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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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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大昭的规矩,科举每三年举办一次,可上一次科举时出现了舞弊案,最终乾丰帝雷霆震怒,那次科考成绩全部作废,还罢黜了不少官员,这就导致地方官的位置空缺出一部分,没有新吏补上。
苏明迁失踪耽误这几年,正好赶上有空缺,白白捡了个便宜,竟然得了个七品县令做,而且不用调去远的地方做官,就在丹阳城里,简直是因祸得福。
苏昶笑得合不拢嘴,三房众人眼中也浮起喜色,举家欢腾。
沈昔月赶紧让田嬷嬷给官差送上喜钱。
老太太一张脸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连装都装不出来,大房、二房心情也同样复杂,他们既为苏家以后有人在朝中做官而高兴,又忍不住妒忌愤懑,如果苏明迁能调远一些做官就好了,那苏家的一切就可以牢牢掌控在他们手里。
程家和李家一听瞬间偃旗息鼓,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再闹下去,赶紧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这才发现,程文荣腿没瘸,胳膊也没伤,拐棍一扔,跑的比谁都快!

夜里,苏府一片灯火辉煌,整座府邸处处透着喜气。
丫鬟、小厮们都收到了苏昶发的喜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干活时手脚都比往常麻利。
苏昶心里高兴,连饮数杯酒水依然兴致不减。
儿子失踪期间他多少次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喝闷酒流泪,如今儿子不但平安回来了,还马上就要做官了,他心中欣慰又高兴,再喝这酒都觉得比往常好喝。
苏明迁陪父亲喝了几杯,眼中也隐隐含笑。
他多年苦读,终于给自己拼了一个前程,虽然是个小官,但总算步入官场,也算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这几年他害得家里人一直为他担忧、难过,现在终于可以让大家替他高兴一次了。
苏明迁偷偷看向沈昔月,见沈昔月唇畔带笑,眉眼温柔,心中忍不住觉得暖融融的,比收到委任令的那一刻还要满足。
推杯换盏,大房和二房的人强撑着笑容,脸都快笑僵了。
苏景耀见苏昶满心满眼都是苏明迁这个儿子,搭在桌子上的手指不悦地敲了敲。
他看了一眼旁边不争气的父亲,脸上扬起笑容,朝着苏明迁举起酒杯,恭维道:“恭喜三叔,侄儿以后参加科举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还望三叔多多指教。”
苏明迁轻轻点头,举杯将酒饮下。
苏明德神色萎靡了一晚上,闻言立即来了精神,“对!耀哥儿早就过了童试,比三弟还早两年呢,明年他就要参加乡试了,以后做官肯定比三弟大。”
苏昶道:“一家人无需比较,人人都能有个好前程我才开心。”
苏明德得意洋洋道:“三弟,你可得对你这个侄子好点,考科举有什么窍门都讲给你侄子听听,说不定他以后官做的大了,你还得靠他提拔呢。”
苏明迁道:“读书没有窍门,以勤读苦学为上。”
“是,侄儿受教了。”苏景耀面上喜气盈盈,看起来十分为苏明迁高兴的样子。
苏昶满意的摸了摸胡须。
苏景毓用筷子轻轻戳着盘子里的鸡蛋,看向苏景耀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警惕,无论苏景耀再怎么伪装,他都记得苏景耀梦里阴险毒辣的模样。
苏明德拍了拍苏景耀的肩膀,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
孔宜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怎么听耀哥儿的夫子说,耀哥儿最近读书愈发懈怠,整日跟那些官家子弟们玩在一块儿,花钱如流水,做的文章已经许久都没有精进了。”
苏景耀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轻轻握了握拳,压下眼中的寒意,抬头看向孔宜,声音恭敬道:“母亲,您可能不懂,那些官家子弟虽然都是酒囊饭袋,但他们能带给我的东西远比书本上的多,况且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能把文章做好,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与他们多接触是为了能了解到不同的人事物,这样写出来的文章才能更真实,至于花钱……”
他轻轻一笑,“母亲,您也说了,他们是官家子弟,我一个商户之子想跟他们一起玩总要多花些银子,我这也是想帮家里打点好关系,母亲如果觉得我花的太多,那我以后就不去了……”
孔宜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孩子看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苏景耀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态,低垂着头,眉眼恭顺,眼眶微微泛着红。
苏明德火气立马涌了上来,“耀哥儿说得对,能交到官家子弟当朋友是耀哥儿的本事,一般的人想跟那些官家子弟做朋友,人家还看不上呢,多花些银子怎么了我们家又不是没有!这以后都是关系、是门路,用处大着呢,花再多钱都值得,你不懂就不要胡乱参言,耀哥儿不愧是读书人,还是耀哥儿有远见。”
孔宜怒道:“他现在是书生,那些所谓的关系、门路都应该他以后才要考虑的事,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读书,只有把书读好了以后才有出路,如果书读不好,任他再有本事讨好那些官家子弟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
钱玉娇吸了下鼻子,柔柔弱弱道:“姐姐如果不舍得银子就直说,何必兜圈子呢,你尽管从我的份例里扣,耀哥儿总归是我的亲儿子,我宁肯自己饿肚子,也绝不会让他在外人面前落了脸面。”
老太太撇了撇嘴,“我还没死呢,耀哥儿,如果缺钱花就来找祖母要,祖母舍得!”
