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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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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念灵握紧手里的帕子,懒得跟她计较,大步走了进去。
其余人等都跟了进去。
大家依次落座,赵柳湘赶紧让人把午膳端了上来,秦诗萝在旁边帮忙。
虞念灵看了两眼,认出来秦诗萝是苏府隔壁秦家那个孙女,秦诗萝比她们大两岁,能看出几分小时候的模样,尤其是她腰上那根皮鞭。
虞念灵也是因为这根皮鞭才对秦诗萝有些印象,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很多腰间挂香囊玉佩的姑娘,却唯独只见过这一位腰间挂皮鞭的。
虞念灵心底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丹阳城这些人突然都冒了出来,就好像在提醒她,她有一段多不堪的日子一样。
她这些年来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走到哪里都被大家追捧瞩目,早就习惯了别人仰视她,她十几年的人生里,唯独受挫的就是在苏府的那段日子。
在苏府里,苏灿瑶才是大家的掌中宝,她怎么都比不过去,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更喜欢苏灿瑶,一口一个杳杳小姐,更别提裴元卿和苏景毓,他们简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苏灿瑶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也能轻易引起她心底的不悦。
虞念灵偷偷瞥了几眼裴元卿,认出他旁边坐的就是苏景毓,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将这些人都忘了,如今记忆突然被勾了起来,她才发现这些人还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只是这些年来她刻意想要遗忘这段记忆。
那么他们还记不记得她呢
宴席开始,赵柳湘和秦诗萝也各自落座。
虞念灵虽说是位郡主,赵柳湘让人招待的更为精细一些,但京城里本来就不缺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官员家眷,大家不至于对一个郡主畏首畏尾,该怎么高兴还怎么高兴。
赵柳湘先起身敬了大家几杯酒,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大家才拿起筷箸。
苏灿瑶和秦诗萝坐在一块,她们早就尝过赵家厨子的手艺,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吃。
虞念灵横眼望过去,苏灿瑶如小时候一样能吃能喝,吃什么都透着一股香喷喷的感觉,让人食欲大动,看起来根本没有半分节食的样子。
虞念灵想到自己平时只敢吃六分饱,不由气得想摔勺子,她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像跟谁赌气一般大口吃饭。
结果一不小心吃撑了:“……”
好熟悉的感觉,小时候她每次跟苏杳杳一起吃饭就是这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虞念灵想起母亲常挂在嘴边的叮咛,懊恼的放下筷子,母亲说的对,不能为了一时口腹之欲就忘了维持身材。
她拿着帕子擦了下嘴,眼睛忍不住往裴元卿的方向跑。
裴元卿姿势端正的坐在桌案旁,眉目清冷,早就已经放下了筷箸,正目光淡淡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虞念灵目光滞了滞,只觉得今日何须赏画,裴元卿坐在那里就已经像画卷一般,真真的眉目如画。
裴元卿眼睛看了一圈,轻轻捏了捏拇指上的扳指。
今天来赵府的都是各府的公子小姐们,没有年长的长辈,也没有以前见过他的人。
他虽然觉得当年见过他的人应该都已经认不出他来了,但不得不以防万一,难免有个别记忆特别好的,还是要尽量避开朝中那些年纪大的重臣。
裴元卿微微垂眸,饮了一口清酒,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的凝固在他身上,他转头望去,对上了虞念灵微热的目光。
虞念灵见他凌厉的眸子望过来,心口一阵乱跳。
这些年来追求她的年轻公子不少,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和名门公子,可她就是看不上。
偏偏这个裴元卿,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里悸动不已,这种感觉她还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
虞念灵不但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还弯起唇角,朝他笑了笑,眼神微深,唇角笑容妩媚。
未婚夫而已,又不是夫妻。
她如果真想要,大可以抢过来。
反正父王说过,她想要的东西,只要是这世间有的,都可以给她夺过来。
裴元卿皱了皱眉,神色冰冷的放下杯盏,抬脚走了出去。
苏灿瑶吃饱喝足后,才留意到虞念灵一直在偷偷看裴元卿。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按照书中剧情,虞念灵再次遇到裴元卿后,就彻底喜欢上裴元卿。
