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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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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已至,风里带着几丝凉气,杳杳踱着小步子从树后走出来。
苏景智和苏景祖听说沈懿不肯收他们为徒,心中本就有气,现在见杳杳一个人落单,两人对视一眼,冷笑着跑了过来,张开手臂把她拦住了。
杳杳穿着嫩黄襦裙,小脸蛋白白净净,仰头看着他们:“五堂兄、六堂兄,你们有事吗”
苏景智和苏景祖皱了皱眉,他们这小堂妹长得可真好看!如果不是苏景毓的妹妹,而是他们的妹妹就好了,领出去一定能惹来别人的羡慕。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景智梗着脖子问,他比之前长高了一些,脸蛋依旧圆润。
“赏花呀。”杳杳手里握着一朵小黄花,轻轻转了转,这是她刚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样的季节难得遇到还没枯萎的野花,她准备拿回去送给娘亲。
苏景祖上前,一把薅走杳杳手里的花,蛮不讲理道:“给我看看!”
杳杳愣了一下,飞快举起手想把花抢回来。
这朵花是她找来给娘亲的!
苏景祖露出恶意的笑容,五指一抓,把花碾碎了,嫌弃的扔到地上,用力踩了两脚,“什么破东西!”
杳杳瞳孔猛的一缩,她心理被身体年龄影响,本就跟孩童没有差别,眼看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小花没了,顿时忘记自己想做什么,眼睛湿润起来。
“你们把花还给我!”
苏景祖得意洋洋的勾起唇,用力推了她一下,“一朵破花而已!你想要就再去摘!”
杳杳身体被推的晃了晃。
苏景智站在一旁,想起她之前用头撞他的那一下,害他疼了好多天,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趁机抬腿绊向杳杳。
杳杳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眼里沁出泪花,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就是想碰个瓷,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虎!
苏景毓跑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目呲欲裂。
“……你们敢欺负我们妹妹!”
他大吼一声,抡着拳头冲了过去,跟两人扭打在一起,如同一只凶狠的小兽一般,打的毫无章法,却拳拳用尽了力气。
绿丹一见情况不妙,赶紧去找沈昔月。
裴元卿听说杳杳遇到了苏景智和苏景祖,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他皱眉看了一眼扭打成一团的三人,跑过去把杳杳扶起来。
杳杳掌心擦破了,疼得身子发颤,小孩子肌肤本来就娇嫩,破皮的地方很快冒出了血丝。
“怎么样”裴元卿蹲下给她拍了拍腿上的灰,声音显得比平时温柔了几分。
杳杳本来还强撑着,听到他一问,泪珠顿时滚落下来,“哥哥,疼……”
裴元卿抬起她的手,皱眉给她吹了吹手上的伤,将灰尘吹掉,掏出巾帕给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杳杳眼眶红红,低头小声啜泣着,平时张牙舞爪的,此刻却乖得惹人怜。
裴元卿犹豫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很快就不疼了。”
杳杳怔怔抬头,诧异的看向他,一时连哭都忘了,裴元卿竟然会安慰人
难道是今年夏天的太阳太过灼热,把冰块儿都融化了
杳杳的瞳仁清澈漂亮,定定望向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情绪全都一览无余,眼底明晃晃的诧异自然无处躲藏。
裴元卿收回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沈昔月跟窦如华得知消息一前一后赶了过来,急急忙忙扯开三人。
苏景毓衣服上沾了灰尘,额头肿了一块,双眼通红,胸口不断起伏。
苏景智看到窦如华,扯着脖子就哭了起来,“娘!他打我!你快给我报仇!你快揍他!”
杳杳抬头一看,苏景智和苏景祖比苏景毓惨多了,简直是鼻青脸肿,苏景智还被打得流了鼻血。
哥哥一打二竟然赢了,这么厉害!
窦如华怒目瞪向苏景毓,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毓哥儿,枉我以前那么疼你,你又欺负弟弟!”
这段日子以来,苏景毓越来越听沈昔月的话,不但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跟她关系也愈发疏远。
现在苏景毓不但开始读书,还得了沈懿亲自教导,她早就又气又恨,可试了几次都无法阻止。
既然苏景毓不再受她控制,那她也不必再跟一个黄毛小儿虚与委蛇了!
