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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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丰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背脊微微佝偻着,声音很轻的说:“不会了,当年是朕糊涂啊……这些年来,朕没有一天能够安寝,总梦到你们母后指着朕的鼻子骂朕,粲儿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朕死后你母亲一定不肯见朕,不止你们母后,还有粲儿,他一定不想理朕了,他很难哄的,是朕活该……”
乾丰帝眼眶泛红的看着画上的裴元卿,裴元卿眼眶泛红的看着他。
苏灿瑶望着他们两父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命运弄人,还是该说人心难辨。
“轰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地面仿佛都跟着震颤。
众人陡然一惊。
裴元卿脸色发青,快步走到栏杆前探头去看,爆炸声竟然来源于大明塔底下。
苏灿瑶惊恐的发现,不是错觉,脚下的地面竟然真的在晃动!
变故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两人来不及说话,裴元卿已经把苏灿瑶架到了扶栏上,声音极快地喊道:“跳下去!”
苏灿瑶看了眼底下的湖泊,几乎是裴元卿声音一落,她就毫不犹豫的越过栏杆跳了下去。
这是她对裴元卿本能的信任。
根据从小到大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拖裴元卿的后腿,按照裴元卿的指令行事,就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苏灿瑶噗通一声落进冰冷彻骨的湖水中,待她从水里浮出来,大明塔已经开始坍塌歪斜。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周围都是朝臣们的惊呼声,她却仿若听不见一般,牢牢的盯着二楼眺望台的位置。
裴元卿见她平安落水,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钻进塔内。
苏灿瑶的一颗心一瞬间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紧。
塔内摇摇晃晃,乾丰帝和祁烈身体不受控制的踉跄着摔倒在地,横梁断裂,周围坍塌,眼前的一切晃动不止,地下的火药仍在不断炸响,大明塔逐渐倾斜。
祁烈爬到乾丰帝身旁,努力想把他扶起来,一根横梁突然砸下,正砸在他的腿上,他痛呼一声,冷汗霎时冒了出来。
大批的护卫往大明塔里冲,却连楼都上不去,歪斜的柱子挡住了去路,沙石滚滚。
乾丰帝脑袋撞在墙上,咚地一声响,碎石不断落下,砸在他的身上、脑袋上,他眼前阵阵发晕,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绝望。
莫非他与烈儿今日要葬身于此
大昭怎么办
仔细想想,他这一生已经了无遗憾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找到粲儿,不知道粲儿身在何处,或许他死后能寻求到一个答案。
周围瓦砾翻飞,又一根横梁迎头砸下,乾丰帝绝望的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很疲惫,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飞扑过来,横梁落下,上方传来一声闷哼。
乾丰帝愣愣睁开眼睛,一名少年撑在他身上,用单薄的身体替他挡住了砸下的横梁。
少年剑眉星目,一双眼睛极亮,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额边碎发垂落,极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乾丰帝眼睛一瞬间睁大,喉咙里颤抖着挤出一声:“粲儿……”
裴元卿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听到这声称呼,整个人愣了一下。
乾丰帝眼前越来越黑,他努力撑起眼皮,眼前黑影重重,彻底晕了过去。
浓烟滚滚,四周轰鸣声不断。
苏灿瑶浑身湿透的爬上岸,虚脱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寒风吹在她身上,湿透的衣衫浸着冷意。
她瑟瑟发着抖,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一样,只能努力仰着头,死死盯着眺望台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眼眶越来越红,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绝望之际,裴元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眺望台上。
苏灿瑶眼中一瞬间迸发出浓烈的光,身体里不知道从哪里涌起一股力量,踉跄着站了起来。
裴元卿扶着祁烈和乾丰帝,在大明塔彻底坍塌的一瞬间,从上面一跃而下。
湖里溅起水花,护卫们纷纷跳下湖,朝着他们游了过去。
苏灿瑶猛地呼出一口气,又跌坐回了地上,冷汗将衣衫再次浸湿。
她苦中作乐的想。
幸好当年兄长落水后,母亲就让他们都学了泅水。
