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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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苏景耀却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花钱雇了帮凶。
护卫们刚才不敢靠得太近,怕打草惊蛇,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后面,这一片巷子多,天色又暗,他们一时走岔了路,才到的迟了须臾,不过幸好及时赶上了。
战况几乎瞬间扭转,那几个壮汉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完全不是护卫们的对手。
苏景毓悬着的一颗心落了肚,来不及思考裴元卿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护卫,赶紧带着秦诗萝往前跑。
他不敢耽搁,边跑边喊:“多谢各位兄弟了!苏某日后再亲自道谢!”
他看得出来,这些护卫都身手了得,打败那几名壮汉完全不成问题。
两人跑到巷口,上了的停在巷口的马车。
巷子里都是拳脚相击的声音,不时传来壮汉们的痛呼声,一听就无比惨烈。
苏景毓亲自驾马车冲向考场,幸好清晨路上人少,没有人再出来阻挡他,一路畅通无阻。
两人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及时赶上了。
考场前都是赶考的书生。
苏景毓停下马车,拿着赶考用的东西马不停蹄的冲向考场,在入口处停下,把需要检查的东西交给守卫。
他气喘吁吁的回过头。
朝阳初升。
秦诗萝站在马车前不断朝他招手,脸上带着兴奋又灿烂的笑容。
苏景毓晃了下神,轻轻笑了笑,冲她微微颔首,步履坚定的走进了考场内。
裴元卿端着汤药进门,见苏灿瑶赤脚踩在地上,正站在窗边朝着窗外张望,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苏灿瑶床边铺着羊绒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但现在还没有入春,清晨很是寒凉,她光着脚下地,容易受了凉气。
裴元卿放下汤药,大步走过去,将她拦腰抱回拔步床上,沉声道:“风寒未愈,不许胡闹。”
苏灿瑶坐在床边,拢了拢披散的乌发,“我想看看什么时辰了,哥哥这个时辰是不是都进考场了”
裴元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开考了。”
苏灿瑶不自觉有些紧张,手指轻轻抓着身下的绒垫。
裴元卿唇边噙着一抹淡笑,在她头顶揉了一下,“别担心,如无意外,你这个状元妹妹是做定了,最低也能做个探花妹妹。”
苏灿瑶更紧张了,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让太子殿下给我哥哥泄题了不行啊!寒门学子读书不易,求的就是个公平,那种败坏道德的事我们可不能做。”
裴元卿沉默片刻,无力道:“我只是对阿兄的水平有信心。”
“……哦。”苏灿瑶眼神游移起来,抬手摸了摸额头,怀疑自己还在发烧。
她怎么会想到那么离谱的方向!
裴元卿把汤药吹凉递给她,“快点喝药吧,不然人病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苏灿瑶扁了扁嘴:“……”
她看着手里冒着苦味的汤药,忍不住皱眉,磨磨蹭蹭,半天一口都没喝下去。
“我已经不烧了,我觉得我喝几碗姜汤就能好,可以不用喝药了。”
裴元卿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要不你再睡会儿,等你睡着了,我用昨晚给你喂药的法子喂药。”
苏灿瑶脸颊一红,仰着头就把一碗汤药喝下去,那速度、那架势,也许再来一碗还能喝下去。
裴元卿忍笑,往她嘴里喂了颗饴糖,用拇指轻轻蹭掉她唇上的水渍。
“原来你知道我昨晚是怎么给你喂药的。”
苏灿瑶身体一僵。
裴元卿又问:“跟话本上写的一样吗”
苏灿瑶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扑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用被子挡住红彤彤的面庞。
裴元卿不再逗她,坐到床边帮她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免得遮住口鼻。
天光大亮后,其他人得知消息纷纷跑来看望苏灿瑶,陪了她大半天,见她烧彻底退了才各自去忙,留下沈昔月陪她说话。