孔宜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些人简直是油盐不进,枉她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她如果不是大房的主母,怕苏景耀以后闯出祸事会连累全家,她才懒得管呢!
苏明德哼笑了一声,掏出一叠银票拍到苏景耀的手里,“耀哥儿别怕,有父亲和祖母给你做主,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缺银子就尽管说,我们给你。”
苏景耀喏喏应是,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窃喜。
孔宜被他们气的心堵,没好气道:“我不过是因为夫子找过来就随口提一句罢了,你们既然不识好人心,那以后耀哥儿的事我便不插手了。”
钱玉娇瞥了一眼坐在孔宜身侧的苏景祖,不甘心的咬了下唇,满目哀怨道:“我们耀哥儿自小就懂事,早早过了童试,自然不用姐姐操心,倒是祖哥儿如今住在姐姐那里,我这个亲生母亲想见一面都难,姐姐可千万要好好教他。”
孔宜怒目看向她,“父亲既然把祖哥儿交给我抚养,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好好教他,不用你来说。”
钱玉娇心神微微一动,顺势笑了笑道:“那样就好,姐姐是官家之女,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比我教出来的差,祖哥儿和耀哥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祖哥儿将来肯定不比耀哥儿差,耀哥儿当初是十二岁就做了童生,姐姐,祖哥儿应该也可以吧”
孔宜一愣,眉心拧了起来。
一个家里本来就出不了几个读书人,哪怕一母同胞也各有不同,不可能个个都是读书的料,谁敢保证祖哥儿就能在十二岁考过童试
苏明德冷冷哼了声:“祖哥儿要是考不上,就是你教导无方,白白耽误了祖哥儿,到时候你赶紧把孩子交回去给玉娇来养。”
钱玉娇心中一喜,霎时笑了出来,眼里迸发出光彩。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孔宜气得面色泛白,她尽心尽力帮他们养孩子,倒养出错来了!这祖哥儿还没参加童试呢,他们就已经想好怎么埋怨她了!
苏景祖抬头看了看孔宜,又看了看钱玉娇,懵懵懂懂的挠了挠头。
莫名有一种压力很大的感觉。
杳杳望着钱玉娇,忽然奶声奶气问:“你不希望六哥哥十二岁就能考上童生么”
钱玉娇唇畔笑容一僵,声音急切道:“怎么会呢他是我生的,我当然希望他能考上。”
“那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啊”杳杳疑惑道:“他如果能考上,不就不能回到你身边了么。”
钱玉娇神色慌乱起来,“我开心……我开心是因为我一想到他十二岁就能考上童生,我骄傲啊!”
杳杳点点头,“哦,原来你不想让六哥哥搬回你那里住。”
钱玉娇:“……”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只是没忍住笑了一下,怎么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了!
孔宜重新展颜,伸手摸了摸杳杳圆圆的头顶,脱下手里的金手串送给她,“拿去玩吧,以后想要什么就跟大伯母说。”
杳杳看着手里一颗颗的金珠子,眼睛亮晶晶。
大伯母怎么忽然这么大方
窦如华撇了撇嘴,抬头看了眼三房已经做官的苏明迁,又看了眼大房已经过了童试的苏景耀,没好气的在桌子底下掐紧苏明善的大腿。
正在埋头扒饭,想晚上去赌一把的苏明善:“”
疼疼疼!!!
