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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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卿拽了下她的胳膊,避开路上疾驰的马车,“专心看路,别看我。”
苏灿瑶心虚的嘴硬道:“我才没看你。”
“那你在看什么”
苏灿瑶瞟了一眼路边,看着不远处的摊位,“我在看梅子姜,忽然觉得有点想吃。”
裴元卿不疑有他,走过去买了一包梅子姜,见摊位还有卖梅子汁,便又买了一竹筒梅子汁。
苏灿瑶把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低头喝了一口梅子汁,酸得她龇牙咧嘴。
“味道怎么样”
苏灿瑶微微吸着气,干笑了两声,“好啊……味道好极了。”
裴元卿帮她拿着那包梅子姜,“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酸么,怎么忽然改口味了,你如果觉得味道还行,下次我再给你买。”
苏灿瑶眨掉酸出的眼泪,“……”大可不必。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苏灿瑶偷偷瞥了瞥裴元卿胸口的位置,裴元卿把那只玉镯贴身放着。
苏灿瑶轻轻撇了下嘴,于叔说这只玉镯是送给裴元卿未来娘子作聘礼了,也不知将来会戴到谁手上。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就生出一种自己所有物被人抢走的不适感。
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裴元卿不是只属于她的,他还属于他皇兄、他父皇、他未来娘子的,他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那个地方金碧辉煌、权势滔天,那才是他本来所在的位置。
可是她就只想跟裴元卿像这样在丹阳城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一切都不要改变,大家都待在身边。
两人回到府里,将小红和小黑交给小厮,穿过紫藤游廊,一路回到锦澜苑。
苏灿瑶才迈进门,就看到刘子煦和苏景毓坐在石桌旁,微微惊讶,“是刘公子”
裴元卿脚步顿住,抬头望过去,面色微微冷了冷。
刘子煦手忙脚乱的站起来,看到苏灿瑶后,激动的语无伦次,“姑娘还、还记得我”
苏灿瑶嘴角翘了翘,“我记性一向很好使。”
他们都见过两面了,她不至于连这都记不住。
刘子煦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眼睛忍不住频频望向苏灿瑶。
苏灿瑶今天穿着浅黄暗花纱比甲,配着梨花白长裙,走动间耳垂上的珍珠耳珰轻轻摇晃,白皙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粉嫩,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尽显少女的娇俏与明媚。
他一颗心乱跳个不停,愣了会神儿才想起来向裴元卿打招呼。
裴元卿疏冷的点了下头,在石桌旁坐下,眉眼沉郁。
苏灿瑶大大咧咧的坐到他旁边,拿着团扇轻轻摇着,为了维护两位哥哥在同窗面前的形象,就没让他们给自己打扇。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
苏景毓拿起茶壶给他们倒了杯茶,不咸不淡道:“刘兄路过,顺道过来的,是来讨要夹在话本里的纸条。”
裴元卿看了刘子煦一眼,这个‘顺道’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刘子煦面红耳赤地看向苏灿瑶,鼓起勇气道:“我昨日买话本的时候,不小心把随手抄的诗词夹在了里面,不知道苏小姐可有看到”
苏景毓看着刘子煦,微微讥讽的扯了下嘴角。
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书生,竟然也能做出这种耍手段的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刘子煦是故意把纸条夹在里面的,想引起他妹妹的注意,再顺势找借口登门,跟他妹妹加深认识。
苏景毓对于这种心计有些不耻,想要什么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没必要既想要又不敢承认,使这些暗戳戳的手段。
可他看着刘子煦紧张到汗流浃背的样子,也没忍心多说什么,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让他妹妹这么优秀呢!
