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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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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昔月微微松了一口气,含笑道:“没事就好,这位公子是……”
祁烈拱了拱手,“我是元卿书院的同窗,叫……裴烈,听闻他受伤了就过来看看,冒昧打扰了。”
“裴公子能过来我们欢迎都来不及。”沈昔月笑容满面道:“快进去吧,卿哥儿难得有同窗过来,今晚就别走了,留下用膳,我亲手给你们做蟹酿橙,卿哥儿最喜欢这道菜了,你也尝尝。”
祁烈本来想拒绝,可听说弟弟喜欢吃,又忍不住有些好奇,犹豫间沈昔月已经忙着让人往屋子里送糕点瓜果去了。
他轻轻笑了笑,只看沈昔月望向裴元卿的神色,他就知道她是把弟弟当亲儿子一般疼爱,不由多了几分感激和敬重。
两人走进锦澜苑,祁烈跟着裴元卿走进屋。
裴元卿的屋子里宽敞明亮,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桌上摆着消暑的凉茶,支摘窗半开着,清爽的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墙上挂着几幅画,画上画着一窝窝憨态可掬的兔子。
祁烈一一看过去,这些话一看就跟他弟弟的性子很不相符,明显是那个小姑娘挂过来的。
祁烈心中既酸涩又感慨。
这就是他弟弟这十几年来生活的地方,每一处都有着他弟弟的痕迹,这一切都比他想的好上太多。
祁烈望着眼前这个温馨的庭院,忍不住想,也许能在苏家长大,对他弟弟而言不完全是一桩坏事,至少他不用经历宫里那些阴险狡诈的斗争,也不用生活在那个处处拘束的红墙里,如果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恐怕很难体会到这些寻常的幸福。
他侧过头问:“粲儿,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裴元卿颔首,轻声说:“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两人在桌前坐下,裴元卿给祁烈斟了一杯茶,抿了抿干涩的唇,哑声开口:“皇兄,对不起,我这些年明明还活着,却没能回去见你,害得你白白担心。”
祁烈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弟弟,轻轻摇了摇头,“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当年是被苏家老爷所救,待你醒来就已经在苏家了,你当时就算想回去,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说不定还会有刺客继续寻机行事,留在这里也许更安全。”
他顿了顿问:“你可以告诉皇兄,当年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吗”
“……我只是不想回宫。”裴元卿拳头收紧,沉默片刻,沉声道:“当年那些刺客用的招式跟御前侍卫们很像。”
祁烈眉心拧了起来,“你是担心父皇想斩草除根”
裴元卿眼中浮起几丝茫然,他不想这样猜想,可是他却忘不掉离宫时父皇望向他的那双决绝的眼睛,他每次想起来,都从心底感到发寒和失望。
当时他年幼,突逢巨变,难免有这个怀疑,可如今他长大了,再想起来却觉得有些蹊跷。
裴元卿摇摇头道:“我当时的确有这个怀疑,但我现在觉得应该不是父皇,父皇如果要动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父皇如果想杀他,让他‘病逝’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方式,不必安排他出京,又弄一出刺杀的戏码,当年的幕后主使应该另有其人。
祁烈沉吟道:“此事应该跟父皇无关,你当年遇刺失踪后,父皇很后悔,派了多名重臣调查此事,最终发现是妤贵妃一党派人做的。”
“妤贵妃”裴元卿想起当年妤贵妃一党突然倒台,孔宜的父亲也牵连其中,他当时还耳闻了此事。
裴元卿在心底估算了下时间,讶然道:“妤贵妃是因为此事才被父皇赐死的”
“是。”祁烈想起当年那场风波,眸色沉了沉,“那场刺杀是妤贵妃的娘家姚家参与谋划的,为的就是除掉我们,我们当时年幼,很少出宫,他们听闻父皇要送你去封地后,就动了杀机,雇了些杀手,趁你离宫去往封地的路上向你下手。”
他们母后过世后,父皇一直不曾再册立过皇后,妤贵妃眼看封后无望,急着想给二皇子铺路,就想要除掉他们这两个碍事的嫡出皇子,她觉得没有了他们,皇上不得不封后再另立太子了。
