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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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苏昶一直没提起过这些事,她还以为他不知道,没想到他原来都知道。
老太太心虚的笑了笑,“老爷说的对,我这个做祖母的该支持毓哥儿的想法才对,刚才我是一时情急,说话没注意分寸,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暗暗反省自己,自从苏明迁失踪后,她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急于扬眉吐气,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哪怕苏明迁回来了,她也习惯了,忘了改变态度。
现在苏明迁马上就要上任做官了,苏昶又对她生出不满,她得小心谨慎些才是。
苏昶面沉如水,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景耀观察着他们的面色,笑着开口:“爷爷,您别生气,我参加过童试,有些经验,既然四弟想要参加,那便去试试,哪怕考不上也能积累经验,总归是好事,我那里还有些书,我等会就把书给四弟送过去。”
苏昶面色稍微缓了缓。
苏景毓掀起眼皮,淡淡开口:“不用了,我三天后就要启程了,现在看也来不及了。”
苏景耀看向他,隔着桌子与他对视一眼,阴沉的笑了笑。
“既然四弟不要,那便算了。”他话锋一转,面露遗憾道:“其实我很羡慕四弟,有这么多人照顾和关心着,不像我当年参加童试的时候,父亲身份不便,没办法过去,母亲怀有身孕,也不能陪同,只有我那舅舅赶着驴车顺路把我送去了考场。”
孔宜忍不住冷嗤了一声,苏明德当然不敢去,那时候她父亲官位还在,苏明德根本不敢承认有这个儿子,更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苏景耀不以为耻,竟然还好意思把这件事拿出来卖惨。
苏昶轻叹一声,如果不是看在苏景耀以前这么可怜的份上,他也不会这么包容他。
他一直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苏景耀脾气之所以这么阴晴不定,说不定就是以前的身份和环境造成的,现在他已经认祖归宗,以后应该会慢慢变得平和。
苏明德立马趁机道:“父亲,您看耀哥儿多懂事,您不能一味偏宠三房,也该对耀哥儿好点,他才是您最争气的孙子,也是您亏欠最多的孙子,您该好好补偿他。”
苏昶闻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耀哥儿以前受的苦都是因为你这个父亲!是你让他有了一个不光彩的身世,是你不敢把他带回家,我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怎么亏欠他了你要是觉得他受了委屈,你就好好补偿他,多留在家里陪他,看着他读书,少出去花天酒地,你马上都快做外公了,该给孩子们做一个好的表率。”
苏明德立马不吭声了。
孔宜愤恨地看了他一眼,苏采婷前些日子往家里送回消息,说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苏明德听闻消息后,急着出去喝酒,竟然连半点表示都没有,最后还是她以他们二人的名义送了些补品过去。
苏景耀眼中闪过一抹幽暗,目光厌恶的扫过苏明德。
苏明德既花心又没有担当,还蠢的可恶,只会给他拖后腿。
杳杳中午吃多了,喝完小半碗鱼片粥,又把苏昶夹的那块酥炸排骨吃了,就已经饱了,她放下筷子,看着面前这一桌闹哄哄的一家人,简直替爷爷头疼。
不过也是爷爷自己选的,他当年让老太太进门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不是一条心,又如何能做一家人呢。
这样看来,苏家大房现在也走上了老路,以后注定要闹哄哄的过下去。
回去后,沈昔月直接进了窦嫣的屋子。
杳杳也跟了进去,一个人坐到火笼旁,拿着窦嫣给她做的毽子玩。
在锦澜苑里,大家的房间里都随处可见她的东西,大到斗篷、蹴鞠,小到毽子、手帕,就连苏明迁的书房里也不例外,哪里都有杳杳的痕迹,杳杳在哪里都能找到玩的。
沈昔月和窦嫣坐在软榻上,温暖的烛火映衬着两人的面庞。
沈昔月看着窦嫣,心疼道:“你最近瘦了许多,我已经让膳房给你夜里多加个养生汤,你记得要喝,身子最重要,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了身子。”
窦嫣感激的笑了笑,低声应下。
沈昔月弯唇,揶揄道:“我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猜到了,阿云那个臭小子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惊到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对你有了这样的心思,我这个做姑母的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窦嫣放下手里的茶杯,脸颊窘迫的红了起来。
沈昔月唇边弯起一抹笑意。
“我问阿云为什么不让媒人上门来说,而是让我来劝你,他说想先征求你的意见,不想让你难做,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后,才能让媒人上门。”