苏景毓触及到姨母冰冷刺骨的目光,下意识低下头去,抓紧了衣摆。
苏景智抹着鼻血,全蹭在衣服上,把前襟都染红了,“娘!我流血了!呜呜呜儿子好惨、好疼……你要给儿子做主呀!”
苏景毓皱眉,开口解释:“刚才是苏景祖不小心把胳膊肘撞到你的鼻子上……”
窦如华被苏景智胸前的鲜血刺红了眼,眼里冒火,怒气直冲天灵盖,抬手一巴掌打在苏景毓的脸上。
空气一静。
沈昔月呼吸一颤,上前把苏景毓揽到身后,怒道:“二嫂,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你何至于动手掺合!”
杳杳反应过来,简直是疯了。
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冲过去,嗷呜一口咬住窦如华的手腕。
窦如华疼得叫出声,用力甩开她。
杳杳力气小,被重重甩在地上,双手触地,掌心的伤口疼得她呜咽出声。
沈昔月和苏景毓顿时急红了眼,赶紧去扶她。
裴元卿眼看着自己刚绑好的雪白巾帕上又渗出血色,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满脸寒霜的掀起眼皮,声色俱厉道:“刚才是你儿子和苏景祖联手欺负杳杳,苏景毓才会跟他们扭打到一起,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是苏景祖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你儿子的鼻子,你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人解释就动手打人,哪里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窦如华愣了一下,对方明明是个孩童,身上的威压竟然丝毫不逊于苏昶,发起火来压迫感十足,好像他本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可以随意训斥她一般。
窦如华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这是我苏家的家事,轮得到你说话吗不过是个童养婿罢了!”
裴元卿:“……”
杳杳:“”童养婿是什么东西
“那轮得到我说话么”沈昔月心中窝火,毫不留情道:“二嫂,你不但纵容智哥儿屡次三番欺辱我锦澜苑的孩子,现如今还亲自动手,是真当我锦澜苑没人了吗”
窦如华嗤道:“空口无凭,你们说智哥儿欺负你女儿,有什么凭证”
沈昔月把杳杳抱了起来,面色冷凝,“你看清楚,杳杳比他们小三四岁,不是他们欺负杳杳,难道还能是杳杳欺负他们两个半大儿郎吗你觉得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窦如华声音滞了一下。
这话说出去的确没有人会信。
沈昔月声音里夹杂着浓厚的怒火,“我只知道杳杳手上有伤是真,你动手打毓哥儿也是真!哪怕闹到父亲面前,你也辩驳不了!”
窦如华稍微冷静下来,眼睛转了转,挤出一丝笑意,“我刚才就是一时情急,想来其中是有些误会,不过智哥儿被毓哥儿打了也是事实,既然几个孩子都受伤了,就赶紧带回去让大夫给他们看看吧。”
“你打了我儿子一巴掌,又推了我女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沈昔月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势,显然气得不轻。
窦如华面色沉了沉,却不想把事情闹到苏昶面前,毕竟事情的起因在于智哥儿,而她一个长辈又亲自动了手,说出去不光彩,恐怕会惹得苏昶不悦。
她刚才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发泄一下这段日子憋在心中的郁气罢了,其实心里清楚先动手的一定是苏景智和苏景祖。
窦如华抿了抿唇,好言好语道:“我推杳杳是因为她咬了我,我总不能任她咬吧至于毓哥儿……毓哥儿,快过来让姨母看看,姨母刚才就是气急了,你不会怪姨母的对不对”
苏景毓睫毛颤了一下,唇角紧抿,脸颊依旧火辣辣的疼。
他抬起头望向窦如华,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提起自己这一巴掌,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道:“姨母和智哥儿都不该欺负杳杳。”
窦如华眉心不耐烦的蹙了起来,“是她太娇气,我不过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自己没站稳怪得了谁至于智哥儿,他是你弟弟,你岂可跟他一般计较你下次如果再敢跟他动手,姨母还是会教训你的,你听清楚了吗他是姨母的心肝肉,姨母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不知感恩就罢了,竟然还动手打姨母的心肝肉,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你这叫恩将仇报!”