裴元卿只得去隔壁看书,待沈昔月离开他才偷偷回来,引得苏灿瑶捂唇偷笑,觉得身上难受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苏灿瑶病了三天,气色才好了一些,不再病恹恹的,算算日子,苏景毓应该已经科考结束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裴元卿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听她这么说,笑了一下道:“兄长还得在京城等着放榜呢,若他中了贡士,还得金殿传胪,等他一路赶回来,少说还得一个月。”
苏灿瑶有些兴奋道:“哥哥答应过我,考完就写信来告诉我他考得怎么样,这几日你帮我留意着点,千万别错过了京城来的书信。”
“知道了。”裴元卿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你先把病养好,省得兄长回来看到你这样,还得怨我没把你照顾好。”
苏灿瑶脸颊一热,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嫩,嘴唇恢复了水润,像石榴一样嫣红饱满。
裴元卿多看了她几眼,等她吃完苹果,扶她躺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你风寒未好,再睡会儿。”
苏灿瑶轻轻点头,阖上眼睛。
有他在旁边守着,睡意很快涌了上来。
房门传来吱嘎一声响,裴元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苏灿瑶疑惑的睁开眼睛。
裴元卿这几日一直陪着她,就算她睡着了,他也只找本书坐在一旁慢慢看,今日怎么这么急着离去
苏灿瑶清醒了一点,坐起身往外张望,见裴元卿是往正屋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披着斗篷跟了过去。
沈懿、苏明迁和沈昔月正坐在正屋说话,苏灿瑶躲在廊柱后面,偷偷的往屋子里瞧,只见裴元卿走进去后,然后朝着他们三人跪了下来。
苏灿瑶睫毛一颤,惊讶的睁大眼睛。
屋子里的三人也同样震惊,伸手想扶他起来,他却不肯起来。
苏灿瑶往前挪了几步,又靠近了一些。
裴元卿清冽的嗓音从屋子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当年我落难,幸得祖父救我……”
“……当年我与杳杳的婚约,是情势所迫,虽然做不得数,但我与杳杳……而今我想正式……”
寒风一阵阵吹过来,呼哧呼哧作响。
苏灿瑶着急的把头上戴的兜帽掀了下来,侧着耳朵去听,风势过大,裴元卿的声音夹杂在风里断断续续的。
她隐约能猜到裴元卿想做什么,不由有些紧张。
裴元卿一席话说完,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声音郑重,“祖父、月姨、迁叔,我想郑重的请求你们,将杳杳嫁与我,我此生定不会负她。”
这一声倒是十分清晰,苏灿瑶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躲在柱子后面红了面庞。
苏昶和沈昔月自然欣然应允,他们早就看出两个孩子的情谊,自然乐得促成一段好姻缘,又或者应该说,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们从来都不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还能插进其他人。
他们长久以来的默契和亲昵,早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如果两个孩子只糊里糊涂的在一起,他们反而要担心,裴元卿能正式的来求娶,将他们的事及时告知他们,他们只觉得欣慰。
苏明迁一抬头就看到苏灿瑶满面通红的躲在廊柱后面,白皙的手指微微紧张地抠着朱红的廊柱,一双杏眸里透着羞窘,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
苏明迁心情复杂,他自然也无法拒绝。
他心中虽然不舍得女儿嫁人,但他清楚再也不会有比裴元卿更好的女婿人选。
裴元卿一表人才,又经过十几年的相处,是实打实的对她女儿好,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不会再有第二个。
最重要的是,裴元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叫一家人亲上加亲。
苏明迁把裴元卿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无需多说,我们信你。”
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杳杳交给其他人。
