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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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小时候某段记忆,那是她不愿回忆起的一段糗事,至今还觉得丢人。
对面的黑衣少年是苏家那个童养夫!
潘锦芯脸色忽青忽白,既懊恼又窘迫,咬牙切齿的盯了裴元卿一会儿。
相比起小时候,裴元卿的五官愈发深邃,鼻梁高挺,嘴唇上薄下厚,眉眼处依旧透着一股冷意,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竟然看到裴元卿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他侧过头看向他旁边那个戴面具、穿男装的女子时,眉宇间的寒冰转瞬融化成了脉脉春水。
那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眉梢眼角原本笼罩的寒霜,竟然土崩瓦解,一笑一下犹如冰雪消融,一瞬间便已春暖花开。
潘锦芯面色沉了下去,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妒忌,冷声问:“坐在他们中间的那名女子是谁”
苏景智和苏景祖看她脸色不对劲,只能装糊涂。
“不知道啊,脸上戴着面具呢,谁知道是谁。”
“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吧,也不一定是女子,说不定是身量较小一些的男子。”
“你们如果不知道,那我就亲自去把面具掀开看看!”潘锦芯说着便要站起来,语气蛮不讲理。
苏景祖赶紧拽住她,无奈道:“那人应该是我们堂妹,也是裴元卿的未婚妻。”
苏景智苦口婆心道:“你不要过去挑事,人家两人是有婚约的。”
潘锦芯的眼神太过明显,他们哪能看不出她是看上了谁。
潘锦芯咬紧下唇,不甘心的盯着裴元卿,一股无法言说的郁气和不甘在胸□□织。
她平时骄横惯了,吃的用的一定要是自家姐妹里最好的,现在找夫郎也是一样,她想挑个最好的!
放眼整个丹阳城,再挑不出比裴元卿更好看的人。
潘锦芯早就听姑奶奶提起过,裴元卿是苏家养大的,所以才自小定下了这桩婚事,他不一定就是情愿的……也许只是身不由己。
大不了他欠苏家的,她帮他还了!
苏灿瑶没有察觉到来自对面的那道虎视眈眈的视线,她津津有味的盯着台上,因为秋月娘子一直不肯露出笑容,大家几乎黔驴技穷,最后有几个书生不甘心的跑上台,要了笔墨纸砚,当场开始作画,秋月娘子神色果然微微舒缓,大家一看有戏,在场的人里但凡会画画的都跑了上去,想要最后试一次。
这些人画的热火朝天,苏灿瑶还没看过这么多人同时作画,不由感到十分新鲜。
他们画什么的都有,有的人就地取材,画的就是望月坊,有的人为了向美人献殷勤,画的是秋月娘子,还有人画一些讨巧的玩意,都是能逗人开心的。
可秋月娘子眉宇间依旧不见欢喜之色,看了一会儿神色反而微微黯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苏灿瑶为了将那些画看得更仔细些,忍不住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往台上看。
她正看的认真,一个人忽然从旁边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灿瑶没留意眼前的人是谁,挪了挪位置,换了个角度继续往台上看,结果那人又挪了过来,再次挡住了她的视线。
明显是故意的。
苏灿瑶眉心皱了起来,转头望去,然后发现阻碍她视线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潘锦芯。
潘锦芯目光高傲的看着她,忽然突兀地道:“你这些年养他花了多少银子,我把银子给你,你把他给我。”
苏灿瑶皱眉想了想,当年那窝兔子早就寿终正寝了,她养了很多年的只剩下……小红
苏灿瑶想了想问:“你看到它了”
她把小红拴在望月坊外面,难道潘锦芯是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它了
“嗯。”潘锦芯看了一眼裴元卿,脸颊漫起红润,“我刚才一眼就看到了。”
果然如此!
苏灿瑶心道,她的小红就是如此惹人瞩目!不愧是爹爹当年千挑万选给她选的马!
苏灿瑶嘴角抿起愉悦的弧度,弯着唇道:“你眼光不错。”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潘锦芯也进步了不少,至少眼光提高了!
潘锦芯没想到苏灿瑶如此高兴,心中愈发坚定了几分。
她和裴元卿果然没有感情,说不定早就想解除婚约了。
苏景智和苏景祖追了过来,试图把潘锦芯拉走,“你别胡闹!”
