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古诗剧透历史by邀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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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一年」
听到这里,赵构笔下一顿。
秦桧一直留意着官家脸色的神色,听到自己被天幕点名,他心底冷笑,暗叹一声“果然来了”。他抬起头,挂上了早就备好的哀戚表情。
“官家……”
秦桧缓缓跪倒在赵构身前,举袖拭泪,无尽委屈:“臣一心向着官家,这也有错?为人臣子,不就是要替君分忧吗?难不成非要像岳飞那样的木脑袋、石疙瘩,天天给官家招惹是非才算是忠臣贤良吗?”
“臣一心为君,绝无一丝私情。而且臣心中不止有官家,更有天下百姓——如今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臣甚是痛心。为民,臣希望天下早日太平,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为君,臣希望能早日定下和议,让官家能够端坐圣位,再无忧虑!”
“你大胆!”
赵构脸色骤变,勃然大怒。他喘着粗气,狠狠瞪着伏倒在地的秦桧。
他面上气急败坏,但心头那根紧绷的丝弦却被秦桧的三言两语轻轻拨动:是啊,端坐圣位……若岳飞当真击退金人、收复中原,必定会迎回徽钦二宗。若是二宗回朝,三圣并临,这皇位到底谁坐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赵构不禁冷汗连连,最后竟然倒退数步,“砰”得一声跌回座椅。
秦桧伏在地上,在赵构看不见的角度冷笑不止。
天幕又如何?说破又如何?反正面前这位色厉内荏的君主最后总会屈服——官家没有勇气离开他,也没有这个本事离开他!
「天宝十载·小亭」
趴在地上的李林甫和杨国忠面面相觑,彼此互使眼色,想让对方开口和圣人说点什么。但或许因为他们对李隆基都太过了解,两人最后谁也没敢说话。
内心辛秘被戳破,李隆基的表情无比难堪。但或许是听到自己未来的点评,李隆基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暴躁,而是按捺着怒气认真思考“置相非其人”的问题。
不可否认,李林甫和杨国忠的确颇懂他心,一直以来也都顺意而为:
开元二十五年,那时他雄心壮志,意图革变。
自古革变必会得罪人,李隆基身为皇帝不好直接下场,而李林甫是个聪明人,他读懂了自己的想法,也看到了自己的难处,主动站出来配合——
李林甫进奏《长行旨》,将原本全国统一的赋税改为因地制宜,而这极大地触犯了富庶地区的门阀利益。同年,李林甫上奏要求整顿科举,将所有试卷一律交由中书门下进行复核,如此一来,又最大程度上杜绝了徇私的可能……
他的宰相,何时变成这个模样了呢?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荒唐、懈怠,所以这些察言观色的臣子也开始变得贪婪傲慢了吗?
李隆基抿了抿唇,又将目光落至杨国忠身上——
当初让杨国忠入朝,固然是贵妃在吹“枕头风”,但其中也有李隆基自己的考量:
李林甫已经为相十七载,在朝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导致李氏党羽日益跋扈,几近成为相国的一言堂。为了遏制李氏势力,李隆基让杨国忠这无能之辈平步青云,又把杨氏子弟纵得嚣张跋扈,希望用杨家平衡李氏势力。朝堂之上两方角力,他这皇帝才能稳坐钓鱼台。
如今杨国忠尚为京兆尹,还没有像水幕所说成为宰相,但算算时日,约莫也不过未来一两年内的事情……真不知自己将来会荒唐到何种地步,竟让这杨氏一家独大!