苏景智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
苏景毓面色苍白,双拳紧紧握着。
沈昔月斥道:“二嫂如果非要如此强词夺理,那我们便去请父亲给我们评评理!”
窦如华见她如此强势,不悦起来,“几个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你还想如何”
“你也知道是小打小闹,那你一个做长辈的还参与进去”沈昔月红唇紧抿,语气坚决,“你给两个孩子道歉!”
窦如华强压下怒火,扯着苏景智和苏景祖,气急败坏道:“你们快跟妹妹说声对不起。”
苏景智和苏景祖像两只被拔了毛的小鸡仔,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想动,被窦如华推了过去。
“……妹妹,对不起。”
“我们错了。”
杳杳鼓了下腮帮子,奶声奶气道:“二婶,你还没给我哥哥道歉呢!”
窦如华心里暗骂了一声,嘴角勉强扬起笑脸,“行,二婶给你们道歉,刚刚是二婶不对。”
杳杳举起受伤的小手,微微吸着气,“可是杳杳好疼啊!要吃炙羊肉、鸭子汤、蟹粉酥、乳糕才能补回来!”
其他人:“……”
窦如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脱下手腕上的赤金臂钏递过去,“这是二婶的赔罪礼。”
杳杳背着小手,一本正经道:“外公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婶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窦如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胡乱应了一声。
杳杳这才接过臂钏。
苏景毓看向苏景智和苏景祖,余怒未消道:“你们以后如果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还揍你们!”
苏景智和苏景祖心有余悸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
以前在学堂里无论他们怎么折腾,苏景毓都秉承着兄长的包容态度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已经有恃无恐习惯了,第一次知道苏景毓真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厉害,不由十分后怕,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
窦如华面露不满,指责道:“毓哥儿,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是把我刚才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苏景毓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睑上遮下一小片阴影,“姨母既然觉得我不懂事,那便是不懂事吧。”
窦如华气得说不出话来,苏景毓现在简直是油盐不进,她以前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苏景祖被匆匆赶来的嬷嬷带走了。
窦如华也扯着苏景智的耳朵往回走,边走边训斥。
“不是让你不要跟那两个小妾生的一起玩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被他们卖了还得帮他们数钱!”
“娘!疼!疼哇!”
苏景智捂着耳朵,吱哇乱叫着走远。
回到锦澜苑,沈昔月叫来大夫给两个孩子处理伤口,窦嫣得知消息匆匆赶过来,杳杳立马爬到她怀里撒娇。
窦嫣心疼的不得了,拿着药亲自给她上药。
杳杳坐在她怀里,她涂一下,杳杳就疼得往后缩一下。
窦嫣低头给她吹了吹,动作愈发仔细和小心,因为不敢动作太急,涂了半天伤口还在流血。
裴元卿蹙起眉心,冷着脸上前抓住杳杳的手,按住不让她躲。
苏景毓接过伤药,飞快洒在杳杳的伤口上,两人配合默契,动作速度极快。
杳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疼的泪眼朦胧,可还没等她叫出声药就已经涂好了。
半刻钟后,杳杳靠在窦嫣怀里,举着包扎好的手,期期艾艾地看了裴元卿和苏景毓一眼:“哎!我哥哥……木头!我未婚夫……冰块!我苏杳杳……命好苦的!”