潘锦芯一把将他们甩开,杵在原地不动,目光坚定地盯着苏灿瑶。
“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灿瑶想了想,“这些年它吃最好的。”
她都是给小红喂最新鲜的黑麦草。
“用最好的。”
小红的马鞍永远是最精致漂亮的,经常更换。
“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谁会去算一匹马的日常开销呢。
潘锦芯抿抿唇:“你开个价吧,你多少钱肯把他卖给我”
苏灿瑶皱了皱眉毛,她从开始学骑马,就一直是小红陪着她,虽然小红只是一匹马,但她对小红也是有感情的!
“你想出多少银子”苏灿瑶好奇。
潘锦芯沉思片刻,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苏灿瑶杏眸瞪圆,不可思议的看向潘锦芯。
她的小红是爹爹花五十两买来的,现在已经值五百两了吗
苏灿瑶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
那可是你的小红欸!是被你养的皮毛顺滑,马中一枝花的小红!它就应该值这个价!
潘锦芯见苏灿瑶不说话,以为她是嫌太少,窘迫道:“我现在只能拿出来这么多,你如果觉得少,我可以给你写张欠条,但是绝不能超过一千两。”
如果超过一千两她就还不上了!
价钱竟然还能往上涨!
苏灿瑶看着眼前的潘锦芯,由衷感叹,“你好有钱……”
这个价钱都能买一匹千里良驹了。
潘锦芯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在故意臊她,毕竟苏灿瑶可是丹阳城巨富苏家的孙女,他们潘家是丁点都比不上的。
苏景智和苏景祖站在一旁,总算听明白了,她们这是牛头对上马嘴了。
潘锦芯不耐烦道:“你卖不卖!如果卖的话,那我现在就把他带走了。”
虽然父母不一定满意她的做法,但她已经想好了,先把裴元卿安置在姑奶奶那里,等她劝服了父母,再想办法把裴元卿带去潘家,反正听说裴元卿是读过书的,如果能到她家做个赘婿也是不错的。
她哥哥不成器,当年没能把窦嫣娶回去,最后是家里给他填了那笔银子,父母早就对他失望透顶,这些年他一直游手好闲,所以父母早就想要给她招个赘婿了,裴元卿样样都不差,肯定能让父母满意。
她心理打定主意,神色愈发坚定起来。
苏灿瑶潘锦芯看着横眉竖目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你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我怕你对它不好。”
小红脾气温顺,可不能让它落到这样的主人手里,给她再多银子都不换。
潘锦芯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这么多年过去,苏灿瑶还是一如当年一般讨厌。
苏景祖硬着头皮上前劝道:“潘锦芯,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潘锦芯气了个倒仰,厉声道:“她说我脾气不好,你竟然还说我无理取闹”
苏景祖默默看了她两眼,人家也没说错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脾气很好么!
潘锦芯莫名读懂了他的眼神:“……”好气!
苏灿瑶探头往台上瞅了两眼,好声好气道:“你快点让开吧,你挡住我看画了。”
她觉得潘锦芯简直莫名其妙,为了一匹马一直闹个不停,就算小红很优秀,也不至于吧
潘锦芯不甘心离去,她回头瞥了一眼台上那些埋头作画的人,想起关于苏灿瑶的传闻,忽然冷嗤了一声:“你不是也会画吗怎么不敢上台”
苏灿瑶见她一时半刻不肯离开,只好坐了回去,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莫名其妙道:“我是来看热闹的,为什么要上台”
是热闹不好看,还是手里的瓜子不够香她每天要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已经很累了,何必自讨苦吃
潘锦芯翻了个白眼,扬着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是秦老的徒弟,这些年来却连幅画都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看,就连你自己开的那间画春堂,你都不敢拿你自己的画来卖,可见你的画技有多拙劣。”
苏灿瑶嘴角轻抽了一下。
她从来都不把自己的画拿出来示人,是因为她师父不允许。
师父说过,在她找到只属于自己的画意之前,不要让外面的人品评她的画,否则会影响她的思绪和心性,所以这些年来只有家里人见过她的画。
不过这些事苏灿瑶自然不会向潘锦芯解释。
难道随便一个人跑过来无理取闹,她都要解释吗当然不会。
周围的人听到潘锦芯尖锐的讽刺声,都好奇的朝苏灿瑶看了过去,一个个争先恐后,都好奇秦老的徒弟长什么样,可惜她脸上戴着面具,他们是无缘得见真容了,也不知道那姑娘的话是真是假。
这些年关于秦老徒弟的风言风语有不少,大家都说是因为秦老徒弟画的太差,所以秦老才不让她把画作拿到人前,免得会有损他的名声,还有人暗暗猜测,说不定这些年来秦老早就不管当年收的那个小弟子了,毕竟秦老生性狂放,不像能耐心教徒的样子。
秋月闻言起身,朝苏灿瑶走了过来,两旁的人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苏灿瑶看着走至近前的秋月,忍不住屏住呼吸,眸光微闪。
不愧是美人,越近越好看!