李隆基心痛如绞,一时之间竟然冷汗涔涔。李林甫和杨国忠一直偷窥着圣人神色,见李隆基如此情状,李林甫闭眼轻叹,而杨国忠心如死灰,眼泪流个不停。
一时之间,唯有水幕中还在传出声音。
【虽然天宝年间政局昏暗、积重难返,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但在当时百姓心中,李隆基仍有着崇高地位,无数将领士兵甘为李唐皇室奋血浴战。文天祥曾有一句“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说的就是两名忠将的故事:睢阳战将张巡因骂贼杀敌太过用力而嚼齿皆碎,常山太守颜杲卿即便被铁钩割舌也宁死不屈。】
【王夫之点评这段血色历史时,曾感慨“天不佑玄宗,而人不厌唐德”。他认为,虽然上天没有保佑玄宗善始善终,但他的人民依然爱戴着李唐皇室。】
【尽管后世有史学家认为,安史之乱的爆发不可避免,最多只能延缓。从募兵制和节度使制度推行的第一天,就注定了藩镇割据、外强内弱的结局。但偶尔我们也会假想:如果给天宝年间的李隆基一个机会,这位缔造“开元之治”的皇帝能否力挽狂澜?】
【任何一个曾经励精图治的明君,想必都不愿为后人点评为晚年昏庸;任何一个曾受百姓爱戴的明君,恐怕都不愿看治下黎民陷入战火……如果向他预示未来的结局,这位曾经的盛世明君能否有所作为?】
高力士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面露担忧:“圣人……这、这恐怕对您圣誉有碍……”
李隆基难得清醒,自嘲一笑:“不喊他们来,朕几十年后也一样圣誉有碍。与其死后遗臭万年,倒不如现在把这些朝中股肱喊过来,既能就地讨论日后方策,也能借仙子之言给他们敲个醒钟。”
李隆基抬起头,望向碧空如洗的蓝天,面露感慨:“太宗一世英明,虚心纳谏,晚年亦不忘将《十渐不克终疏》朝夕攻读,以资警惕。朕当年答应姚相“十事要说”,这些年倒多有懈怠。”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杜甫目露欣慰,向圣人恭敬行礼。
李隆基笑着摆摆手。
眼见李隆基和杜甫君臣和乐,跪在一旁的李林甫蓦地想到一件事:
记得多年前,他儿子李岫曾跪在自己面前哭泣,这孩子认为自己久居相位,树敌甚多,恐怕难得善终。忠言逆耳,当时自己颇为不快,以一句“形势逼人,为之奈何”打发了那个纯孝的好孩子。
刚才从水幕中得知自己的悲惨下场,李林甫生气悲痛之余,却也有种“果真如此”的伤感和恍惚。原以为今天必然命丧当场,但如今看圣人神色,李林甫意识到此事或许还有转机——“上天庇佑,示我灾行”,善终的机会或许就近在眼前!
“臣也愿追随圣人!”
李林甫跪地不起,老泪纵横:“臣知自己罪孽深重,但请圣人给臣一个机会,让臣改过自新!”
“臣也愿追随圣人!”
杨国忠亦是不甘落后,拼命磕头。这短短片刻,他猛地意识到,荣华富贵哪里比得上身家性命来得重要。只要能活命,他愿意捐出全副身家,辞官种田。
安禄山看着两人,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他知道自己作为贼首,这次恐怕难逃一死。但见圣人锐意图治,他也便不抱希望地跪地恳求:“臣愿辞去两镇节度使,去军中做个走卒前锋。臣不通文墨,唯有这一身气力能为圣人效劳,臣愿战死沙场,以身谢罪!”
面对不断请求磕头请求的三人,李隆基面色淡淡、目光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圣人呐!”
大臣们一进花园见到端坐亭内的李隆基,无不捶胸顿足、义愤填膺。
过来的路上,高力士给他们挑挑拣拣说了些大概。他隐去了战争成因,只着重介绍了“诗圣杜甫”以及安史之乱后大唐即将出现的乱局。
数十人将小亭和石潭围得严严实实。在李隆基的示意下,年迈体弱的文臣被扶着坐进椅子,就连武将们也被塞了一杯热茶。
大臣们到来之前,杨贵妃指挥着将散乱一地的绸缎珠宝收拾干净,又命力士们搬来数十把小椅放在潭边,再细心地备上热茶、笔墨……做完这一切,她第一次懂事地主动行礼告退,将花园让给了议政的君臣。
文臣们看到亭中杜甫,纷纷对他颔首示意,目光中满是欣赏和感慨。杜甫在长安投谒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权贵对他赞许微笑。这若能早个两天三天,他必定欣喜若狂,只是如今心头压抑,杜甫最终也只是回以淡淡一礼。
除了杜甫,众人自然也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三人。见李林甫满脸愧色,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目露快意。而杨国忠本就人缘极差,现在更是好像变成了地上的泥巴,大部分朝官对他轻蔑一瞥,连鄙夷和愤怒的眼神都吝啬给他。
三人中,要说“视线中心”,那还得数叛军贼首“安禄山”。
武将们盯着安禄山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其中尤以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的视线最为“炽热”。他素来与安禄山交恶,如今识破他狼子野心,更是恨不得替圣人除之后快。
