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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古诗剧透历史by邀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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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垂眸,对上李集之的目光,半是挑衅半是嘲弄地冷冷一笑:
“自古有言,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杀一岳飞,保全大宋,实乃再划算不过,这群庸民信妖女之言也就罢了,你们这群读圣贤书的学生难道也看不清局势?”
“本官一心为公,求和自是为我大宋国祚考虑。如今烽火连年,民不聊生,何不议和保存实力,以待来日北上?岳飞虽是能将,可我大宋子民万千,代代相继。这不才死一个岳飞,立刻就来了一个陆游?”
“若能寻到陆游,本官定会重用!”
【岳飞身死,秦桧仍在。秦桧当了十九年的宰相,近乎皇帝般的发号施令,对南宋的伤害深及筋骨。他一贯主张投降,专横跋扈,陷害忠良,将反对投降的正义之士几乎赶尽杀绝。】
【而陆游,他也曾遭遇过秦桧的迫害。】
【1140年,38岁的岳飞被迫从前线退兵,而16岁的陆游则前来临安应试。陆游的父亲陆宰和他的恩师曾几都是坚定不移的主战派,他父亲往来的许多好友,比如南宋名臣李光,也都曾因秦桧罢官。可想而知,从小被爱国志士教导的陆游自然也对奸相秦桧深恶痛绝。】
【可是如此一来,陆游的人生就面临了一大矛盾:一方面,陆游出生于官宦世家,又受到正统儒家教育,他做梦都想入仕为官,而且也只有当官才能实现他的报国志向;可是另一方面,朝廷实权实际上掌握在秦桧手里,要想当官必须经过秦桧这一关,秦桧就是陆游进军官场面对的第一只“拦路虎”。】
【1140年,与陆游一起应试的有他的族兄陆仲高等人。面对这个矛盾,他的族兄陆仲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倒戈秦桧。陆仲高原是南宋名臣,爱国人士李光的侄女婿。有一日,李光之子李孟光与陆仲高闲谈时,提及其父李光在家修史,笔下对秦桧多有讥讽。仲高闻之,立即上告。】
【案发之后,李光被贬海南岛,陆游的父亲前往送别,问其被贬原因,李光默然不语。正是因为此事涉及陆仲高,李光不便相谈。而此后,秦桧立刻提拔陆仲高为诸王宫教授,陆游闻之,作《送仲高兄宫学秩满赴行在》相送。】
【诗中有言“道义无今古,功名有是非。临分出苦语,不敢计从违”。这句话正是陆游委婉劝诫族兄,希望陆仲高能够遵从道义,不要为了升官不择手段。可惜陆仲高读后不以为意,甚至转而嘲笑陆游。】
国子监的队伍里,一个身影突然矮下身子,鬼鬼祟祟地退出学生群,悄摸着想要遁入人海……一只大手从后袭来,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将他生生拖回原地。
李孟光面色狰狞,低头冷笑:“陆仲高,你主子还在墙上,你跑什么?”
陆仲高顿时面如死灰。
李孟光毫不客气地上前给了他两个耳刮子,将他一把惯倒在地。学生们素来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他们此刻在旁围观,竟无一人上前阻拦,甚至还有人暗暗叫好。
“至我辈中,好丑不一;亦如同宗之内,良莠不齐。”陆仲高的同学失望万分,望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堆垃圾:“道不同不相为谋,陆仲高,我们就此割袍断义,你且走你的阳关道!”
“我们李家可不敢高攀你这位八品大官。待我归家回禀叔父,你和我堂妹的亲事就此作罢,你且寻那奸相做你的泰山大人吧!”
“孟光兄,我、我一时糊涂!”
