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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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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见窦嫣手边堆满了画,颠颠跑到她旁边,爬上凳子探头去看,不由小小地‘咦’了一声。
沈路云走过去按了下她的头,“你咦什么呢”
他余光扫过去,不由愣了一下,窦嫣手里拿的都是男子的画像,各式各样,都是适龄的男子。
窦嫣脸上不见羞窘,看杳杳一直探头看,就把她抱进怀里,询问道:“杳杳觉得哪个好”
杳杳看了看画上男子的长相,从中挑出两幅顺眼的,“这两个还不错。”
沈昔月含笑道:“嫣姐儿,这事可是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别听她瞎胡闹,你自己决定。”
窦嫣拿过画像看了看,“其实我也觉得这两个最好,杳杳挑的很不错。”
沈昔月看了看画像上的两个人,也觉得是这些画像里最好的,笑问:“这两个选哪个”
窦嫣仔细看了片刻,犹豫道:“要不就都看看吧。”
沈昔月道了一声好。
沈路云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了窦嫣一眼,“旁的女子提起婚事都是又羞又窘,恨不得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你倒好,不但自己亲自挑选,还一次就要相看两个。”
窦嫣头也不抬的淡淡道:“吃一堑长一智,我都退过一次婚了,如果还不知道女子婚事是事关一生的大事,须得精心挑选,让自己满意,而不能因为一时羞涩就退缩不前,那我这婚就白退了。”
沈路云摇折扇的动作慢了许多,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沈昔月在旁边揶揄道:“阿云,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哥已经几次写信回来催你成婚的事,你如果再不肯相看,大哥和大嫂恐怕就要亲自回来帮你挑了。”
沈路云笑了一声:“我自在逍遥惯了,哪里受得了有人管。”
“那就找个不管你的,最好别把你放在心上,跟你一样天天在外面吃喝玩乐不回家。”
沈路云连忙求饶,“诶呦姑母您就别臊我了。”
沈昔月笑着戳了下他的脑壳。
杳杳看大表哥吃瘪,开心的晃了晃腿,指着那两幅画像问:“娘亲,他们都是谁”
沈昔月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
“这位是李家的大公子,名叫李决明,他父亲不曾纳过妾室,他下面只有一个妹妹,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我看中他家里关系简单,门庭清静。”
“这位是柳家公子,名叫柳成,也住在九曲巷,只不过之前一直在外读书,你们可能没有见过他,他去年中了举人,正炙手可热呢,嫣姐儿若是相中他了,我得让媒人抓点紧。”
“不过这两人我都没见过,具体怎么样还是得亲眼看到才知道。”
沈路云探头看了看,用折扇敲了下桌面,“这两人我倒是都见过,你们与其问媒人不如来问我。”
窦嫣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问沈昔月,“他们人品如何”
沈昔月道:“据说李决明憨厚老实,是出名的孝顺父母,柳成自小在外读书,邻里邻居对他都不太了解。”
沈路云不服,“喂,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每个人都是有多面性的,你们看到的那一面跟我们私下看到的那一面也许是不一样的。”
杳杳在旁边小幅度的点点头,“大表哥,你拿了戏服就快走吧,不要忘了请我去看戏的事哦。”
沈路云:“……”
这小东西不但嫌他在这里碍事,还满心惦记着让他带她去看戏。
果然嫣姐姐才是亲的,大表哥是捡来的!