苏灿瑶摇着团扇,朝裴元卿努了努嘴,未置可否道:“纸条在哥哥那里。”
裴元卿回屋一趟,把纸条拿出来,推到刘子煦面前,淡淡道:“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少没少。”
刘子煦见纸条在他手里,微微愣了一下。
裴元卿冷道:“昨天你送来的那些话本是帮我买的,而不是帮杳杳,你该问我这些纸条在哪。”
“是,对……”刘子煦发现自己短短几句话,就不小心把小心思都暴露了。
裴元卿面无表情道:“那些话本我不是买给杳杳的,不过我翻话本的时候,杳杳恰好在场,她也看到了这些纸条。”
刘子煦低低的垂下头,有一种小心思被发现的窘迫感,耳根变得更红,嘴唇嗫嚅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裴元卿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身上隐含威压道:“你以后放东西的时候小心些,尤其是书信之类的东西,很容易引起误会,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
刘子煦没敢抬头,喏然应是。
他第一次发现裴元卿身上的气势其实很摄人,只是他平时刻意收敛着,一旦放任自流,就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苏灿瑶没发现气氛古怪,看了看那些纸条,笑着问刘子煦:“你怎么会抄这些诗”
刘子煦眼神飘忽起来,抬头看了看她,意有所指道:“我读书时恰好见到这些诗,一看就觉得非常喜欢,所以抄录下来,想要多看上几眼……”
这些话是他提前想好的,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看了眼裴元卿和苏景毓,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磕绊了一下,“没、没想到不小心夹错了地方,放到了那些话本里。”
他们坐在花圃旁,蜻蜓、蝴蝶在花间绕来绕去,一片生机盎然。
苏灿瑶抬起团扇,拍走一只靠过来的蜻蜓,心不在焉道:“说来也巧,那些诗里都有‘杳杳’两个字,恰好是我的名字。”
刘子煦唇边浮起笑意,羞赧的看了一眼她,仿佛心意被发现了一般。
这些天来,他费尽心思跟蒋文笙打听了许久,才婉转打听到她小字‘杳杳’是哪两个字,又花功夫翻了许久诗词册,终于想到了这个讨她欢心的法子。
他本想通过这种方式跟她暗中传音,期待着她可以给他回信,可裴元卿最近一直都没有去书院,他等得急不可耐,才让苏景毓帮忙把话本带回来。
自从蹴鞠赛后,他就对她朝思暮想,他们已经这么多天没见,他怕她已经把他忘了,所以今天才借着这个机会冒冒然的前来。
他早就听说过苏家是丹阳城大户,却没想到如此富贵,他进府后一路看过来,忍不住战战兢兢,连茶盏都觉得比别处精细。
可是他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幻想,如果苏灿瑶这样一个锦玉堆砌出来的姑娘也钟情于他呢……
说不定他们就是上天赐下的一段缘。
苏灿瑶忍不住感慨,“我以前都没有发现,竟然有这么多诗里藏着我的名字。”
刘子煦唇边笑意扩大,面庞激动的涨红。
如果苏灿瑶能看出他的心意,如果苏灿瑶被他的心意打动……
裴元卿忽地抬头,拿起一片梅子姜,喂到苏灿瑶唇边。
苏灿瑶凑近吃了,酸的打了个激灵,“好酸。”
这家铺子的梅子怎么这么酸,不但梅子汁喝起来能酸出眼泪,连梅子姜都是极酸的,姜味浓郁,酸味冲鼻,两种味道揉杂在一起,十足的刺激。
裴元卿神色寡淡,低头喝了口茶,“酸就对了。”
苏灿瑶:“”
刘子煦握着手里的纸条,紧张的抿了抿唇,主动挑起话题,“苏小姐,那些话本你喜欢吗”
苏灿瑶把梅子姜咽下去,刚想说话,又一片梅子姜喂了过来,她只能朝刘子煦胡乱点了点头。
反正裴元卿让刘子煦买的都是最新出的话本,只要是她没看过的,她基本都能用来打发时间,无所谓喜不喜欢。
刘子煦露出开心的笑容,将手里的纸条攥得更紧了一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话本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再买给你。”
苏灿瑶想说不用了,从此往后,你买来的那些话本估计都是给海冬青看的,不是给我看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气哼哼地看了眼裴元卿,虽然裴元卿已经补偿了她新的话本,但话本当然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她才想张口,裴元卿又把梅子姜喂了过来。
苏灿瑶酸的往后直躲,裴元卿直接塞到了她嘴里。
苏灿瑶:“……”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投喂啊!
后悔,就很后悔,她当时就不该说想吃梅子姜!