但在动手前,有人突然上前高呼一言。
这话音刚落,武将堆里的高仙芝、哥舒翰等人都面色大变,就连一旁封常清的眼底也掀起了波澜。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年轻臣子排开众人,跪在雪地里高声谏言:“圣人!安禄山,胡人也!胡,蛮夷也!其人生性凶残、难以教化,自古与我中原为敌!《左传》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望圣人先斩安贼,再逐异族,方可保万世太平!”高仙芝低头咬牙,心欲滴血:他是高句丽人,倘若陛下当真要逐异族,他恐怕只能被迫卸甲。他身旁的哥舒翰俨然也想到了这点,身有突厥血统的他亦有些面色黯淡。两人身后的封常清虽是汉人,但他自幼流落安西胡城,此刻也难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之间,武将里数人眉头紧锁、咬牙不言。
李隆基缓缓皱起眉,目光有些不善。先不说他身上也流着部分鲜卑血脉,曾被赞为“天可汗”的他光是听到那句“再逐异族”就顿生反感。
就在他思索要如何回复之际,刚才卡顿的水幕此刻又恢复了信号,石潭里再次传来月兮的声音——
【安史之乱的影响十分深远,可以说,它不仅是唐朝一代的转折点,更是整个中华文明的转折点。浅举民族关系为例,在安史之乱前,长安是世界性的大都会,“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汉族与周边民族友好往来,少数民族也能在朝中做官,经济文化在这开放包容的唐朝飞速发展。】
【安史之乱后,或许因为叛军首领安禄山是胡人,又或许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自此之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开始深入人心,在这种心态的作用下,原本是世界中心的中国开始保守排外,与世界脱轨。乃至到了清朝,“闭关锁国”政策下的中国几乎与世界潮流隔绝。】
【封闭导致自大,自大使人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清朝末,英国侵略者用大炮轰开了封闭的国门,历史由此进入最黑暗屈辱的时期,国土沦丧、民不聊生,中国从原本的世界中心沦为了被列强瓜分的战利品。】
亭子内外一片寂静,君臣面面相觑。
“什、什么?”哥舒翰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一晃脑袋。
“挨打”、“轰开”、“瓜分”
………这些词在哥舒翰脑子里嗡嗡作响,直逼得他气血上涌,视线所及顿时一片赤红。
一时间,武将们怒目圆睁、发指眦裂。唯有老将郭子仪和李光弼对上目光,低声私语:“你在边镇多年,可曾听过英国?列强?”
李光弼拧眉思索,最后还是摇头叹息:“怕比大食还要更远些。”
与武将们的重点略有不同,文臣们对“政策”更为敏感,最先关注的就是“清朝”和“闭关锁国”。他们先是就“清朝”议论了一番,但改朝换代自古有之,而且他们如今齐聚一堂,不正是在为延续盛唐而忙活吗?如此便也将这不知所谓的“清朝”先丢到了一边,抓着“闭关锁国”争议不休。
“小子何等居心?我看这万世太平就是毁于你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显然深有见地,他上前一步,对跪在雪地里的年轻臣子怒目而视:“你看哥舒特进、高特进,哪个不是忠心耿耿?你要圣人驱逐异族,难道是想把大唐的忠将良兵对他国拱手相让吗?”
年轻臣子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考虑不周,而且他官职本就在特进之下,如今见几位武将沉默不语,他的心里顿时发怵。在几位老臣不赞同的目光中,他狼狈起身,掩面遁入人群。
提到“哥舒特进”,李隆基蓦地想起水幕刚才说的潼关战役,他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哥舒翰——天气尚寒,众人在雪地里不免有些身形瑟缩,唯独哥舒翰腰板笔直、目光炯炯,除却鬓角几缕银丝,根本看不出他已年近五十。
忠君爱国之能将也。李隆基暗自点头,誓要重用哥舒特进。
「清·乾隆五十八年」
「热河避暑山庄」
满面迷茫的马戛尔尼不知道为何周围的中国官员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他作为外国使臣,带着自己君主精心准备的厚礼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谒见中国皇帝,但这一路上发生了诸多不快,让他现在已经有些精疲力竭、内心烦躁。
他们刚一下船,自家的礼物上便被中国官员不由分说地插上彩旗,上面写着“英吉利贡使”——马戛尔尼也算半个中国通,这明明是平等的交流访问,怎么就成了“上贡”?