裴元卿低头思索,“若是如此,那些刺客用的招式跟御前侍卫相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姚家还能动用得了御前侍卫”
祁烈眉心紧蹙,思衬片刻道:“妤贵妃是太后的外甥女,当年的事我和父皇都怀疑太后有参与其中,可是太后舍弃了妤贵妃,让妤贵妃独自承担了罪名,保住了她自己和祁慎,我们哪怕怀疑也没有证据。”
裴元卿默默听着,这些人和事已经远离了他很多年,他现在听起来只觉得有些陌生。
祁烈继续道:“这些年来父皇跟太后关系冷淡,甚至几次发生冲突,当年事发时祁慎被父皇关了起来,姚家人也被父皇砍的砍、发配的发配,太后想要给他们求情,被父皇驳了回去,你留在宫里的画像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太后命人烧毁的,太后那样做就是为了泄愤,故意惹父皇伤心。”
“父皇当时本就是强撑着身体去查明真相,得知画被烧了后,还大病了一场。”
“这些年来,太后一直待在佛堂里念经祈福,平时很少出来,宫里的宴席她也很少参加,父皇从不去见她,可有一个‘孝’字压在身上,也奈何不了她,祁慎有太后在后面做靠山,在朝中拉帮结派,有不少人都暗中效忠于他。”
祁烈端起茶盏,抿了口凉茶,分析道:“那些刺客用的招式跟御前护卫很像……这就显得有些可疑了,哪怕御前护卫里有太后的人手,姚家人应该也不至于蠢到把他们派出来搞刺杀。”
裴元卿问:“当年父皇是如何查出是妤贵妃暗中命人做的”
“说起来也是妤贵妃派出去的那些杀手蠢笨,他们竟然不小心遗落了一个剑穗在你出事的地方,几个大臣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一路查到了姚家。”
裴元卿眉心深锁,“……这会不会太巧了”
证据这么容易被发现,显得有几分刻意。
“当时父皇也这么觉得,所以让大臣们着重调查,切不可错判冤判,可这一查却在妤贵妃的宫里和姚家查出了不少事,她派人刺杀你的事也是千真万确,他们手底下那些人经不住拷打都一一招供了,还顺藤摸瓜的抓到了几名刺客,那几名刺客将你遇刺时的情形也全说了,证据链完整,不可能有错。”
裴元卿轻轻敲了敲手指,总觉得这件事里应该还有内情。
祁烈道:“唯一没查清楚的就是那条剑穗,那些刺客没有一个承认剑穗是他们的。”
裴元卿知道事情过去太多年,现在查起来很多证据已经消失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沉默片刻问:“这次围场遇刺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祁烈摇头,将调查到的结果简略说了一遍,眸色沉下道:“唯一可疑的就是祁慎,他说他当时爬到树上,所以避开了那些刺客,可我派人仔细调查过,他当时所处的那片地方附近恰好没有埋火药,不然他就算躲到树上也难以逃脱,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裴元卿离宫这么多年,对现在的祁慎不够了解,但他记得小时候的祁慎就是个妒忌心强却没本事的无能草包,他敢做出埋火药、派刺客这样大的事吗
裴元卿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人,“厉王如何,他受伤了吗”
“当时灵儿郡主恰好腹痛,厉王素来惜女如命,就陪灵儿郡主回行宫找大夫了。”祁烈疑惑,“你为何会突然提起他”
“皇兄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吗”
祁烈不以为然道:“应该不会是他,厉王这些年来一直沉迷于求道长生,不太参与朝事,每日不是炼丹就是养生,别人府里养的是门客,他府里养的却都是方士。”
裴元卿眉间郁色葱葱,他想起祁凌风,心底就生出一股不适感。
尹青青和虞宝琳皆是心肠狠辣之人,她们喜欢的人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裴元卿想起那日祁凌风对待小太监的凶戾模样,就觉得祁凌风跟大家口中一心只求长生的他有一种很强的割裂感。
一个人如果刻意伪装,那么一定是想隐藏一些不想为人知的东西。
裴元卿蹙眉沉思片刻,抬头道:“皇兄,你派几个人暗中调查一下他,尤其是他府里那些‘方士’。”
祁烈怔愣了一下,点点头,弟弟提出来的要求当然是要先答应,然后才问:“你之前见过厉王”
“那天在行宫门口,有过一面之缘。”
“只见过一次”
裴元卿轻眯了下眼睛,“十年前,厉王妃曾经派人刺杀杳杳,差点连我也一起死在了对方的刀下。”
祁烈一听忍不住震怒,“堂堂一个王妃,竟然能使出找刺客杀人的手段,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顿了顿,问:“杳杳你那个小未婚妻叫杳杳”
裴元卿没料到皇兄连这个都知道了,脸颊一红,掩饰的低下头喝水。
苏灿瑶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隔得远远的就听她脆生生地喊:“元卿哥哥!你的海东青想你了!”