“阿云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有主见,认准的事一头扎进去,不会管别人的意见,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细心,可见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窦嫣眼中浮起一抹羞涩,微微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沈昔月唇畔笑意温柔,“阿云主动求到我这来,让我来给他做说客,还跟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郑重的来求我,我这个做姑母的只好来帮他说说情。”
“阿云这孩子虽然性子散漫,却品性端正,他如果能把你娶回去,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嫁给他不能说一定就能享大福,但有他在一日,就肯定会护着你一日,不会让你受委屈。”
“嫣姐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感觉他怎么样”
窦嫣望着晃动的烛火,手指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绢帕,半晌,依然是那句:“沈公子很好,是我不够好。”
沈昔月握住她的手,低声劝慰:“嫣姐儿,你不要想那么多,是他选择了你,至于合不合适,要承担什么样的结果,这些都是他自己该考量的,你只需要考虑你喜不喜欢他,要不要选择他。”
窦嫣眼中浮起一丝茫然,她的婚事总是一波三折,她是真的怕了。
现在满城都是风言风语,她如果嫁给沈路云,又免不了要受人非议。
她怕自己会连累沈路云,怕自己会连累沈家的名声,也怕婚事再出现波折。
沈昔月对她有大恩,她怕自己真的命不好,会害了沈家。
所以有些事,她想都不敢想。
沈昔月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好好考虑,不用急着答复他,婚姻大事要好好想清楚。”
然后站起来道:“夜色深了,早些安寝吧。”
沈昔月走去火笼旁,见杳杳已经趴在软垫上睡着了,半边脸压出了红印。
她不由莞尔,轻手轻脚的把杳杳抱了起来。
窦嫣给杳杳罩上斗篷,将她们送到门边。
夜里风大,沈昔月让她赶紧回去,自己抱着杳杳,几步路就回了屋里。
屋子里燃着烛光,苏明迁已经给她们铺好了床铺,放好了汤婆子,正坐在桌前饮茶。
这段日子他一直厚着脸皮住在正屋的罗汉榻上,无论沈昔月明示、暗示,他都找尽各种理由留下,沈昔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住了下来,时间久了也渐渐习惯了。
这样寒冷的冬天有人给她们铺床,还记得往被褥里放个汤婆子,也算还有些用处。
苏明迁把杳杳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放到小床上,他俯身看着杳杳肉嘟嘟的小脸颊,没忍住想伸手戳一下,被沈昔月一巴掌拍开了。
沈昔月嗔了他一眼,抬手给杳杳脱掉鞋袜,盖上被子,不让他扰了杳杳好眠。
苏明迁被她这一眼瞪得通体舒畅,忍不住傻乐起来。
沈昔月看了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被打了还这么开心,费解的摇摇头,拿着寝衣去了次间沐浴。
苏明迁坐回罗汉榻上,看着对面的雕花床,忽然意识到今晚杳杳睡得早,不会再有人把屏风推过来。
莫名生出几丝紧张。
沈昔月沐浴后,穿着寝衣回了屋里,乌发上滴着水,水珠顺着细白的脖颈蜿蜒而下,她拿出块巾帕,坐到床边擦拭头发,臻首微垂,发梢的水珠滴落在她的寝衣上,洇湿了前襟,水珠顺着领口滚落,滑进寝衣里面,一滴一滴,每一滴都仿佛滴在苏明迁的心尖上。
苏明迁心跳加快,脸色涨红,忽然翻身躺到榻上,将被子牢牢盖过头顶。
沈昔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困了,便起身吹熄蜡烛,借着月光继续慢悠悠的擦头发。
苏明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夜色里无限放大,既引人遐想,又暧昧不明。
直到沈昔月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盖被睡觉,苏明迁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努力把那一滴滴贴着肌肤的晶莹水珠从脑海里挥出去。
苏景毓去参加童试前,沈昔月带着杳杳去寺庙给他求了一道平安符。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到。
临行前,大家一起去城门口送苏景毓。
他们此行不远,就在隔壁镇考试,但这是苏景毓第一次出远门,大家都有些紧张。
窦嫣给苏景毓绣了一个‘马到成功’的荷包,沈昔月把平安符挂到苏景毓的脖子上,裴元卿送的是一支毛笔。
苏明迁不知道该送什么,就答应苏景毓,如果他能考上,就给他和裴元卿一人买一匹小马驹,至于杳杳为什么没有,因为她实在是太小了,等她长大小马驹已经变成了老马驹,不能驮人了。
杳杳完全没有意见,因为哥哥们有的就等于她是有的,她自己虽然没有小马驹,但她可以去喂哥哥们的小马驹,还能一次喂两匹!
