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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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比了一个‘嘘’,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小声问:“哥哥,你怎么样啦”
苏景毓想起自己白日的狼狈,有些懊恼被妹妹看到那么不好的一幕,故作淡然道:“我没事,今日就是一时没设防,被他们哄骗了过去。”
杳杳用力戳了下他俊脸上的伤口,一脸忧愁:“哥哥,你如果破相了,以后娶不到媳妇怎么办你又不像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苏景毓使劲捏了下她的脸颊,“不害臊。”
窗外的裴元卿耳尖一红,“……”不害臊!
杳杳拍着胸脯,奶声奶气说:“哥哥,以后我保护你!”
苏景毓哑然失笑,心间淌过潺潺暖意,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莫名有些想哭。
“杳杳很棒,今天已经努力保护哥哥了,下次再有这种危险的情况,你一定要躲远一点,哥哥不用你帮保护,应该是哥哥保护你的。”
杳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糯糯道:“一家人就该互相保护!”
裴元卿站在窗外,看着肩膀上留下的脚印,冷冷地‘呵’了一声。
对他用完就扔,对哥哥就甜言蜜语。
见鬼的未婚妻,见鬼的丹阳城。
裴元卿懒得再听这兄妹俩说废话,烦躁的转身回屋。
他郁闷的思绪被扰乱,那些悲秋伤怀也都被抛诸脑后,这次躺到床上倒是很快便睡着了。
杳杳往常这个时候早就睡了,之前因为担心苏景毓才一直强撑着,现在见到苏景毓平安无事,困意很快就涌了上来,脑袋一栽,倒在苏景毓旁边睡了过去。
苏景毓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盖上被子,疲惫的闭上眼睛,跟她头挨着头睡了过去。
苏景毓很快陷入了一个极深的梦境。
梦中先是一片白雾,然后梦境中的情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切像是走马观花。
梦里杳杳的百日宴上,钱玉娇带着苏景耀、苏景祖大闹了一场,沈昔月晕厥过去,老太太趁机把苏景耀、苏景祖认到了三房名下。
消息飞快传扬开,城中百姓哗然,纷纷在背后议论。
他们都说,苏明迁自幼喜好读书,品行端正,向来规矩守礼,看起来是丹阳城一等一的好男儿,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腌臜事!
他们还说,从苏景耀的年纪来看,苏明迁分明是在原配窦氏在世时就偷偷在外面养了外室!
苏景毓在梦中气的发抖,不断向那些诋毁父亲的人辩驳,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徒劳无功。
画面一转,钱玉娇带着苏景耀、苏景祖住进了锦澜苑里,从那日起锦澜苑里再没有一日是安宁的,整日乌烟瘴气。
沈昔月被折腾的焦头烂额,而他竟然在于娟的挑拨下,不断加深对沈昔月的误会,一气之下彻底搬到了二房去住。
梦里,姨母对他娇惯不已,一切按着他的心意来,他不想读书就由着他,不但放纵他四处玩闹,还帮他在祖父面前遮掩,最终他十岁才去学堂。
他去学堂后,连笔都不会拿,那时智哥儿已经能背诵很多诗文了,他跟不上进度,态度又骄纵,先生待他极为冷漠,他愈发不爱学习,而学堂里,苏景祖和智哥儿沟壑一气,经常联手欺负他,苏景耀看起来不声不响,实则在暗中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姨母对他身上的伤视若无睹,还让他多多忍让智哥儿,他只能把所有委屈藏在心里。
梦中发生了跟那日一样的事,他被苏景祖骗去湖边,智哥儿将他推进水里,而这个计策其实是苏景耀设计的。
梦里,没有沈昔月和杳杳去救他,他差点淹死在水里,好不容易被救上来后却大病一场,伤了根本,从那以后身子就病歪歪的,经常虚弱咳嗽,落下了病根。
事后他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其他人却众口一词,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他辩无可辩,根本就没办法证明是智哥儿推他,他们还倒打一耙,反过来冤枉他不友爱兄弟,撒谎成性,冤枉堂兄弟。
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厌恶上了读书,祖父怎么劝他都没用,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去学堂。
后来,他渐渐跟丹阳城里的纨绔们为伍,祖父为此打了他几次,可他死不悔改,祖父对他失望至极。
睡梦中的苏景毓呼吸急促,身子不安的动了动,不自觉往旁边靠了过去。
杳杳呼吸平稳,睡得极为香甜。
苏景毓感觉旁边像睡了一个暖乎乎的小暖炉,鼻翼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甜奶香,他感觉到这股温暖,才渐渐安稳下来。
五更天,苏景毓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好像还能看到祖父苍老而失望的目光,一瞬间心底涌起数不尽的难过。
沈昔月和杳杳睡得正沉,苏景毓看着她们微微起伏的身体,眉心紧紧地皱着。
经过上次的事,他知道梦里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许多事情有了对比才有答案,为什么现在他住在锦澜苑里,继母能察觉到他身上的伤,可梦里住在二房,姨母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明明就连杳杳都能发现他的不对劲……
苏景毓越想越觉得周身发寒,止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他沉思许久,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重蹈梦中的覆辙,他绝不能变成一个游手好闲又令人失望的纨绔。
第21章
沈昔月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杳杳,惊讶又无奈,幸好苏景毓已经彻底退烧了,只要好好养着很快就能恢复。
用朝食时,沈昔月亲自吩咐厨房,奖励了杳杳一碗她最喜欢的蒸果泥。
虽然沈昔月没说原因,但杳杳清楚,娘亲是在奖励她昨天用‘铁头功’保护笨蛋兄长!