她心里稍微有一点泛酸,但是不多。
毕竟按照原书走向,虞念灵对裴元卿的喜欢注定无疾而终,不会得到回应,书里裴元卿就没有爱上虞念灵,现在他们中间还有了一个她,以裴元卿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做出移情别恋这种事,更不会爱上虞念灵。
苏灿瑶低眉思索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足以证明原书剧情是可以改变的,她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死去,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可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起原书里裴元卿的结局,不能提前预知,就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祁凌风是原书男主,自带主角光环,他如果造反,估计在原本的剧情里应该是成功了。
他一旦坐上皇位,那么乾丰帝和太子肯定凶多吉少。
无论当时裴元卿身处何方,当他得知父兄出事的消息,会坐以待毙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的,从苏灿瑶想起的剧情来看,按照原著轨迹,她这个时候早就已经不在了,裴元卿和苏家三房也没有太多牵扯,那么他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牵挂,报仇时会更肆无忌惮。
裴元卿和祁凌风最终的结局恐怕只有你死我活,虞念灵是祁凌风的女儿,那么她和裴元卿早晚都会成为死敌。
苏灿瑶知道,想要阻止这一切就必须先阻止祁凌风造反,乾丰帝和太子是裴元卿的父皇和兄长,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
她低头沉思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已经撤下了,赏画宴正式开始。
秦诗萝见她在走神,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苏灿瑶对大家拿来的画作还是很感兴趣的,她回过神来,连忙摒除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聚精会神的看了过去。
赵柳湘作为举办这次宴席的主人,率先拿出一幅画供大家观赏。
苏灿瑶定睛看了看,发现这幅画是她师父早年的画作,连她都没见过,应该是师父年轻时送给赵荣平的,画作被保持的很好,师父那时的画技虽然稍显稚嫩,却灵气十足,画风跟现在略有不同。
大家对那幅画夸奖了一番,还有人激动的赋诗一首给大家助兴,气氛逐渐热络了起来。
众人依次把准备好的画拿出来,有些是名师大家之作,有些是他们个人比较喜欢的画,都极具特色,还有人把家中的珍藏带了过来,是市面上难能一见的好画。
苏灿瑶看的应接不暇,简直是一饱眼福。
不愧是京城,不愧是世家子弟们,这些画随便拿出一幅都能价值千两,能够一次看到这么多,机会实在是难得。
众人品评起来,各抒己见,其中也有擅画之人,见解很是独到,苏灿瑶听得津津有味,从中学到不少。
裴元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坐到她旁边,掌心放着一个小小的雪人。
苏灿瑶转头看到他,惊喜地望着他手里的小雪人,“外面下雪啦”
“嗯,刚下。”
苏灿瑶抬手想把雪人接过来,裴元卿躲了躲,低声道:“太凉了,我给你拿着。”
苏灿瑶嘴角翘起,摸了摸雪人的头顶,触感冰冰凉凉的。
裴元卿堆的这个小雪人可比她小时候堆的那个雪人好看多了,她明明画画时手指挺灵活的,可做这些事就有些笨手笨脚的,所以这些年来她都是让裴元卿堆给她看。
屋子里炭炉烧的暖融融的,雪人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汪雪水,顺着裴元卿的指缝淌下去。
苏灿瑶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将他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忽然想起来,她好像还欠他一条绣帕。
他们来京城这么多天,每天都有新鲜的事物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她差点就把这件事忘了。
苏灿瑶抬头偷偷觑了裴元卿一眼,眼神略显心虚。
裴元卿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朝她挑了下眉。
“苏小杳,你说来京后要给我什么来着我怎么忽然不记得了。”
苏灿瑶:“……”

虞念灵看着亲密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两人,没由来一阵恼火。
小时候就是这样,苏灿瑶和裴元卿两个只要凑到一块,别人就好像插不进去一样,尤其是她,无论她做什么,裴元卿都不肯对她笑一下。
虞念灵眸色暗了暗,倏尔微微一笑,拍了拍手,“轮到本郡主了。”
众人抬眼望过去,芳儿双手端着一轴画走上前来,面朝众人将画一点点展开。
虞念灵以手支颐,眉宇间带着几分得意道:“这就是本郡主今日带来给你们赏玩的画。”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声,苏灿瑶也抬眸望了过去,眸色微微动了动。
“这是青竹先生的真迹吧”
“是青竹先生的《百花图》!你们快看那上面的牡丹花,是青竹先生大婚后为他娘子亲手所绘的《百花图》!”