万寿节突生变故,消息很快传开,整座京城风声鹤唳。
百姓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热闹的街道转眼变得空荡荡的。
苏灿瑶全身湿透的被送回府里,脸色惨白,唇无血色,身上披着一件大氅,走路时虚软无力。
沈懿和苏景毓脸色大变,来不及多问,赶紧让人找来大夫,又赶紧让丫鬟准备热水和换洗衣物。
丫鬟们伺候着苏灿瑶泡了个热水澡,苏灿瑶泡在温水里才觉得四肢慢慢恢复知觉,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待她从耳房走出来,驱寒的汤药已经煮好了。
沈懿和苏景毓见她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让她赶紧去热炕上坐着,吩咐丫鬟把汤药端过来。
苏灿瑶拢着被子坐在榻上,雪白着一张小脸,手里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喝汤药。
沈懿和苏景毓看得心疼,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苏灿瑶从惊吓中一点点缓过神来,嗓音还有些沙哑,“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景毓沉不住气问。
苏灿瑶嗅着屋子里飘散的苦味,把大明塔里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沈懿和苏景毓闻言震惊又错愕,忍不住心有余悸。
沈懿连忙问:“卿哥儿有没有受伤”
苏灿瑶垂下眼帘,声音艰涩道:“应该是受了伤的,具体有多严重我不知道,但他后背的衣襟上有压痕。”
苏景毓急道:“那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得赶紧找位大夫给他看看。”
苏灿瑶眸色微黯,乾丰帝被救上来时已经晕了过去,祁烈腿伤严重,但还维持着一丝清醒,昏迷前交代将此事交给裴元卿彻查,命令所有人听他指令行事,然后才彻底陷入昏睡。
朝臣们虽然不知道裴元卿的身份,但乾丰帝昏迷不醒的前提下,他们都得听太子的,有太子的命令在,他们不敢不配合裴元卿。
裴元卿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将所有人拘禁在皇宫里,只有苏灿瑶被他披上大氅派人送了回来。
现在整座皇宫被围的密不透风,层层封锁,没有人能出来。
大明塔周围也被官兵封锁了,那里地下埋着火药,得仔细清查一遍,当时那里的守卫和太监们都被抓了起来,正在大理寺严刑拷问,尤其是那位孙大人和姚公公。
能在大明塔下埋有火药,幕后之人必定早有计划,因此才能在大明塔搭建之初就将火药埋在底下,其在朝中势力恐怕不可小觑,分明是蓄谋已久,当初参与建塔的人都很有可疑,如果不将这些人从朝廷里揪出来,以后后患无穷。
还有太子上次在行宫遇刺,当时围猎场里也是被人提前埋了火药,跟这次的手法一致,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裴元卿把一切安排妥善后,就带着太子亲卫和几位大臣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方向应该是出了城。
苏灿瑶想起裴元卿当时的神色,猜测他应该会直接向祁凌风发难。
这一次是真的激怒了裴元卿,苏灿瑶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不会再隐忍,不会再暗中筹谋,更不会再徐徐图之。
苏灿瑶抬头望着窗外的天色,她只希望裴元卿能找到证据,不然她担心裴元卿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对付祁凌风。
此时的祁凌风正坐在皇宫的大殿里,周围都是吵吵闹闹的大臣们,他烦躁的蹙起眉心,恨不能把他们都拖出去砍了。
他神色阴翳,低头沉思着。
他想不通今天究竟哪一步做错了。
他为这一天筹谋了很久,精心布局,环环紧扣,每一步都用心计划过,不应该会出差错。
祁凌风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住眼中翻涌的暴戾和阴沉。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会先利用那十二幅画挑拨君臣关系,让朝中重臣对乾丰帝失望透顶,哪怕明面上不显,心里也会怀有怨怼。
紧接着大明塔倒塌,乾丰帝和太子身死,这个时候朝堂上必然乱成一团,那些重臣们本就心中正有怨气,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出手相帮,就算他们不趁机生事,肯定也是束手旁观,朝堂的水越浑,于他越有利。
待朝堂上众人两败俱伤之际,他就可以站出来独揽大权,那时候他隐藏在朝中的势力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他先推一个傀儡皇子上位,稳住局面,然后一点点蚕食掉整个大昭。
番邦使臣见大昭内乱,发现有可乘之机,肯定会带兵进犯大昭,边关不得安宁,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用平乱之名,将军权握在手里。
等他平定边关,有赫赫军功在身,他就可以让傀儡皇帝‘病亡’了,然后自己登基为帝。
只要一步步按照计划进行,何愁大昭的江山不落在他手里
可这些计划竟然都失败了!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祁凌风越想越气,半天都理不出思绪。