杳杳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吃完蒸果泥又猛灌一碗牛奶。
她苏杳杳说到做到,要努力长高高,保护兄长!
吃过早饭,于娟就大声在门口闹了起来。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毓哥儿!你们如果不让我见毓哥儿,我是不会走的!我是毓哥儿的乳娘,毓哥儿一定舍不得我!”
沈昔月闻声来到院子里,冷眼注视着她,讥讽道:“你这时候倒分得清楚谁是你主子了,昨日你请大夫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事事以你主子为先”
于娟眼睛心虚地转了一下,强词夺理道:“智哥儿是毓哥儿的弟弟,既是堂弟又是表弟,那是亲上加亲!他们兄弟情深,奴婢是觉得毓哥儿如果知道智哥儿病的厉害,肯定会把大夫让给智哥儿,所以才私自做主的。”
“巧言狡辩!”沈昔月余怒未消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既然如此说,那你就更留不得了,身为奴婢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岂能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意,然后自作主张我看再这么下去,你是要爬到毓哥儿的头上了!”
“你、你是故意刁难我!我是毓哥儿的人,我的去留只有毓哥儿说了才算,你没有权利做主!”于娟神色激动的往里闯,扯着脖子喊:“毓哥儿!你乳娘被人欺负了!我如果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你别听他们挑拨,快来给我做主啊!”
苏景毓披着一件衣裳,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门边。
于娟见到他面上一喜,喊的更大声:“毓哥儿,您要给我做主啊!他们无缘无故要将我赶出去,分明是在下您的脸面,他们是想把心向着你的奴才都赶走!这样以后你就只能听他们摆布,身边再无人可用了!你可不能上当啊!”
苏景毓神色冰冷的看着她,手指紧紧抓着门框,对她的哭嚎无动于衷,眼神里甚至透出一丝寒凉的冷漠。
于娟哭了半天没人响应,声音滞住,微微愣了一下。
苏景毓之前明明很信任很依赖她,怎么忽然之间态度变化这么大
难道是她哭嚎的还不够惨,他没听清
苏景毓苍白的面上渐渐浮起一丝失望,握紧了拳头。
其实于娟不是他最开始的乳娘,他刚出生时,亲娘曾给他找过一位乳娘,那位乳娘照顾他到两岁,后来他搬到二房去住,姨母说他先头那位乳娘偷了他的银钱,所以打发出府,又给他找来了新的乳娘,从他有记忆起就是于娟在照顾他了。
这些年他对于娟既信任又敬重,可换来的只是失望。
沈昔月皱眉,担忧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于娟心术不正,不能再留在苏景毓身边,可苏景毓如果非要将她留下……
沈昔月微微紧张地看向苏景毓,试图劝说:“毓哥儿,她心术不正,你不要被她迷惑……”
苏景毓抬眸道:“母亲,儿子全听您的。”
于娟面色骇然,苏景毓怎么会不帮她
他又是什么时候改口叫沈昔月母亲了!