裴元卿掀了下薄薄的眼皮,对刘子煦淡声道:“你以后不用再帮我带话本了。”
刘子煦神色顿时急了起来,紧张问:“为什么你之前给我的银子还没用完呢。”
苏景毓捻了颗梅子姜扔进嘴里,声音不轻不重道:“之前看你总喜欢去书铺,卿弟才让你顺道帮忙带几本,本来就不好一直麻烦你。”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有些强势道:“再说了,杳杳的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不好耽误你的时间。”
他已经尽量把话说的客气,如果不是念在同窗的份上,他早就把刘子煦赶出去了。
刘子煦这次敢往话本里藏纸条,谁知道下次会藏什么,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只会有损她妹妹的名声。
刘子煦做事太不顾后果,既冲动又不管不顾,他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更不可能给他机会再靠近他妹妹。
刘子煦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可他实在是情难自控,这些天他脑海里都只有苏灿瑶一个人。
苏灿瑶嚼了嚼嘴里的梅子姜,艰难的咽下去,忍不住皱眉,朝裴元卿抱怨,“太酸了,还好辣,味道冲的我都说不了话了。”
裴元卿把梅子汁放到她手边,“那就少说话。”
苏灿瑶:“……”
苏灿瑶轻轻磨了磨牙,抓起几片梅子姜就塞进裴元卿嘴里,还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她瞪着裴元卿,气哼哼的想,那就一起酸,一起辣,一起不要说话好了。
裴元卿任由她捂着嘴,看她额头上热出薄薄的汗意,拿起团扇给她扇了扇。
清风拂起苏灿瑶额前的头发,露出的小脸白皙又精致。
刘子煦望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如果他也能跟她这般亲密就好了。
苏灿瑶疑惑皱眉。
感情好她和裴元卿这样互相伤害是感情好
她愣愣松开手,怀疑这书生是在说反话。
裴元卿拿开苏灿瑶的手,忽然道:“不是兄妹。”
刘子煦怔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问:“什么叫不是兄妹”
裴元卿抬起透着凉意的眸子,淡漠地看向他,声线清晰:“我不是杳杳的哥哥,而是杳杳的未婚夫。”
苏灿瑶眨了下眼睛,抬手飞快捂住脸颊。
好险……差点又要脸红了!
幸好她已经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不就是未婚夫么,不就是未婚夫妻么,现在就算有人站在城墙上大喊,她也坚决不脸红!
刘子煦脸色一瞬间发白,终于察觉出几分古怪。
他之前就疑惑裴元卿为什么不姓苏,以为他们是表兄妹,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妹!不但不是兄妹,还有婚约在身。
苏景毓唇角轻轻扬起,裴元卿这个法子不错,如此一来倒是简单快捷,可以省去麻烦。
他笑了笑,打着圆场道:“刘兄,你不知道吗我妹妹和卿弟自幼订婚,早就有婚约在身,这丹阳城里的人都知道,你稍微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刘子煦身子晃了晃,唇无血色,脸色苍白。
他看了看裴元卿,又看了看苏灿瑶,强撑着笑容,声音艰涩道:“我是外乡来的,的确不清楚。”
苏景毓意有所指道:“刘兄下次凡事还是要提前打听清楚才好,免得做错事,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这番话隐隐含着几分敲打。
刘子煦眼皮不安的颤动,逐渐恢复冷静,也意识到自己借着送书的机会来传信有多荒唐,一时间无地自容,脸色变得更白。
他那点小心思自以为隐藏的很好,这一刻才明白,其实他做的事都过于急切了,没有顾及到苏灿瑶的名声,也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旦败露会有什么后果,更没有打听清楚情况就贸然行动。
刘子煦低垂着头,呐呐应了一声,再也坐不下去,魂不守舍的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站在锦澜苑门口,忍不住回头望去。
苏灿瑶坐在石桌旁,逗着笼中的一只鸟,眉目如画,唇畔隐隐含笑,由始至终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刘子煦忽然意识到,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他在她心里可能还没有那只鸟重要。
裴元卿和苏景毓亲自把刘子煦送了出去,见他面色惶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苏景毓便派了辆马车送他,免得路上出意外。
苏景毓想了想,自己也是时候该回书院了,于是也上了马车,反正他没有要带的东西,裴元卿帮他向父母禀报一声就行,便一道走了。