就连英王信上的“礼物”一词也没被中国官员放过,愣是被译成了略显卑微的“贡品”。马戛尔尼指出了这个错误,但中国官员却满脸不屑,傲慢异常:“送给皇帝的礼品从来都叫做‘贡’。”
除此之外,他与徵瑞大人、和珅大人就面见皇帝的礼仪也闹得非常不愉快。他是大英帝国的臣民,就算面对自己的君主也不过是单膝下跪,又怎能对中国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他的双膝,只能为上帝同时弯曲,向中国皇帝下跪,绝对不行!
与各位官员大人拉扯了一路,最后中国皇帝总算勉强同意了自己单膝行礼的请求。
但或许是这个原因,中国皇帝见到自己时脸色并不好看,就算自己献上了精心准备的、有64门火炮的狮子号军舰,中国皇帝也神色冷漠、不以为意。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天上似乎又发生了怪事——无论是皇帝官员还是侍女卫兵,他们先是惊恐地骚动,直到皇帝命令众人“保持安静”,人群才逐渐恢复镇定。
马戛尔尼也好奇抬头,可头顶不过就是寻常的蓝天白云,偶尔飞过几只小鸟,看上去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周围人的面色却阴晴不定,时而频频点头、时而满面怒容……
马戛尔尼用拗口汉语向身边官员询问,但他们都支支吾吾,含糊不语。
马戛尔尼一边暗自记下情况,一边从众抬头,试图从空白的天幕中看出些秘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当马戛尔尼的脖子开始酸疼之际,周围的中国人终于有了新的反应。
他们的目光从天幕缓缓下落,先是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望向——
马戛尔尼:大家看我干嘛?
乾隆端坐于龙椅,他伸出手,大太监李玉心领神会地把马戛尔尼带来的贡单递到万岁爷的手上。
他眯着眼扫过礼单上那一列的榴弹炮、迫击炮、卡宾|枪……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最下方的来使国署名:英吉利。
「热河避暑山庄」
乾隆的动作底下人都看在眼里,福康安见万岁爷面色冷凝,当即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马戛尔尼:“马特使,你来自哪里?”
马戛尔尼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第一,他不姓马。
第二,他被晾在一旁已经很久了。
第三,他礼物都送完了,这群傲慢的中国官员居然还没搞明白他来自哪里?!
但最终,马戛尔尼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来自大不列颠王国。”
“哦……不是英国?”
“用你们中国人的喊法,可以叫英吉利帝国、大英帝国。”
福康安眼神渐柔,刚想松一口气,就见马戛尔尼一挺胸膛,骄傲补充:
“叫英国也行。”
听到“英国”两字,满朝文武几乎同时眼神一厉。
马戛尔尼顿时感到有一股诡谲的暗流在人群间涌动,令他有些毛骨悚然。他明明站在人群中间,但身边温度却骤然下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身边的中国人分成两边——中国官员目光交错,眼底藏着他读不懂的意味深长。
福康安狠狠瞪了马戛尔尼一眼,转身对乾隆深深行礼:
“万岁!这红毛国果然来者不善,暗藏祸心!臣建议……”
“福康安!”
乾隆出人意料地打断了福康安的话。他挥手示意福康安站到一旁,又将英吉利的贡单轻轻压到膝头。
做完这一切,乾隆垂眸望向惶恐不安的马戛尔尼,缓缓开口:
“英使臣,朕对这贡单上的贡礼有些兴趣……这榴弹炮与迫击炮是为何物?威力如何?”
见刚才还兴致缺缺的中国皇帝终于对礼物有了兴趣,马戛尔尼自然喜不自胜。他上前一步,骄傲地介绍:“这是我们大不列颠陆军部向您献上的礼物,这榴弹炮是军队惯用的武器,一次可以填装数十发炮弹,每一枚炮弹,约莫可以打出一千米。”
“一千米?”