陆仲高哭丧着脸,以袖遮面。可无论他如何解释求饶,再也没有人搭理他一句。昔日的好友们羞与哙伍,避他如蛇蝎,就连围观的百姓都面露嫌弃,对他指指点点。
陆仲高绝望地跌坐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今日之后,他就此身败名裂。
【与陆仲高的选择不同,陆游自然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绝不会为做官去迎合秦桧等投降派的主张。陆游在考场,游刃有余,无题可难。】
【1140年的经文试题是《王者不治夷狄》。“王者不治夷狄”是何道理?难道夷狄可治王者乎?陆游秉笔直书,畅议收复失地,还我河山!】
【这一年是议和的关键,有秦桧为首的投降派把持朝政,根本不容抗战之论。虽然陆游文采斐然,但他这次初试啼声,终究铩羽而归。】
【1143年,同样的原因,陆游再次名落孙山。】
【1153年,陆游第三次来到临安应试。只不过这一次,他参加的考试与前两场有所不同,叫做“锁厅试”。普通的考试都是白身参加,得了功名后再入官场,而所谓的“锁厅试”,就是已经有职务在身的官员为了博一个光宗耀祖的进士出身而参加的考试。】
【经过了十年的韬光养晦,此时的陆游早已是名满天下的大文豪。这次锁厅试的结果本来应该毫无悬念,以陆游的才学和名气,别说考个进士,状元及第都不在话下。】
【可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本该是探囊取物的锁厅试,偏偏却比前两次更为凶险!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陆游在本场考试中遇到了一位强劲的“关系户”,他就是秦桧的孙子——秦埙!】
【秦埙,无论是比学问还是比才名,他都远远不是陆游的对手。可是他凭借着祖父的权势,早就荫补为敷文阁待制、右文殿修撰,官阶甚至比陆游还要高许多。可秦桧仍不满足,他还想让孙子来个状元及第,让人刮目相看。】
【就这样,陆游和秦埙进入了同个考场。考试结束后,他们的试卷来到了主考官陈子茂的手中……】
离宫门不远处的茶楼上,四人正对坐小聚,陈子茂赫然就在其中。
坐在最上首的,赫然是之前被天幕点名,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陆仲高陷害而流放海南岛的李光,他如今还在临安提举洞霄宫。虽是白发苍苍,李光的眼睛却清明有神,看样子身子骨极为硬朗。
陈子茂就坐在李光的左手边。
而李光的右手边,则坐着一个同样雪鬓霜鬟的老人,这位老人一身素衣,举止动作别有一番从容韵味,颇有种看破红尘的淡定。他是赵鼎,如今也在临安任洞霄宫提举。今日带着儿子赵汾来和两位友人相聚。
所谓洞霄宫提举,是南宋的一个官号,主要用于安置去位的宰相。
是的,李光和赵鼎都曾任过宰相。
在后世,他们两人与李集之的父亲李纲、以及另一位忠臣胡铨被并称为“南宋四大名臣”。但如今,他们俩一个因为面斥秦桧,主动辞职;一个则贬谪外地,却因秦桧疑心弹劾而被匆匆召回临安。
“子茂,说到你了。”赵鼎朝坐在对面的陈子茂笑了笑,示意身旁的儿子赵汾去给陈子茂倒茶。他见陈子茂神态自若,忍不住打趣道:“子茂,你这下子要被贬喽。”
赵鼎说陈子茂要被贬,俨然是认定了他会秉公审卷,所以即将遭到秦桧的报复。
赵鼎如此说,陈子茂毫不难过,甚至与有荣焉地抬头,以茶代酒向赵鼎举杯:“若真如此,幸甚至哉。”
四人哈哈大笑。
茶楼里的陈子茂欣然自得,天幕上的陈子茂却疾言厉色。
天幕的解说缓缓响起……
【作为主考官的陈子茂看到一份试卷时,内心不由叫好:第一眼,这份试卷字迹赏心悦目,用笔和笔势颇有颜真卿的风韵。再细看,这份卷子的文章论说言简意赅,论据服人。可以想见考生是何等学识丰厚,堪称难得之才。】
【当然,陈子茂作为主考官恪守规矩,全部阅卷完毕后,他统一拆名,这才知道这份试卷的主人是山阴人陆游。其诗文俱佳,毫无疑问当为第一。】
【就在陈子茂开始排名之际,他的屋门却被人敲响了——时已深夜,是谁来访?】
陈子茂谨慎地拉开房门,却见是他的几个挚友站在门口。几人一拥而入,过程中还紧张地频频回头。确认无人跟踪,他们这才小心地掩了房门,推着陈子茂向内走去。
“子茂,你有大麻烦了!”
友人们将陈子茂摁回座位,他们的目光瞥过桌上那写了一半的名单,顿时捶胸顿足、摇头长叹:“陈子茂啊陈子茂,你这倔驴!”
陈子茂一听,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抽出陆游的卷子递给友人:“如此文采,如何登不得榜首?”