秋月含笑看着她,声音妩媚柔和,“小姑娘,原来你是秦老的小徒弟,你既然来了,何不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不等苏灿瑶说话,潘锦芯就在旁边唾了一声,大声道:“当然是因为她不敢啊!没点真才实学哪敢出来班门弄斧”
苏灿瑶没有理会她,温声回答秋月娘子:“我今天没准备作画,就是来凑个热闹。”
潘锦芯立马嗤了一声:“我就说她不敢吧!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算你有自知之明!”
苏灿瑶沉默一瞬,潘锦芯简直像秋月请来的‘托’一样,每句话都好像激将法,“……”
秋月浅笑道:“小姑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古有以文会友,今日我们以画会友,全当交个朋友。”
苏灿瑶微微迟疑。
她确实有些手痒。
最近师父说过,她画风已成,已经可以把画拿出来示人了,只是她习惯了不在人前作画,也习惯了不把画拿出来给大家品评,所以至今还不曾把画摆出来过。
她也有些好奇,秋月会喜欢她的画吗她的画能让人感到愉悦吗
师父曾经说过,无论是作画还是写文章,要想写的好、画的好,就要有触及人心的力量,能让人共情的作品才是好作品。
秋月望着苏灿瑶,声音温柔,“今夜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以为寻不到知心人,如今知道姑娘也会作画,还是秦老的徒弟,实在是不想错过最后一次机会,烦请姑娘也来试一试,全当圆了我最后的心愿,秋月必当感激不尽。”
裴元卿抬头看向秋月,总觉得有一丝古怪,秋月拿出夜明珠声势浩大的把大家引来,说是想博自己一笑,整个晚上却一直执着于画作,不断引导着大家当场作画,相比起笑出来,她似乎更想找一位画画好的人,透着一股微妙的感觉。
苏灿瑶纠结的皱起眉心,她看着秋月那双清澈的美人眸,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秦诗萝靠近她耳边,用气音说:“美人相求,可怎么拒绝得了啊。”
苏灿瑶用力点头。
懂我者,秦姐姐也。
美人相邀,得多狠的心肠才拒绝得了,实在是太难了!
潘锦芯睨着苏灿瑶,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微笑,又阴阳怪气起来,“你这样的人早晚得被秦老逐出师门。”
苏灿瑶想了下师父被她气的要将她赶出师门的情形,感叹道:“被逐出师门也比从来没进过师门好啊。”
潘锦芯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当初秦世忠要收徒,她和她哥其实也去了,却被挡在了第二关,不但没拜成师,连想堵窦嫣都没遇到。
想到秦家,她就想起当初被秦家赶出门时有多狼狈,又想起第二次登门时,连第二关都没进去,最后只能灰溜溜走了!
空气中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当初也去了秦家的苏景智:“……”
当初也去了秦家的苏景祖:“……”
苏景毓看着大家憋气又扎心的神色,莫名生出一股诡异的骄傲。
他家妹妹从来都是这样无差别气人的!
不气的你抓心挠肝睡不着,都算她放过你了。
最可怕的是她每次气完你,都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潘锦芯想气她,那可是打错算盘了。
苏景毓还是很了解自己妹妹的,苏灿瑶现在看着潘锦芯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很是不明所以。
潘锦芯怎么忽然这么生气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忽然一个个都瞪着她啊!