窦嫣心疼地给她吹了吹掌心,深以为然的瞪了两个不解风情的冰块木头一眼。
苏景毓:“……”
裴元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有一便有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给杳杳读书便成了裴元卿每日都要做的事。
杳杳趴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一碗银耳羹,耳边是裴元卿的朗朗诵读声,窗外落雪纷纷,处处银装素裹,屋子里暖炕烧的极为暖和。
她看了看手掌上即将愈合的伤口,开心地晃了晃腿,养伤的日子实在是悠闲又逍遥。
裴元卿念完一卷书,放下书卷,斜靠在窗边,支起一条腿,抬眸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
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没有皇宫那么奢靡浮华,也没有皇宫里那么腥风血雨,日子平静安逸——除了苏杳杳有些呱噪之外。
他因为身世和父皇的态度本来难免有些悲秋伤怀,可自从搬到了锦澜苑,杳杳根本不给他回忆往事的机会,因为她,他每天的生活里都充斥着各种惊喜和惊吓。
只是他依旧很想念父皇和皇兄。
不过他知道,他不能回去,父皇已经不要他了,有他在,皇兄会为了他不断顶撞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了,皇兄在宫里的日子本就艰难,他不想再给皇兄添麻烦。
也许祁粲从这个世上消失,对所有人都好。
他偶尔会想,他如果真的只是苏家小七娘的未婚夫就好了。
轩窗被风吹开,一丝凉风吹拂进来,裴元卿思绪戛然而止,回过神来,抬手把窗户关紧。
杳杳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递给他,声音软而清甜,“哥哥吃!”
裴元卿对上她晶亮的眼神,不用问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打鬼主意,故作不知的把银耳羹接了过去。
杳杳挨挨蹭蹭的坐到他旁边,等他把一碗银耳羹吃完,才软着声音说:“哥哥,我想听故事,你会讲故事吗”
裴元卿瞥她一眼,将瓷碗放到窗台上,“不会。”
杳杳瘪了瘪嘴,把受伤的那只小手举起来,可怜兮兮说:“我受伤了,伤口可疼可疼了,听故事才能转移注意力。”
裴元卿看着她掌心已经结痂的小小擦伤,眉梢轻挑了一下:“你确定还疼”
“……其实不疼,但有点痒。”
裴元卿在她眉心戳了一下,“你是为了给你哥哥出气才受的伤,找你哥哥给你讲故事去。”
杳杳鼓了鼓嘴巴,努力端水,“不要那么小气嘛,如果你被欺负了,我也会给你出气的。”
裴元卿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笑意,“你真的要听我讲故事”
杳杳握着手里的团扇,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还主动拿起团扇殷勤的给他扇了扇风。
裴元卿可是皇子,说不定知道什么宫廷秘闻,她想听!
裴元卿默默推开她手里的团扇,“……”这么冷的冬天还记得给他扇风,可真是感人肺腑,可惜他无力承受。
杳杳期待的看着裴元卿,宫廷秘闻!后宫两三事!皇帝风月史!她来者不拒!
“行。”裴元卿捏了一下她软乎乎的脸,“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白衣女鬼闹衙门的故事。”
杳杳身体一僵。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听不听”
“……听。”
鬼故事也是故事嘛!
香炉里的白烟袅袅飘过来,裴元卿靠在大迎枕上,不疾不徐的讲了起来。
“前朝有个衙门,衙门里的县令是个贪官,贪官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整座县城的百姓都对他怨声载道。”
“一日夜里,他带着小妾在衙门里嬉戏,因为白天刚听了一出戏,两人兴致颇浓,学着戏里的样子在县衙里演了起来,贪官装作被审问的犯人,小妾穿着他的官服坐在案后装青天大老爷。”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衙门里只点了两根白蜡烛,小妾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一拍惊堂木,其中一根蜡烛就晃了晃熄灭了,小妾坐的位置陷入黑暗,另一根蜡烛颤颤巍巍的燃着,映照的贪官脸色忽明忽暗。”
杳杳听得认真,一双杏眼随之微微睁大。
“小妾问道,堂下跪者何人”
“贪官跪在地上,夜色太黑,他只能隐约看到小妾的轮廓,可能是因为相隔较远,他总觉得小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遥远,他以为小妾是故意为之,肆无忌惮的笑了一声,只觉得有趣,也配合的跪拜答道,小的李三诚。”