“你说好,自然是顶顶好。”友人接过陆游的卷子却没细看,只是放到一旁,有亲手从卷子堆里找出写着秦埙大名的试卷,将它反手往陈子茂面前一递,意味深长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啊子茂,秦桧之前就百般暗示,非要你把榜首给他那孙子。你当面装傻充愣也就罢了,若是真违了他的意思,你这官恐怕就要做到头了!”
“何至如此?不知是谁泄露风声,秦桧竟然知道这场考试里出了高人,还知道你准备秉公执笔……今日,他在政事堂当着众人的面放话要严惩你,你有大麻烦了!”
说到这里,几人将陈子茂面前写了一半的名单揉了丢到旁边,又铺上一张新纸。几人一边苦口婆心,一边磨墨摊纸,就差把着陈子茂的手教他写秦埙的名字了。
“怎可如此!”
陈子茂将手里的毛笔一摔:“他孙子什么货色?这文章顶多夸一句墨守成规,怎能越过陆游擢为榜首?”
几人苦笑,一边将毛笔塞进他掌心,一边劝慰:“你也别管秦埙的文章如何了,就算他大字不识一个,有他爷爷在,也能擢为第一……若不如此,你就要遭罪了。”“我是为国选材,他是毁人误国!”陈子茂握着笔,却迟迟不肯书写:“他要灭我,罪我,任由他去。哪有只可言和,不可言战之理?”
“你之后,还有礼部试、还有殿试!光你一人又能如何?秦桧早就买通了礼部试的参详官!与其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你何不顺他一次,就当为了这顶来之不易的乌纱帽考虑考虑!”
“是啊,莫要鸡蛋碰石头!”众人纷纷相劝。
“士可杀不可辱!”陈子茂猛地起身挥开众人,执笔再次写下“陆游”二字:“我只知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今日若不以陆游为榜首,我就此无颜见人!”
【陈子茂正义堂堂,不畏权势,可负责礼部试的官员却多为软骨头。负责誊录取号的参详官董德元不待秦桧暗示,自从得知秦桧孙子要参加礼部试,他便喜不自胜,常常自言自语:“吾曹可以富贵矣”。考试之后,果然直接选定秦埙为第一。而另一位参详官沈虚中比起他更是有过而无不及,还没等揭榜,便派小吏夜里逾墙去向秦桧偷报消息。】
【若说有秦埙这个关系户在,陆游无法与之争夺榜首。那剩下还有很多进士名额,无论如何,这次陆游都该高中了吧?】
【可惜,陆游仍然榜上无名。】
【而且更为凄惨的是,他这次连第三场殿试都没能参加。】
【陆游虽然成绩优异,但秦桧却令礼部以“喜论恢复”、鼓动抗金为说辞,下文黜免陆游,宣布他考卷无效,取消殿试资格。这次考试,舞弊无所顾忌,秦桧门生、姻亲皆名列前十名。只是在殿试时,宋高宗赵构读秦埙策论,感觉其中颇多秦桧之语,遂进张孝祥为第一,秦埙为第三。】
【陆游三次赴试,秦桧的影响如影随形,最后一次竟惨遭黜免。】
【从隋朝创立科考制度至北宋五百多年间,从未有过黜免出类拔萃者之事,而陆游竟成为史无前例的第一人,这引起了朝野震动。殿中侍御史汤鹏举叹道:“今科举之法,名存实亡……而知举考试官皆登贵显,天下士子归怨国家。”更有愤者,矛头直至秦桧:“悉以亲党居之,天下为之切齿,而士子无复天子之臣矣!”】
“父亲,你看!”
临窗的赵汾突然示意赵鼎往茶楼下看。赵鼎还没凑过去,比他年纪更大些的李光和离窗更近的陈子茂倒是眼明手快,两人齐刷刷扑到窗前,向下张望——
李光皱了皱眉,他年纪大,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能捅捅身边的陈子茂,装腔作势地问:“子茂,你可看见了啊?”
陈子茂看了又看,底下不就是正常的市井人流?他看了又看,看花了眼也没看到有什么事情值得赵汾如此大惊小怪。
但陈子茂是个老实人,听到李光发问,他摇摇头,实诚地回答:“什么都没看到。”
顿了顿,他反过来问李光:“李相公,你看到了什么,可否明示在下?”