秋月笑了笑,上前一步握住苏灿瑶的手,柔声道:“姑娘,我过几日便要回乡了,你可否在我回乡之前,让我多一丝完成心愿的机会”
苏灿瑶看着秋月热忱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
拒绝不了美人啊拒绝不了。
只是该画什么呢
苏灿瑶跟着秋月走到上台,在一张桌案前坐下,抬起袖子磨墨,问坐在前面的秋月:“不知道娘子为什么急着回乡”
秋月苦笑了一下,感慨般的说:“我漂泊半生,唯一心愿就是想回家乡看一看,那是我此生回忆中最开心的地方,哪怕家宅早就已经不在,亲友四散,我也想回去安度余生,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两故人,余生便知足了。”
苏灿瑶状似随口问:“不知道你的家乡什么样,一定很美吧”
秋月眼中浮起一丝怀念,唇畔含笑道:“我的家乡有许多桂花树,每年到了秋天都丹桂飘香。”
“我家院子里也有棵桂花树,是我爹娘成婚时种下的,自我出生起就一直在那里。”
“兄姐经常带我在旁边的古井里打水,然后去浇树,我们看着桂花树一年比一年枝繁叶茂。”
“桂花树每年都会结许多桂花,姐姐喜欢做桂花饼,我和哥哥就负责给她打桂花,哥哥会爬到树上摇晃树枝,我会拿着簸箕在树下接桂花。”
“到了傍晚,去田里干农活的爹娘踏着余晖回来,我们不舍得点油灯,总是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一家人坐在桂花树下用饭……”
“明明是只有两个房间的土房,却是我这辈子住过最舒服的地方。”
“父亲严肃,不苟言笑,却总是会在回来的路上给我摘一捧樱桃,母亲温柔,性子柔弱,却会在有人欺负我时站出来打跑坏人,哥哥性子顽劣但很照顾我,姐姐性子泼辣却会给我编辫子,那样的日子我想一直过下去。”
“可惜后来一场洪水,将我们整个村子都淹没了,我被冲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上,才侥幸活了下来,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人侥幸活下来,而我的爹娘兄长,我再也没有见过了……”
苏灿瑶静静的聆听着,抬笔蘸墨,动作娴熟地起笔作画。
她画画时神色专注,笔走游龙,就好像这幅画在她心中早已经勾勒成形。
潘锦芯撇了撇嘴,心情不错的去喝了杯茶。
等会儿苏灿瑶丢人现眼,她一定要笑得最大声。
一幅画一时半刻画不完,潘锦芯等的不耐烦,眼睛又忍不住往裴元卿身上瞟。
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如果能对她笑一笑就好了,如果能每天哄她开心那就更好了。
潘锦芯正看得入神,裴元卿突然抬眼望了过来,目光森寒,眼瞳色浅而幽暗,被他那双眼睛牢牢盯住时,有一种被狼按住喉咙的窒息感。
潘锦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她慌乱垂下眼眸,心跳如鼓,不过这次心跳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惊吓。
潘锦芯忽然明白,裴元卿永远不可能朝她那么笑,那是只属于苏灿瑶一个人的笑容。
她掐紧手心,不敢再往裴元卿的身上看,她总觉得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苏灿瑶花了一个时辰将画画好,待晾干后才拿起来给秋月看。
秋月看到她手里的画,猛地站起身来,美眸睁大。
大家见她如此激动,也忍不住朝那幅画好奇的望了过去。
画上画着一间普通的土屋,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还有一口古井,一家五口坐在桂花树下用饭,最小的女儿梳着丫髻,脸上的笑容纯稚而天真。
秋月眼中泛起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嘴角却无法抑制的上扬,她一步步走向那幅画,抬手小心翼翼的触摸,就好像想抚摸画中的人一样。
苏灿瑶心头酸涩,把画递给她,“希望秋月娘子平安返乡,得遇故人。”
秋月接过画,含泪看了一会儿,对着苏灿瑶微微颔首,“多谢姑娘,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众人吃惊的看着她们,秋月竟然说她很开心,那这位姑娘岂不是赢了
潘锦芯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在哭,怎么说自己开心你是不是故意放水!”