窦如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松开手,抱紧了怀里的苏景智。
她这辈子不指望相公能有什么出息了,只指望儿子将来争气,最好能把他们都比下去!
苏昶看着桌上众人各异的面色,好兴致散了一半,对苏景耀道:“心思还是要用在读书上,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读书才能让你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苏景耀低头,“是,孙儿知道了。”
晚宴散后,苏明迁陪苏昶去了书房,趁机提出想要搬出去的事。
现在他的委任令下来了,正是搬出去的好时机。
苏昶闻言神色暗淡下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许久,摆摆手让他回去。
苏明迁知道父亲一时无法接受,没有再继续说,安静退了出去。
他回头望去,父亲孤零零坐在书房里,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莫名透着一股孤寂。
苏明迁轻轻叹了一口气,父亲年纪已经大了,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想搬出去,可大房和二房心术不正,再继续住在一起早晚得生出事来。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妻儿子女要顾,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不舍就将他们置身于烦恼当中。
他能做的就是以后多多来看望父亲,如果能把父亲接去跟他们一起住就更好了。
秋风扫落叶,竟是一场初雪就入了冬。
杳杳睁开眼睛就发现庭院里被白雪覆盖,处处银装素裹,地面上堆着薄薄的一层冰碴,
暖炕不知何时已经烧得暖融融的,白鹤香炉里冒着袅袅白烟。
杳杳趴在窗上看了一会儿,披上兔毛斗篷,激动的跑了出去。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她绕着院子跑了一圈,留下一排排小脚印。
这是今年冬天的初雪,天气还没那么冷,雪花有很多还没落到地上便消融了。
杳杳好不容易攒够了雪,堆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雪人,珍惜的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开心的笑弯了眼眸。
裴元卿手里拿着一本书,推门走出来,抬头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漫天飞雪中傻笑,身上披着红色的兔绒领斗篷,仰着白净甜美的脸庞,任由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身上,手里捧着一团雪,满脸天真娇憨。
裴元卿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
阳光从乌云后透出来,落在少年的身上,给少年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芒,少年眉眼清冷,唇边噙着一抹淡笑,周身透着一股舒适的慵懒,像一只在阳光下被顺毛的猫。
杳杳抬头冲他粲然一笑,捧着手里的雪人跑过去。
她脸颊冻得红彤彤的,小巧的鼻尖也泛着红,衬得脸蛋愈加白嫩可爱,清脆的声音像铜铃一般。
“哥哥!”
裴元卿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变大,明明是在落雪的冬日,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从心底里透出一股暖意来。
他微微弯腰,给她戴上毛绒绒的兜帽。
杳杳白嫩的面庞馅在兜帽里,肌肤欺霜赛雪,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十足可爱。
裴元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虽然长了几岁,但她好像仍跟他初见她的那个雪夜差不多,眼睛里的干净和纯粹一点都没变。
杳杳眉眼晶亮,鸦青的睫毛被落雪濡湿,她踮着脚尖,像献宝一样把手里的雪人高高举起来,“哥哥你看!我堆的小雪人!”