马车滚滚离去。
裴元卿送完他们回来,眉心深锁,脚步发沉,心上像压着东西一样沉甸甸的,令他无法展颜。
他走进锦澜苑里,抬头一看,苏灿瑶正坐在秋千上没心没肺的喝梅子汁,脑袋微微仰着,斑驳的树荫落在她身上,明明暗暗,光影浮动,晃动的裙摆像盛开的花瓣。
裴元卿眉头松了松,拔步走过去,“不是嫌酸不喜欢么,怎么还喝”
苏灿瑶放下竹筒,品了品味道,“习惯了这股酸味后,感觉好像还不错,如果能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裴元卿双手抱胸靠到旁边的树干上,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你感觉刘子煦怎么样”
苏灿瑶脚尖用力,在秋千上轻轻晃着,“什么怎么样”
裴元卿委婉问:“你就没感觉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苏灿瑶想了想,“他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
裴元卿眸色微沉,不自觉掐紧了手心。
“……就是你和哥哥的同窗啊。”苏灿瑶抬起手臂晃了晃,道:“他如果不是你们的同窗,我才不要在这里陪他说话呢,今天多晒呀,幸好没晒黑。”
裴元卿看着她白花花的胳膊:“……”
他走过去,默默把她的袖子拉下来,嘴角压抑的绷紧。
“好热!”苏灿瑶不满的瞪他,杏眼圆圆的。
裴元卿看着她乌黑纯净的瞳仁,忽然两只手握住秋千绳,停住晃动的秋千,微微俯身看着她,沉声道:“哥哥也是男人。”
苏灿瑶轻轻眨了下眼睛,很煞风景的问:“……不然呢”
“……”裴元卿直起身体,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苏灿瑶低下头,把玩着腰间的香囊,全然不知道自己脆弱的后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下,露出一片莹白光滑的肌肤。
裴元卿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杳杳。”他低声唤她。
苏灿瑶抬起头。
裴元卿声音沙哑,“你懂不懂刘子煦对你是哪种感情”
苏灿瑶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答,“知道啊。”
裴元卿气结,你如果知道就好了。
“你觉得那些纸条,他真的是不小心夹在里面的吗”
苏灿瑶语气平静,“不是啊,他是故意的。”
裴元卿愣了一下,迟疑问:“那你觉得他为什么故意这样做”
苏灿瑶垂下眼帘,拨了拨香囊上的流苏,嗓音寻常道:“因为他喜欢我啊。”
裴元卿猝不及防的怔住。
苏灿瑶把他推开,继续晃着秋千,不紧不慢道:“我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毕竟我和他才见过两面,后来看你和哥哥的反应,我就明白了。”
她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但她对自己的两位哥哥很了解,他们刚才看似平静,实则都暗藏锋芒,对刘子煦隐隐充斥着几分排斥和提防。
苏灿瑶想了想,气愤道:“他这个人好没有规矩,我跟他说话都没超过三句,他就敢锦书传信,一旦事发,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幸好你说那些话本不是买给我的,没经过我的手,不然恐怕还要留下隐患。”
她顿了顿,余怒未消道:“他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但着实有些糊涂,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不许让他再来府里。”
裴元卿唇边噙起一丝笑,应了声:“我已经吩咐过门房,以后不会让他进门了。”
苏灿瑶满意了,又秋后算账道:“你刚才也没有说谎,那些话本的确不是买给我的,刘子煦表错了情,那些纸条就全当是给灿一灿的吧。”
鸟笼里的海冬青听到自己名字,扇了扇翅膀。
裴元卿这才发现苏灿瑶把鸟笼挂在枝头,海东青正眨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他,身上的羽毛蓬松着,看起来又圆润了不少。
苏灿瑶拍了拍秋千绳,“哥哥,快给我推秋千。”
裴元卿走到她身后,任劳任怨的推了起来。
清风拂过耳畔,带来夏日难得的清爽,苏灿瑶在秋千上高高荡起,舒服的闭上眼睛,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与之相反,裴元卿只推了几下,后背就冒出汗意,烈日炎炎,动来动去最容易出汗。
裴元卿推了一会儿,倏然道:“你昨天跟太子说什么来着”
苏灿瑶身体一僵。
裴元卿凑到她耳边,声音如同念咒一般在她耳边响起。
“是谁说从小到大都对我极好的嗯”
苏灿瑶眼睛飞快眨了几下,理不直、气不壮的辩驳道:“我明明是说,我给你剥水果、督促你锻炼身体、提醒你早睡早起、帮你喂海东青、帮你摘花,这些事我哪样没做过”