她很期待,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苏景毓为了小马驹一定要努力考中,她和裴元卿的幸福就全压在他身上了。
苏景毓:“……”
裴元卿:“”
沈路云将马车赶过来,到时辰该启程了。
杳杳想给哥哥打气,可是能说的吉祥话大家已经都说了,她想不到更好的了,于是把头探了过去,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苏景毓眼底浮起笑意,伸手摸了摸。
大家含笑看着他们,异口同声说:“摸摸杳杳头,万事不用愁!”
苏景毓望着眼前这些真心实意希望他好的亲人们,眼中微微湿润,下定决心告诉自己。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像梦中那样行差踏错,一定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成为大家的依靠。
他后退一步,朝着大家郑重的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向着马车走去。
苏明迁和沈昔月这才发现儿子原来已经长的这么高,身姿挺拔,像一棵新生的竹子一般,既朝气蓬勃,又坚韧沉稳,渐渐已经能撑起自己的那片天。
沈懿站在马车旁,看着苏景毓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沉声道:“景毓,科举这条路,一路过关斩将,龙争虎斗,只有坚持不懈才能扶摇直上青天,你可有信心”
苏景毓躬身作揖,“虽无信心,却坚信凡事勤为先,早晚有铁杵磨成针的一天。”
“好小子!”沈懿朗声笑着把他带上了马车。
沈路云坐在前面朝大家挥了挥手,目光掠过窦嫣,笑了笑,挥动马鞭。
朝阳升起,马车踏踏向前行去。
第42章
寒风骤起,大雪弥漫,丹阳城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刚一入夜家家户户就紧闭门窗。
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沈昔月带着杳杳挪到暖阁来住。
她把杳杳哄睡后,轻轻把杳杳放到暖炕上,杳杳蹭了蹭枕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脸颊睡熟了。
风雪大作,窗外树枝不断响起吱嘎声,冷风呼呼吹个不停。
沈昔月倚在门边,朝外面张望着。
苏明迁陪苏昶谈生意去了,深夜未归,她看着外面弥漫的风雪,忍不住有些担忧。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夜色浓稠的不见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苏明迁终于踏雪而来,披着大氅,身材颀长,温润的眉眼在风雪里显得有几分清冷,触及到沈昔月焦急的目光后,眉宇间的神色温和下来,加快了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沈昔月提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赶紧进屋给他倒了杯热茶。
苏明迁脱掉大氅,抖掉身上的雪,接过茶杯放在手掌里,看了眼憨甜睡着的杳杳,见女儿丝毫没有被外面的风雪声所打扰,轻轻笑了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一口热茶下肚,通体舒畅了很多。
沈昔月打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小声问:“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苏明迁压低声音道:“路上遇到一位推车的老人家,风雪太大,我见她走路十分艰难,便帮她把推车推了回去,耽搁了些时间。”
沈昔月担忧地看了一眼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雪,心里忍不住担心起苏景毓他们。
苏明迁道:“幸好毓哥儿和岳父他们走的早,听说城外的松玉山雪崩了,挡住了进城、出城的路,现在城里的人一时半刻都无法出城了。”