李光其实也啥都没看到。他一把年纪,早就是个老花眼了,在他的视角中,楼下人头攒拥,每个人都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眼神不好,只能瞪着眼睛套陈子茂的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在窗前。
赵鼎终于绕过桌子赶到窗前,一左一右推开两人,探出头去——
他将这个动作维持了几分钟,直到老腰开始发酸,他才缓缓缩回脑袋。
赵鼎慢吞吞坐了下来。
“看到了吗?”李光再次套话。
赵鼎咳嗽了一声:“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陈子茂急急追问。
“看见……”赵鼎眼皮一掀,朝儿子招了招手:“汾儿,你同他们讲,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秦桧的儿子秦熺带着他娘王氏和他儿子逃跑了。”
“什么?!”
三人惊呼,齐齐转身扑向窗户。
赵鼎又慢了一步,眼见着李光和陈子茂将窗户堵得结结实实,他只能气呼呼地冲儿子发火:“你不早说?!怎能让他们逃了?”
赵汾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上前一步,示意李相公和陈大人给他挪个位子。
两人不解地照做。
赵鼎还没来得及问“你明白什么了”,就见自家儿子长腿一迈,轻盈起跳,竟从同僚的头顶翻身越过。
赵汾反手在窗楞上一撑,冲着父亲微微颔首,留了一句“孩儿去去就来”,便一个鹞子翻身,干脆利落地松手跃下。
只听得楼下传来一阵惊呼,三人又是齐齐向窗口扑去。
李光和陈子茂目送赵汾逆流行去,不禁欣慰点头:“元镇啊,你有个好孩儿啊。”
依旧没有抢到位置的赵鼎郁闷无比。他一屁股坐回原位,喝了口茶掩饰忧心,嘴上却故作开朗:“那是!交给汾儿准没问题,你们就安心坐着吧!”
三人好不容易坐回原位,赵鼎又捡起了刚才的话题:“子茂,如今得罪了秦桧,你有何打算?”
陈子茂闻言一笑,端得一派洒脱:“相公可有贬谪佳处推荐?”
“你们两个。”李光看这两人颇觉好笑。自古官员以被贬为耻,可偏偏到了官家这朝,因这奸相当道,人人都早早做好了被贬的打算。
他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参与其中:“子茂不如和我同去崖州?”
“天涯海角,太远太远。”赵鼎连连摇头:“你们就不能挑个近的?”
“赵相也有不想去的地方啊?!”
李光和陈子茂哈哈大笑。
【这次落第对陆游来说堪称晴天霹雳。他回到家乡之后,日夜徘徊于斗室,踟蹰于庭院,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他对仗义执言的考官陈子茂感到担忧,对一手遮天的奸臣秦桧感到愤怒,对自己黯淡的前程感到悲伤……一时之间,他愁思百结,四顾茫茫,最后提笔写下《夜读兵书》,以一句“成功亦邂逅,逆料政自疏”聊以□□。】
【彼时的陆游并不知道,他所处的时代背景堪称南宋政治最为黑暗的时期,史书载:“士大夫之有名望者,悉屏之远方。”陆游落第,尚且来去自由,倘若在朝,稍与秦桧政见不合,就被他撵出朝廷,凄惨的人,还可能直接沦落天涯海角。】
【这个天涯海角,是指实际地理上的天涯海角。古称“崖州”或“琼州”,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海南。刚才提到,李光被陆仲高举报之后,被秦桧贬到了海南。而在他之前,另一位曾经的宰相也被秦桧折腾得不轻,他就是赵鼎。】
【赵鼎在议和问题上与金朝据理力争,与秦桧意见不合,秦桧当即鼓动党羽排挤赵鼎。很快赵鼎就被逐出了临安,贬到绍兴做知府。可谁知到绍兴后,他仍然得不到安宁,秦桧一直在朝廷里惦念着他。赵鼎先是被贬到泉州,最后又被贬到广东潮州。】
【那个时候的潮州,只是大海边的一个小渔村,要多荒凉,有多荒凉。赵鼎到潮州后,闭门谢客,不谈时事。有人询问,他也只引咎自责,将过错全部揽下。可即使是这样,秦桧还是不放过他。鸡蛋里挑骨头,经过五年的不懈努力,秦桧终于拿捏了赵鼎一个文书上的毛病,将他扔到了海南作吉阳军的地方官。】
【宋朝不杀士大夫,所以贬谪崖州就是当时是最严厉的刑法。可即便如此,赵鼎依然恭敬上谢表,表示忠心:“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秦桧看了赵鼎的拜表,冷笑着说:“这个老头子,还如此倔强,恐未必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秦桧说到做到,他命令吉阳军的地方官严密地监视赵鼎的一举一动,每月要向朝廷汇报一次赵鼎在那里的表现。海南的地方官被逼得没法,干脆就安排人住在了赵鼎家里,赵鼎每天吃的什么菜,说了什么话,他们都详细地记录下来报送朝廷。】
【赵鼎彻底绝望了,他知道秦桧是要置他于死地。他不死,不仅自己得不到安宁,甚至还会连累到家人。于是,他给儿子赵汾写了一封遗书,他在遗书中说:“秦桧必欲杀我,我死汝等尚可无虞,否则祸及全家。”遗书发出后,赵鼎又给自己的墓志写了一副对联:“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随即不吃不喝,绝食自尽。】
【南宋第一贤相,就这样活活地被秦桧逼死了。而同一年,与赵鼎并称为“南宋四大名臣”的胡铨也被秦桧逼到了崖州。】
【胡铨曾坚决反对与金议和,当初就是他提出来要把秦桧和王伦的脑袋砍下来,挑在竹竿上游街,然后把金国的使臣扣下来,激励将士讨伐金国。胡铨曾经说过:“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焉?”意思就是说,如果朝廷要与金国议和,我宁可跳到东海去死,也不愿在小朝廷苟活。】