沈路云带着戏服,怨念十足的走了。
两个相看的人选不能一起看,只能挑一个先看。
窦嫣觉得柳成是举人,有功名在身,无论沈昔月怎么劝,她都觉得自己有些高攀,想先见李家的李决明。
沈昔月无奈同意,很快跟李家约好了相看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七,中间还有十天时间。
杳杳在府里老老实实呆了两天,就忍不住邀请秦诗萝来府里玩。
她从小跟着两个哥哥一起长大,一直没有同龄的女玩伴,这次跟秦诗萝一见如故,自然亲近一些,连自己最宝贵的秋千和吊床都肯让秦诗萝玩。
秦诗萝性子爽朗,两家又邻里邻居的住着,接到邀约后,很快就拎着两盒秦疏亲手做的糕点上门。
秦疏手艺很不错,一盒糕点是枣子糕,一盒糕点是糯米饼,吃起来都甜而不腻,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杳杳尝过之后愈发喜欢自己的新邻居了。
秦诗萝是在边关长大的,知道很多稀奇的玩法,都是杳杳没玩过的,两人聚在一块把能尝试的都尝试了一遍,杳杳玩的十分尽兴。
她们还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杳杳觉得人不够,又把裴元卿和苏景毓拽了过来。
裴元卿和苏景毓虽然不情不愿,但毕竟年纪不大,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玩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等把胜负欲勾起来后,玩的比杳杳还认真。
阳光明媚,园子里花团锦簇,树阴斑斑驳驳的落下来。
杳杳眼睛上蒙着布带,伸着手左摸摸右摸摸,大家故意逗她,没有站在原地不动,而是不时变换位置。
杳杳听到他们挪动的声音也不生气,迈着小短腿追逐着大家四处乱跑,高兴的笑个不停。
苏明迁从外面回来,隔得很远就听到杳杳银铃般的欢笑声,脚步不自觉轻快了很多。
他走到庑廊下,静静看了一会儿,没有过去打扰他们,站累了才转身进了书房。
傍晚时分,院子里的欢笑声渐渐停歇,传来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苏明迁放下手里的账册,推窗望去,只见花丛旁冒起青烟,几个孩子架着炉子似乎在烤什么。
他叫来丫鬟询问,才知道原来是杳杳听秦诗萝说她在边关时曾吃过一种炭火烤的肉串,味道极为美味,杳杳便十分好奇,让膳房准备了这种吃食,几个小家伙已经在院子里烤了起来,全都亲自动手,忙得不亦乐乎。
苏明迁忍不住笑了笑,觉得有趣,也抬脚走了出去。
杳杳坐在石凳上,嗅着不断飘来的香气,肚子咕咕响。
好香啊!
青烟滚滚,杳杳往旁边躲了躲,伸手去拿盘子里腌好的鸡翅,想要放到烤炉上,可低头一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黑灰,应该是刚才弄炭火的时候沾上的。
她拍了拍,正想跑去旁边的水池里洗一洗,忽然灵机一动,嘴角溢出一丝促狭的笑容来。
杳杳看向认真翻烤肉串的裴元卿,把脑袋伸过去,凑近看了看,“元卿哥哥,你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擦掉。”
她抬手就想往裴元卿脸上戳,裴元卿根据以往的经验,只看她笑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警惕的按住她的手,“不用了。”
杳杳不甘心的嘟了嘟嘴,又转头看向拿着花椒往肉串上撒的苏景毓。
“哥哥,你脸上有点脏,杳杳给你擦擦。”
烟雾缭绕,苏景毓被呛的咳嗽了一声,没有多想就把脸伸了过来。
杳杳眼睛刷的一亮。
裴元卿看了眼蔫儿坏的小东西,轻轻勾了勾唇。
杳杳靠近苏景毓,眼里盛满笑意,黑黝黝的指头毫不犹豫的戳到苏景毓脸上。
她轻轻一划,苏景毓嘴边就多了三道黑乎乎的‘猫咪胡须’。
秦诗萝抬头看过去,捂着嘴笑得身子乱颤。
苏景毓还专注撒着花椒,没留意到他们的神色。
“这边也有点脏。”杳杳又在另一边划出三道黑黑的‘猫咪胡须’,苏景毓顿时成了大花脸。
秦诗萝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身子歪倒在一边。
苏景毓终于认识到不对劲,抬手一擦,就摸到了一脸黑灰。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瞪向小小的罪魁祸首。
“苏、杳、杳!”
杳杳撒腿就跑,苏景毓放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去追。
杳杳一会儿往裴元卿身后躲,一会儿往秦诗萝身后躲,身子灵活,像条滑溜溜的鱼一样窜来窜去,苏景毓根本抓不到她。
苏明迁站在房檐下,看的乐不可支,儿子从小就冷冰冰的,无趣得紧,现在有个妹妹来折腾他,倒是多了几分小孩子的童稚气。
苏明迁笑着笑着,倏然一愣,他怎么会知道儿子以前是什么模样
可要再细想,却想不起来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在复苏,他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真的能恢复记忆。
只要恢复记忆,他就能想起一切真相。
“爹爹抱!”