沈昔月忍不住忧虑,“他们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他们走的是官道,而且他们都出发两天了,应该早就抵达了,别的地方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你别担心。”
沈昔月微微点了点头,小声喃喃:“还好给他们带了厚衣裳,不然这么冷的天,非得着凉不可。”
杳杳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听了几句,挡不住困意,又沉沉睡了过去。
反正只要有爹娘在,她就只管安安心心的睡觉觉。
烛火晃动,沈昔月和苏明迁安静下来,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暖阁里没有罗汉榻……
苏明迁要么跟她们一起睡到暖炕上,要么只能搬回自己的屋子住。
苏明迁坐在桌边小口啜着茶,磨磨蹭蹭,大有将那碗茶喝一夜的架势。
沈昔月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她看着他冻得苍白的面色,到底没忍心将他赶出去,在暖炕上挪出一片位置。
苏明迁眼睛亮了亮,赶紧脱掉外衣躺到了暖炕上。
暖炕烧的热乎乎的,他躺在上面,冻得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暖意。
沈昔月翻了一个身,给睡在他们中间的杳杳盖了盖被子,压低声音询问:“你还有多久上任”
“还有一个月。”苏明迁侧过身望着她,几乎用气声说:“我已经跟父亲说了搬出去的事,他没同意,但也没反对,我已经着手在外面找房子了。”
沈昔月轻轻点了点头,迟疑问:“族里的叔伯们会不会有意见”
“没事,对外就说是我为了离衙门近些,你们是搬过去照顾我的。”
沈昔月听着外面的呼呼风雪声,安静了一会儿,犹豫问:“虞宝琳和虞念灵要一起搬过去吗”
苏明迁眸色深了深,嗓音微冷道:“我最近会找机会跟虞宝琳摊牌,我托同窗查到,虞宝琳应该是从上京来的,具体身份不知道,但没查到她去过于安镇的踪迹,她很有可能根本就没去过于安镇。”
沈昔月眼睛微微睁大,想了想道:“可是这些证据还不足,她如果不承认,硬说虞念灵是你的孩子,我们也无可奈何。”
“这种事很难说清楚,只要我一天没有恢复记忆,就不会有确凿的证据。”苏明迁道:“所以我想试探她一下。”
“她如此费尽心机,必然是有所图谋,可她来苏府这么久,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就只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与其坐以待毙下去,我想让她知道我已经怀疑她了,这样一来她说不定会自乱阵脚。”
“毕竟等我上任后,有了官职,能查到的东西就多了,说不定从府衙的记录里能查到她的身份,我觉得她最近已经有些慌了。”
沈昔月回忆了一下,自从苏明迁的调令下来后,虞宝琳好像确实有些自乱阵脚,她甚至派人给苏明迁送过一回参汤,似乎很想麻痹苏明迁,不想让苏明迁怀疑到她身上。
杳杳睡觉很不老实,这么一会儿功夫两只小脚丫就从被子里蹬了出去,两只小手也举过头顶,睡得四仰八叉的。
苏明迁含笑捏了捏她的脚趾头,把她的两只脚丫塞回了被子里。
这样跟娘子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女儿就在身边睡得香甜,他感觉格外熨贴满足,全身泛着浓浓的暖意,连心里都觉得热乎乎的。
苏明迁抬头看向沈昔月,也伸手给她盖了盖被子,低声道:“夜深了,睡吧。”
沈昔月脸颊微微泛起红润,幸好有夜色遮挡。
夜色渐深,屋子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锦澜苑外,苏府的大门突然被拍响,一声连着一声,突兀的响彻安静的雪夜。
门房披了件衣服,打着哈欠,提着灯笼匆忙跑过去开门,雪雾迷眼,他揉了下眼睛才看清门前站着许多人,一个个手里拿着火把。
一顶八人抬的软轿停在门前,周围都是带着刀护卫。
门房一瞬间清醒过来,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攥紧了手里的灯笼。
