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 by菜汪汪

他儿子不阻拦，如果她要回去生活，也可以，他也会去看她。
但是安国还是拒绝了，几十年来她习惯了。
习惯了草原上的一切。
故国还在，可故人都不在了，回不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她的父王，母妃，甚至兄长都过世了。
宫中先帝先皇后也都过世了，同辈的兄弟姐妹也去了很多了。
所以算了，她倒是她把身边想要回去的老人都送回去了。
她们是侍女，但是回去后，都有诰命。这是奖赏她们远赴北疆的功勋。
她们其实也嫁人了，只是有的死了丈夫，有的没了孩子。有的人是愿意带着孩子回去，不过回去了，那就是不再是北疆人了。
北疆是草原，草原上如今虽然有了文字，可是记载很少很少。
他们没有造纸术，甚至也没有大量的笔墨。
识字率很低，贵族们也不太看重这些，所以是不是识字都不重要。
不过安国觉得很重要，她那几个孩子，从小都是她手把手启蒙的。
她学识自然一般，可总归比草原上很多人都强，等孩子大了一点，她就花重金去求那些博学之人教导她的孩子们。
武力当然要紧，可脑子更重要。
她亲自派人回了大胤，专门求了几个会造纸术的人，又求了一些普通书籍，以及拓印的技术。
甚至笔墨的制作方式。
当然，草原的回报是骏马，牛羊。
然后渐渐的，草原上有了许多纸张，从王室开始往外渐渐扩散。
但是因为草原的特殊生活方式，注定不可能如中原那样读书。可至少识字的人多了。
于是，后世留下记载的最多就是这个时侯。
安国公主的美名就这样留在历史中。
她身前身后事，也都跃然纸上。
她还教给了北疆人许多别的技术，深受北疆人爱戴。后世都称呼她为：阿哆安太后。
翻译过来就是类似于菩萨神仙之类的。
她不再回大胤，但是她与大胤的联系紧密，频繁。
后面几十年大胤与北疆的和平关系，少不了这位太后的穿针引线。
安国跟第一任丈夫生的三个孩子都好好的，跟第二任丈夫生的两个孩子却夭折了一个。
剩下那一个是他大哥忠实的拥趸。
她甚至做了太祖母，她如今长期住在早就扩建过几次的王城里。
不过她有时侯也跟着迁徙，去看看各处的风景。
甚至她心情好的时侯，还会去给羊挤奶，给马儿接生。
几乎所有大胤去北疆的商人都知道北疆太后和善，喜欢与故乡的人说话。
他们有机会的，都见过了这位太后。
他们也知道，这位太后原本是大胤的公主。
他们将故乡的酒送给太后喝，将故乡新鲜的玩意儿给太后赏玩。
当然不少人都想浑水摸鱼，但是也有人真诚的觉得这位太后离家几十年，实在不容易。所以真心奉上一些不贵，却用心的东西。
太后都笑纳了，也回馈他们东西。
她的一个孙子跟着商队跑去大胤的时侯，带回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就总陪着太后，说大胤的风土人情，说一些故乡的小事。竭尽所能的做一些家乡美食。
安国的家乡话说的还好，因为她两任丈夫都会与她用汉话交流。
她的儿子女儿都会说汉话，所以她没有生疏。
她常常在黄昏的时侯走在草原上。
夕阳一如当年她初来的时侯那般好，草地金黄，河流金黄，一切都是金黄。就连微风吹乱的头发，此时也看不出黑白，全都是金黄。
只是身边不再是当年陪伴她那些惶惑不知前路的年轻丫头。
如今跟着的，都是草原上的姑娘们。
她们尽管是伺侯太后的人，可她们依旧活泼，想着如意郎君，想着骑马的汉子。像极了一匹匹小野马，每天用不完的精力。
安国如今早已不嫌弃这些味道。
青草被阳光炙烤的味道很香，下过雨后带着泥土味道的青草也很香，甚至被牛羊啃噬过的青草也很香。
年少时侯，她最爱牡丹，不过草原开不出牡丹。
这里只有一些小小的花。
近看时，不起眼，但是远看，就是一片又一片的花海。
草原上的河流边，总是聚集着许多的水鸟，有灰扑扑不怎么好看的，也有如白鹤天鹅这样美丽的，此时它们的毛发也统一被染成金黄，它们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在水边，寻找一个地方喝水。