马戛尔尼环顾四周,比划了下宫殿的长度:“打穿这个宫殿不成问题。”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那威力如何?”武将们焦急追问。
看到中国军官对大炮颇感兴趣,马戛尔尼颇有些骄傲。他摸了摸脑袋,试图寻找一个便于理解的例子:“我之前是在天津上岸,进入城市前曾路过一扇非常高、非常厚的门。”
“你是说城门?”
“就是这个!”马戛尔尼一合掌,很高兴中国官员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我曾仔细留意过你们天津的城门。那门是由木头做的,外面包了几层铁皮,很沉重,需要三个士兵一起推才能推动。”
“是极!”有官员骄傲地应声,他瞥了一眼马戛尔尼,似乎觉得他少见多怪:“城门上还会嵌上铆钉和防火层,非常坚固!”
“no!no!no!”马戛尔尼头摇的像拨浪鼓,戏剧化地连连摆手。
他眼含笑意环视全场,神情无比得意:“对普通的士兵来说,这样的城门非常坚固。但对我们的陆军来说,这样厚实的城门其实脆得就像一张纸,只需要三五发榴弹炮,就能将它彻底打穿!”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对上了!和天幕说的都对上了!
英国侵略者会用大炮轰开大清的国门!
有一老臣看不惯马戛尔尼那副嚣张嘴脸,气血上涌间,一个箭步冲出朝臣队伍。迎着马戛尔尼惊诧又迷茫的脸庞,他探头噘嘴,喉咙里“嗬嗬”作响,一口黄痰“炮弹”俨然就要从他嘴里发射……
“唔!”
福康安蒲扇般的巴掌落下,瞬间将他的下半张脸盖得严严实实。
一口老痰被堵在喉咙眼,这文臣又是气急又是郁闷,瞪着眼挣扎不休。福康安不耐烦地把他的脑袋转向龙椅,对上乾隆阴郁的眼神,这文臣才陡然一静。
“他、他这是怎么了?”马戛尔尼挠了挠头。
中国官员当真奇怪,一会儿面若寒霜、爱搭不理,一会儿又热情似火,殷勤万分,还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暗语,现在就连行为都奇奇怪怪……
福康安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如何与马戛尔尼解释。找借口这种事,他实在不擅长,不过他知道有一个人必定能信手拈来……
“哦,他啊……”
和珅笑眯眯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白胖的脸上挂着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和笑容。
“我们听说英吉利国有一种表示亲近和感谢的礼仪,和我朝的拱手礼颇为相似。这位大人非常感谢您为我们介绍榴弹炮,他特意想用贵国的礼仪向您表示感谢。”
“你说的是……贴面礼?”
马戛尔尼笑了起来,听到中国官员特意去了解了自己国家的礼仪文化,他不由得有些惊喜和开心:“其实在我们那儿,通常是女士之间才行贴面礼……这位大人有心了,我愿意和您来个贴面礼。”
“好极,好极!”福康安带头抚掌大笑。
和珅走到那位文臣身边,将手轻轻压在他的肩头,推着他靠近马戛尔尼。文臣浑身僵直,就连脸上的褶皱都硬得像刀削斧刻,却丝毫不敢反抗肩膀上那轻若鸿羽的手掌。
和珅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声音却又轻又厉,充满警告:“站好了,别动。”
马戛尔尼盯着对面中国官员脸上纵横的沟壑,颇有些为难地蹙起眉。
但见所有中国官员都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马戛尔尼只好心中默念数遍“为了英吉利的荣耀”,然后艰难低头、将脸颊在那官员脸侧飞快一贴,嘴里“啵啵”两声,就当行礼完毕。
和珅立刻带头叫好。
心如死灰的臣子被福康安一把丢回人群。
乾隆满意地点头,满朝文武瞬间配合地齐声鼓掌。在掌声中,马戛尔尼不由放松了精神,再次挂上灿烂笑容。
乾隆皇帝眸色渐深,他掸了掸手上的贡单,对马戛尔尼露出和蔼笑容:
“英特使,再给朕讲讲卡宾|枪。”
「天宝十载·小亭」
“朕乃天可汗!在朕国土,皆朕子民。此言万毋再提,莫要寒了我朝将士的心!”
李隆基脸色严肃,一锤定音。
哥舒翰等异族武将长吁了一口气,文臣们亦是捋着胡子频频点头。众人纷纷高呼“圣人英明”。
李隆基摆摆手让他们安静,希冀地望向郭子仪等人:“诸位爱卿对战事可有想法?”