这个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娶他女儿,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裴元卿。
裴元卿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苏灿瑶站在长廊尽头,裙摆随风轻扬,眼中含羞带怯。
他快步走过去,握住她泛凉的手,“怎么出来了”
苏灿瑶把头埋到他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红着脸不说话。
裴元卿见她这副反应,明白她是把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
他嘴角止不住的带着笑意,藏都藏不住,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回走。
苏灿瑶抱着他脖子,靠在他怀里,抬眸望着他脸上的笑,一颗心也忍不住泛软。
她待脸上的红晕微微散去,才小声问:“你把你的身世告诉他们了吗”
裴元卿把她放到床上,双臂横在她两侧,看着她道:“还没说,他们应允将你这个苏家的宝贝疙瘩嫁给我,恐怕已经心情复杂,今晚要睡不着觉了,还是等下次再跟他们说吧。”
苏灿瑶笑着拍了他一下,“你才是疙瘩。”
“嗯。”裴元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你是宝贝,我是疙瘩。”
苏灿瑶:“……”可恶,这人脸皮越来越厚了。
第86章
夜里,苏灿瑶可能是因为白天吹了冷风,又发起烧来,不过没像之前那样烧的全身滚烫,只是微微有些热。
裴元卿放不下心,留下亲自照顾她,喂她喝了汤药,坐在床边看着她入睡。
晚上他就守在她屋子里,一会儿给她换额头上的湿帕子,一会儿给她擦洗通红的脸颊,待她退了烧,也不放心离去,就趴在她床边浅浅的睡了过去。
夜色静谧,月色静静的倾洒下来,如薄纱一般笼罩在屋子里,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
苏灿瑶在睡梦中眉心蹙紧,陷入了一个很痛苦的梦境。
随着裴元卿也陷入睡眠,两人坠入了同一个梦境中,走马观灯似的看到了许多事。
他们再一次在梦中亲眼看到大明塔坍塌,可梦中的结果却跟他们现实中所见的完全不同。
梦里乾丰帝带着众臣走进大明塔内,那十二幅功臣图上恰好的显现出‘佞臣’两个字,引得群臣震惊,塔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而沾了血渍的那幅图虽然也被替换掉了,但作画之人明显没有苏灿瑶那么用心,似乎是赶时间画出来的,十分潦草,明显不如另外十一幅画。
明显的差别对待,令画上那位老将军的后人极为不满,那位老将军曾经的手下们也全都怒气横生,对乾丰帝感到不满,感觉他是不尊重老将军。
见此情景,乾丰帝和祁烈连忙向众人解释,是有奸邪小人作祟,这些画是被人做过手脚,那上面的字绝不是他们让人写的,他们一定会调查清楚此事,抓出幕后黑手。
众人全都半信半疑,怀疑乾丰帝和祁烈是故意为之,借此来敲打他们,他们虽然敢怒不敢言,但心里全都扎进一根刺,对乾丰帝和祁烈生出几分不满。
紧接着大明塔坍塌,祁烈为了救乾丰帝意外亡故,乾丰帝虽然勉强抱住性命,被救了出来,却昏迷不醒。
太后从佛堂出来,趁机把皇宫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让祁慎亲自将皇宫守得密不透风,乾丰帝被太后喂了汤药,日日昏睡,没能坚持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连一道圣旨都没有留下。
乾丰帝骤然薨逝,太子也已经不在了,百官群龙无首,朝廷乱成一团。
几位皇子斗的不可开交,各方势力角逐,接连数月都没选出该由谁来继承皇位,期间还折损了两位皇子,连谋害他们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最后祁慎在太后的支持下,由祁凌风出面将其推上了皇位。
祁慎刚坐上皇位不久,边关就突然生了乱子,邻国派兵攻打边境,边关守将不敌,已经连失了两座城。
祁慎一下子慌了神,把兵权交给祁凌风,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命其领兵去边关对敌。
祁凌风牢牢把兵权握在手里,一路带兵去了边关。
他明明只用半个月时间就能把敌军赶跑,却足足在边关耗了大半年。
他以此为借口不断跟朝廷要钱、要粮、要增援,差点把国库掏光。
祁凌风用这半年时间,一点点把边关兵将收拢为自己所用,凡是有敢违抗命令,不肯服从于他的,全都被他找理由斩杀了。
直到他把大昭的兵马变成自己的兵马,又攒足了银粮,才带兵回京。
祁慎只做了一年皇帝。
这一年来他醉生梦死,沉迷于酒色当中,用人唯亲,不但把姚家人召回京城,还全都予以重用,姚家人跟着他作威作福,欺压了不少小官和百姓,早就引起朝臣不满。