然后那些水鸟会被羊群追逐，被牧羊犬追逐，然后成片的起飞，那美丽的翅膀带起一阵一阵的风，再换一个地方，成片的落下。
于是就惊动了湖面，那波光粼粼的河流，就像是金子一般流动起来。
不久后又归于平静。
在夕阳还未西沉之前，这样的流动还有许多次。可几次都很美。
夜里有不知名的兽类嘶吼，或者是夜枭鸣叫，安国早已不害怕。
甚至很习惯。
她在这样的声音中，安然的入睡了一个又一个夜。
她想明早起去东边看看，侍女们都说那边有好几窝野狐狸，生了崽子，说不定能捡回来养着。
要早点起来，最好再看看日出。

第492章 番外：年年小可爱
年年作为英琼楼和无眠最小的一个儿子，并且是宫里最小的一个皇子。
那可真是天然就是个蜜罐罐里的宝贝疙瘩。
他也不是象儿，不是天生就储君，所以学习上也是比较放飞。
无眠当然管，可这孩子就真是个学渣。
他不是学不学的问题，他是……他就学不明白啊。
做娘的也不能一边说希望孩子都快乐，一边非要逼着孩子学吧？
所以她也只能放弃，只能尽量教导孩子往正了发展，至于学不进去，那……学不进去也就认命了。
年年会撒娇，会哄人，睁着一双大眼睛，把宫里所有喜欢他的人都忽悠的更喜欢他。
动不动就笑，那小酒窝迷死人。
英琼楼呢，年龄大了，对这个小的也是包容的不得了。
无眠是一直努力的多在意象儿，真的没法不在意了。
三个孩子，这做爹的就是要磨练中间那个，因为是储君。那做娘的只能多宠溺了。
闹的象儿很不好意思，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但是娘这么疼他，那他装一下，被多疼爱也挺好的。
可年年呢，他还嫉妒哥哥。
倒也不是嫉妒象儿是储君，他就是特别喜欢跟哥哥争抢父母的关心。
象儿一般都让着他，但是如果气不过，就把他带走了。
至于带走后是揍他还是教训他，无眠从来就不管。
象儿看着冲动，其实很有数，他教训弟弟肯定不会叫弟弟太受委屈。
于是后来就是年年一边黏糊哥哥，一边还有点怕。
但是只要有事，第一个就去找九哥了。
他也护短，特别知道远近亲疏。虽然宫里都是兄弟姐妹，但是他知道一个娘的生不一样。
所以凡事都知道九哥才是主心骨。
他去了赵家，赵家长辈也把他当个心尖子宠爱。
宠爱到由着他吃，回来还吃坏肚子了……
跑去玉珠儿家里，姐夫长姐夫短，哄得哥舒岐快把他当亲弟弟疼了。
就这么到处哄人，年年从小团子，成了个漂亮小少年。
他长得三分像无眠，那小酒窝是独树一帜的。
他也有小伙伴，十皇子憨憨的，比他大了四岁也跟他好。
十一皇子比他大一岁，当然也跟他玩。
还有小两岁的九公主和十公主，反正宫里早就没有公主不跟皇子玩的习惯，大家都一起的。
再有宗亲里适龄的孩子，年年是领头的，真的成日里招猫逗狗。
宫里的嫔妃们没什么可争，可宫里的孩子是真热闹啊。
就是这帮孩子也真祸害啊，祸害的御花园池子里头的鲤鱼都不肯靠岸了。
就这么玩着闹着，一日一日的长大。
可爱的年年成了叛逆的年年。
这可是玉珠儿和象儿都没有过的情况。
这孩子从十二三开始，就哪哪都不对了，这个世界都与他作对。
他每次开口说话的时侯都要先嘲讽一笑。
无眠每次都努力压住火气，耐心的哄啊，劝啊，开解啊。
可年年不听。
他瞪着好看的眼睛，哼一下哼一下的。
无眠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手一挥，就给这臭小子丢东宫去。
老娘治不好你了，去找你哥去吧。
然后，叛逆的年年在东宫就顺溜了。
嗯……主要是不顺溜的话，真的会挨揍的。
所以只要不是叛逆的太离谱的孩子，多半还是怕挨揍的。
不过这都小事，他尽管叛逆，小日子也过得舒服得很。
童年回忆起来依旧是美好的。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哥揍他，但是他哥揍他也疼他啊。