【秦桧对胡铨早就怀恨在心,在宋高宗赵构将其贬到广东新州之后尤嫌不够:“胡铨不是说赴东海而死?怎的不肯过海?”有了秦桧的暗示,新州守臣张棣立刻攻讦胡铨诽谤朝廷,胡铨最后也真的被贬去了海南。】
【除了早已去世的李纲,南宋四大名臣中的三位都被秦桧构陷,最终贬谪海南。】
一言成谶,赵鼎同李光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陈子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伸手,一左一右握住两位洞霄宫提举的手,诚恳道:“相公们,带带我?”
赵鼎和李光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越发复杂。李光面色古怪,似喜似悲;赵鼎欲言又止,模样像是有几分牙疼。最为好笑的是,两人望着陈子茂的眼神却莫名带上了一份审视,像是在评估陈子茂的“海南移民资格”。
就在陈子茂坐立难安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
“杀人啦,杀人啦!杀士大夫啦!”
赵鼎浑身一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得立起:“糟了!”
三人又是齐齐扑向窗口。

第46章 【爱国诗】陆游
三人望向窗外,只见底下的百姓惊慌地向两边分开,而远处则传来响亮的马蹄声。
赵汾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匹骏马,如今正骑在马上向宫门奔驰。骏马的头上没有缰绳,但赵汾却坐得稳稳当当。他一手夹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孩子不断挣扎哭泣,他却神色冷酷,没有丝毫动容,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牵着解下的缰绳,整那只手垂在身侧绷得及紧,像是牵扯着什么重物。
百姓的惊呼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随着赵汾逐渐靠近茶楼,三人终于看清他缰绳后面扯着什么——那竟然是个活人!
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一个被绑住双手的年轻人,他被缰绳拖着向前奔跑。男人头上大汗淋漓,不算健硕的身体几乎快要贴在地面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却又不敢停下脚步。
他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嘴唇惨白,像是要尖叫又像是要求饶,却因为过度疲惫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麻木地向前奔跑。
而他的后面,追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妇人的身上挂着行囊,胸前手上戴满了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但她如今发髻散乱,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大半。她一路追喊一路尖叫,声音凄厉地几近划破人的鼓膜:
“放开我儿!放开我儿!”
马在前面一路小跑,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那个男人终于跑不动了,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但尽管如此,马还在不断向前,赵汾甚至恶意地夹了夹马腹,让胯|下的骏马再次加速。这个人的身体摩擦着地面,瞬间皮肉擦破,鲜血直流。他的双手被缰绳牵系着高举头顶,无法保护自己,只能任由马将他拖着向前。
围观的百姓都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个场景让异常血腥恐怖,甚至不亚于是一场酷刑,人们开始讨论这个青年到底是谁,马上的赵汾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汾儿!”赵鼎又惊又怒,趴在窗口朝下大喊。
听到父亲的叫声,赵汾控停马匹,微微仰头:“父亲,带回来了。”
赵汾掐着怀里小儿的脸蛋逼他抬头:“秦桧的孙子,秦埙。”
赵汾扯了扯右手的缰绳,面朝下趴在地上的男人顿时一声痛嚎:“秦桧的儿子,秦熺。”
女人气喘吁吁,终于赶了上来。她扑到秦熺身边,颤抖地翻正儿子的身体。在看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颊时,她骤然爆发怨恨地尖叫:“你竟敢伤我儿!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赵汾坐在马上岿然不动,淡定地介绍:“秦桧的夫人,王氏。”
百姓哗然。
同情的表情如流水般从他们的脸上消失,他们瞬间面色冰冷,眼里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赵鼎头疼无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当街行刑,成何体统?!”