“青竹先生乃大昭最厉害的画师之一,可惜自从青竹先生故去后,他的画作就鲜少流传出来,听闻这世间留存的青竹先生的画作已经不足十幅,就连宫里也只有两幅。”
“多亏了郡主,我平生能有缘见一次青竹先生的真迹,再没有遗憾了。”
虞念灵神色高傲,听着大家的恭维声,唇角轻轻勾了勾。
赵初湘面露不解,仰起头声音稚嫩问:“苏姐姐,这位青竹大师很厉害吗”
苏灿瑶低头给她解释道:“青竹先生是非常有名气的画师,一幅画就价值万两,他对自己要求很高,觉得不满意的画从来都是画完即毁,因此流传出来的画作很少。”
赵初湘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越是稀少,越是珍贵。”苏灿瑶看着芳儿手里那幅画,眉心轻轻蹙了蹙,“不过这幅画……”
“这幅画怎么了”赵初湘好奇的昂了昂小脑袋。
苏灿瑶欲言又止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没有回答。
大家恭维了一阵,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郡主,您买这幅画用了多少银子”
“一万两千两银子。”虞念灵唇角得意的勾起,目光掠过苏灿瑶和裴元卿,声音上扬:“青竹先生的真迹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感叹起来。
“郡主不愧是王爷最疼爱的女儿,也只有您才舍得花这么多银子买一幅画。”
“无价宝难求,这样珍贵的一幅画岂能用银子来衡量,我等想买都买不到呢。”
“就是啊,可遇而不可求,只有郡主这样的身份,才能买到这样一幅佳作。”
虞念灵听得心花怒放,手指轻轻转了转腕上的珐琅手镯,抬头看向苏灿瑶,不紧不慢道:“苏姑娘,你觉得我这幅画如何”
她还记得,苏灿瑶小时候就拜了那位秦老为师,抢足了她的风头。
不过她猜测苏灿瑶这些年应该没学出成果,不然苏灿瑶早就把自己的画拿出来卖弄了。
虞念灵想起当年的事只觉得可笑,她那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还为输给苏灿瑶而懊恼,现在她想要多少好师父就有多少好师父,她的琴棋书画皆是大师教出来的,父王都给她请了最好的师父。
苏灿瑶见虞念灵点名问自己,心知她应该是已经认出他们了。
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淡淡道:“我资质愚钝,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幅画。”
“说来听听。”虞念灵与她对视一眼,唇边笑容愈大,“愚钝归愚钝,既然长嘴了,话应该还是会说的。”
赵柳湘看了看她们,眉心蹙了起来,总觉得虞念灵这话里暗藏机锋,似乎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苏灿瑶唇角抿紧,拧眉看向芳儿手里的《百花图》,实在不愿违背良心去夸这幅画。
赵柳湘莫名觉得灵郡主像是在故意找茬,急得拽了拽她的袖子,压低嗓音,“杳杳,你随便说两句应付过去。”
苏灿瑶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想污了青竹先生的名声。
虞念灵拨了拨手指上的金镶玉指环,见她半天都不肯开口,抬起冰冷的眸子直直看向她,“你不肯说”
苏灿瑶抿唇不言。
虞念灵声音不紧不慢却隐含威胁道:“本郡主如果偏要你说呢”
气氛微微凝滞,众人面面相觑,都察觉到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虞念灵幽幽道:“你如果不肯说,就是对本郡主不敬!”
裴元卿和苏景毓上前挡在苏灿瑶面前,拧眉看向虞念灵。
虞念灵眼中怒火更盛。
苏灿瑶拦住他们,直面虞念灵,淡声开口:“既然你想让我说,那我便说了,你不要后悔。”
虞念灵轻挑秀眉。
苏灿瑶漫步走到那幅画前,盯着看了片刻,直言不讳道:“这幅画是假的。”
她话音一落,众人便诧异的抬起头。
屋内空气凝滞了一瞬。
虞念灵一下子坐直身体,怒声喝斥:“你休得胡言!”