“毓哥儿!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照顾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沈昔月面色缓和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苏景毓愿意放手,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她转头面向众人,言简意赅道:“于娟已经不在锦澜苑里伺候了,以后不准让她再随意进出锦澜苑,她如果再敢来闹,就将人扔出去!”
于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田嬷嬷带人撵了出去,将她的哭闹声隔绝在外。
苏景毓回屋躺下,告诉自己不必伤心,于娟昨日既然能把大夫送去给智哥儿,以后就能为了讨好智哥儿陷害他,这样的人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有真感情。
他必须狠下心来,绝不能让梦里的事再次发生。
他不能再做梦里那个纨绔,不能再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于娟这样刻意挑拨离间的人绝不能留在身边,否则后患无穷。
于娟刚离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太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窦如华怀里抱着智哥儿,钱玉娇身边带着苏景耀和苏景祖,婢仆簇拥,一群人来势汹汹。
沈昔月听闻消息,赶紧吩咐绿丹去找苏昶,然后亲自迎了出去。
“母亲,您过来怎么没有事先通知一声儿媳一点准备都没有,恐怕怠慢了您。”
老太太冷哼一声,重重用鼻孔出气:“枉你出身书香门第,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女都成什么样子!”
沈昔月盈盈一笑,不卑不亢道:“毓哥儿乖巧懂事,杳杳活泼可爱,我这对儿女可是极好的,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气呢!”
杳杳趴在门口探头探脑,默默给娘亲鼓气加油。
苏景毓和裴元卿站在她旁边,对她探头探脑的行为,神色是如出一辙的无奈。
老太太冷冷的嗤笑一声:“苏杳杳这么小就敢把智哥儿撞下水,她如此胆大妄为,你竟然还维护她!等她长大了还得了”
沈昔月脸上笑容缓缓淡了下来,“母亲,你也说了,杳杳才这么小,她为什么要撞智哥儿下水智哥儿又为什么能被一个这么小的稚儿轻易撞下去您可曾查问清楚了就跑来质问”
老太太滞了一下。
她虽然知道沈昔月性子不似以前那般软弱好拿捏,却还是不习惯她这样当面顶撞,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苏昶从外面大步走进来,脸色乌青,“你们一群人堵在院子里,又是在闹什么!”
窦如华抱着智哥儿哭了起来,哽咽着扬声道:“父亲!您得给您的孙子做主啊!智哥儿昨日被杳杳撞下水,发了一夜高烧,早上才刚退烧,大夫说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养好呢!”
苏昶斥责道:“那你还不赶紧带他回去仔细养着,为何带他出来见风如果再受凉怎么办!”
窦如华抱着智哥儿的手臂一紧,她为什么把智哥儿带出来当然是为了问罪三房!
其实智哥儿昨天很快得到了大夫的救治,只是咳嗽了几声,根本就没有发烧,她是故意说的严重了一些。
老太太上前一步,厉声道:“老爷,你可不能继续维护他们三房了,现在连一个稚儿都敢对智哥儿下如此狠手,再这么下去他们都要无法无天了!”
“昨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苏昶目光扫过众人,“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有谁在场”
苏景耀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祖父,孙儿昨日正巧在场,亲眼看到是七妹妹用头把五弟撞下了水。”
杳杳从门里站了出来,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
这位堂兄说话只说一半,还专捡对他们三房不利的话来说,可见不是个好人!
智哥儿看向杳杳圆圆的脑壳,心有余悸的往窦如华身后缩了缩,那脑壳虽然不大,却硬的很!他肚皮上现在还青着一块呢!
杳杳得意洋洋的掐着腰,她身上的肉可没有一斤是白长的,身高不够,体重来凑!