不过不打紧,他们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身上,他一直以来都伪装的很好,不可能有人会怀疑他。
何况他早就安排好了,他们就算顺着姚公公那条线查下去,也只会查到二皇子身上,顶多推二皇子出去做替死鬼。
他有些得意的想,乾丰帝和太子能逃过这一劫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早晚有一天会除掉他们。
此时的裴元卿,带着近卫们骑马出了城。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顺着大明塔这条线往下查,他却直接从历王府开始查,先是命人将整座王府围了起来,然后让赵荣平亲自带人进府搜查。
王府内的门客、方士全都被绑住手脚捂住嘴关了起来,送去大理寺严加拷问,尹青青、虞宝琳都被拘禁在府内,不得外出,虞念灵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暂时没找到。
裴元卿亲自带兵出城,直接带领众人奔向煤窑,护卫将山下围的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跑不出去。
煤窑从外面看就是普通的一个矿场,进去后里面的护院却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幸好裴元卿早有提防,让护卫们提前把佩刀都抽了出来,即使这样,护卫们也费了半天劲才将他们降住。
众人迈步走进去,里面看起来就是正常的煤窑,可若细听,煤窑里的人明明都被控制住了,却不知何处还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裴元卿派人将煤窑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了一遍,循着声音,大家找到了一道暗门。
裴元卿将刀架到一名护院脖子上,逼着对方打开暗门,第一个不肯服从,裴元卿直接将他抹了脖子,轮到第二个护院的时候,就老实了很多,瑟瑟发抖的转动机关将暗门打开了。
大家踏进暗门后,一眼望去都震惊不已。
里面的匠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仍在继续做着活,有人在锻造兵器,有人在造火药,敲敲打打的声音不断响起。
厉王命人暗中做这些东西,显然就是怀了歹心,其心可诛啊!
众人忍不住胆寒,跟着裴元卿过来的那几名大臣越想越心惊。
他们之前还质疑这个少年,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去调查大明塔坍塌一事,而是跑来城外搜查一座荒山上的煤窑,现在却全明白了!
大明塔那些火药怎么来的,分明是从这里来的!
那些堆成山的兵器又有何用那厉王定是在密谋大事,生了反心,想要造反了!
被关在宫里的祁凌风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厉王府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也不知道裴元卿带人端了煤窑,他只知道在皇宫里被关了一天,觉得很烦。
朝臣们都被困在大殿无法出去,也无法给外面传递消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整座皇宫都安静的出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乾丰帝和太子仍没有醒来,太医们忙得团团转。
祁慎装作一脸哀痛的徘徊在殿前,心底却忍不住生出一股期盼。
如果父皇和皇兄都不在了,这天下是不是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自认为,众多皇子里除了太子再没有人能跟他较量。
他背后有太后支持,只要父皇不留下遗诏,那么皇位只能由他来继承。
祁慎越想越激动,忍不住在殿前走来走去。
可是让他失望了,太医们虽然忙碌,殿内却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出现紧急的状况。
祁慎看到太医院院判走出来,连忙上前询问:“父皇和皇兄怎么样了”
太医院院判停住脚步,恭敬道:“二皇子放心,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陛下伤了脑袋,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苏醒,太子殿下腿伤虽重,但没有生命危险。”
祁慎眼底的失望差点藏不住,他咬了咬牙,不死心问:“太子的腿能恢复吗”
院判点点头,“只要好生休养,不会留下病根的。”
祁慎眼底一沉,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院判疑惑的望过去,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父皇和皇兄都没事,那真是太好了。”
院判奇怪的看了他两眼,不敢多言,拱着手离去。
祁慎眉心拧紧,犹不死心的想进去亲眼看一看,却被侍卫拦在了外面。
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一脚踹了过去,“本王乃皇子,现在要进去看望父皇,你们这些臭奴才敢拦本王”
侍卫忍着疼,拱手道:“王爷,裴大人吩咐过,除了太医外任何人都不许入内,哪怕是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祁慎气急败坏的骂道:“他算什么裴大人他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拿着鸡毛当令箭!”