“小妾再次拍响惊堂木,大声呵斥,李三诚,你强抢民女,欺压百姓,鱼肉乡民,你是否认罪”
“贪官一脸坏笑答着,是,小的犯了□□之罪,见到美人便不忍辜负了良宵,尤其是大人这般姿色的美人,小的认罪,小的色欲熏心,小的该死。”
“贪官笑着又拜了拜,匍匐在地上时,发现小妾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了桌案下,那头发极黑,如同浸泡在深水里的海藻一般,贪官不由奇怪,小妾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说起头发,他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裴元卿故意顿了顿。
杳杳立刻抱着他的手臂追问:“谁谁谁”
裴元卿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松子。
杳杳鼓起包子脸,恋恋不舍的分了他三颗,亲自剥了,把松子仁放到他掌心。
“小气。”裴元卿把松子喂到她嘴里,继续往下讲:“贪官想起,他两年前曾经强抢过一个民妇,那民妇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在河边梳洗头发时,被他一眼看上了。”
“他还记得那民妇的头发特别长,柔顺乌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见色起意,看四下无人,就上前把民妇拦住了,欲行不轨之事。”
“后来那民妇激烈反抗,他一时失手,用石头砸死了民妇,他看着没了呼吸的民妇,只觉得晦气,随手把民妇的尸首扔到了那条河里。”
“他还记得,当时民妇的尸首漂浮在河面上,长长的头发像水草一样缠绕漂浮在她周围。”
杳杳抓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元卿拽了拽她的小发髻,她也浑然不觉。
“贪官恶事做的太多,早就把这件事忘了,如果不是看到相似的长发,也不会忽然想起来。”
“贪官看着那长长的头发,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他竟然在小妾垂下的头发上看到了水草和淤泥,那头发滴着水,一滴、两滴……落在地面上,滴答滴答的响,像血色一样在地面上逐渐晕染开,朝着他的方向蔓延,可他分明记得小妾的头发是干爽的,他刚刚还摸过……”
“贪官心里咯噔一声,冷汗瞬间落了下来,他抖着身子往后爬,心脏跳的飞快,一步、两步……眼看着就要爬到大门边了。”
“贪官抬起手去推门,屋子里仅剩的那支白蜡烛忽然熄灭了。”
“贪官脸色发白,用尽全身的力气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开,长长的头发像一只大手一样延伸过来,将贪官紧紧缠住,从脚下缠绕着爬上贪官的脖颈上,一点点收紧,触感冰凉,头发里带着一股浓重的水腥味,就仿佛在水里泡了很久一样。”
“贪官窒息前的一刻,听到一道女声在他耳边宣判,李三诚,草菅人命,当杀!”
杳杳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攥紧了裴元卿的衣摆。
“小妾翌日在衙门里醒来,发现贪官双目圆瞪,已经窒息而亡。”
“小妾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惊叫着喊人。”
“衙差们四处搜寻,多日无果,根本找不到勒死贪官的物证,更找不到凶手,连仵作都说贪官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只有一点很奇怪,就是贪官身下氤氲着一片水渍,那片水渍带着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还夹杂着几根水草,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
“最后贪官的死成了一桩悬案。”
裴元卿把故事讲完,杳杳久久都没有说话。
恐怕是吓得不轻。
裴元卿有些后悔,不会把小丫头吓坏吧
他正想安慰几句,就见杳杳两条小眉毛皱了起来,思索良久问:“女鬼姐姐头发那么长,扎起麻花辫一定很好看,她会扎吗”
裴元卿安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应该会吧。”
这是重点吗
屋子里暖炕烧的很热,杳杳见他额上微微浸着汗意,拿着团扇在他身后给他扇了扇,一脸认真道:“如果她不会,你记得教教她,那么长的头发不用来编辫子太可惜了。”
一阵凉风吹过,裴元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大声道:“我也不会!”
杳杳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你好笨!”