苏景毓无奈地看着她头顶晃来晃去的一戳呆毛,把她塞到了裴元卿身后。
裴元卿能怎么办只能往前挪了挪,牢牢把人挡在后面。
苏景毓上前一步,声音徐徐与苏景耀对峙,“大哥,你既然看到我家小妹撞了智哥儿,为何没看见智哥儿推我下水你只说其二而不说其一,是否有所偏颇了”
窦如华心头一跳,“智哥儿年纪小,你怎可与他一般见识,他难道还能是故意推你的吗想必是你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掉了下去,他正好在旁边罢了,你少冤枉他。”
苏景毓心底发寒,失望的情绪重重漫过心间。
他抬头定定望向窦如华,“姨母,智哥儿只比我小半岁,而杳杳比智哥儿小了五岁,你们能兴师动众的来找她问罪,我为何不能将真相说出来”
窦如华脸色难看,智哥儿以前是府里最小的一个,大家都得娇惯让着他,现在府里又多了两个小的,倒显得智哥儿无理取闹了。
苏昶负手站在人群里,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毓哥儿,你来说清楚当时的情况。”
“当时祖哥儿非要拉我去湖边看鱼,我不肯去,他就一直拽着我,我看他年纪小,一个人去湖边不安全,就只好跟了过去。”苏景毓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到了湖边后,他指着湖里的鱼问我那些鱼是什么品种,我就靠近湖边讲给他听……”
钱玉娇嘴一撇开口:“毓哥儿,你这话说的我倒是有些不愿意听了,祖哥儿才几岁,难道他还能是故意引你过去的吗”
苏景毓面无表情道:“我只是陈述事实,至于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我也不知道。”
苏昶看了众人一眼,声音微冷,“让毓哥儿说完。”
苏景毓继续道:“后来,智哥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推了我一把,我就掉进水里了,妹妹跟母亲正巧来书塾看我,亲眼见到这一幕,杳杳这才冲了过来。”
苏景毓抿了下唇,“杳杳是救我心切,不小心撞到了智哥儿,智哥儿本来就站在湖边,这才落了水,幸而母亲已经喊了人过来,很快把智哥儿捞了上去。”
杳杳疑惑地歪了歪头,原来她是无心之失吗
第22章
“苏杳杳分明就是故意的!”窦如华看着苏景毓,不悦开口:“毓哥儿,你别为了维护妹妹就冤枉智哥儿,智哥儿还不懂事,他怎么可能故意推你你那天落水就是意外,智哥儿才是被你牵连的。”
杳杳跳了出来,“我哥哥才没冤枉他!我都亲眼看到了!”
她觉得自己人太小,声音也小,不够有气势,于是蹬蹬蹬跑到在场的人里最高的祖父面前,张开手臂让他抱。
苏昶弯腰,把粉粉嫩嫩的小孙女抱了起来,感觉到手里肉乎乎的重量,忍不住颠了两下,看得老太太眼睛里直冒火。
杳杳靠在祖父怀里,抬手指向苏景祖,“是他故意把哥哥引到湖边的!一直跟哥哥说‘再靠近点’!我都听到了!”
又抬手指向智哥儿:“他趁着哥哥弯腰看鱼,把哥哥推下水!”
“他们看到哥哥落水,还站在湖边笑!杳杳当时可生气了!”
最后又指向苏景耀,愤愤不平道:“他当时就坐在旁边的凉亭里看书,不但不阻止他们,见到哥哥落水还不施救!”
苏昶面色冷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看向苏景耀。
苏景耀神色一慌,拱手道:“祖父,当时我的确在场,但、但我当时读书太过认真,没有留意到湖边发生的事,都怪我一心钻研书本,太喜欢读书了,又急于想考功名为苏家争光,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毓哥儿落水,千错万错都是孙儿的错,不怪几个弟弟。”
苏昶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他一直都希望家里能出读书人,听到子孙们乐于读书自然高兴。
沈昔月缓缓笑了一下,看向苏景耀的目光充满讥讽:“你刚才说起杳杳撞智哥儿下水的事可是说得头头是道,一点不像没看清的样子。”
苏景毓目光阴沉的看向苏景耀,苏景耀进府以来一直装得友善仁和,可经过昨夜那个梦,他知道苏景耀绝非善类,他心思阴沉,脾气阴晴不定,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可能比他母亲还要可怕。
苏景耀面色僵了僵,不动声色的看向钱玉娇。
钱玉娇含笑开口:“你们有所不知,耀哥儿从小就痴迷读书,一拿起书来就看的格外认真,有一次他屋子里的炭盆倒了他都不知道,幸好小厮发现的及时,他是不会撒谎的,当时他如果看到了,肯定第一个跳下去救两位弟弟。”
苏昶神色动摇,苏家不缺银钱,缺的是能考功名的子孙,他当初让苏景耀和苏景祖认祖归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苏景耀读书不错,听说从小手不释卷,连书塾里的先生都夸他。
杳杳靠在苏昶怀里,忽然抱住苏昶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地开口:“祖父,哥哥被欺负啦,他每次下学回来都很不开心,有的时候身上还有淤青!”