杳杳奶声奶气的声音换回了苏明迁的思绪。
他低头看去,杳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正急切的伸出两条小手臂呼救,苏景毓在后面追,正在逐渐逼近。
苏明迁回来这么久,女儿是第一次找他抱,还这么亲昵的唤他‘爹爹’,那声音又甜又软,简直叫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苏明迁激动万分,一时间忘乎所以,被喜悦彻底冲昏的头脑,没有多想就毫不犹豫的把杳杳抱了起来。
杳杳冲他咯咯一笑,紧接着小手指头就戳到了他的额头上,飞快画了个‘王’字。
苏明迁陡然清醒:“……”
“大老虎!”杳杳眼睛弯成小月牙,两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笑声清脆甜嫩。
苏景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忍不住笑出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爹爹这么滑稽的样子!
苏明迁哭笑不得的僵在原地。
杳杳一溜烟从他身上爬下去,撒腿便跑,对着沈昔月亲亲热热地喊:“娘亲!杳杳给你报仇啦!”
臭爹爹害得娘亲偷偷哭,崽崽都知道!
抱女儿还没抱热乎的苏明迁,“……”
沈昔月倚在廊柱上,远远望着他们,笑靥如花。
苏明迁抬头望着她,心脏忽然砰砰跳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沈昔月脸上的笑容能多持续一会儿,他想他愿意一直顶着这个‘王’字,逗她开心一辈子。
夜色如水,大家围着烤炉开心的饱餐一顿,都觉得这种吃食十分新鲜,苏明迁和沈昔月尝过后也觉得口感新奇,赞不绝口,还派人送去一些给老爷子尝尝。
正值用完膳的时辰,大房和二房闻到香味,都忍不住朝着锦澜院的方向看了看。
苏景智馋得直吵着要吃,还差点馋哭了,窦如华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回房,忍不住在心中唾骂,也不知道三房是在吃什么,这味道极为霸道,闻起来香极了,让人总觉得吃进嘴里的晚饭差些味道,连她都想找来尝尝!
……都怪三房!有好吃的也不知道送来给他们尝尝!
其实仔细想想,以前三房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派人给大房、二房送一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昔月再也不曾主动跟他们走动过,更不曾给他们送过东西,每次见面时,面色也总是淡淡的,就好像他们都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窦如华其实有些后悔,早知道苏明迁能活着回来,当初就不撕破脸了。
现在苏明迁不但回来了,沈昔月还把手里的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连老爷子都开口夸过几次,三房颇有些蒸蒸日上的架势。
如果苏明迁的调令下来了,说不定还能做个小官,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苏明迁失踪期间多关照一二。
……一个失踪三年的人怎么就活着回来了呢
窦如华越想越烦闷,那香味又一直飘过来扰乱人心,她懊恼的让丫鬟把门窗都关上了。
晚膳过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杳杳跟秦诗萝约好下次一起去庄子玩蹴鞠,才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
虽然秦诗萝就住在隔壁,但两人执手相看,告别的特别认真,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一样,看得裴元卿和苏景毓十分无语。
分别后,杳杳没理两个臭脸的哥哥,蹦蹦跳跳的回了正屋。
她走到门口,就发现苏明迁抱着被子杵在那里,一副想要进去的架势。
杳杳:“……”罗汉床那么好睡么,有的人怎么还住上瘾了
苏明迁转头对上女儿忽闪忽闪的目光,窘迫的清了清嗓子,可想起屋子里的娘子,还是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踏了进去。
脸皮不厚什么时候才能抱到香香软软的娘子想要有媳妇,脸皮必须得厚!
杳杳啧啧啧两声,哼哼唧唧跟了进去,怀疑便宜爹是来跟她抢娘亲的。
沈昔月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的父女俩,无奈放下手里的绣绷。
杳杳一头冲进娘亲的怀里,把脸埋在娘亲的膝盖上蹭了蹭,得意的看了眼苏明迁。
沈昔月喂杳杳喝了两口水,抬头委婉道:“三爷,睡罗汉床会不会太委屈你了要不你今夜还是回去睡吧,你一连在这里住了两天,外面的人应该不会再传那些风言风语了。”
苏明迁安静了一会儿,抱着被褥的手紧了紧,声音低低道:“我知道你们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我在这里你们会很不适应,虽然我觉得这间屋子很熟悉,我在这里也许能恢复更多记忆,虽然我很想跟你们待在一块,多些时间相处,但你们如果觉得我在这里会让你们不自在,那我还是回去吧。”
杳杳:“……”很怪,再看一眼。
苏明迁转身慢吞吞的往外走,肩膀耷拉着,背影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巴巴。
果然,沈昔月下一刻就心软了,开口道:“如果对恢复记忆有帮助,那你还是留在这睡吧,在成婚前这间屋子一直是你住的地方,也许你在熟悉的环境里更有助于恢复记忆。”
苏明迁飞快转过身,双目灼灼看向沈昔月,“娘子,谢谢你。”
杳杳:“!!!”原来你是这样的便宜爹爹!