裴元卿目光转到她掌心的小雪人上,然后笑容缓缓一滞。
杳杳眼睛亮闪闪问:“好看吗”
裴元卿沉默片刻,语气平静道:“……很可爱,拿远点。”
杳杳:“”
裴元卿仿佛多看一眼都伤害了他的眼睛一样,按了按眉心,转身进了苏景毓的房间。
苏景毓手执书卷坐在桌前,怀里抱着一个暖炉,桌案上堆着几摞厚厚的书,正埋头苦读。
自从决定赴考,他大多数时间都在专心看书,随着科考日子的临近,他看书愈发专注,连沈懿都忍不住夸奖他这份专注力,有这份持之以恒的坚持,不愁他在读书这条路上走不远。
裴元卿走过去,把手里的书递给他,“你要的书。”
苏景毓把书接过去,头也不抬的道了声谢,把新抄的诗集递给他。
“好冷,好冷!”杳杳一边叫唤着,一边跑进屋,三两步挤到他们中间,冲苏景毓扬起一张小脸,“哥哥,元卿哥哥不懂得欣赏,你是我的亲哥哥,你肯定懂得欣赏我的杰作对不对”
苏景毓听着她软糯的小奶音,唇角忍不住浮起笑意,促狭的看了裴元卿一眼,道:“当然。”
杳杳闻言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把手里的雪人举给他看,“哥哥,你快看,我堆的雪人是不是很好看”
苏景毓垂目望去,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裴元卿低头瞥了一眼,屋子里暖和,雪人进屋后已经融化了一部分,比他刚才看到的样子还惨不忍睹,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
苏景毓话到嘴边,看到杳杳期待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杳杳见他不说话,把手里的雪人靠得更近了一些,“哥哥,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可爱”
苏景毓皱眉盯着看了半天,忍了又忍,委婉夸道:“你这雪人很有气势……”
杳杳歪了歪脑袋,什么叫很有气势
难道是指她的雪人像将军一样威风么!
杳杳忍不住兴奋起来。
苏景毓低头喝了一口温茶,心有余悸的小声咕哝:“……像是来追魂索命的。”
耳朵超灵敏的杳杳:“……”
可恶!!!
苏景毓放下书,不自觉打了一个哈欠。
“哥哥困了”
苏景毓点了点头,他这几天挑灯夜读,夜里睡得晚,白天容易犯困。
杳杳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忽然把手从苏景毓的后脖领伸了进去,紧贴着苏景毓的肌肤。
“还困吗”
她这只手刚捧过雪,冰渣落进苏景毓脖子里,冻得他一个激灵,陡然清醒。
“……不困了。”
杳杳放了一会儿,感觉手不够凉了,又把雪人挪到另一只手上,再次把捧过雪人的手伸进他的脖子里。
苏景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默默抱紧手里的暖炉,咬牙忍耐,“……”清醒!就很清醒!
裴元卿看的嘴角一阵抽搐,暗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偷偷睁大了眼睛。
这样‘手足情深’的画面可是千载难逢,他得多看上几眼。
过了一会儿,在苏景毓瑟瑟发抖中,杳杳又把她那个丑兮兮的雪人举了起来。
雪人已经融化的七七八八,看起来更丑的令人发指。
“好看吗”
苏景毓努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精妙绝伦。”
杳杳又看向裴元卿。
“……”裴元卿自动自觉昧下了自己的良心,憋出四个字:“美轮美奂。”
最后,他们一起假笑着为那个融化的雪人鼓了鼓掌。
让他们一起谢谢雪人,幸好它融化的够快,不然他们的良心就要长回来了!
半刻钟后,杳杳气势汹汹的从府里跑出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路跑去隔壁找秦诗萝。
她决定暂时不理那两个不解风情的臭冰块和笨木头了!
秦诗萝坐在东次间里,手里拿着一幅画,正看的津津有味。
杳杳掀开门帘,风风火火的跑了进去。
秦诗萝含笑抬起头,“杳杳来了快过来。”
杳杳走过去问:“秦姐姐,你在看什么”
秦诗萝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又跟两个哥哥赌气呢,不由笑了笑,轻轻拂掉她身上的落雪,把手里的画递给她,“你自己看。”
杳杳好奇的接过来,展开画卷,然后发现画卷上画着一只……鸭子
她不明所以的抬起头。
秦姐姐为什么要盯着一只鸭子看,还看得这么开心
秦诗萝抬手指了指画卷左上角的位置。
杳杳这才发现上面还写着两行小字,正是她那首《鸭子赞》,底下还写着署名‘苏杳杳’,最下面盖着一个印章。
杳杳眼睛瞪圆,“这是秦爷爷画的”
秦诗萝点了点头,含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这首《鸭子赞》已经传遍整座丹阳城了,现在连街上的小孩都能随口背上两句,大人们每次听都要笑呢。”
杳杳:“……”莫名觉得很对不起鸭鸭。
“我那天把你的想法告诉爷爷后,爷爷就决定画一只真实的、不美化的鸭子送给你,留作纪念,这幅《鸭子浮水图》你喜欢吗”
杳杳纠结的皱起小眉毛。
……她可以说不是很喜欢吗
杳杳看着画上肥嘟嘟的鸭子,又看了看那两行小诗底下格外巨大的‘杳杳’两个字,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把这两个字看成鸭子的名字。
杳杳气咻咻的去隔壁找秦爷爷,她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秦世忠正在书房里挥墨作画,画的正是院子里的雪景。
他画完一笔,抬头观察着院子里的景致,一个火红的小身影突然闯进了眼前的画面,像是苍白画卷里的一抹亮色,整个院子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
秦世忠笑了笑,搁下手中的笔,等着小家伙闯进来。
杳杳掀开厚厚的门帘,气喘吁吁的走进书房,她刚想说话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茶香,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炉子上咕噜咕噜煮着水,淡淡的茶香从那里飘散开来。
杳杳小鼻子轻轻动了动,转而问:“什么茶这么香”
秦世忠忍不住失笑,从书桌旁走过来,“你这鼻子是真灵。”
他从炉子上把茶壶拎下来,将里面的茶水倒进茶碗里。
杳杳叹为观止:“……”秦爷爷煮茶的方式可真是简单粗暴啊!