苏昶听着孙女细细软软的小奶音,一颗心都酥软了,顿时感觉小孙女必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板起一张脸来,望向众人,“杳杳说的可是真的”
其他几个人都心虚的低下头去。
苏景毓觉得丢脸,也把头低了下去。
裴元卿倏然开口,声线清润冷冽:“这几日我也在书塾,苏景毓去学堂的第一日就有人把他的书偷偷丢进水里,先生不听他解释,罚他站在门口听讲,后来他气愤之下跟几个苏家旁支的人打了起来,先生不问缘由就说是他先挑事,罚他继续站在门外听课。”
沈昔月越听越气,苏景毓竟然在苏家自己的书塾里被欺负了!
苏昶当初置办这个书塾,就是为了让苏家族人和旁支子嗣都能读上书,苏家虽然是商贾之家,苏昶却由衷敬佩读书人,希望子孙们都能好好读书。
沈昔月细想片刻,很快明白了其中原因。
那些人屡次找苏景毓的麻烦,必然是有人指使,他们是为了让苏景毓厌倦书塾,从而不愿意读书,书塾里的先生会如此偏颇,恐怕也是有人事先给了他好处,不然他不敢这样对待苏家的嫡孙。
这些事恐怕都是老太太和大房、二房暗中让人做的,他们希望苏景毓能长成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这样三房以后就可以任由他们拿捏了。
苏昶听得怒火中烧,火气直往外冒,“好啊!竟然有人敢在我出银子置办的族学里欺负我孙子!”
他瞪向笔直站在院子里的几个孩子,“你们是都没看见吗为何不阻止!你们哪怕回来告诉我也行,你们就这样束手旁观看着你们的堂兄弟被人欺负么!”
老太太急道:“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我看是他们几个沆瀣一气故意撒谎!”
“我自会派人去查,绝不会冤枉任何人!”苏昶目光严厉的在几个孩子身上扫过,“你们现在不认,等我查出来更没你们好果子吃!”
苏景耀额头冷汗冒了下来,面对苏昶的怒火,他作为年纪最大的一个自然首当其冲,只能连忙认错,“祖父,我平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实在没留意到书塾里的是是非非,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弟弟,您罚我吧。”
苏昶对他的辩解之言未置可否,冷道:“我看你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的确希望家中子嗣读书,但读书之前要先学会做人,连自家兄弟受难都能冷眼旁观,这样的读书人不要也罢。
苏景耀双拳握紧,难堪的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面上神色却十分恭顺。
窦如华抱着智哥儿,不甘心的开口:“父亲,智哥儿也是您的孙子,您不能只顾着毓哥儿的委屈,全然不理智哥儿所受到的伤害啊。”
老太太立即帮腔,“没错!苏杳杳这次不吃些教训,以后长大就更无法无天了,她现在不敬兄长,以后就能不敬长辈,早晚有一天爬到我们头上来。”
杳杳靠在祖父胸口,默默看着她们。
苏昶把杳杳抱得更紧了一些,“智哥儿受什么委屈了他现在就胆敢把兄长推下水,以后还得了杳杳就算有莽撞之处,也是为了帮自己的哥哥,她这么小就懂得友爱兄长,比他们好得多!杳杳要是有错,另外几个就更有错!”
众人面色难看,老太太已经后悔今日找过来了。
春天柳絮多,白绒飞到杳杳鼻尖上,杳杳揉了下眼睛,轻轻抽了抽鼻子。
苏昶一听还得了小孙女都气哭了!
苏昶彻底动了怒,把几个孩子全都罚跪祠堂,苏景毓是无辜的不用罚,杳杳年纪太小也不用罚,智哥儿等身子好了再罚,最后只剩苏景耀和苏景祖去跪祠堂。
苏景祖气得哇哇大哭。
苏景耀面沉如水,也气得不轻,尤其是看到杳杳靠在苏昶的怀里,无辜的眨着眼睛,简直气得人牙痒痒!
苏景耀想了想,暗中推了苏景祖一下。
苏景祖扑过去抱住苏昶的腿,抽抽搭搭的哭道:“祖父,我跟哥哥是无辜的,我真的只是想让堂兄去看湖里的鱼,是智哥儿推了堂兄,跟我们无关!”