祁凌风带兵回到京城,祁慎还傻傻的带着群臣去迎,大张旗鼓的要给他办庆功宴。
庆功宴上,酒过三巡,直到祁凌风把剑架到祁慎的脖子上,祁慎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祁凌风摔了酒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历数祁慎的罪状,祁慎这时候才发现,官兵早就已经将皇宫团团围住了,就连整座京城也被围的水泄不通。
太后震怒,为时已晚。
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祁凌风的狼子野心。
祁凌风派人毒死太后和祁慎后,对外宣称是有乱臣贼子暗害他们,他已经为他们手刃了仇人,然后由他在朝中的内应出面,推举他为皇帝。
凡有不服者,皆杀之。
祁凌风就这样谋权篡位,自己登基为帝。
祁凌风称帝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虞家平反,然后赐了尹青青一杯毒酒,立虞宝琳为后,封虞念灵为公主,而尹青青的狗腿子苏景耀也被他一并下令处死。
苏灿瑶在睡梦中痛苦的拧紧眉心,因为接下来梦中看到的一幕,简直让她心如刀绞。
苏景耀眼看活命无望,在被处死前夕不管不顾的大骂。
他把虞宝琳在苏家做过妾室的事吼了出来,还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虞宝琳就是当年那个在苏家偷了金银财帛逃跑的虞姨娘。
虞宝琳想起这段往事,吓得花容失色。
如果被人知道她不但在苏家做过姨娘,还曾卷走苏家细软潜逃,世人得怎么看她她以后还怎么做皇后
祁凌风当时没说什么,只说苏景耀满口胡言,让人立刻将他处死,事后却做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祁凌风当年早在找到虞宝琳后,就查明了她在逃跑期间都做了什么事,自然对当年之事一清二楚。
他为了避免以后还会传出风言风语,连夜派人将苏家满门灭门,血洗了苏家。
苏家全府上下没有一人逃过,就连大房和二房都没能幸免,鲜血染红了地面。
苏灿瑶在睡梦中痛苦的呻吟一声,好像鼻翼间真的能闻到那股浓稠的血腥味一样,难受的仿佛窒息一般,可她却没办法从梦境中醒过来,梦中发生的一切还在继续。
祁凌风登基为帝后,广纳嫔妃,借此来牵制朝中各方势力。
虞宝琳虽然做了皇后,却依然要跟无数女人分享祁凌风,那些女人更美、家世更高,她陷于后宫的争斗中,依然不得安宁。
祁凌风虽然不爱吃喝享乐,却极爱四处征战,贪恋杀戮,他不断想扩充领土,为了筹集军饷,不断征劳役、加赋税,民间百姓怨声载道。
朝中渐渐出现反对他的声音,有忠臣冒死谏言,希望他可以减赋,让百姓休养生息。
祁凌风性情霸道武断,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谏言,全把那些话当成耳旁风,忠臣们不过多说了几句,他就将他们打入大牢,用以杀鸡儆猴,让余下的大臣们闭嘴。
简直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朝臣们果然被他吓住,不敢再谏言,整个朝堂上风声鹤唳,大臣们全都战战兢兢。
大家逐渐意识到祁凌风暴戾的本性,没有人敢再反对他的决定,如此一来,祁凌风行事愈发没有拘束,整个朝堂简直是他的一言堂。
他在皇位上坐的越久,就越愈演愈烈。
一次,一位老臣不过是在朝堂上顶撞了他一句,他就抽出佩剑,当着众朝臣的面一剑捅死了对方,他事后不但不后悔,还命人诛杀其九族,免除后患。
他的残暴行径简直令人发指,不少官员都吓得辞官离去。
接下来几年更是民不聊生。
祁凌风重武轻文,冗兵严重,赋税一年年增加,
他推行酷刑重罚,却可以交钱免罚。
贫苦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不但为了交税难以吃饱饭,还要受到豪绅欺压,事后豪绅用银子就可以免罚。
这时,民间出现了一支义军。
初时,祁凌风根本没将这支义军看在眼里,觉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派了一万人马前去清缴,可这一万人马却很快就全军覆没,其中一部分还投降加入了义军,祁凌风这时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义军的首领正是裴元卿。
如苏灿瑶所想那般,在父兄和苏家满门被害后,裴元卿不可能苟且偷生,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筹谋数载,带兵从丹阳城出发,一路途经荆中、施州、保宁府等地,百姓受祁凌风欺压已久,几乎是一呼百应,路上队伍不断壮大。
裴元卿用了四年时间,带领义军一路杀向京城。
直到他兵临城下,大家才知道,原来义军首领就是当年失踪的六皇子祁粲。
他是来诛杀大昭的乱臣贼子来了!
