
周晏丛没想到文嘉会生出这样一种感慨,他忽而笑了下,说,“那她应该跟个悲观主义者。因为若是换个角度看,这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嗯?”这次不解的人换成了文嘉。
“你看——”周晏丛轻撑着她的后背,示意她抬头看去,“馆里有这么多的射灯,若是将它们想像为太阳,那么它们所发出的光源便是日光。这些日光一寸寸拂过那些表盘,时针都染上了一层金,届时——又会是什么场景?”
“……”文嘉在心里设想了一下,仿佛整个人都突然被照亮了,她笑了笑,回答周晏丛道:“是——光芒万丈,光彩四射!”
“不错。”周晏丛颔首,也松开了文嘉,“不论何时,都不要忘了头顶还有太阳。”这是他父亲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文嘉像是突然被激起了聊天欲,她跟周晏丛让开中间的通道,走到一侧去,边看边聊。
“我刚才听到有游客说,这些钟表美则美矣,但失去了记时的功能性,也只能算作一个死物了。周先生——”文嘉昂起头,“您怎么看?”
周晏丛沉吟片刻欲回答,看见文嘉眼睛亮亮的,仿佛真被日光拂过,便话锋一转,反问道,“你怎么看?”
“我觉得不然。”果然,文嘉立刻说道,“你看——”她拽着他停在一个表前,问道,“你看现在这个表显示的是几时?”
她忘情地都不称呼他为“您”了,周晏丛略弯一下唇角,看了看,说:“大约是早上八点十五分三十秒,又或者晚上八点十五分三十秒。”
“所以说,一天二十四小时,这个表还是有两瞬的时间是对得上的。如此,怎么能说它是死物呢?它不过是一天就活这两秒而已。”文嘉微笑道,像是揭露了一个什么惊天秘密,脸上有一丝丝的得意。
周晏丛无言审视那表片刻,假意为难她道:“可是,也只有这两秒,未免太过短暂。”
“够了的。”文嘉不以为意道,“我们人庸碌一世,其实有时候也不过是为了活某一个瞬间,不是吗?”
周晏丛:“……你说得对。”他笑。
第62章 惹恼
待参观完钟表展之后,一行人又去宫城的其他景点逛了逛。及至午后一点钟,游览结束,出了宫城。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文长峰定要请客,周晏丛推拒不过,便做主选了一家馆子。里面有一道糖醋瓦块鱼,很合文家众人的胃口,文长峰甚至还要了一盘煎过的细面,拌进汤汁子里吃,十分美味。
待吃过饭之后,周晏丛便将一家三口送回了小院。
“晏丛,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下了车后,喝了些酒的文长峰带着点醉意对周晏丛道,“什么时候到洛城去玩儿,我再做东好好招待你。”
“好。”周晏丛笑言。
俩人握了握手,道别过后,文长峰便往院子里走。想起什么,他又将文嘉叫过来,轻声嘱咐道:“这次你可别忘了跟人家说了,明天我跟你阿姨自己去车站,不要车来送。”
“我知道。”文嘉说。
看着父亲跟继母进了院,文嘉回过头,看向周晏丛。
“周——”
文嘉想说些感谢之类的客套话,周晏丛一个眼神过来,她便不太说的下去了。也是,类似的话刚才父亲已经说了不少,想必他已经听烦了。
文嘉不由轻抿下唇,不好意思地笑笑。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们去车站。”
见文嘉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周晏丛曼声说道。他这会儿也需要回去缓缓神,接连几日的出差,还没恢复过来今天便又起了个大早,也确实是有些疲乏了。
“不用了。”文嘉赶紧说,“明天我们自己去车站就行,不用麻烦您啦。”
“无妨。”
周晏丛想说这不算麻烦,却见文嘉很认真地开始给他算账。
“我说真的。您这车本来是留给公司用的,凭白让我占了这么几天,还连累的陆晨和您跟我跑东跑西的,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文嘉笑说,“明天就去个火车站,也没多少东西,我们可以的,周先生您就忙自己的事吧。”
周晏丛一时没有言语。
换做陆晨,听了文嘉这话,估计丢一句“甭客气”就算完事了。但兴许对陆晨她都不会说这么客套见外的话。
偏偏对他就可以,而且还是在一起经历了那么愉快的一天后。
周晏丛的神色忽的就淡了下来。
“也好。”沉默须臾,他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周晏丛说完,上车就离开了。文嘉站在原地,心里一时有些空落和不安——她怎么觉得周晏丛走的时候仿佛不太高兴?
当晚,文嘉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有些没精神,神情恹恹的。
程素和文长峰从酒店过来,见继女一脸不高兴,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们走,便又重提留下来照顾她的事,依旧是被拒绝了。程素也没辙了,不知道这孩子在强什么。
反倒是一向粗枝大叶的文长峰,仿佛像是了解文嘉心里在想什么,趁妻子进屋去给女儿缝被子的功夫,他把文嘉叫到了跟前来,低声问她道:“你跟周晏丛的关系,是不是要比你告诉我和你阿姨的更近一些?”
“……”
文嘉心一惊,下意识地想遮掩,触及父亲如炬的目光,又有些说不出来。
“爸,你为什么这么问?”文嘉努力镇定下来,假装不解道,“关于我跟周先生之间发生的事,我不都告诉您了么。”
“真没什么隐瞒?”