“请问诸位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此”
拍门的护卫双手抱剑,态度蛮横道:“贵人途经此地,遇大雪封城,听闻你们苏家乃是丹阳城大户,前来借住一晚。”
夜色太深,门房不敢轻易打扰主家,也不敢做主让这么多陌生人进去,站在门口面色犹豫。
他暗暗琢磨着,对方说是借住,态度却仿佛施恩一般,来头应该不小。
门房犹豫了几息,对方已经不耐烦起来,软轿里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轿帘掀开,里面坐着一位梳着已婚发髻的夫人,姿容姣好,抬头淡淡看了带刀护卫一眼。
护卫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怼到护院面前,趾高气昂的晃了晃。
门房看清令牌上的字后大惊失色,赶紧奔向主屋禀报。
片刻后,主院里一盏盏灯亮了起来,苏昶顶着风雪来到门前,亲自将人请了进去。
他先给这些人安排了热腾腾的饭菜,又连忙派人去收拾屋子,把所有人都安置到了待客用的洛霞轩,再让小厮给他们的马匹喂草,事无巨细,一一安排处理。
苏昶一直忙到夜深,将所有人都妥善安置好,尤其是那位贵客,所用之物无一不挑最金贵的给准备。
从洛霞轩里走出来,苏昶叹了口气,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膳房,拟好明早早膳的菜谱,将所有家仆叮嘱了一遍,让他们需得小心招待,不可有丝毫不敬。
待他能回房休息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苏景耀听到声响走出来,看了眼森严戒备的洛霞轩,心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朝着苏昶走了过去。
“爷爷,府里来客人了”
“是,有贵客路过此地,借住一晚,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苏昶摆摆手,叮嘱道:“这两天你就待在屋子里安静读书,反正大雪封门,你也不能出去,切忌,不可以去打扰贵客。”
“……是,孙儿知道了。”
待苏昶走远后,苏景耀抬头看向洛霞轩的方向,眼睛阴冷的眯了眯。
这个所谓的‘贵客’身边能带这么多护卫,还个个持刀,必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刚才打听过了,来人是位女子,穿的雍容华贵,他暗暗猜测此人说不准是京官的夫人。
如果能跟对方搭上关系,说不准以后能有用得到的地方。
苏景耀心里有了主意,很想去试一试。
不过现在天还没亮,他只能待天亮了再想办法过去碰碰运气。
杳杳一觉醒来,也听说府里来了位贵客。
外面大雪封门,雪不知何时终于停了,婢仆们正在院子里扫雪,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苏明迁昨夜回来的晚,今天又因为大雪不能出门,难得睡了个懒觉,杳杳醒了他都没醒。
杳杳在暖炕上打了个滚,坐起身来,她看了看正在涂唇脂的娘亲,又看了看睡得很熟的父亲,忽然狡黠的笑了起来。
苏明迁睁开眼睛,就看到白白嫩嫩的奶团子抵在眼前,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笑意。
他迷迷糊糊的笑了笑,把人抱进怀里,举起来扔高又接住,如此反复两次,杳杳笑弯了眸,张开小手臂咯咯的欢呼着。
苏明迁看着女儿盈满笑意的大眼睛,唇角扬起慈爱的笑容,抱着她坐了起来,轻轻给女儿捋顺睡得乱糟糟的头。
他转头望去,沈昔月坐在妆奁前,望着他笑的肩膀颤动。
苏明迁傻乎乎的跟着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今天妻女看到他都笑得格外开心。
……等等!
苏明迁笑容一僵。
这种感觉为什么有些熟悉
他低头望过去,杳杳靠他怀里捂着嘴巴,笑得像只小狐狸。
苏明迁飞快从暖炕上跳了下去,找了面镜子照,镜子里的他,嘴上涂着红红的唇脂,眼皮和眉心上也涂着唇脂,活像是唇脂成了精,一眼看去红彤彤的,他差点把自己都吓到了。
杳杳吭哧吭哧爬下暖炕,在父亲发怒之前,火速溜走了。
只要她跑的够快,父亲就抓不到她!