“文人煮茶难道不是应该有很多道工序吗”
“我不知道别的文人怎么煮茶,反正我这个文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越简单越好。”
杳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秦爷爷落拓不羁还是该说他懒好,权当是不拘一格吧。
秦世忠将两个茶碗倒满,揶揄的指了指自己手里提的鸭嘴壶,明知故问道:“知道这叫什么壶吗”
杳杳扬起小脸:“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世忠:“……”
杳杳晃了晃腿。
秦世忠反应过来,抖着肩膀笑的停不下来,“你这小丫头当真是有趣……”
秦诗萝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她爷爷这副笑的胡子都快抖掉了的样子。
“……”
她怀疑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
爷爷都多少年没有这么笑过了
秦世忠笑了半天,待茶凉了才递给杳杳,“尝尝,这是朋友送给我的极品毛尖,才刚到的,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你这丫头是个有口福的,才刚煮好你就来了。”
杳杳两只小手端起茶碗,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清香,口味回甘,喝完口齿生津。
“好喝!”
在这样落雪的冬日,喝上一碗暖呼呼的热茶,着实让人通体舒畅,手脚都变得暖了起来。
秦诗萝自知爷爷可不会给她倒茶,很有自知之明的给自己倒了一碗,尝过后也觉得茶香四溢,喝起来回味无穷。
她放下茶碗道:“爷爷,母亲让我问您,您决定好哪天办赏画宴了吗她得提前几天写请柬,让您决定了知会她一声。”
杳杳眨巴一下眼睛,好奇的望过去。
秦世忠用茶盖拨了拨漂浮的的茶沫,“我办的赏画宴必须独树一帜。”
杳杳好奇问:“怎么独树一帜”
“具体怎么办我还没想好。”秦世忠敲了敲手指,看向杳杳,“小丫头,你鬼点子多,帮爷爷想想。”
“杳杳想的才不是鬼点子!”
“是是是,你那是奇思妙想。”秦世忠越看这小丫头越觉得有趣,尤其是小丫头气嘟嘟的样子,逗起来十分好玩,偏偏小丫头脾气又很好,气性来的快走的也快,自己气一阵转头就忘了,很快又是开开心心的样子。
“秦爷爷,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秦世忠眼中浮现起一丝向往,笑道:“梅园里的梅花都开了,我觉得在梅园里办赏画宴就很不错。”
杳杳:“哇!!!”
“最好是个雪天,把我的画都挂出去,屋子里太暗,在阳光底下看的才清楚。”秦世忠越说越兴奋,“你想想那场景,白雪飘飘,梅香幽幽,赏着美景,闻着花香,得有多美!”
杳杳:“喔喔喔!”