朝廷官员们得知此事后,纷纷倒戈相向,打开城门,迎他入城。
裴元卿□□三日,清剿祁凌风一党余孽。
后来,裴元卿登基为帝,却孤独一生。
他终身未娶,是史书上记载的明睿帝王,死后将皇位传给了祁烈留下的遗腹子。
裴元卿猛然从梦中惊醒,满头都是冷汗。
梦中那种孤寂感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都无法散去,令他心底一片寒凉。
天色未亮,屋子里静悄悄的。
裴元卿粗喘着气,额头突突的跳着,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原来那才是他原本的一生。
裴元卿抬头望去,苏灿瑶躺在床上,没有醒来,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蹙,口中低喃着什么,睫毛不断颤抖。
裴元卿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泛凉的指尖,把她的手心贴到他的脸上。
苏灿瑶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安稳下来,在睡梦中缓缓舒展了眉心。
裴元卿抬手轻抚她温热的面庞,心底的凉意一点点散去,重新回暖。
皇位再好,也不如杳杳万分之一好。
如果没有杳杳,他知道他这一生都注定孤独,他不会拥有现在这样快乐平静的日子。
杳杳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变数,是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裴元卿心底寒意褪去,涌起一股浓烈的庆幸。
幸好杳杳还好好的活着,幸好梦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父兄活了下来,苏家人也都活了下来,他没有孤身一人。
裴元卿握着苏灿瑶的手,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从梦中的孤寂中一点点缓过神来,
他给苏灿瑶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天边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裴元卿来到书房,点上一盏灯,在桌案前坐下,铺纸给皇兄写信。
他拿起象牙笔架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抬笔写了起来,寥寥数字很快写完,待墨迹晾干后他把信装入信封,召来暗卫,让暗卫快马加鞭将信送入京城,一刻也不准耽搁,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太子看到这封信。
暗卫领命离去。
裴元卿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暗卫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他在信中告诉皇兄,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立刻处决祁凌风!
只有除掉祁凌风,才能免除所有后患。
梦中祁凌风既然能够夺位成功,那么他在朝中的势力必定盘根错节,他们现在查到的肯定还不是全部。
祁凌风既然早就有谋反之心,恐怕早就做足了准备,他藏在暗处的兵马还不知道有多少,只有杀掉祁凌风才是最快速解决此事的方法。
他在信中还让皇兄搜查太后、祁慎和祁凌风勾连的证据,另外还要仔细排查宫中御前护卫,尤其是乾丰帝身边的人。
他小时候遇刺一事,很有可能就跟这三人有关!
如果裴元卿没猜错,当年那些刺客的确是妤贵妃等人派来的,但妤贵妃指使的人应该就是祁凌风。
只是祁凌风派去的刺客失败了,令他逃脱了,太后和妤贵妃得知此事后必定震怒,说不定将祁凌风狠狠训斥了一顿,还不再信任祁凌风。
祁凌风那样的脾气,根本不可能忍。
当初留在事发地的那个剑穗,很有可能就是祁凌风派人刻意放到那里的。
他故意引得乾丰帝追查到妤贵妃身上,祸连妤贵妃和姚家,逼得太后不得不舍弃妤贵妃和姚家,保全更重要的自己和祁慎,借此让太后失去姚家的依靠,然后不得不依靠他。
太后和祁慎只有无所依靠,才会更加倚重祁凌风,听从祁凌风的话,这样于他更有利。
如果当真如此,宫里的御前护卫中就很有可能混进祁凌风的人。
当初那些刺客之所以会使用御前护卫的招式,应该就是祁凌风刻意培养的,这些人既可以暗中替他做事,又可以在关键的时刻混到御前护卫当中,很难被人察觉。
裴元卿在书房坐了许久,眉眼缓缓覆上了一层阴翳。
如果太后和祁凌风早有勾结,那么朝中隐患就没有彻底拔除。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缝隙照进来,落在苏灿瑶的脸上,苏灿瑶眼皮动了动,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她望着周遭的一切,有些今夕不知是何夕,缓了一会儿神,才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苏灿瑶想到苏家满门的下场,心头一阵剧痛。