裴元卿哑口无言。
苏灿瑶趾高气昂地用团扇拍了拍秋千绳。
“……”
裴元卿认命的继续推起来,一下一下,勤勤恳恳。
苏灿瑶满意的弯起唇角,“对了,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我,难道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刘子煦的心思”
裴元卿‘嗯’了一声:“我以为你不知道,没想到你忽然变聪明了。”
苏灿瑶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睨他,“难道在你心里我以前很笨吗”
裴元卿:“……”
汉川行宫内,灯火彻夜通明。
黄昏时分太子接到圣旨,乾丰帝命其带领群臣回京,即日启程,不得耽搁,因此行宫上下众人连夜收拾行李,为明日一早出发做准备。
祁烈负手站在长廊下,望着丹阳城的方向,眉心轻蹙,眼中隐含着不舍。
他知道父皇急着召他回京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还没有抓到,很有可能还潜藏在行宫周围伺机而动,他留在这里的确不安全。
自从当年粲儿出事之后,父皇就对行刺一事极为紧张,这次若非万不得已,也不会让他出京。
他明白父皇这道旨意的意思,可他跟弟弟才刚重逢,还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他能看得出弟弟跟苏家人感情很深,他不敢肯定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劝服弟弟回京。
祁烈望着庭院里的落叶,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破晓时分,暗卫潜入苏府,轻轻敲响了裴元卿的房门。
阖府寂静,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裴元卿踏着朝露离开苏府,骑着马朝城外飞奔而去。
祁烈焦急等在城外的八角凉亭中,看到裴元卿就一把攥住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道:“粲儿,你跟皇兄回去吧,你离宫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回去了。”
裴元卿抿紧唇角,轻轻摇了摇头,“皇兄,我还不能回去。”
“你是不想见父皇,还是仍介意着当年的事”祁烈眉心拧紧。
裴元卿抬头笑了一下,微风拂面,他眉宇间带着一抹释然,“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日子平淡却安静。”
祁烈声音焦急,“苏家是你的家,可皇宫也是你的家,你相信皇兄,皇兄这次肯定能保护好你,皇兄可以向你保证,那些流言蜚语绝不会再传出来。”
裴元卿缓缓摇头,“皇兄如今知道我在哪里,可以给我写信,我也可以去京城看望你,这就已经足够了,只是可惜这次相聚时间太短。”
祁烈心中既苦且涩,他看着长身玉立的弟弟,心知弟弟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不是他能替他做决定的。
“你决定了”
裴元卿坚定的点了点头,“还望皇兄在父皇面前帮我隐瞒。”
他不希望现在平静的生活被打扰,哪怕他能够证明他是父皇的儿子,但信与不信也在父皇一念之间,他不愿再去遭受这种质疑,更不想去面对父皇审视的目光。
他早就告诉过自己,从今往后他就只是裴元卿。
祁烈无可奈何,他不想把裴元卿逼得太急,免得裴元卿又离开了,何况当年是他和父皇没有保护好裴元卿,是他们亏欠了他,让他置身于危险当中,现在根本没有资格破坏他安稳的生活。
当年如果不是苏家人,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他。
祁烈焦急的在原地走了两步,面色凝重的沉思着。
近两年父皇身体越来越差,朝中波谲云诡,夺储之争愈发激烈,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弟弟现在回去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说不定会成为夺储之争的靶子,也许会有人把当年的事拿出来做文章。
至少对于当年之事,祁慎就是知情的。
这次有人在围场中埋伏要杀他,下次说不定那些人又会在另一个地方设下埋伏,弟弟如果跟他回去,很有可能也会受到波及,远不如在这里安全。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弟弟的身份,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祁烈沉思过后,发现现在的确不是一个裴元卿回京的好时机。
祁烈想开之后,眉头稍微松了松,他抬起头,目光不舍的看向裴元卿。