睡觉前,杳杳用尽力气把屏风推了过来,挡在床前,将娘亲遮得严严实实。
正在兴高采烈铺床的苏明迁顿时傻眼:“杳杳,你这是做什么”
杳杳从屏风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爹爹,你想恢复记忆就一定要专心去回忆,最好不要分心,我和娘亲不能打扰你,有这个屏风在,就可以把我们都挡住啦!”
爹爹不用谢,这都是你的宝贝女儿应该做的!
沈昔月摸了摸杳杳的脑袋,夸赞道:“还是杳杳想的周到,不愧是爹娘的小棉袄,都能替爹爹分忧了。”
苏明迁:“……”不是、这棉袄好像漏风啊
转眼到了窦嫣跟李决明相看的日子。
清平寺前,马车慢悠悠的停下,两家相约在此见面。
沈昔月和窦嫣相携下了马车,把杳杳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按照以往规矩,两家在正式定下婚事前,相看的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免得相看不成,会损了两家的名声,因此杳杳就成了那个挡箭牌。
沈昔月只说是杳杳最近容易半夜惊醒,是带窦嫣来给她祈福的。
杳杳很有挡箭牌的自觉,乖乖窝在娘亲的怀里,装作夜里没睡好的样子,任由她把自己抱上了台阶。
台阶上站着几个人,杳杳好奇的抬头去瞧,站在中间的那位夫人应该就是李夫人,她身后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一身月白襕衫,长得眉清目秀,身子偏瘦,看起来老实本分,应该就是这次要相看的李决明,长得虽然不如画像上好看,但胜在肌肤偏白,显得较为干净。
他身边站着一名少女,看起来跟窦嫣差不多大,穿着一身嫩粉月华裙,头戴红宝石步摇,眉间贴着花钿,打扮的极为明艳,看向她们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娇蛮,一看就是在家中极受宠爱,应该是李决明的妹妹。
相比起她的盛装打扮,因为今日是来寺庙相看,窦嫣穿的十分低调素雅,一身浅绿罗裙,戴着白玉耳坠,略施脂粉,唇不点而朱,很有些水乡伊人的温婉。
杳杳看了看李决明的妹妹,又看了看窦嫣,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来相看的。
几人款步走上台阶,李夫人和沈昔月默契的笑了起来,仿佛巧遇一般上前搭话,气氛逐渐热了起来,两人客套了几句才把话题绕到儿女身上。
李夫人含笑看了眼窦嫣,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对李决明道:“明儿,娘腿不好,你去帮娘上炷香,再进殿内给月老磕个头,请求月老能保佑你娶个贤惠的好媳妇。”
沈昔月拍了拍窦嫣的手,弯唇道:“嫣姐儿,我抱着杳杳不方便,你也进去帮我上炷香,再给月老磕个头,为自己求个好姻缘。”
李夫人笑道:“你不认识路吧让我儿子带你去,我正好在这里陪沈夫人说说话。”
窦嫣轻轻点头,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羞涩,但举止十分大方,她跟在沈昔月身边久了,性子不再像之前那般怯懦,反而落落大方。
李决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前面引路。
窦嫣微红着脸庞跟了过去。
杳杳抻着脖子望了望,被沈昔月按着脑袋塞回了怀里。
一直没说话的粉裙少女忽然道:“我也要去!我要求月老让我心愿成真,以后能够得嫁心悦的如意郎君!”