年年十六岁的时侯封王，睿王。
英琼楼给他起名叫延佑。
十七岁，睿王大婚，娶的是一位国公家的孙女。
才貌双全，性格温婉。
睿王可顾不上这些，他主要是爱玩。
他爱玩到什么程度呢，储君必须专门派人看着，告诉京城各大城门的守卫，谁敢私自放睿王离京就获罪。
因为刚成亲的睿王已经跑出京城好几次了。
出京城可以，但是他不肯带人啊，就自己带一两个亲信就跑了，多危险啊？
他倒也不干什么，就是去各地品尝一下美食啊，看看美人啊，逛逛名胜古迹，买一些……嗯，被坑一些所谓的孤本字画啦之类的。
他非常想要闯荡江湖！对小时侯娘亲说的武侠故事爱的深沉。
无眠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给这个混球讲过这些？
可是小时侯玉珠儿和象儿也都听过这些啊，怎么就这一个这么歪？
有一说一，年年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他不上进没出息也是真的。
要不是他哥看得紧，这孩子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最离谱的一次，险些就跟着漕运的人上船去了，被储君的人紧急抓回来。
然后带去东宫被打了板子。
又没一年呢，险些跟着商队混进去，他想去西域。
反正到了后头，英琼楼和无眠基本就不管了，全都丢给象儿。
主要是英琼楼岁数大了 之后，也打不下手。
无眠更不是个会打孩子的。
玉珠儿呢，她倒也管，可小时侯自己还打过象儿呢，到了年年这，她也下不去手。
倒是哥舒岐，他没少离京去抓这个不省心的小舅子……
象儿心里很有数，弟弟要玩可以，但是危险不可以。
弟弟喜欢美食美景美女都行，但是要兴师动众，要奢靡无度不行。
万幸，睿王他只会玩，你叫他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会。
他手底下的人倒是会，可惜储君看得严，有苗头的都很惨。
睿王俸禄以外的花销，都是象儿给出的。
这孩子就算是个不那么败家的败家玩意吧。
无眠没少担心，可看年年自己这样活的开心，他又从来不真的嫌弃哥哥管他。
渐渐的无眠也就不担心了。
这个小儿子，注定是要在哥哥手里过日子的。
如今这个相处模式，也挺好的。
多出息算是出息呢？
他有这个资本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喜欢，那就这么过吧。
象儿登基后，也没有对睿王委以重任，他担不起。
但是象儿提拔他的孩子，睿王可以没出息，但是睿王府不能没出息。
不然等到象儿也过世了，这个弟弟怎么办？
他为他想了许多。
年年是顶幸福的孩子，有疼自己的爹娘，哥哥姐姐。
一辈子不用自己操心俗务，有能干的王妃。
后面子孙的路，也有哥哥给他铺好，他真的就那么潇洒快活了一辈子。
不过难得的是他自己知足，也感恩。
他知道自己的舒服日子是怎么来的。
他可以浪，但是他要求他的孩子一定要效忠皇伯父。
父母终究会离你而去，兄弟姐妹还能陪伴许久许久。
睿王的快乐生活，会一直一直进行下去的。
【年年出生太晚了，如果要将他从小成长，那就重复了玉珠儿和象儿的路，所以就点到为止。】

本名是什么忘记了，不是狗子就是狗蛋，要不就是肉蛋。
反正不是什么好名字，就记得亲爹姓吕来着。
我今日要出宫了，没法子，其实我也不想出去，这宫里住了一辈子了，几岁大就被卖进了殿中省割了一刀，一直就做奴婢。
做奴婢也是最厉害的那个奴婢，熬出来了。
可不走也不行，做奴婢的，难免熬的身子不好，如今我腰也疼得不得了，腿也疼得不得了。
自己过日子还天天喝药，伺侯主子，那真的是不行了。
不过我眼不花，耳不聋，能吃能喝，估摸还能活好久。
陛下隆恩，赏赐了院子，金银，奴仆，出了宫，我就是个富贵老太爷了。
皇后娘娘也隆恩，赏赐了不少东西。
并且还嘱咐了住在外头的长安公主，时常叫人探望。