不管怎么样,此次围猎之行,他能找到弟弟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能够卸下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祁烈缓了缓脸色,露出几丝笑容,揶揄道:“粲儿,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小未婚妻”
裴元卿窘迫的摸了下鼻子,无奈唤他,“皇兄……”
祁烈哑然失笑。
看来他的确可以提前开始准备彩礼了。
“可惜这次走的急,没来得及跟苏家人告别,也没能跟你的小未婚妻告别,你下次回京,记得把她也带上。”
裴元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唇畔浮起一丝笑意,杳杳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睡觉。
祁烈抬起手,不舍的摸了下他的脸,神色郑重道:“粲儿,皇兄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你要记住,你是翊王,不是丹阳城里的一个普通少年,你早晚要回到你的位置上。”
裴元卿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澄亮的看着他,承诺道:“皇兄,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回去。”
祁烈红着双目,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待朝堂清净,他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的那一天,一定要让弟弟风风光光的恢复身份,做无人敢质疑的翊王。
祁烈压下眼中的伤感和不舍,朝裴元卿伸出手臂。
裴元卿抬手跟他牢牢相握,看着皇兄肩膀上的伤,眼眶也微微泛红,目中含泪道:“此行路远,万望皇兄珍重。”
苏灿瑶一觉醒来,发现裴元卿不在府里,一问小厮才知道他天还没亮就骑马离府了。
她不明原因,正想细问,就看到苏明迁急匆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苏灿瑶迈步过去,疑惑问:“爹爹,你去哪,怎么如此焦急”
苏明迁步履不停道:“太子殿下要带领众臣启程回京,我等地方官员都得前去相送。”
苏灿瑶面色白了白,神色一下子急了起来,“太子今天就走怎么如此突然”
“皇上听闻围场遇刺之事后雷霆震怒,派了重兵来保护太子等人回京,命令他们不得耽误,即刻启程。”
“太子身上的伤怎么办”
“路上乘马车,随行有太医看护,不会有事的。”
苏明迁说罢,不敢再耽搁,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
苏灿瑶神色恍惚的愣在原地。
太子要离开了,那么裴元卿呢……他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苏灿瑶站在院子里,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她却忽然觉得周身泛凉,生出一种失重的感觉,眼前仿佛有了重影。
祁烈一行人等的队伍启程后,裴元卿骑着马,跟在后面默默送了一段。
他不舍得皇兄离开,不知道下次再见面会是何时,可即使再不舍,他也不得不这样做,他不可能就这样撇下杳杳,撇下苏家众人,他还没找到机会向他们解释这些前因后果。
直到太子的车驾出了越县,他才勒紧缰绳,站在山坡上目送着他们走远。
这样一来一回已经过了小半日,他打马回城,在城门口遇到李忠,又顺路去了趟山上,把那些名籍文牒一一发下去。
李忠终于想开了,默认了他这样做。
山上那些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上一辈的是非恩怨不应该牵连到下一辈。
他们放不下前朝,放不下过往,这一切都跟孩子们无关,孩子们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应该适应新的朝代。
夏季多雨,傍晚时分暮霭沉沉,忽降骤雨。
山里路滑,裴元卿只得留在山上用了晚膳,还陪着李忠喝了几杯清酒。
李忠酒后兴致颇浓,说了很多当年他带着裴雪英逃亡回京路上发生的事。
他口中的裴雪英聪明而勇敢,虽然没有强迫的体力,却几次化险为夷。
裴元卿默默听着,将这些事都记在心里。
待雨势停歇,他把李忠扶回屋里,给他盖上被子,然后独自下山,骑着马往回赶。
他披星戴月的回到府里时,已经是明月高悬,夜色浓稠。
裴元卿走进锦澜苑,下意识朝苏灿瑶屋子的方向看去,屋子里暗黑一片,没有点灯,看样子屋子里的人应该已经睡了。
裴元卿收回视线,迈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抬眼望去,发现屋檐下亮着一盏昏暗的灯笼,门边蹲着一个人,小小一团,抱膝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微微蜷缩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