祁慎想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就忍不住一阵牙疼。
那小子究竟是谁是太子的心腹还是他父皇的心腹他以前完全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如果不是太子昏过去前把事情全权交给这小子处理,现在这皇宫已经被他控制在手里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被动。
那样……他父皇和太子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就可以由他说了算了。
祁慎越想越气。
他还想往里闯,周围的侍卫却都很死心眼,坚决不肯放他进去,牢牢的挡在大殿门前。
祁慎别无他法,气急败坏的将他们臭骂了一顿,转身去了太后的秀安苑。
朝臣们在大殿里被关了一天一夜,除了吃喝和如厕外都不能出去,次日清晨已经是怨声载道。
祁凌风脸色极差,周身笼罩着一股戾气,脸上再也伪装不出半丝笑容。
那等黄毛小儿竟敢关着他!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待他登基为帝,定要拿那黄毛小儿开刃!
朱红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阳光照进殿内,众人激动的抬头望去。
裴元卿抬脚走了进来,身姿高挑,眉目清俊。
老臣子们望着他背光的身影,有一瞬间竟然觉得看到了年轻时的乾丰帝,纷纷觉得自己眼花了。
众人恍惚一瞬,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你这小子!我等都是朝之重臣,你竟然敢把我们关在这里!”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目无尊长!太子知道你拿他的命令这样行事吗!”
“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如果不给我们一个交代……”
裴元卿面不改色问:“你要如何”
那名臣子哽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如何,“……我就上折子弹劾你!”
裴元卿语气淡淡:“悉听尊便。”
众人:“……”可恶,这小子好会气人!
祁凌风周身压抑不住的烦躁,不耐烦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裴元卿抬眸,冷冷地望向他,清润的嗓音缓缓流淌在大殿中,“别人可以,你不行。”
祁凌风眉心一跳,眼中怒意更盛,“为何你针对我”
裴元卿抬起下颌,淡漠的看着他,掷地有声道:“祁凌风意图造反,谋害陛下和储君,罪不可赦,速速将其捉拿!”
大殿寂静一瞬,群臣哗然。
祁凌风猝不及防的睁大眼睛,心底重重一沉,面上神色不改地怒斥:“你这黄毛小儿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二心!你少血口喷人!”
裴元卿讥讽的笑了一下,“好一个绝无二心。”
祁凌风继续大声指责道:“你找不出罪归祸首,为了交差就把我推出来应付了事,我看你才是其心可诛,说不定那幕后黑手就是你!”
裴元卿抬手,接过护卫递来的剑,抽剑出鞘,长剑寒芒凛凛,他咚的一声把剑摔在大殿上,冷问:“王爷,可还眼熟”
众人好奇的望过去,都有些不明所以,祁凌风却面色巨变,脸上再也不见了刚才的平静。
他当然认得这把剑,剑上还有他命人刻下的标志,分明是他私下秘密让人造的剑!
祁凌风脸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脑子里一片空白。
裴元卿道:“王爷,不如你自己来说说看,你在城外煤窑里秘密命人造兵器、制火药,究竟是何居心”
众人震惊的睁大眼睛。
祁凌风神色慌乱起来,试图反驳:“我不知道什么煤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煤窑是我的”
他没想到他们会直捣黄龙,连煤窑都查获了,一时间被打个措手不及,只能下意识的辩驳。
裴元卿笑了一下,风轻云淡道:“你城外别院中的护院、小厮,还有煤窑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大理寺被审问一夜了,你还要狡辩吗”
祁凌风陡然惊住,这小子竟然连他在城外的别院都知道!