我是个阉人，这是我一辈子的伤心事，可阉人也是人，也得活着啊。
我自由伺侯陛下，其实没受太多委屈。
挨打是一定的，做奴婢哪有不挨打的？
但是陛下圣明，他不磋磨奴婢，更不会不把奴婢的命不当一回事。
这要是落在大皇子手底下，嘶，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想远了想远了，我其实真的不太乐意出宫，你说也这个岁数了……出去不习惯啊。
可不行，宫里也不养我这个闲人了。
走就走吧，唉，回头多少次也舍不得。
给陛下和皇后娘娘郑重的行了礼，储君还叫贴身的宫人送我呢。
嗨，不是我说，做奴婢做到了这个份儿上的，还有谁呀？
咳咳，话密了。
我的新宅子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几个伺侯的人也都挺好的，难得不需要早起伺侯主子吧，我还总是睡不着，这受罪命哟。
睡不着，就想想过去的事。
想想宫里，想想陛下，想想娘娘。
想想那些个在世的，不在世的人。
陛下是个明君，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这个皇当的好，天下百姓都受惠。
他也算是个好父亲，对皇子公主都不错。
他也不算计磋磨后宫嫔妃，也算好吧。
只是这后宫嫔妃呀，她们总是有很多筹谋算计，这也无可厚非，谁背后还没个家族？
谁生了孩子不想要个前程？
我从陛下还是储君时侯就跟着，他娶了沈氏做太子妃，我是经历了东宫的。
沈氏长得好，手段硬，其他女人不是她的对手。
可沈家不争气。
不过如今想来，幸亏沈家不争气。
不然叫沈氏继续做皇后，那后宫女子还有活路吗？
能留下几个子嗣啊？
叫大皇子那样的做太子，这天下都要完蛋了。
可见老天爷是自有安排。
不肯叫这心狠手辣的长命，也不肯叫那眼高手低的掌权。
赵皇后多好。
赵皇后是个好人，她心太正。
她也打人杀人，可她这半辈子不知道护佑了多少人。
这样的人，他这个没根儿的都想替她说一句三清保佑。
她日后百年，是要成神的！
聪明人不少，善心人也多，可聪明又善心，同时还能狠下心的，就太少了。
赵皇后就是这么个人。
我这一辈子，也算见识了多少宫中人心，先帝的后宫也一样斗。
可先帝的皇后，比起赵皇后真的差得远了。
赵皇后比起沈皇后来，那自然是天上地下！
可这聪明人吧，她难免就心思深。
毋庸置疑她是个好人，可她却也把陛下哄的真切。
陛下英明神武，可陛下对赵皇后喜爱他这件事坚信不疑。
有时侯我想，这样不太好吧？要是哪一日陛下发现不是这样的，那怎么办呢？
可有时侯我又想，也没什么不好的。
皇后娘娘对陛下也不是不好。
就是这个好，和陛下以为的估摸还是差一点。
其实我也不懂，我就是个阉人啊。
我很多时侯都能揣摩陛下的心思，毕竟我从小就伺侯他嘛。
可是很多时侯，我都揣摩不到皇后的心思，因为我真的看不太懂她。
她的善念，有的时侯来自一些我根本没注意到，没想到的地方。
她好像总是很怜惜那些女子。
嫔妃明明跟她争抢同一个男人，可她很少会对她们出手做什么，往往都是反击。
其实熙和一朝宫女待遇不差，可皇后娘娘还是会多方关照她们。
她护着那些怀孕的女子，真心希望她们每一个人都能平安生产。
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太过贤惠和仁善，做了一个皇后该做的极限。
是的，是极限，因为再贤惠的皇后，也没有毫无私心的看着嫔妃生孩子。
可赵皇后可以。
更多时侯，我觉得她甚至没觉得那些女人是陛下的女人。
她们就只是她们自己。
所以我后来就看懂了，陛下要的那种喜爱其实不好。
也不是不好，是不适合存在于帝后之间。
如果皇后的心就是陛下要的那种，那她就没有办法不偏颇的对待后宫女子了。
她就会嫉妒，就会做些什么。
不过陛下不懂。
陛下不懂也很正常，陛下是陛下啊，他从小尊贵，他自认该得到一切最好的。
只要是他的女人，就理应喜爱他。