苏灿瑶神色疏冷,懒得多言,“我所言非虚,信不信由你。”
虞念灵神色几变,眼睛阴冷的眯了一下,“你敢说本郡主拿来的是赝品”
苏灿瑶不为所动,淡漠退至一旁,“是你非让我说的。”
其他人忍不住好奇出声。
“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灵郡主可是出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真真的才女,岂会买到假画”
“我们虽然没见过青竹先生,却知道青竹先生有一幅著名的《百花图》,传言这幅《百花图》百花争艳,其中一朵花瓣破损,跟这幅画上画的一模一样啊。”
“听闻青竹先生的夫人生平最爱花,养了满院子的花,因此青竹先生才为她画了这幅画,此乃一段佳话,岂会有假”
虞念灵洋洋得意起来,她有意无意的看了裴元卿一眼,娇声道:“正是因为这个典故,我才会花重金将这幅画买下来,其背后的故事和隐喻的情谊最是令人心动。”
苏灿瑶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
她本来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可虞念灵非逼着她品评这幅画,她没办法明知道这幅画是赝品,还把这幅画当做青竹先生的画作来评,这对青竹先生来说不公平。
她同为画师,做不出这样的事。
人群当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道:“我素来喜欢青竹先生的画作,对青竹先生的画颇有些研究,早年有幸见过这幅《百花图》,这幅画究竟是真是假,让我靠近一看便知。”
大家认出这人是宫廷画师,纷纷信服地点了点头。
“杨画师画技精湛,又是御用画师,他的评判准没错。”
虞念灵略一迟疑,点头道:“你过来看,这幅画是本郡主花重金买来的,不可能有假,有你给本郡主作证,免得有些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画师轻轻颔首,走到画前,目光专注的看了起来。
他将整幅画从头看到尾,看得极为细致。
大家不敢打扰他,都没有再喧哗。
虞念灵轻轻拨弄着指环,看起来丝毫都不担心。
过了一会儿,她眼睛忍不住轻轻瞟了瞟旁边的苏灿瑶。
苏灿瑶面色平静的站在那里,眉宇间似乎带着一抹笃定,面上不见丝毫慌张。
虞念灵眉心皱起,拨弄指环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她这幅画不会真的是假的吧
虞念灵仔细想了想,心态很快再次坚定起来,她买这幅画的时候仔细查验过,这幅画就是青竹先生亲手所画的,不可能有假。
苏灿瑶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在这里胡言乱语罢了,她看过的好画不知凡几,绝不会弄错。
一刻钟后,杨画师面色沉重的转头面向众人,默了默,对虞念灵开口道:“苏姑娘说的没错,这幅画的确不是青竹先生的真迹。”
众人哗然,满屋皆惊。
虞念灵面色顿变,一下子站了起来,拂袖道:“不可能!你们休想欺骗本郡主!”
杨画师神色为难,“郡主,这幅画虽然刻意模仿青竹先生的画风,但只模仿到皮毛,而没有模仿到精髓,的的确确是幅赝品……”
虞念灵面庞涨的通红,指尖颤抖,“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它是假的”
杨画师伸手指了指《百花图》,徐徐道:“青竹先生最擅长的画法便是三矾九染,刷上一层薄薄的矾水再进行反复渲染,颜色更为明艳、透亮,这幅画明显投机取巧,省略了几个步骤,颜色渲染的不够细致。”
“青竹先生画这幅画的时候可能突然犯懒呢不过是省略些许步骤而已,这不能作为证据。”
虞念灵正想继续辩驳,杨画师又道:“还有……”
虞念灵噎了一下:“……!!!”有没有完了!
杨画师指了指其中一朵花瓣花蕊的部分,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圆点,“青竹先生作画时有一个小习惯,画圆的时候喜欢留下一笔笔锋。”
虞念灵立即激动地指着画道:“这个红色圆点上不就留了笔锋”
杨画师轻轻点头,“的确如此,但问题也正出在这里。”
虞念灵眉心一下子拧得更紧,恶狠狠的瞪着他,“这不是正说明这幅画是青竹先生亲手所绘还有什么问题!”