李夫人一把拽住了她,含笑嗔道:“你才几岁,你哥哥娶了亲你才能嫁人,说这样的话也不怕沈夫人笑话你。”
“李姑娘天真烂漫,很可爱呢。”沈昔月微笑着夸赞道。
少女轻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李夫人面上有些尴尬,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都怪我们平时太娇惯你,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我与沈夫人有话要说,你带着苏家妹妹去凉亭里玩,如果再敢胡闹,我就让人送你回府。”
少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带着杳杳去了凉亭。
寺庙凉亭周围种满了杏树,正是花开的时节,馥郁芬芳,凉亭里摆着石桌石凳,桌上还放着棋盘。
少女心不在焉的在石凳上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杳杳呀。”杳杳奶声奶气问:“你叫什么”
少女眼中浮起一丝温情,“我哥哥告诉我,我出生的那日,曦光染红了满天云霞,所以我就叫……”
杳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你就叫李红霞。”
少女眼睛一瞪:“是李曦霞!”
杳杳爬上石凳,晃了晃腿,“差不多嘛。”
李曦霞:“……”
她懒得搭理眼前的小崽子,扭过身去看地上飘落的杏花,杏花洒满地面,随风四处飘散。
杳杳闻着周遭沁人心脾的花香,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竹筒,吨吨吨喝起蜂蜜水来,又掏出两块糕点,自己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一点都不用人照顾。
“姐姐你吃不吃”
李曦霞摇了摇头,眼睫低垂,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杏花上。
杳杳把握着糕点的小手缩了回来,自己慢吞吞吃了起来,“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李曦霞睫毛轻颤,“只是看这些杏花有些可怜。”
“哪里可怜”
李曦霞秀眉轻蹙,神色掠过一抹哀愁,“你看,这些杏花只能随波逐流,风把它们吹落枝头,它们就落在地上,风把它们吹远,它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树离自己越来越远,它们连想跟哪根树枝永远相依在一起都做不到,可明明从杏花有记忆起,它就一直跟杏树在一块,凭什么风来了它们就要分开呢。”
杳杳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觉得大人的想法特别深奥,她一点都不懂。
……绝对不是因为崽太笨!
李曦霞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你姐姐人好吗”
“当然好啊。”杳杳夸张的比了下手,“嫣姐姐是最好的姐姐。”
李曦霞没说话。
杳杳礼尚往来问:“你哥哥人好吗”
“好……他也是最好的哥哥。”
杳杳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安慰道:“你不要担心,嫣姐姐对妹妹很好的,你以后如果能成为她妹妹,她一定会很疼你的,绝对不会欺负你。”
李曦霞仍然没有说话,神色更暗淡了一些。
杳杳见她总不理人,便也不理她了,自顾自拿着棋子玩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寺庙里的钟声敲响,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一样。
李曦霞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在凉亭里走来走去,不时望向神殿的方向。
杳杳觉得她这么坐不住,如果是在外公的课堂上,肯定是要被训斥的!
眼看着到了晌午,李夫人终于派丫鬟过来请,让她们去斋房用饭。
李曦霞抬脚就急匆匆的走了,把杳杳这个人都忘了,幸好传话的丫鬟机灵,很有眼色的带着杳杳去了斋房。
杳杳默默叹气,看来这个姐姐一定很饿,竟然比她还着急去用饭!
等她们赶到,其他人已经在斋房里落座。
沈昔月和李夫人相谈甚欢,一直说个不停,李决明和窦嫣各自坐在她们身侧,话虽然都不多,但一直安静听着。
李决明看起来彬彬有礼,窦嫣看起来温婉清丽,两人面对面坐着,显得有几分登对。
李曦霞在门口愣了会儿神,挤到李夫人里面坐。
“你这孩子到我这里挤什么,坐到你哥哥身边去,那里不是有空位置么。”李夫人训斥女儿时脸上总是带着笑,不难看出她平时对李曦霞的娇惯。
李决明看了眼李曦霞,拽了几个软垫过来铺在旁边。
李曦霞嫌弃的坐了过去,满脸闷闷不乐。
李夫人笑道:“你们别介意,这孩子跟我们闹脾气呢,她哥哥有个用了很多年的荷包,她觉得旧了非要扔掉,她哥哥念旧不肯扔,她从早上起就一直闹脾气。”
杳杳低头扫了一眼,李决明腰间果然挂着一个半旧的荷包,隐约能看出来上面绣着一棵决明子,只是绣工很差,看起来像初学者绣的。
沈昔月莞尔,“念旧是好事,念旧的人一般都重情。”
李夫人笑了笑,显然对这份文夸奖很受用。
李决明从筷笼里抽出一双木箸,擦了擦递给李曦霞。
李曦霞闹脾气不肯接,“我才不用,谁知道这里的东西干不干净。”
李夫人斥责,“这里是寺庙,东西最是干净,你不肯用难道想饿肚子吗”
“娘,您别训妹妹了,我给她洗洗就行了。”李决明站起来,连同李曦霞的碗筷一起拿出去,亲自用清水刷洗了一遍。
李夫人对此习以为常,笑着对大家说李决明从小就懂事,会帮她照顾妹妹,以后也必然会照顾媳妇,言语间颇为骄傲。
她边说边用眼睛看窦嫣,看得窦嫣脸颊泛红。
李决明把洗好的碗筷拿进来,再次递给李曦霞,李曦霞这次勉强接了过去,只是依旧满脸不悦,兴致不高的样子。
李决明从杳杳身边路过时,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药草香。
杳杳小鼻子轻轻嗅了嗅,“是药味!”