秦世忠闭上眼睛,幻想着这样的场景,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大家站在雪中欣赏我的画,一定如同置身在美妙画卷当中一般,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雪里赏画”
“是啊。”
他说完等了片刻,没听到杳杳激动的附和声音,慢吞吞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扫了一眼。
小丫头手托腮看着他,乌溜溜的小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瞎胡闹的小孩子。
秦世忠把眼睛全睁开:“……怎么了”
杳杳像个小大人一样重重叹了一口气,一连串的发问:“您那些画是都不想要了吗雪落在上面,是您的画纸能不湿,还是您画上的墨迹能不晕染您是邀请大家来赏画的还是来赏雪的”
秦世忠默了默,思索片刻道:“可以派几名小厮专门给画举伞。”
“您能保证风往哪个方向吹,雪不会吹到画上吗”
秦世忠靠回椅背上,泄气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秦诗萝在旁边听着,莫名生出一种错觉,爷爷和杳杳好像同龄人一样,沟通起来简直毫无障碍,甚至好像是杳杳一直在包容爷爷。
爷爷遇到杳杳,好像就成了老顽童。
杳杳想了想,问:“秦爷爷,你有多少幅画要展出啊”
秦世忠自己也不知道,转头看向秦诗萝。
秦诗萝道:“一共十二幅。”
杳杳掰着小手指数了数,“那么可以分为四个地方。”
秦世忠坐直问:“什么四个地方”
“秦爷爷,你可以把这十二幅画放在四个不同的地方,在每个地方的门口设置不同的关卡,来客想要进入里面赏画,就要回答你提出的问题或者完成你布置的任务,如此一来岂不是很有趣”
秦世忠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不但有趣,还够独特,你快仔细跟我说说。”
“这四个地方只有回答对问题或者完成任务的人才可以进入,他们每进一道门,就给他们一朵特制的绢花,最后一轮您将十二幅画集中放到一起,只有拥有最少三朵绢花的人,才可以进入最终的赏画宴,看到您所有的画作。”
“这个有趣!”秦世忠神色激动起来,跃跃欲试道:“最后一轮只有十二幅画还不够,我要在最后一轮加个头彩……”
“能进入最后一轮的人……”秦世忠想了一会儿,神色一动,摸着胡子道:“我要在最后这些人里挑选一人做徒弟。”
秦诗萝愣了一下,诧异问:“爷爷,您不是不收徒么,怎么忽然想收徒了”
秦世忠一生都不曾收过徒弟,以前有不少人想拜他为师,都被他拒绝了,哪怕是达官显贵家的子嗣也不例外,大家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了。
秦世忠瞥了杳杳一眼,老神在在道:“我以前觉得作画是最无用的东西,现在觉得多少也有些用处,如果能把自己的画技传承下去,勉强算一件好事。”
秦诗萝鼻头一酸,她知道爷爷之前一直不肯收徒是因为有心结,现在他肯收徒就说明心结彻底解开了,不由为爷爷感到高兴。
她和母亲在绘画方面都没有天赋,如果爷爷能有一个传承人,她们也感到高兴。
秦诗萝神色激动的站起来,“我要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这次的赏画宴非同小可,得好好准备才行。”
秦世忠道:“请柬就不要写了,也不用邀人,只让人把消息放出去,谁愿意来就来,不论身份,不分贵贱,至于他们能进几道门,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是。”秦诗萝提着裙摆飞快跑了出去。
杳杳高兴的拍着小手,“我也要来看热闹。”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苏小杳!
秦世忠慢悠悠道:“你能进去么我设的难关肯定很难。”
杳杳瞬间气了个够呛,有的小老头用完人就扔,崽崽前脚刚给他出完主意,后脚就不让崽崽进门!
秦世忠看着她气嘟嘟的小脸,打趣问:“用不用爷爷提前给你泄题”
杳杳哼了哼:“才不用呢,我哥哥们超厉害!我肯定能进去。”
秦世忠挑眉,“谁说他们能把你带进去如果我提的问题和任务必须本人完成才可以进去呢”
杳杳沉默两息,忍不住感叹:“秦爷爷,幸好你不行商。”
“为何”
难道是他太有经商头脑了
“您如果是商人,一定妥妥是个奸商!”
秦世忠:“……”他没有,他不是,别瞎说。
杳杳眼睛转了转,放软了声音,“秦爷爷,我刚才没有把规则说清楚,你想啊,大家盛情前来参加赏画宴,也许其中还有小孩和老人,哪里有那么多人能答对问题、完成任务呢,你忍心将他们都拒之门外吗”
秦世忠摸了摸下巴,故意问:“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杳杳伸出两根小手指,“不如我们允许一个人答对,就可以带两个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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