风雪初晴,空气里还有些冷。
大家已经在院子里清扫出一条路,杳杳去隔壁洗漱后,披着斗篷跑出来,好奇的在白雪砌成的过道里穿行,仿佛在走迷宫一般。
她看着周围快跟她一般高的‘雪墙’,忍不住觉得有趣,一个劲往前走。
杳杳个子小,又有高高的雪堆遮挡,没人发现她悄悄跑出了锦澜苑。
杳杳走了一会儿,望着偌大的苏府,一路朝着洛霞轩的方向走去。
听说府里来了贵客,她也想去看看贵客长什么样。
虞宝琳昨晚没睡好。
前半夜风声萧瑟,听起来鬼哭狼嚎的,虞念灵吓得直哭,她只能抱着虞念灵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后来虞念灵好不容易睡着了,她才刚躺下,外面就传来吵闹的声响。
她警惕的听了听,发现是苏府里来了客人,苏昶把客人安置到了洛霞轩。
虞宝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外面一直吵吵嚷嚷,她被吵的根本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消停了,却已经天光微亮。
虞宝琳越想越气,她在苏府怎么也算是半个主人,有正当的身份,可苏家一直让她住在洛霞轩里,洛霞轩好是好,可这是给客人住的地方,她和念灵怎么看都像是苏家的外人,那些人根本没将她看在眼里。
最可恶的是府里来了客人,苏昶竟然还要安排住在这里,她觉得烦不胜烦。
虞宝琳最近本就没有休息好,苏明迁马上就要上任为官了,她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当初她觉得苏明迁失忆了,什么都不会,跟个傻子差不多,就没费心思取假名,而是用了真名,现在时移世易,她怕苏明迁会去查她的籍贯。
如果被苏明迁查到她是罪臣之女,又是厉王府的婢女,恐怕会怀疑起她,暴露她的身份。
这些日子她辗转难眠,觉得提心吊胆的,却舍不得苏府的荣华富贵,不愿意离去。
外面又传来吵闹声,似乎是那位贵客睡醒了。
虞宝琳憋着一肚子气起了床,披了件衣裳,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想看看这位深夜扰她清静的客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如果再不彰显一下自己的地位,这府里的人恐怕就更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苏景耀心里惦记着那位住在洛霞轩里的贵客,早早就起床了,盥洗过后换上一身锦服,头戴冠帽,腰坠玉佩,看时辰差不多了,猜测贵客应该已经起了,就整理了下衣裳,抬脚走了出去。
他在洛霞轩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要进去送早膳的丫鬟。
他挡住丫鬟的去路,把早膳接了过去,摆摆手让丫鬟退下,自己亲自端了进去。
门口的护卫仔细询问过他的身份后才放他进去,他愈发觉得里面住的人不简单。
他远远望去,一名穿金戴银的女子正站在院子里赏梅,姿态优雅大方,单单是脖颈上的项链就价值不菲,更别提她鬓发上的那支如意簪,一看就做工精巧,镶嵌的每一颗宝石都熠熠生辉,是丹阳城里少见的稀罕物。
苏景耀唇角勾了起来,笃信对方肯定是个官夫人。
他唇角扬起温和的笑容,拎着食盒走了过去,“夫人。”
女子转过头来,露出姣好的面庞,柳叶弯眉,鼻梁高挺,眉宇间的神色透着几分霸道的蛮横。
苏景耀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乃苏家大公子苏景耀,是来给您送饭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女子折下一枝梅花拿在手里,闻言轻轻掀了下眼皮,没有搭理他。
苏景耀毫不气馁,稳稳拎着手里的早膳,笑容满面问:“夫人,您想在哪里用饭我给您端过去,我家厨子的手艺还可以,您等会好好尝尝。”
女子低头轻轻嗅了嗅梅香,冷淡开口:“放桌子上吧。”
虞宝琳款步走过长廊,心里打定主意,这次非得狠狠奚落那客人一番,最好经过此事能让苏昶意识到,她现在才是洛霞轩的主人,要么苏昶让她和念灵搬去更好的院落住,要么苏昶以后都不要再安排客人住过来。
她素来喜欢清静,一点都不想让人扰了她的清静。
虞宝琳走过拐角,端起主人家的气势,阔步向前走去。
她远远见苏景耀和一女子站在一起,那女子应该就是昨夜的客人。
虞宝琳边走边暗暗打量那女子身上的衣裳,那是上京最流行的云缎锦,以前祁凌风最喜欢她穿这种衣料,说摸起来顺滑松软,手感极佳。
想起祁凌风,虞宝琳盯着那女子身上的衣裳怔了怔神,待回过神来,那女子恰巧转过头来。
她抬头望去。
两人四目相接,脸色同时骤然巨变。
虞宝琳脚步猛地顿住,如遭雷劈的定在原地。
……尹青青!
往日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虞宝琳眼中涌起强烈的恨意,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浮起猩红血丝。
一阵冷风吹起地上的残雪,她猛地回过神来,抬手遮住面容,一步步慌乱后退,手指一直打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