裴元卿心跳漏了半拍。
祁烈眼中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门口。
苏灿瑶拎着鸟笼,一蹦一跳的跨进门槛,一抬头就看到桌旁坐着……太子!
她眼睛瞪圆,整个人僵在当场。
上次见面时,祁烈虽然昏迷着,脸上也蹭了些黑灰,但他毕竟是裴元卿的亲哥,苏灿瑶还是努力记住了他的长相,一眼就能认出来。
海冬青在鸟笼里不明所以的蹦了蹦,用喙嘴啄鸟笼,想要飞出来。
祁烈含笑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上次救了我,我特地过来感谢他的。”
苏灿瑶茫茫然转头看向裴元卿:“……”她要假装不知道吗
裴元卿朝她点了点头。
苏灿瑶‘噢’了一声,她想起来了。
她不但要假装不知道祁烈的身份,还要假装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
好难啊!
苏灿瑶眉眼微垂,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安静下来,浑身上下都写着‘乖巧’两个字。
这可是元卿哥哥的亲哥啊!她还是第一次见元卿哥哥的家人呢!
苏灿瑶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微微有些懊恼,她今天穿的不够端庄,发髻梳的也不够正式,早知道她就涂些脂粉,显得稍微成熟一点了。
幸好才刚见面,她可以好好维持一下形象!
苏灿瑶唇边浮起一丝僵硬的笑容,款步走过去,细声道:“原来元卿哥哥这里有客人,是杳杳招待不周,刚才言行莽撞,让贵客见笑了。”
裴元卿一脸诧异的抬头望过去,“你嗓子怎么了”
苏灿瑶:“……”
祁烈哑然失笑,想起她刚才在玉松斋里叽叽喳喳的样子,不由抬手摸了摸脸。
他长得很吓人吗
祁烈看着蔫哒哒的未来弟媳妇,斟酌了一下,主动挑起话头,用和善的语气道:“你手里那只海东青,是你养的吗”
苏灿瑶微微抬起头,见祁烈神态慈和的看着她,微微放松了一点,拿起鸟笼走过去,依旧细声细语的说:“是元卿哥哥的海东青,放在我这养的。”
裴元卿抽出一张凳子,拍了拍让她坐下。
苏灿瑶站着没动,祁烈含笑点了下头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只坐在凳子边沿,姿势特别端正。
“……”裴元卿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怀疑她是发烧了,被苏灿瑶一掌拍开了。
裴元卿看了眼泛红的手背。
很好,看来没发烧,力气还是很足。
苏灿瑶打开鸟笼,把里面扇动着翅膀的海冬青放了出来。
祁烈低头望去,微微怔了一下,“这海冬青看起来才几个月大,怎么……胖的像个球”
海冬青仿若听懂了一样,愤怒的挥舞了两下翅膀,拖着沉甸甸的身体飞到苏灿瑶的肩膀上,倨傲地望向对方。
祁烈:“……”莫名觉得被一只海东青瞪了
可是怎么看都像个小圆球啊……
苏灿瑶微窘的摸了下鼻子,“可能是我这两日不小心喂多了。”
因为她自己就喜欢吃,海冬青每次挥着翅膀要吃的,她都从它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丝渴望和难过,于是非常感同身受的觉得饿肚子实在是太惨了,所以就忍不住投喂。
一时心软,于是一直心软。
祁烈看了看海东青,又看了看苏灿瑶,笑道:“无妨,圆润些挺可爱的。”
苏灿瑶微微露出笑容。
裴元卿给苏灿瑶倒了杯茶,看到盘子里的荔枝十分新鲜,就顺手给她剥了个荔枝,抬手递给她。
苏灿瑶身体顿时紧绷起来,紧张的看了一眼祁烈,缩着手没有接。
裴元卿疑惑的挑了下眉,“怎么不吃”
苏灿瑶皮笑肉不笑:“……”你亲哥就在对面盯着,你说我为什么不吃。
裴元卿没看懂,还举着手里晶莹剔透的荔枝往她嘴边凑了凑。
两人大眼瞪小眼。
祁烈抬手摸了摸脸,难道他看起来真的很严肃吗为什么未来弟妹这么怕他
须臾后,苏灿瑶抬起僵硬的手臂把荔枝接了过来,在指尖转了一圈,把荔枝塞进裴元卿的口中。
裴元卿:“”
苏灿瑶又剥了一颗荔枝塞进裴元卿的嘴里,转过头干笑着对祁烈道:“我平时经常给元卿哥哥剥水果的,前几天还给他削梨子吃呢。”
杳杳超乖!是顶顶好的妹妹!