文长峰反问道,心里却已经有了数。
本来,他心里也是把周晏丛当成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觉得女儿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但经过昨天一天,他如今也不敢这么肯定了。且不说周晏丛对女儿如何,就女儿对周晏丛所表现出的那份儿熟稔,就不是平常关系该有的。可你要说这其中有什么逾矩的地方,却也没到那个份儿上,大多数时候女儿对周晏丛还是恭恭敬敬的,只是偶尔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不寻常,让人迷惑。
但文长峰已经打定主意不追根究底了,因为可能连文嘉自己都没想明白。而对于周晏丛,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逐渐理解,态度也可以说是相当的矛盾。所以到最后,他决定干脆不去想这件事了,只静观其变——这便是昨天文长峰经历的复杂心路历程,他可比妻女以为的要敏锐许多。
“罢了。”对着一直保持缄默的女儿,文长峰松口道,“你也大了,很多事我和你阿姨也不该管了。只是想警醒你,前面毕竟有边亮这么大一个教训在,以后再找人一定要慎重。那个周晏丛——”
“爸!”文嘉哭笑不得地打断文长峰,“我跟周先生,没您想的这些——”
“……”能说这话,要么就是不想告诉家里,要么就是没想清楚还糊涂着呢!
“你有也没事儿!”文长峰说,“那个周晏丛虽说与边亮关系特殊一些,但如果你真觉得合适,其实也不必要顾虑太多。爸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无论将来你找什么人,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对你好,要专一,其他的咱们可以往后面放放……”
文嘉大概明白父亲的意思了,她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会记住您说的话的。不过关于我和周先生,我再说一遍,我俩确实没什么,而且也不会有什么。”
文长峰见女儿红着脸说完这番话,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心想,若是周晏丛真的对女儿有什么心思,依她目前的态度,估计有的一番好磨呢。所以说,他还担心什么,且早着呢!
当天傍晚,文嘉送走父母,回到家里之后又有些难眠。
舍不得家人离开是一个,最重要的是,她在想父亲今天白日里跟她说的话。
对于周晏丛,文嘉自认为自己态度表现的还算清楚,那就是尊敬和仰慕。若说后者有些暧昧,文嘉是承认的,但并没有到父亲以为的那一步。道理很简单,一个人是很容易被优秀异性的风采所折服的,但并不是都想跟他有点儿什么,这就是她对周晏丛的态度。
文嘉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父亲看出了异样,那么究竟是父亲想多了,还是——她做多了呢?
辗转反侧到半夜,文嘉忽然冷静了下来,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单看周晏丛昨天离开时的态度,就知道他多半被自己惹恼了,以后会不会搭理她还尚未可知,更遑论其他。所以,文嘉决定先睡觉,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在父母离开后的第二天,也就周一,文嘉准时出现在了鸣羽的办公室。
此时已经十二月初,距离考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依着罗闻天的意思,文嘉可以专心准备考试了,公司这边一周来个一两次就行。
罗闻天此举是好意,是将文嘉真的当做朋友才给予这样的照顾,但文嘉却没有照做。对于老罗,她可以藉着朋友的关系要求特殊待遇,但对于其他的同事她不能,因为她跟他们真的就只是同事关系而已。所以文嘉还是照常上班,不愿为一己之事误了鸣羽的大局。
进入十二月,《闻侠》的上市工作又往前推进了一程,那就是已经通过了出版总署的审核,拿到了批文和版号,只待上市了。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却将鸣羽众人卡住了。
在跟华信签订合约的过程中,对方表态说可以在游戏发行渠道上给予一定的帮助,然而事到临头,华信那边又改口了,说是华科电子那边的负责人声称,不是随便一款游戏都可以摆在他们门店里卖,他们也要对此负责的。
罗闻天一开始怀疑是赵曾铭在这里面搞鬼,几经打探之后,才知道说出这话的是华科电子的总经理,陈怀生的大儿子,陈方淮。作为原配唯一留下的儿子,陈方淮一向与赵曾铭不睦,是不太可能与他联手打压鸣羽的。所以这只能说是陈方淮自己的意思,是他不愿意给鸣羽行个方便。
当然,陈方淮并没有把话说死,他通过中间人递话,说鸣羽若想利用华科的行销渠道,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东西质量过硬,不会拉低华科的格调。而这其中最有说服力的,那就是用数据说话——陈方淮要求他们先将《闻侠》卖出一万的量,届时再谈合作。
鸣羽众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天都灰了。若是无法利用华科的行销网,那么他们势必要自己找发行商来运作这件事。如若他们到时候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还有华科什么事儿呢?
其实还是有的,外来的发行商肯定以自己的利益为重,不会对他们手软。而华科那边,陈方淮已然承诺,如果鸣羽能够完成他提出的要求,发行抽成方面将给予优惠待遇,这是最令人心动的。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提议找一下周晏丛,看能不能让他出面跟华科那边谈谈,请陈方淮通融一下。说这话的是岳桥,他是鸣羽融到资后吸收进来的第一人,是江羽直接从清大计院招揽来的人才。因为来的早,他见过周晏丛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