几位老将小声商讨,各自斟酌,片刻后,郭子仪作为代表上前回禀:“圣人,目前线索甚少,各位将军想法不一。若圣人不急,不若先听完水幕所言再行打算?”
“也是。”李隆基点点头,颇以为然。他望向杜甫,眼里流露一丝期待:“希望爱卿会有诗句记载。”
【国家不幸诗家幸。安史之乱前后黑暗的动乱时代对我们的“诗圣”起到了“玉成”的作用,也正因为有安史之乱这样的社会背景,才能让杜甫的诗成为“诗史”。介绍完成因,就让我们跟着杜甫的诗作走近这个时代、感受战乱下的家国之痛。】
【天宝十载四月,好大喜功的李隆基在杨国忠的鼓动下发动了对南诏的战争。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大败而归,死伤三万将士。杨国忠贪图军功,下令从两京及河南北募兵去征南诏。时人皆知南诏多瘴疠,无人肯往,杨国忠于是派御史大肆抓捕平民、强制送入军中。一时间百姓哭声震天、骨肉离散,杜甫于是作《兵车行》记录下百姓撕心裂肺的送别场景。】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车轮滚滚,战马嘶鸣,被抓来的百姓被迫套上戎装,配上弓箭,被押送着奔赴南诏战场。壮丁们的亲人一路追赶着队伍,父母们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妻子寻找着丈夫的身影……他们拉着自己儿子、丈夫的衣衫,捶胸顿足不愿让他们离去。一时之间,道路上灰尘弥漫、哭声震天。】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此情此景,惨不忍睹,路过的杜甫不禁上前询问原因,原来是官府征兵实在频繁,让老百姓苦不堪言。有人十五岁出征北方,四十岁却还在河西营田,转眼少年已垂暮,但征兵的日子还无止无休。边疆战士血流成河,只因玄宗穷兵黩武、欲壑难填。】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各家男儿都被抓入军中充当壮丁,田里都是一片荒芜。尽管有妇孺来干农活,但禾苗大多也东倒西歪,难以照顾周全。庄稼收成相当不好,但县官依然不停催租,乃至于百姓一反常理,“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女儿可以嫁到邻家有个照应,男儿一旦被征兵入伍,恐怕尸骨埋在哪里都无人知晓。】
【事实上,百姓的担忧是正确的。鲜于仲通大败于南诏后,玄宗并不甘心,再派李苾出征。可惜的是,唐军二次讨伐南诏又遭惨败,主将李苾兵陷龙尾城,在南诏、吐蕃军队的夹击下全军覆没,最后投河自尽。这一次战争导致唐军死伤二十万人,“只轮不还,人衔冤毒”。两次南诏战争,致使百姓人人惶恐思乱。】
听到这里,人群里的鲜于仲通不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先是望向亭中地上的杨国忠,最后颤抖着对上李隆基的眼睛,喉结一滚:“圣人——”
“战事无常,谁能保证百战百胜?臣以为……”见鲜于仲通面色愧惧交加,作为安西四镇节度使的高仙芝有些不忍,试图替他说话。
但他才开口,立刻有人上前一步,阻止了他——
“高特进,安西龟兹距岭南山长水远,您对岭南情况恐怕有所不知。”说话的人是宰相卢怀慎之子、素以清廉自守、刚正不阿著称的剑南节度使卢奂。
“我长居益州,对岭南情况常有听闻。我大唐与南诏之所以兴起战事,其缘由与鲜于大人脱不开关系!”
卢奂声音冰冷,神色严厉,盯着地上的鲜于仲通冷笑连连。
高仙芝既迷茫又震惊,他皱眉环视身边面色冷肃的同僚,又将目光放到了鲜于仲通身上。可鲜于仲通根本不敢抬头回视,只是跪在雪地里抖若筛糠。
“高特进,你怕是不知道,鲜于大人乃是杨国忠杨大人的心腹。”
“杨大人早年在蜀中担任新都尉,当时他任期已满,却因囊中羞涩无法归家,是鲜于大人出金资助了他。杨大人显达后也不忘投桃报李,他提拔鲜于大人成为自己心腹,并向圣人力荐让他担任剑南节度使——但这鲜于仲通本就一介富商,哪里会带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