裴元卿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祁烈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还有呢”
苏灿瑶纠结的皱起眉头。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我为了锻炼元卿哥哥的表达能力,从小就努力听他给我讲故事,我为了让元卿哥哥锻炼身体,还勉为其难的让他背着我走,我觉得吃芹菜对身体好,从小到大都把芹菜省给元卿哥哥吃!”
裴元卿:“”
苏灿瑶说完,目光期待的看向祁烈。
祁烈沉吟片刻,在苏灿瑶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做的很好。”
苏灿瑶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如果身后有尾巴已经开始左右摇晃了。
“我如果睡不着,为了磨练他的意志,会把他吵起来陪我赏月,我如果醒的早,肯定会把他叫起来,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祁烈点头,“不错,处处为他着想。”
苏灿瑶矜持地往下说:“我还给他养海东青,每天都按时按点给海冬青喂肉条。”
祁烈看了一眼胖成球的海冬青,“唔……甚好。”
苏灿瑶绞尽脑汁的想着,“我还每天都给他摘花,现在瓷瓶里插的兰花就是我给他摘的。”
祁烈抬头看了一眼,夸道:“很漂亮。”
苏灿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她果然是顶顶好的妹妹!
祁烈看了眼坐在一旁以手扶额的裴元卿,“是元卿不对,怎么能让你给他做这些事呢,应该他给你做才对。”
苏灿瑶嘴角止不住的弯了起来,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心里忍不住感叹,元卿哥哥的哥哥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只听祁烈又慢悠悠道:“他如此不会疼爱未来娘子,实在是该好生学学。”
“……”
苏灿瑶噗嗤一口水喷了出来。

苏灿瑶僵住,像一尊石雕一样半天不动。
海东青跳过去啄了啄她的手,眨着黑黝黝的小圆眼睛歪头看她。
裴元卿抬头望去,苏灿瑶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垂着眼睫,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细嫩的手指紧张的握着茶盏,指尖微微泛白。
裴元卿低咳了一声,脸上也浮起一丝窘迫的红。
祁烈看着他,弯唇笑道:“好好学,娘子是用来疼的,可不能欺负。”
裴元卿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苏灿瑶一怔,脸颊腾地热了起来。
片刻后,苏灿瑶丢下一句‘我去厨房看看饭好没好’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裙摆翩翩,看起来手忙脚乱的。
祁烈哑然失笑,看着她的背影,短暂的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已经可以开始琢磨着给弟弟备彩礼了这么可爱的弟媳,可不能受委屈。
裴元卿清冷的嗓音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皇兄,这次围猎遇刺的事,父皇会不会迁怒于你”
祁烈目光在他故作淡定的面庞上掠了一圈,觉得有些好笑。
他想起弟弟小时候就是这样,遇到喜欢吃的膳食,两只眼睛总是忍不住一遍遍朝那盘膳食看,可你若问他想不想吃,他只会淡淡的表示‘都可’。
年幼的小皇子不知道,他脸上的神色越平淡,眼中的喜欢就越是藏不住,就像现在一样。
祁烈忽然觉得,无论弟弟离开他多久,都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弟弟。
祁烈唇边笑容渐大,微微坐直身子,才正色回答道:“这次围场出事,我难逃责任,有几个皇子还受了伤,回去后难免要被父皇责罚,不过这次刺客们的目标主要是我,我是最大的受害者,父皇顶多治我一个管理不善之罪,总不至于把我的太子之位撤了。”
裴元卿沉吟道:“那些人能埋伏在山里,还提前埋下火药,很有可能是有内应,此人的官位权力恐怕都不小,不然他们难以靠近围场。”