裴元卿继续慢悠悠道:“对了,你府里那些门客、方士比他们还早被捕,这些人有些禁不住审问,不过是一夜时间而已,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招供了。”
大臣们听得震惊不已,目光诧异的看向祁凌风。
怎么可能厉王不是一心想求长生吗
有人忍不住把疑惑问了出来。
裴元卿看向他们,声音莫测道:“厉王府经常四处购置火法炼丹所需的硝石、硫黄和焦炭等物,几颗丹药而已,真的需要那么多吗厉王在府里养那么多方士,真的只是研制丹药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直到此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厉王求道问长生分明是幌子,那些方士研制的根本就不是丹药,而是火药!大明塔下埋的那些火药很有可能就出自他们之手!
大臣们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竟然被厉王骗了,还骗了这么久,一点都没看出来他的狼子野心!
祁凌风面色几变,怔然看着裴元卿,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们分明早就盯上他了!
他们连煤窑的位置都早就知道了!
那些画像上的玄奥之处恐怕也早就被他们发现,难怪昨天会事败!
他心神巨震,喉咙里泛起血腥气。
侍卫们冲上前去,将他用力按到地上。
祁凌风目呲欲裂,高大的身躯奋力挣扎,却架不住侍卫人多,他挣扎无果,被牢牢按在地上,头发散乱,额上青筋凸起,双目猩红的盯着裴元卿,喉咙里怒吼出声。
他不甘心!
他筹谋多年,不惜为此蛰伏隐忍,每一步都极为小心,怎么可能被发现!
众人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都被他癫狂的样子吓到了,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都觉得他现在的样子陌生极了,也可怕极了。
侍卫首领上前一步,朝裴元卿拱手道:“现在要将罪王带下去吗”
裴元卿目光扫过朝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急,昨夜搜查一夜,收获颇丰。”
有些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目光紧迫的盯着他手里的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
裴元卿嗓音响起,“宋晖勋、赵正睿、刘九、肖鹄……”
每一个被他点到名的臣子,身体都剧烈的颤抖起来,面色变白,额头上冒出冷汗。
因为他们都是厉王一党的人!
其他大臣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面面相觑,全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元卿念完所有名字,那些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冤枉啊!我与罪王绝无半点干系!”
“不知道裴公子是在哪里看到这份名单的,但我绝对跟此事无关,肯定是罪王刻意陷害!”
“我对大昭忠心一片,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裴元卿冷着脸,“你们不必浪费唇舌,昨夜我与赵大人已经带人抄了你们的家。”
几人呼吸一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裴元卿:“你们跟厉王的往来信件、受贿金银、诋毁陛下和太子的言论,全都证据确凿,涉事人等也已经全部送往大理寺审问。”
几人看大势已去,绝望的跌坐在地,抖着唇不断磕头求饶。
裴元卿冷眸微垂,扬声道:“来人,将厉王党羽一并拿下!”