杨画师没留意她的神色,细致的解释道:“画这幅赝品的人的确模仿的很像,但模仿的实在是太像了。”
虞念灵怒问:“像也有错”
杨画师道:“我当年见到这幅画时,青竹先生还活着,我当时留意到这个圆点,曾问过青竹先生,为何这个圆点会画得极其圆润,不像往常一样留有笔锋,青竹先生回答我说,因为这个圆点根本不是画上去的,而是他夫人给他绣香囊时,针不小心扎破指尖,血滴在了白纸上,形成了这个红色的圆点,青竹先生觉得很有意义,才顺势画着这幅《百花图》。”
他对青竹先生素来崇拜,极其沉溺于青竹先生的作品,有时看一幅画就能看上一整天,每一幅画都看得极为细致,不然当年也不会留意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圆点。
杨画师抬头道:“所以真的《百花图》这个圆点是极其圆润的,这幅画正是因为模仿的太像,才证明它是赝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这幅画是赝品,不就说明灵郡主买了一幅假画
虞念灵身体晃了晃,跌坐回椅子上,脑袋嗡嗡直响。
她花了足足一万两千两白银,就买到一幅假画
她还拿着假画出来招摇过市,在这么多人面前炫耀
最重要的是,苏灿瑶和裴元卿都在场,苏灿瑶还一眼就看出了画是假的!
她竟然在他们面前出糗!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全都惊愕万分。
“苏姑娘,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画是假的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等差一点就被蒙骗了。”
“可惜郡主花了那么多银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卖画的人,不然这些银子就白花了。”
“没想到竟是赝品,枉我们刚才浪费时间欣赏了那么久。”
虞念灵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的想要大叫,可她只能强忍着,努力维持郡主的仪态,只有手指紧紧抓着座椅扶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吕玉蝉看着她涨红的面庞,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她看了看虞念灵戴着的头面,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扬声开口:“郡主,你下次买画时可得看仔细些,不要再犯这样的错了,你如果不懂画,就把我们苏妹妹请去帮你长长眼,毕竟……浪费银子事小,被宵小蒙骗就事大了。”
虞念灵面沉如水。
吕玉蝉这番话分明是指她不懂装懂!说她在书画一道上不够精通!
自从她回到父王身边,她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偏偏这幅画是假的,杨画师说的有理有据,她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虞念灵迎着周围人质疑的目光,面色变了又变。
她这些年好不容易维持的才女之名,岂可因为这件事毁了此事如果传扬出去,她不但颜面尽失,还要被人在背后耻笑,真真是得不偿失!
不行,她必须挽回名声,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她是金尊玉贵的灵郡主!是名门贵女的典范!是她父王最骄傲的女儿!
虞念灵心思飞快转动,目光扫到旁边呆立的芳儿,忽然灵机一动。
她站起身,冲上前去,狠狠打了芳儿一巴掌:“好啊!都怨你这个臭丫头!我买到的明明是真品,怎么会变成赝品肯定是你贪财,偷偷调换了青竹先生的真迹!”
芳儿被一巴掌甩到地上,惊愕的捂住半边脸颊,抬头对上虞念灵猩红的眸子,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她转瞬明白过来,郡主为了自己的脸面,是要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
偷盗主子东西的罪名一旦落在她身上,她下半辈子就完了!
芳儿打了一个激灵,匍匐过去,抱住虞念灵的腿,痛哭流涕道:“主子!奴婢照顾您这么多年,您应该知道奴婢的为人,奴婢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做这样的事!奴婢是清白的!”
她眼睛转了转,大声道:“肯定是阿文那个狗奴才做的!这一路都是他抱着画匣,肯定是他趁机动了手脚!他交给奴婢的画就是假的!奴婢冤枉啊主子,你相信奴婢,奴婢刚才从他手里接过画就拿进来了,根本没有时间调换!”
反正郡主要的是替罪羊,那她就替郡主找一只替罪羊!