祁烈苦笑了一下,“我这个太子之位有很多人在暗中虎视眈眈,想把幕后主使查出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裴元卿心中涌起一股愧疚,这些年来他待在丹阳城里日子过得安逸,皇兄却要一个人面对朝堂上的风风雨雨。
“别担心,我已经习惯了,懂得应付。”祁烈沉声道:“我这个太子之位是父皇在母后在世时立下的,代表着母后的荣光,我绝不会轻易倒下的。”
何况他身后还有弟弟,还有母族,他答应过母后要护好他们,就一定会做到。
裴元卿想到波谲云诡的朝堂,眉心紧紧的蹙了起来。
祁烈问:“你刚才说厉王妃曾经派刺客想杀杳杳,可有证据”
只要证据确凿,他回京后就可以直接将尹青青治罪,算是他送给弟妹的见面礼。
“证据一直保存在县衙中,但没有确凿的证据,除非能抓到厉王曾经的宠妻虞宝琳。”
“虞宝琳是谁”
“是厉王曾经的未婚妻,也是那位‘灵郡主’的亲生母亲。”
祁烈面露诧异,半晌,沉声道:“我会派出暗卫去找她。”
看来厉王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些年来大家只知道他疼爱‘灵郡主’,却从来都不知道这位‘灵郡主’的母亲就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裴元卿觉得虞宝琳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找到的,不然也不会被她躲了这么多年,不过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祁烈想了想:“对了,当时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救我是恰好在那附近么”
裴元卿摇了摇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祁烈听后沉思道:“那些火药如果是用船只运来的,那就说明背后主使是早有预谋,或许可以将船只作为线索进行调查。”
裴元卿点点头,也觉得可以以此为线索,只是对方既然早有预谋,恐怕就不会留下证据。
“当时陪你来救我的那些朋友呢他们此次立了大功,理应有赏。”祁烈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有一群人护在他们身边,身手都很不错。
“他们恐怕不想要赏赐……”裴元卿沉默片刻,迟疑道:“不过我想帮他们向皇兄讨个赏赐。”
酉时,沈昔月命人把宴席摆在了前厅。
苏景毓得知裴元卿受伤的事,今日得了空,跟书院请假回来看望他,正好赶上饭点。
大家围桌而坐,桌上菜肴丰盛,道道鲜美,蟹酿橙摆在中间,鲜甜的味道充盈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
祁烈坐在裴元卿身旁,浅笑道:“多谢沈夫人盛情招待。”
沈昔月热情地笑了笑:“不必客气,你是卿哥儿的同窗,难得来家里一趟,别嫌我们招待不周就好。”
“……同窗”苏景毓疑惑的转过头看向祁烈,他怎么不记得书院里有这号人物
还未等他把疑惑问出口,祁烈就看着他浅笑道:“不知这位是”
来者是客,苏景毓把心中的疑问压下去,温润回道:“我是卿弟的大哥。”
虽然裴元卿平时总是没大没小的,不喜欢叫他哥,但他觉得自己就是裴元卿的哥哥。
祁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
苏灿瑶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亲哥苏景毓。”
祁烈重新露出笑容,点头道:“原来是元卿未来的大舅哥。”
苏灿瑶:“……”
苏景毓:“”他怎么就从大哥变成大舅哥了
桌上静了静。
祁烈疑惑问:“我是说错话了吗”
“话没说错。”苏景毓蹙眉道:“但当初这桩婚事是出于一些特别原因定下的,卿弟和杳杳将来未必就会成婚,一切还要看他们二人的意思。”
祁烈侧头看了眼不争气的弟弟,又看向苏景毓,“你们想悔婚”
“……”苏景毓默了默,“我不是那个意思。”
祁烈神态认真的询问:“你是对元卿有什么不满意之处么,如果有就尽管说出来,刚才元卿说了,他可以学。”
苏灿瑶:“……”不,他不可以!
苏景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方的语气怎么好像裴元卿不是苏家人,而是他家人一样,感觉怪怪的。
好像有人要抢弟弟啊!