不需要什么缘由，好似天生就该如此。
不过也不重要，人嘛，只要是个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儿是不圆满的。
算了算了，宫里的事就不要想了，最好忘记了。
不然再过个几年，我要是老糊涂了，随口说出来可怎么办？
嗯，今儿天气好，我打算吃个早膳然后去找个茶楼听书去了。
以前没有这个机会，如今可有了。
听说兴福斋的点心好吃，我要先去买一点。
小时侯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光记得挨饿，还有好像我家门前有一棵槐树。
想想，这好像该是吃槐花的日子了，嘱咐了奴仆们去摘槐花来，等我听书回来，就能吃上蒸槐花了。
这日子过的有点过于闲了，但是闲了一阵子，我就习惯了。
忽然就发现，不伺侯人，还有银子花，这日子舒坦啊！
不过我还是感谢陛下您的，毕竟跟我同时进宫的那些个小宫人能活到如今的真没几个了。
嗨，苦不苦的，反正人总该记得甜。

今年夏天天气不算太热，他们每天都逛一逛。
英琼楼仰头看梧桐树：“你还记得第一次带你来这么？”
无眠也仰头看：“记得。”
她又看四周梧桐树：“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
英琼楼也笑了：“祖父给父皇种下的树，如今都是参天大树了。以后象儿和他的孩子们看的时侯都不一定记得这些树什么时侯种下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记得树是什么时侯种下的，但只要他们来，这树依旧能为他们遮风挡雨。”
“你说的是。”英琼楼点头：“玉珠儿如今也有孩子了，象儿也能干，虽然脾气急，但是处事周全。就是年年……不过没事，他贪玩，还有象儿照顾着。”
无眠好笑：“怎么就伤感起来了？这天光大好，花也开了，蝶儿也来了，正是要赏景游玩的时侯，你好不容易把手头事儿丢给了儿子，自己反倒开始乱想。”
“嗯，是我的不是。”英琼楼伸手拉住了无眠。
无眠又转头去看，见那树上的雀儿在树枝间蹦跳穿梭，于是又笑：“我记得当年还说过，古言说梧桐百鸟不敢栖，可见不真。如今看，可不是不真？”
“对了，你当年还故意把首饰丢在车上，我叫吕忠捡回去了，一直都在太极宫收着呢。”英琼楼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无眠愣了一下，事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可二十多年了，原来皇帝以为她故意的？
她只能笑。
如今吕忠也已经伺侯不了，出宫养老去了。
身边的人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无眠好笑得很：“嗯，你记得就行。”
时过境迁，她如今犯不上去解释她没有故意。
英琼楼看她好久，笑着拉她的手：“走吧，荷花都开了，这边的白荷你不是说好看么，如今越发多了。”
荷花确实开了不少，不过还不到最好的时侯。
接天莲叶，如今一眼看去还是绿油油的，风吹的荷叶像波涛一样摆动。
后头听见了狗叫。
无眠回头，就见一只小黄狗飞快跑来，那小尾巴摇的都有残影了。
“哟，小黄来了？”
这只小狗是误入行宫的，具体怎么进来的还真没人知道。
不是宫中养出的小狗，所以跟小白不一样。
它不太会柔声细语的叫。
不过也很乖，很可爱，无眠就留下了。
不过无眠这个起名的水平反正也就这样了。
英琼楼对此没什么看法，喜欢养就养着，之前那个白狗没了的时侯，她们娘几个都哭的不轻，如今再养一个也好。
小黄是个特别标致的小土狗，聪明得很。
无眠逗了一会狗，擦了手，又跟英琼楼继续逛。
小狗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了一会，英琼楼就有些走不动了。
于是就在一处亭子歇了。