秋月拭了拭眼角的泪,声音苦涩道:“笑不代表开心,哭也不代表难过,我这辈子一直都在卖笑,没有人比我更会笑,可是我却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我现在虽然在哭,却是发自肺腑的感到高兴。”
潘锦芯瘪了瘪嘴,不满道:“难道她画了金银财宝不然你高兴什么!”
竟然还高兴哭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秋月珍而重之地看着手里的画,唇畔含笑道:“画里虽然没有金银财宝,却有我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于我而言,比金银财宝还珍贵。”
潘锦芯觉得她不可理喻!
秋月拭去脸上的泪,将手里的画举起来面向众人,朗声宣布:“这位姑娘就是今天的胜者!这是我此生见过最好的画,我会带着这幅画归家。”
大家本来还有些怨言,看清楚她手里的画后,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简简单单的一幅画,却画的极为灵动,里面的古井里好像真的能打出水来,那棵巨大的桂花树好像正在随风微微摇晃,似是有桂花轻飘飘的落下,而画上的一家五口看起来是那样温馨,跟秋月刚才描述的别无二致。
众人看着这幅画,勾起了许多人心底对幼时家里的思念,忽然鼻尖发酸,都很想回家跟父母兄弟姐妹聚一聚。
初见只觉得温馨,细品却觉得伤感。
众人不得不心服口服,无论是画工还是寓意,这位姑娘都赢了。
大家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秦老的徒弟,不但画功了得,还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绪,跟秦老相比,虽然他们画风不同,画作却如出一辙的令人惊艳,一看这位姑娘就深得秦老的真传,又延伸出了独属于她自己的风格,早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
最厉害之处是,这幅画是她短短一个时辰内画的,大家不敢想象她如果花更长的时间来画一幅画,那画该有多精妙。
众人眼中闪过惊艳,忍不住击掌称赞起来。
“好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是好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师才对!”
潘锦芯一颗心坠入谷底,额角突突直跳。
周围都是大家给苏灿瑶的掌声,这种掌声让她耳膜一下下鼓胀着,心底怒火翻腾。
她不自觉想起了当年被秦家赶出府的样子,也想起了苏灿瑶当年是怎么破坏了哥哥的好事,新仇旧恨加到一块,不由恨的牙痒痒。
潘锦芯看着苏灿瑶脸上的面具,忽然很想知道苏灿瑶现在长什么样,她忍不住充满恶意的想,是不是长残了,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秋月牵着苏灿瑶的手来到台边,对众人道:“既然是这位姑娘获胜,那么我那颗夜明珠也当赠与这位姑娘,我会亲自带着这位姑娘上楼取夜明珠,今夜的比试就到这里,感谢诸位赏脸过来,我会让坊里的姑娘们给大家唱支曲,大家听完再走。”
众人闻言不由欢欣鼓舞,气氛热络起来。
潘锦芯眼睛眯了眯,忽然一个大跨步跳到台上,一把扯掉了苏灿瑶脸上的面具。
苏灿瑶神色一震,诧异抬起头,面具下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面庞,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惊慌的眼神如小鹿一般清澈。
裴元卿眉心狠狠一抽,飞快挡在了苏灿瑶面前。
潘锦芯面色苍白的愣在原地,匆匆一瞥,已经足以让她落荒而逃。
秦诗萝恼怒的掏出鞭子,一鞭子甩在她脚下,言简意赅道:“滚!”
潘锦芯抬眼看过去,忽然认出来,抽她鞭子的人分明就是当年那个将她和哥哥赶出秦府的秦家小姐!
想起当年的事,她气得恨不能扑过去跟她厮打!
周围的人虽然没看到苏灿瑶的长相,却忍不住纷纷指责起潘锦芯来,尤其是跟苏灿瑶一样戴着面具的人。
“你这姑娘好生无礼,怎么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掀人家的面具”
“你如果不服输,那你也上台去画好了,怎么能使这么下作的手段。”
“你这样突然冒出来真的很吓人,谁知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人家没把鞭子抽在你身上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不赶紧离开。”
潘锦芯气得身体颤抖,“闭嘴!全都给我闭嘴!都是蠢货!”