“不是行刑。”赵汾言简意赅:“他们要跑,马上坐不下。”
“那也不行!”赵鼎气得一拍窗格:“你给我在那儿等着,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
他今天才发现,自己沉默寡言的儿子竟还有这巧舌如簧的一面。知子莫若父,他自然知道赵汾如此大动肝火的原因。赵汾在追击秦氏三人的时候听到了天幕的话,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因为秦桧而在崖州惨死,赵汾怒火中烧,不由对三人略施惩戒。
赵汾爱护赵鼎,赵鼎也在为儿子考虑。虽有天幕,但仙人说的终究是未来之事——未来,虚无缥缈,变化莫测。如今官家态度不明,秦桧也还安然无恙,当着半个城的百姓之面对秦桧妻儿动手,这是直接在明面上撕破了脸。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一花甲老头,活不了多久,贬谪也好,绝食也罢,天幕上那番所作所为,说到底不过也是为后人谋生路。只是赵汾如今来此一遭,直接断了整个赵家的退路,就此赵家和秦家不死不休。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写《乞赐岳飞亲笔》的赵元镇吗?”李光突然起身,轻斥赵鼎:“当年朝野都赞你为‘小元祐’,说你敢为人先。如今再看,你这儿子倒比你要出息得多!”
赵鼎一愣,默然不语。
半晌,他苦笑一声:“若我孑孓一人,鼎岂敢爱身?但我这儿子……”
“哪个没有妻子儿女,我儿孟光如今就在那宫门前,李相公的儿子集之也在那里!你为汾儿打算,可你又何曾问过他,他究竟想要什么?!”
“我且问你,若换做是你,让你眼睁睁看着老父被奸人欺凌害死,你元镇可咽的下这口气?”“的确是这个理。”一直沉默的陈子茂也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朗诵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行了!”赵鼎一挥袖子:“我不出手倒让你们看扁了。”
他气呼呼地爬了起来,捏着衣袍就冲下茶楼。
“父亲。”赵汾已经下马,见赵鼎气势汹汹朝自己冲来,赵汾知道父亲怒极。他暗自叹息,心里虽无多少悔意,但面上终究是恭敬请罪:“父亲,是孩儿不好,惹您生气了。孩儿这就……”
“干得好!”赵鼎拍了拍赵汾的肩膀。
“啥?”
赵鼎把呆滞的儿子往旁边一推,自己翻身上马。
坐上马匹的瞬间,赵鼎像是重回了五六年前。那几年,秦桧还未得势,官家信任岳飞,朝廷上下一心,军将齐心协力,而他赵鼎任着宰相,战战兢兢,将朝廷治理得一片清明……宝刀未老,是时候出山了!
赵鼎低头看了眼赵汾,朗声一笑:“干得不错,接下来且看为父!”
言罢,他一夹马腹,向宫门疾驰而去……
“元镇!元镇!”
李光在后面喊破了喉咙,气歪了鼻子,追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鼎绝尘而去:“一匹马坐两人绰绰有余,你倒是带我一个啊!”
秦桧眼见妻儿被那群贱民拿绳子绑了,像是锁牲口般被人丢在板车上。而旁边的贱民对他们不停辱骂,更有甚者,还拿臭鸡蛋和烂菜叶砸向王氏。
王氏锦衣玉食了一辈子,就算跟着秦桧流亡金地时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对百姓破口大骂,这下更是被群起而攻之,差点被人倒了一身的泔水。倒是秦熺识相,抱着秦埙瑟缩在角落。他试图拿包裹里的珠宝和黄金去贿赂百姓,却被人唾了回去。
“秦相公,你不下去?”
宫墙上的赵构看热闹看得心满意足,就连赵鼎、李光那些骑着驴马骡子来闹事的老臣都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要不是秦桧在身边,他恨不得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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