苏明迁下值后风尘仆仆的回到家,远远看到锦澜苑里灯火通明,他一扫身上的疲惫,一颗心也跟着变得明亮了几分。
绿丹和红丹站在院子里点灯笼,看到他行了一礼,说家里来了客人,是裴元卿的朋友。
苏明迁唇畔含笑,掀开珠帘迈步走进去,然后……就看到太子坐在桌旁,正有说有笑的跟大家说着话。
“”苏明迁脚步猝不及防的顿住,看着眼前阖家欢心的一幕,觉得自己的脑袋卡壳了。
太子在他家!
祁烈抬头望过来,见苏明迁愣在门口,温和的笑了一下,“这位就是苏大人吧”
苏明迁下意识点了点头,感觉摸不着头脑,茫茫人的看向沈昔月。
沈昔月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官帽,交给一旁的田嬷嬷,含笑道:“卿哥儿的同窗来探望他,这位公子姓裴名烈。”
如果他没记错,太子的名讳叫祁烈。
苏明迁感觉自己腿抖了抖,强撑着走到桌边,见祁烈似乎不想表明身份,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祁烈唇畔含着和煦的笑容,“苏大人快请坐。”
苏明迁不敢不从,抖着腿坐了下去,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多、多谢。”
“苏大人说笑了,这里是你家,何须说谢字,反倒是我该谢谢你,前些日子元卿帮了我一个忙,我听说苏大人也出力了,我是特地过来感谢你们的。”
苏明迁知道他说的是围场遇刺的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敢当,不敢当……”
他望着桌上的菜,心里忍不住打鼓,如果招待不周,太子不会降罪他全家吧
沈昔月把筷箸递给他,笑道:“快开饭吧,刚才就等于你一个呢,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苏明迁小心肝又是一阵乱颤,冷汗都快下来了,
让太子等他回来吃饭
苏灿瑶给苏明迁夹了块炸酥肉,同情地看了她爹爹一眼,作为在场几人中的知情人士,他们忒难了!
幸好沈昔月和苏景毓对祁烈的身份一无所知,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桌上的气氛还算活跃。
祁烈尝了尝蟹酿橙,觉得味道极佳,忍不住朝沈昔月竖了竖拇指,惹得沈昔月心花怒放,又往他面前夹了好几个。
苏明迁看得心惊胆颤,又不敢阻止,幸好太子态度一直十分平易近人,没有怪罪的迹象,一顿饭算得上宾客尽欢。
宴席将近,祁烈举起手里的酒杯,朝众人道:“我敬大家一杯。”
他这一杯酒,意在感谢苏家人救了他弟弟,还有这些年对他弟弟的养育,现在这些话虽然无法说出口,但他心里的感谢都是真真切切的。
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察觉到他态度的郑重,都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灿瑶也趁机偷偷抿了一口酒,酒杯才放下就被苏景毓伸手拿走了。
她新奇的品了品酒味,抬头看向对面的兄弟俩,他们的气质虽然截然不同,但眉宇间其实有几分相似,越看越觉得像。
她心底既为他们的重逢而感到高兴,又隐隐觉得不安。
过去的日子里,裴元卿一直都是属于他们家的一份子,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跟裴元卿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似乎他们才是一家人,关系更为亲近。
苏灿瑶虽然早就知道裴元卿的身份,却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们如果有了各自的家,就很难日日都待在一起了。
这个想法稍微一冒出来就让她的心情无比低落,恨不能再在裴元卿的手臂上咬一口。
饭后,祁烈坐着用了一盏茶,与大家聊了片刻,见天色不早了才起身离开,没用其他人相送,只让裴元卿陪着一起往门口走。
苏明迁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望着他们走远,渐渐回过味来。
不对劲啊!太子为什么来他们家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他带兵去围场救太子可他身为臣子,这是他的责任啊,就算要奖赏,太子也不必亲自过来。
再说了,裴元卿前去相救的事,裴元卿不让他说出来,他就没有禀报,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苏明迁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股蹊跷。
其实他之前就一直有些不解,裴元卿为什么明明救了人,却要费尽心思隐藏这件事,还有,裴元卿的学识和功夫都足以让他去考文武状元搏一搏,明明两条路都可以走,他却一直无视功名利禄,似乎对科举毫无展望,这一切都显得有些古怪。
苏明迁远远看着裴元卿和祁烈的背影,疑惑的皱了皱眉。
太子待裴元卿的态度十分亲厚,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热络。
裴元卿性子素来慢热,从来没有跟刚认识的人如此亲密过,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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