他叹口气：“我如今是越来越没力气了。”
“积劳成疾，太医都说你是累的。”他是个好皇帝，政务上的事，他从来不耽误。
前两年灾年，又有西域作乱，又有大面积的地方官员贪腐。
他们父子俩狠狠的忙了大半年。
也就是那之后，英琼楼的身子就不如之前了。
不过，英琼楼肯爽快放权，无眠真的没想到。
纵观历史，那些皇帝老成什么样也不肯放权，就算做了太上皇，也要遥控指挥的。好似今日放权，明日就会长眠一般。
如今英琼楼没有做太上皇，但是他这个陛下住在行宫，是真的不管事儿了。
也就军国大事问一嘴，真就是问问。
怎么处置，都是储君来做决定。
他对象儿的信任甚至出乎无眠的预料。
她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猜忌和打压都没有过。
从年轻时侯，英琼楼就不是个猜忌心重的人，他那些帝王权术用的都是正经地方。
他从来没有用那些龌龊手段对付过枕边人。
没有算计过谁能生孩子，谁不能生孩子。
能不能，端看他是否喜欢。
对孩子，他也没有拉一个打一个，没有什么给储君设置个磨刀石。
他倾尽全力培养储君。
至于大皇子，哪怕大皇子自己糊涂成那样，他其实也还是宽容的。
天家的夫妇，父子，都不好做。
但是英琼楼对他的子嗣其实都不错。
他只是不会与你嘘寒问暖，但该给的都给了。他的喜恶都明明白白。
这一点，无眠一直是欣赏并且佩服的。
其实他并不是刻意这么做的，而是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
真挺好的。
“想什么呢？”英琼楼喝了参茶后看无眠。
“你瞧，石榴树结果不少啊，等这些都熟了，咱们弄点石榴汁儿喝。”无眠指了指亭子一边，火红的石榴花还有，但是已经不多了，那一颗颗不太大的石榴果子已经挂满了枝头。
“石榴还能弄汁子喝？就跟你弄的那个西瓜汁一样？”英琼楼诧异。
“可以的，到时侯给你弄啊。”无眠笑。
“好，那我就尝个鲜。”英琼楼喝了参茶，觉得精神了一些：“晌午吃什么？是不是到了你说的吃荷塘三宝的时侯了？”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无眠乐了：“不行哦，花都没开多少呢，哪有莲蓬？如今能吃的只有嫩藕吧？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摘几片荷叶，蒸鱼吃吧。”
英琼楼倒也不失望，就与她说起鱼要怎么做才好。
他如今空闲的时间多了，就肯去琢磨一些以前不会去想的事儿。
比如怎么吃。
他还会写了字帖，给宫里的孙子们，给宫外的外孙子们临帖。
他甚至花更多的时间来跟无眠一起看那些杂书。
前年的时侯，无眠的父亲告老了，不过老头依旧爱看书，有时侯也来行宫跟陛下说话。
老头乐乐呵呵一辈子，如今就是有点耳背。
钱氏如今也老了，不过精神头还行，不光她，无眠的祖母还健在呢。
老太太九十多了……
玉珠儿最多的时侯，就是十天来一次，一般情况下，都是三五天就来的。

她就是会想念爹娘啊，当然爹娘也想她。
只要爹娘还在一日，玉珠儿觉得自己就不会变，不管自己多少岁，都要时常看见爹娘才好。
对此，没有人有意见。
哥舒岐十分赞成，因为他也很恋家。如今柳将军早就告老回京养老了，哥舒岐也时常往那边跑，不过就是不过夜。
哥舒岐的大哥十分无语的说过一句话：“你们两口子，算是断不了奶了。”
算算日子，明日玉珠儿就该来了，明日不来的话，最多就是后日了。
荷塘三宝是没吃上，蒸的是白鳝。
英琼楼如今食欲比以前差一点，但是也还是能吃的。
无眠一如往常。
吃过午膳坐一坐，就要午睡一会。
等睡醒了，就看看书，写写字。
英琼楼在画一副很大的山水，每天不画太久，所以每天都有活儿。
当然了，也有老臣会来拜见陛下，不说政务吧，也是来沟通感情。
还有宗亲，皇子，都会来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