智哥儿疑惑地歪了下脑袋,“不是你告诉我,你把毓堂兄引过去,然后让我推他下去的吗”
苏景祖身子抖了一下。
苏景耀顿时皱起眉心,低下头去。
窦如华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智哥儿这番话无异于承认了这件事,可也证明了幕后主使是苏景祖。
苏昶面色一沉,看向苏景祖的目光陡然变得严厉,“你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是谁教你的”
钱玉娇连忙跪了下去,“冤枉啊,祖哥儿还不懂事,哪里会撒谎,其中竟然是有误会……”
“巧言善辩,死不悔改!我看他这满嘴谎话的毛病就是跟你学的!”苏昶厉声训斥,沉思片刻道:“即日起,你没得到大儿媳妇的允许,不得私下接触祖哥儿,将祖哥儿全权交给大儿媳抚养,你以后都不要干涉了。”
钱玉娇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泪水涟涟,“妾知道错了!求父亲开恩,祖哥儿自小就在我身边长大,跟我母子连心,哪里能不见亲娘啊……”
“孔宜是祖哥儿的母亲,又出身官宦之家,于祖哥儿将来只会有裨益,让他继续留在你身边才是害了他!”苏昶硬下心肠,声音严厉:“我苏家子孙可以无能,却不可以无德!”
苏昶拂袖而去,钱玉娇跌坐在地,全然傻了眼。
小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啊!把他送给孔宜抚养,已经让她日夜难眠,如果以后不能私下见面,那她这儿子岂不是给孔宜生的!
老太太怒气冲冲的瞪了眼沈昔月,冷哼出声:“呵,书香门第!”
杳杳两只小手在腰上一掐,重重点头,“嗯!书香门第!”
老太太气得倒仰,追着苏昶走了。
几人来闹了一场,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离开锦澜苑的时候表情全都十分阴郁。
苏景毓想起梦中自己有口难辩的样子,不由庆幸,至少这次有人给他作证,没有再让他们白白污蔑他,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转头望向裴元卿,目光里带着一丝感谢。
裴元卿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关键时候会站出来为他说话,可见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油盐不进。
其实这段日子,他没有书册,多亏了裴元卿把自己的书册给他用,虽然裴元卿只是一言不发地把书扔给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但他每次被欺负,裴元卿都会站出来帮他。
裴元卿对苏景毓的示好无动于衷,皱了下眉,转身离开了。
苏景毓:“……”依旧冷冰冰啊!
智哥儿得知病好后要罚跪,气得坐在地上蹬腿,大哭着不肯离去。
窦如华只能蹲下哄着他,忙得两颊流汗,心里止不住的烦躁郁结,火气收都收不住。
于娟是她安插在苏景毓身边的眼线,沈昔月竟然一点颜面都不留的直接把于娟送去了二房,就差戳着她的鼻子告诉所有人于娟是她的人了。
她当然不能把于娟留下,不然就是坐实承认了,偏偏于娟这几年帮她做了不少事,知道她不少秘密,她不能轻易将其打发,少不得要给于娟一大笔银子。
沈昔月这几个月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已经打发了不少她放在苏景毓身边的人,偏偏苏景毓跟沈昔月关系越来越好,不像以前那么对她言听计从。
她心里本就暗暗窝着火,现在智哥儿被苏杳杳欺负了,她催着老太太过来,就是想趁机好好敲打沈昔月,没想到却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害得智哥儿被罚。
她心底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噌噌噌的往外冒。
窦如华抱起智哥儿,看向沈昔月的目光里掺杂着怨怼恼恨,“弟妹,三弟至今不知是死是活,你年纪轻轻就守寡恐怕是亏心事做多了,以后还是要多多积德行善,免得还有报应!”
沈昔月听到这诛心之语,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苏景毓抬头望着继母苍白的面色,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他想到失踪的父亲,声音冷漠地开口:“姨母,你与其在这里呈一时口舌之快,说这些无稽荒唐之言,不如回去好好问问智哥儿为何会推我下水,小心他成了别人的手中刀。”
窦如华一愣,顿时想起苏景耀和苏景祖两兄弟来。
智哥儿自从去了书塾,就跟他们关系不错,天天玩在一处,可这件事既然是他们三个一块干的,凭什么动手的只有智哥儿如果苏景毓真出了事,会是谁的责任苏昶会把这个错记在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