秋月拧眉,抬了抬下颌。
望月坊里的护院们跑过来,神色恭敬,动作却十分强势的将潘锦芯‘请’了出去。
潘锦芯被赶出门的那一刹那,莫名有一种历史重演的荒唐感,当年她在秦家也是这样被赶出去的。
啊啊啊气死她了!
苏景智和苏景祖早就捂着脸躲到了角落里,等潘锦芯被赶出去后,他们才低着头跟了出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丢脸了!果然遇到祖母和祖母家的人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尤其是遇到小堂妹,要知道他们小时候可是跟小堂妹对打过无数次,没有一次不是他们输!
在输给小堂妹这件事上,他们可是经验老道!
秋月把苏灿瑶带到了楼上,裴元卿、苏景毓和秦诗萝也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苏灿瑶推脱道:“秋月娘子,我不缺银子,也不是为了夜明珠而来,那颗夜明珠你自己留着吧。”
秋月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既然许诺,就一定要说到做到,何况夜明珠有市无价,有银子也很难买到的,而且……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苏灿瑶好奇问,“什么事”
秋月抿着唇没说话,径直带他们来到二楼,推开一间房的房门。
“请进。”秋月弯唇道:“进来再说吧。”
苏灿瑶好奇的探了探头,屋子里香气缭绕,墙上挂着不少画,应该是秋月娘子的房间。
几人迈步走进去,屏风后面传来响动,一名男子竟然从那里走了出来。
男子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身材高高大大,但神色憔悴,眼底青黑,似乎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他看向苏灿瑶,对秋月道:“这就是你寻来的人”
秋月点了点头,把装着夜明珠的匣子交到苏灿瑶手上,然后牵着她的手,温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乡,遇到难处前来找我帮忙,因此我才办了今天这场比试,就是想找出一位画技高超的人。”
苏灿瑶微微诧异。
裴元卿往苏灿瑶身边靠了靠,警惕地盯着男子。
男子望着苏灿瑶,迟疑道:“会不会太年轻了”
苏灿瑶顿时不满起来,鼓了下脸颊。
男子连忙道:“姑娘,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只是这对我很重要,我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且这件事还很有难度……”
苏灿瑶一听有难度,反而来了两分兴致。
秋月笑了笑,拿出苏灿瑶画的画给男子看,“你看看再说话。”
男子见过画后,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突然朝苏灿瑶跪了下来,“还请姑娘帮忙。”
苏灿瑶把手里的匣子随手交给裴元卿,让苏景毓把男子扶起来,满头雾水问:“你们究竟想让我帮你们什么”
男子起身,神色郑重道:“我想请姑娘帮我修复一幅画。”
苏灿瑶一愣,修画
这个事她没有做过,的确很有挑战!
第50章
苏灿瑶望着神色紧张的男子和秋月,弯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且说来听听,我若是觉得有趣,自是会帮你们。”
男子与秋月对视一眼,拱手道:“在下胡安,是水陆转运使,这次奉命运送十二幅开国功臣的画像进京,没想到路上出了岔子,所以才想请姑娘帮忙。”
裴元卿神色诧异,“十二幅开国功臣画像”
“是,陛下命人修建了一座大明塔,要把十二名开国功臣的画像悬挂其中。”
苏灿瑶问:“出了什么岔子”
胡安眉眼间浮起一抹哀伤,叹息道:“我带着下属运画的途中遇到了劫匪,劫匪以为我们运送的是金银财帛,不听我们解释就大打出手,且出手极为狠辣,我带着手下以命相搏,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这十二幅画,最后却只有我活了下来。”
众人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唇无血色,衣襟里隐约绑着布带,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胡安顿了顿,压下心中的酸涩道:“我把掉在地上的画捡起来后,却发现其中一幅画上沾染了血迹,当时我受了重伤,想起同乡的秋月娘子就在这附近,就带着画来投奔秋月娘子,幸好秋月娘子仗义相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秋月娘子听闻了我的遭遇后,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帮我。”
秦诗萝性子爽利,闻言忍不住问:“这画既然是不小心损毁的,你为何不跟上头直说,让画师再画一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