侍卫们纷纷上前,将他们一起押了起来。
众人震惊过后,不由诧异地看向眼前的少年,少年虽无官职在身,行事却沉稳果断,短短一夜竟然就已经把整个京城查了个底朝天,速度之快,手段之果决,让人不敢小觑。
祁凌风被护卫抓着肩膀站起来,他双目猩红地盯着少年冷厉如锋的眉眼,至今都觉得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只是做了场噩梦。
他挣扎着不愿意离去,阴冷问:“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裴元卿看向他的目光极为厌恶,“你们一家人都是黑心肠,装得再伪善也是藏不住的。”
祁凌风脸色铁青,目光阴翳地盯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裴元卿懒得回答,抬脚走出大殿。
“诸位大臣可以各自归家了。”
刚刚还急不可耐的众人,明明已经可以离开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往外走,他们太过震惊,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裴元卿负手而立,眼睛微微眯了眯。
殿外日光清冷,落在身上也感受不到温度。
侍卫押着罪臣们依次走了出来。
祁凌风路过裴元卿身边时,再次恨生问道:“你跟我有仇”
裴元卿屈指挠了下眉心,轻轻一笑:“尹青青和虞宝琳十几年前差点害死我的未婚妻,你说我们有没有仇。”
他虽然在笑,眼神却无比冰冷。
祁凌风第一反应是压根不信,裴元卿现在看起来也是年岁不大的样子,十几年前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可是他又陡然想起一段陈年旧事,眸色蓦地一沉。
裴元卿回头望去,祁慎扶着太后走了过来。
太后鹤发童颜,穿着暗红宫装,袖口是云纹百寿花样,裙子逶迤曳地,苍老的双目炯炯有神,一双眼睛审视的看着裴元卿,身上带着佛堂里的香火味。
祁慎扶着她,神色洋洋得意。
裴元卿望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讥讽的扯了下嘴角。
小时候就是这样,祁慎一旦跟他发生争执,就会把太后请出来做靠山,转眼就从一只战败的鹌鹑变成一只开屏的孔雀。
众人躬身行礼,齐声道太后金安。
太后目光如炬的盯着裴元卿,神色高傲问:“你是谁”
裴元卿淡声道:“无名小卒。”
“一个无官无职的无名小卒就胆敢捉拿王爷和诸位大臣你哪来的胆子!”太后横眉竖目,扬着声音道:“哀家还活着呢,这宫里轮不到你做主!”
众臣吓的战战兢兢。
裴元卿从小被她吼惯了,只掀了下眼皮,仍然面不改色的伫立在她面前,神态没有半分变化,也不见丝毫退让。
太后不是乾丰帝的亲生母亲,她心里只有她亲侄女生的祁慎,从小到大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祁慎,对其他皇子百般挑剔,裴元卿从小就对她敬而远之。
“那轮不轮得到孤做主”祁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他乘着素舆,一名小太监推着他走了过来。
祁烈走至太后面前,目光冰冷的看向太后旁边的祁慎,厉声斥责道:“皇祖母在佛堂清修,父皇告诫过你,不许去打扰皇祖母,你为何屡教不改!究竟是何居心!”
祁慎面色一白,自从当年他母妃被赐了白绫后,太后躲进了佛堂里甚少出来,不跟乾丰帝发生正面冲突,乾丰帝的确勒令过他不许打扰太后,其实就是不想让他们二人多见面。
太后瞪着祁烈怒斥:“目无尊长!你既然知道哀家是你的皇祖母,岂可当着哀家的面出言不逊!”
祁烈神色冷了冷,四两拨千斤道:“孤在管教皇弟而已。”
太后气得直喘。
祁烈面色沉冷,声音不容置喙道:“太后累了,送太后回宫。”
侍卫们上前,对着太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孽障!哀家不用你们送!”太后气得手抖,既然祁烈已经醒了,这朝堂的事她再难以插手,留下也是无用的。
她不愿在众臣面前丢脸,甩着袖子大步离去。
“恭送皇祖母。”祁烈道。
祁慎恼怒咬牙,他本来想趁乾丰帝和祁烈昏迷不醒,在众大臣面前呈呈威风,最好能把权力裴元卿从手里夺回来,不成想反在朝臣面前被祁烈落了面子。
他回头瞪了祁烈和裴元卿几眼,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尤其是祁烈护在裴元卿面前,裴元卿冷冷看着他的样子。
祁慎晃了下神,挠了挠头,“皇祖母,你觉不觉得这个姓裴的小子有些眼熟”
太后不以为然,“那小子姓裴,估计是太子母族的人。”
“原来是裴家人……”祁慎恼怒地嘟嘟囔囔道:“祁烈还没做皇帝就敢这么嚣张,以后他真登基为帝,还不得把裴家捧上天去,咱们姚家以后就真没有翻身之日了。”
太后想到被贬谪的娘家,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乾丰帝当年为了祁粲那个六岁小儿,将她母族贬谪出京,赐死了她的侄女和兄长,若非她壮士断腕,舍了侄女保全自己和祁慎,现在恐怕一点胜算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