裴元卿:“……”
夜里,裴元卿翻来覆去睡不着。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寒风呼呼吹个不停,窗外枝桠吱嘎作响,寂静的夜色里不时传来野猫叫春的声音,配着呼啸的风声,听得人心惊胆颤。
裴元卿瞪着双眼,警惕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总担心会有女鬼找他编辫子。
一夜辗转反侧,天蒙蒙亮后,他才勉强敢合眼,囫囵睡了一觉。
梦里也不安生,天色微亮,裴元卿就眼底乌黑的醒来。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丫鬟们走动的脚步声,才起床洗漱。
裴元卿周深萦绕着一股低气压,洗漱过后也没消减几分。
他满身疲惫的路过正房,趴到隔扇一看,杳杳躺在小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角还带着香甜的笑意,显然一觉到天亮。
裴元卿暗暗磨牙,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身上的气压更低了。
苏景毓在隔壁养伤,他要独自一人去沈府听课。
杳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先去院子里跑了一圈,在雪白的地面上印满小脚印,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屋子里。
红丹给她端来一碗热乎乎的杏仁甜汤,冒着热气,味道甘甜,带着杏仁的清香,入口唇齿留香。
杳杳喝完一碗,听说裴元卿回来了,她放下碗,嬉笑颜开的跑了出去。
“元卿哥哥,我还想听故事!”
裴元卿顶着黑眼圈,怨念极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昨晚睡得挺好”
杳杳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眼睛一闭再一睁,天就亮啦!”
裴元卿努力深呼吸。
杳杳靠近两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哥哥,昨晚女鬼姐姐去找你学编辫子了吗”
裴元卿抿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今晚留意些,千万别睡太沉,也许今晚女鬼姐姐就去找你了。”
“!!!”
裴元卿睨了她一眼,又睨了她一眼,停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问:“你听完昨天的故事……就不害怕”
杳杳包子脸鼓起来,拍着胸脯,骄傲道:“外公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杳杳从来都不做亏心事的!”
裴元卿额角青筋跳了跳:“……”他也没做过亏心事啊!
为了防止杳杳明天再惦记着‘女鬼姐姐’,裴元卿决定给她讲个新故事,让她赶快忘掉‘女鬼姐姐’。
“想听什么故事”
杳杳想了想,“有没有关于宫里贵人的故事”
裴元卿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楞。
细雪纷飞,如柳絮般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杳杳牵着裴元卿到院子里的八角亭里坐下,手里捧着金丝镂空暖炉,准备一边赏雪,一边听他说故事。
待裴元卿回过神来,石桌上已经放好了炭炉,炭炉上煮着百合花茶,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们之间。
杳杳还在炭炉上烤了几个栗子,冒着香气。
“哥哥想好要讲什么故事了吗”杳杳期待的转头看他。
裴元卿笑了一下,“给你讲一个小皇子的故事吧。”
杳杳翻了翻炭炉上的栗子,乖乖点头。
裴元卿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嘶哑:“从前宫里住着一个小皇子,他年纪很小的时候母后就过世了,不过他有一个疼爱他的父皇,还有一个疼爱他的皇兄……”
杳杳听出是裴元卿自己的故事,托腮认真听了起来。
“父皇日理万机,皇兄每天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可他们都会抽时间陪伴小皇子,小皇子在父皇和皇兄的关爱下一点点长大,宫里刀光剑影却影响不到他,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
裴元卿垂下眼睫,眸色微黯,“宫里抓回来一只怪物,怪物咬了小皇子一口,从那天起,父皇就开始疏远小皇子,他怀疑小皇子身上的血统不再纯正,小皇子被怪物咬伤的伤口一直没好,还反复被撕开,他中了怪物的毒,体内好像埋着毒针一样难以拔除,小皇子已经不再是父皇心目中的小皇子了。”
“小皇子的存在不再令父皇喜悦,而是让父皇坐立难安,父皇怕血统不够纯正的小皇子混迹在他的继承人当中。”
杳杳红唇微抿,“那怎么办”
裴元卿愣了会儿神,“父皇决定把小皇子送走,给他一块地方,让他到那里自生自灭。”
“可惜小皇子还没抵达那个地方就遇到了凶猛的野兽,他逃脱了野兽的利爪,却迷失在了山林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裴元卿声音越来越低,望着白茫茫的天地,眼眶几不可察的红了。
杳杳把暖炉塞到他怀里,轻轻倚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说:“小皇子那么可怜,上天一定会让他遇到好人,让他下半辈子都能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的。”
裴元卿若有似无的弯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确遇到了好人,还附赠了一个每天缠着他讲故事的小麻烦精。
小麻烦精时而闹人时而乖巧,让人一刻都闲不下来,偏偏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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