李决明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早上捣药的时候不小心把三七粉洒到了衣服上,没来得及换衣裳。”
杳杳歪了歪头,“红霞姐姐身上也有这股味道。”
李曦霞瞪了她一眼,“是李曦霞。”
李夫人笑道:“小孩子鼻子灵敏,我们家是开药铺的,身上都容易带着点药草味,你们别介意。”
杳杳没在李夫人身上闻到这股味道,不过她没有再多问,因为一盘盘热乎乎的斋菜端了上来,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杳杳拿起小勺子埋头专心吃饭,虽然都是素食,味道也有些寡淡,她却吃得香喷喷,尤其是那道素煎豆腐,拌在饭里很下饭。
李曦霞却跟她完全相反,豆腐里的香菜不吃,鸡蛋羹里的葱花不吃,炒竹笋太酸要蘸过水才吃,喝的水里必须泡茉莉花,而挑香菜、葱花、给酸笋蘸水这些活都是李决明在做,李决明甚至随身携带着茉莉花茶,用手帕包着放在怀里,随时可以泡上一杯。
杳杳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别人家的哥哥都是这样的吗
她心里的苏小杳默默对心里的苏大毓指指点点中。
苏景毓坐在窗前看书,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起身将轩窗关上。
他肯定是着凉了,绝不是有人在背后骂他,更不可能是妹妹在骂他。

两家人用过斋菜后,添了些香油钱,然后下了山,在寺庙门口分别。
李曦霞大跨步上了马车,头也不回道:“你们回府吧,我要去听戏。”
“这孩子又胡闹。”李夫人念叨了一声,转头让李决明跟过去,“明儿,你看着她点,戏楼里人多嘴杂,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总喜欢往那跑,你这个做哥哥的看紧点。”
李决明应了一声,朝大家拱了下手,赶紧跟了过去。
李曦霞不等他,已经让车夫赶马往前走,他追了几步才狼狈的上了马车。
杳杳鼓了鼓嘴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回程的马车上,沈昔月和窦嫣都有些疲惫,斜斜的倚在靠背上,只有杳杳还精神抖擞,趴在窗上往外看。
“嫣姐儿,你觉得李公子怎么样”
窦嫣想了想,直言不讳道:“他话很少,几乎不主动开口,但性子很温和,挺有礼貌,只是太过老实。”
沈昔月担忧道:“他妹妹看起来有些难相处。”
窦嫣点点头,“但看他对妹妹那般细心照顾,应该是个性情宽厚,会照顾人的人。”
沈昔月笑道:“既然如此,就等等看李家的态度再做决定,在这期间你再好好想想,婚姻大事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想法。”
窦嫣沉吟道:“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李家应该会拒绝。”
“为何”
窦嫣轻轻摇头,她对感情的事一知半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令她感到吃惊的是,翌日一早李夫人就亲自来了苏府,笑盈盈的跟沈昔月商量婚事,看起来对这桩婚事满意的不得了。
沈昔月赶紧把窦嫣叫了过来。
李夫人拉过窦嫣的手,含笑打量着她,脱下手腕上的镯子,“嫣姐儿,这镯子是我婆母当年给我这个儿媳妇的,我昨日跟你一见如故,现在想把这个镯子送给你,你可愿意要”
窦嫣紧张的看了沈昔月一眼,她知道李夫人是在问她愿不愿意应下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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