虞念灵神态高傲的瞥了一眼涕泗横流的芳儿,想到她平时手脚还算麻利,伺候起来也算贴心,与其牺牲她,再去找个贴身丫鬟伺候,还不如牺牲那个阿文,便矜持地点了点头。
“把阿文带下去打五十大板,如果他不肯把真画交出来,就直接打死。”虞念灵目光扫视一圈,煞有介事道:“以此为戒,看谁以后还敢偷本郡主的东西!”
芳儿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俯身叩首:“……是。”
苏灿瑶脸色难看至极,虞念灵竟然用如此轻飘飘的语气就想取人一条性命!
阿文根本就不曾偷画,又如何能把真画拿出来,那么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竟然只用两张嘴皮子就给阿文定罪了。
苏灿瑶攥紧手心,冷冷的盯着虞念灵,阿文虞念灵小时候虽然娇纵些,却没像现在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简直令人作呕。
外面传来阿文的哀嚎声,不断大声喊着冤枉,声音凄厉哀绝,众人听得脚底发寒。
虞念灵丝毫不为所动,施施然坐回椅子上,捻起一颗杨梅干放入口中,艳红的唇轻轻嚼着。
苏灿瑶眸色冰冷的盯着她。
虞念灵察觉到她的目光,回以一笑,眼神说不出的得意。
苏灿瑶缓声开口:“郡主,阿文是无辜的。”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的性命在她面前丧生,哪怕彻底得罪虞念灵,她也必须把话说出来。
虞念灵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你想给他求情”
苏灿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人调换过你的画。”
虞念灵嗤笑了一声,继续吃着杨梅干,语气讥讽:“你怎么知道没有你亲眼瞧见了还是你看到我买的那幅画什么样了如果都没有,你要怎么证明他是无辜的”
苏灿瑶声音冰冷而笃定,掷地有声道:“因为你买的那幅画不可能是真迹。”
虞念灵愣了一下,抬头望过去。
苏灿瑶朗声道:“这幅《百花图》不只代表着青竹先生对其夫人的爱,也代表着其夫人对他的爱,因此极为有纪念价值,所以……”
她顿了顿,迎着虞念灵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青竹先生过世时曾留下遗愿,这幅《百花图》是他送给夫人的,只属于他夫人,所以要拿这幅《百花图》做陪葬,他的独子已经按照他的遗命,亲自将这幅画在青竹先生和其夫人的墓穴前烧毁了,所以这世间早就没有《百花图》。”
虞念灵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苏灿瑶干净利落道:“当时青竹先生的几位亲友都在场,可以作证,郡主如果不信,派人一问便知。”
秦世忠就是这几位亲友之一,他和青竹先生都痴迷作画,惺惺相惜,是多年的好朋友,当时他亲自去送了青竹先生最后一程。
苏灿瑶能得知这些事就是听他说的,当初还很为青竹先生和其夫人的感情而动容。
众人忍不住唏嘘,既觉得感动,又为那样一幅绝世好画烧毁而心痛。
虞念灵咬紧牙关,气急败坏的瞪着苏灿瑶。
这么多年过去,苏灿瑶一点没变,依旧可恶至极!
“噗……”吕玉蝉没忍住,掩唇笑了出来,“郡主啊,苏姑娘既然早就知道这段往事,那么她从你把这幅画拿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是假的,可她为了维护你的颜面,都没有主动说出来,是你硬逼着她开口的,这件事可怪不得她啊。”
她就差把‘咎由自取’四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虞念灵面如寒冰,狠狠剜了她一眼。
吕玉蝉噤了声,嘴角却忍不住扬起幸灾乐祸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虞念灵额头突突跳着,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刚才炫耀得意时,苏灿瑶早就知道真相,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臭骂一顿。
可她不能发怒,不然此事传扬出去,就是她没理还无理取闹。
虞念灵轻轻闭了闭眼睛,努力将满腔怒火压下去。
她扯起嘴角,装作大度的模样,咬着牙道:“多谢苏姑娘告知真相,阿文既然没偷画,那就放了吧。”
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灿瑶面如寒霜的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她会诚心悔过。
虞念灵站起身,攥紧手里的帕子,强忍着喷涌而出的怒火,佯装平静道:“时候不早了,本郡主得早些回去了,不然父王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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