祁凌风和虞宝琳何其残忍,当年明明是虞宝琳利用苏家、害了她,他们不但不感到愧疚,竟然还要杀人灭口,将人赶尽杀绝!简直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苏灿瑶恨极,也怒极。
她按了按额头,终于想起了书中男女主的结局。
裴元卿带领义军破开城门之时,祁凌风已经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虞宝琳给他换上太监的衣裳,把他偷偷带出了宫,然后在宫里放了一场大火,找了一名宫女和太监的尸首,假装是帝后焚于那场大火。
待祁凌风醒来,他已经身处一处偏远的山中竹屋里,双腿残废,身边只有虞宝琳和虞念灵。
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虞宝琳竟然把他从宫里救了出来。
他一时间惊喜万分,握着虞宝琳的手,承诺将来一定会重登帝位,让她继续做至高无上的皇后,还答应她,从今往后他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虞宝琳唇畔带笑,眼中神色却冰冷。
波折半生,她已经不相信他会对她一心一意了。
不过没关系,他不能给,那么她就自己拿。
祁凌风以为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双腿已经彻底废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祁凌风得知真相后,不断用力捶打着双腿,痛苦的大吼,他的野心勃勃,他的数年算计,一切皆成了空,他怎能不怒,怎能不恨!
祁凌风经历了一系列崩溃、痛苦、暴怒……然后颓然,整个人萎靡不振。
虞宝琳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他怎么发脾气都不离不弃,他不肯吃饭,她就陪他不肯吃饭。
半年后,祁凌风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终于被虞宝琳感动,重新振作起来,决定跟她就这样在山林中安度余生。
虞宝琳看着日日相伴的祁凌风,心里异常满足,即使祁凌风下半辈子都要靠她照顾,她也无怨无悔。
祁凌风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没有了,他往后余生身边永远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就连死后也只会跟她葬在一处,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故事的结局,他们一家三口躲在山林里,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祁凌风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他的腿本来是有救的,是虞宝琳故意拖延了他的救治时机,让他再也没办法站起来。
至此,苏灿瑶终于想起了书中的全部剧情。
她既觉得虞宝琳和祁凌风的结局过于离谱,又觉得以他们二人阴险狡诈的性子,这才是最符合他们性格的结局。
两个狠辣无情又自私自利的人即使相爱也会互相算计,就像祁凌风即使爱虞宝琳,也会为了权利娶其他女人,那么虞宝琳自然也会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在身边。
他们都更爱自己。
苏灿瑶想起一切,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过了一会儿,五指骤然收紧。
可是她不甘心!
即使虞宝琳和祁凌风是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她也仍旧觉得他们的报应还不够。
杀人就该偿命,他们做了那么多恶事就该有报应!
裴元卿推门走进来,开门声打断了苏灿瑶的思绪。
苏灿瑶猛然回神,忽然意识到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虞宝琳和祁凌风的结局必然也不同了。
裴元卿坐到床边,看着苏灿瑶泛红的眼睛,伸手将她拥在怀中,低声道:“我已经写信让皇兄尽快处死祁凌风。”
苏灿瑶愣了一下,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她刚才还在思考怎么免除后患,裴元卿就已经把信都写完了。
她想到梦中裴元卿孤寂的坐在龙椅上的样子,仍然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苏灿瑶紧紧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一世,她不会让裴元卿再过的那样孤独的生活。
她能感觉的到,作为帝王的裴元卿过得并不快乐。
至少现在的裴元卿是开心的。
裴元卿低头道:“待你身子完全康复,我想提前去京城。”
苏灿瑶想到那个梦,担心夜长梦多,立马道:“我已经好了,你现在就去,家中有爹娘照顾我,你不必担心。”
“不急,暗卫之间有自己的传递方式,他们送信比我更安全更快,只要皇兄接到信,就可以免除后顾之忧。”裴元卿道:“我趁着这几天想去祁凌风的封地探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