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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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栖还与谢谭幽说笑,若不是萧雅安入了宫,云霄成了皇子,她二人自小还会被订下娃娃亲呢,那是少女之间的承诺。
只可惜,萧雅安还是选了这条路。
每每提起萧雅安,温栖眸子都是淡淡忧伤,想必,她也是心疼这儿时好友的,如今只能偷偷救她一点是一点了。
后来,萧雅安逝去,温栖将自己关在屋中一天一夜,再见云霄,她待他更是好,总是告诉他:“三皇子莫怕,姑姑在。”
云霄很是黏她,连带着谢谭幽一起黏了,明明课业那般重,还总是抽空来找她玩,他比她大,他唤温栖姑姑,便唤谢谭幽妹妹。
谢谭幽不喜欢被这样喊,总觉得自己很矮小的模样,可云霄每次来都给她带吃的她便也勉强勉强接受,后来也是换了他一声哥哥。
“云霄哥哥,我表哥可厉害了,他答应我这次上战场要给我带一只彩色鹦鹉回来,到时候我拿过来给你瞧瞧。”
“好啊,那我便把父皇赏我的金银珠宝都给谭幽妹妹。”
“一言为定。”
“是很久了。”温凛声音沉了些。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
仔细想了想。
居然十三年了啊。
如今她十六岁,已经及笄,而云霄还是七岁。
“昨日鸿胪寺卿那般问谢靖,可是云霄一事亦是与他有关?”谢谭幽神色正了几分,抬眼看温凛,“我昨夜想问燕恒的,他却说他压根不知道这竹简上的内容,是以……”
“你昨夜去了燕王府?”温凛打断谢谭幽的话,不悦皱眉。
闻声,谢谭幽心头一惊,一时着急口快竟是说漏嘴了。
抿了抿唇,她点头道:“那竹简我不是与表哥说过吗,总得和燕恒解释一下。”
“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不要随便出府,还是一个男子家中,若是被人知晓了,名声要坏了。”
“表哥忘了。”谢谭幽轻笑:“在这,我似乎没什么好名声,什么勾引妹妹未婚夫,不要脸,又狼心狗肺与生父断绝关系,忤逆不孝等我都听过了。”
说起这些,谢谭幽一脸的平静,早已没了最开始的不解迷茫,她已经不在意了。
温凛听在耳中,却是心疼了,张口想安慰,银杏便从院外而来,俯身道:“大小姐,表少爷,宫里来了传旨公公。”
谢谭幽与温凛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往正厅去。
云崇身边的高公公远远见了温凛和谢谭幽,忙上前几步,笑道:“云风将军,谢小姐。”
温凛颔首:“高公公前来,可是陛下有事交待?”
“老奴带了陛下的圣旨来。”高公公笑的眼睛眯起:“是好事。”
温凛淡淡扯唇,与谢谭幽跪地。
高公公站在二人前方,展开圣旨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风将军只身入南燕取下敌国皇帝项上人头,又解救一城百姓,乃大功一件,特封护国大将军,另执掌五万大军,钦此。”
温凛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臣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并未着急起身,才进来,他便看到高公公手中是捏着两道圣旨的。
果不其然。
高公公又展开另一份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月公主之女谢谭幽温婉贤良,已过及笄之年,原与燕王婚约定在三月,因有变,婚期挪至二月初九,钦此。”
二月初九。
现在已经一月二十。
原以为会在中旬或是月底,竟是不想竟会在那个时候。
那日还是……
谢谭幽头低了些,双手举过头顶:“臣女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6章
高公公收了圣旨,虚扶起二人,笑道:“大将军与谢小姐都是有福之人,近日事太多,陛下来不及细细询问,却是挂心着大将军家事的,这不,陛下刚刚又传了话给大理寺卿,让大理寺卿务必查清宁月公主和定国将军府一事。”
“无论凶手是谁,陛下定当严惩。”
他目光状似无意打量谢谭幽和温凛二人,见二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又道:“将军只管安心,谢小姐大婚在即,要忙的怕更是多了,有陛下在,定然不会让无辜之人冤死。”
“那臣便多谢陛下了。”温凛最先出声,还是那般温和语气。
闻言,高公公明显的松下一口气,笑容也越发真。
“那老奴便回宫覆命了。”
看着高公公几人过了垂花门,谢谭幽才看向温凛,正巧对上温凛的目光,只是一眼,便明白对方所想。
谢谭幽脸色微沉:“陛下这是让我们插手?万事等他来,要等到几时?”
昨日看云崇,他神情戏谑又高高在上。
完全不把温栖之死放心头,若不是温凛突然出现,他恐怕都不会正眼看谢谭幽一眼。
温凛眸子微眯,不答,只问道:“幽幽昨日敲登闻鼓,状告谢靖,是为了陛下能替你查明真相,然后杀了谢靖吗?”
谢谭幽摇头:“那竹简之上,前前后后已经交待清楚母亲之死跟谢靖有关,我敲登闻鼓时也从未报着陛下会杀了谢靖的心思,我只是想将真相公布,不让谢靖尽早的恢复自由。”
看到竹简时,她都是一阵心惊,回到府中独自看了一夜,又恨又怒,却又是不解,这上面的这些是那么多人一句句写下来的,其中一个便是鸿胪寺卿,另一个便是刘太医。
刘太医是温栖病重时一直给她看诊的,他的一句低得旁人十句。
而,不止他们,还有她所熟知的庄嬷嬷和月欢,所以她震惊,当下便想到二人还存活,可问了燕恒,他却说东西不是他的。
她就算想问,也没了话。
也是心中不停打鼓,她觉得燕恒在说谎,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不是他,这竹简从何处而来?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又要查温栖之死。
到底,还是勾起了谢谭幽的心思。
而她也知道云崇不会杀了谢靖,毕竟,谢靖可是朝堂之上唯一一个可以和燕恒对抗的文臣。
孰轻孰重,云崇定然懂。
她自然也懂,只是她没想到云崇竟会让高公公亲自来与他们说,要护谢靖之心太过明显。
“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温凛轻笑出声,说的意味不明。
还是头一次听见温凛这般说话,待云崇不似恭敬又似嘲讽。
谢谭幽愣了一瞬:“表哥,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从昨日再见温凛时,她便发现了,总觉温凛身上有她不知道的事,由其是看他看云崇的神情,再也不似当年。
这其中……
“怎会。”温凛摇头:“若是有事,我定当与幽幽说。”
“我有事要出府一趟,幽幽便好好待在府中吧。”
“表哥。”谢谭幽还想再问,温凛却已经错开她,出了正厅。
谢谭幽皱眉,脑子里像是一团雾。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温凛总不会害她。
用过膳食,谢谭幽便也带着银杏和黑云出府了,总得去大理寺卿府看看,她有些担忧,若什么都不做,她怕温栖之事会被不了了之。
今日,长街格外热闹。
路过百姓堆里,时不时听见几句讨论,左不过是那日宫门口之事,有人认出她,看她神情或厌恶或同情心疼,她全然当看不见,人之口,不是她能阻拦的。
只能不在意。
只有不在意了,才不会受任何影响。
“大小姐……”银杏担忧的轻唤她一声。
谢谭幽脚步顿住,“无事。”
抬脚准备继续往前走,余光却瞥见一人,身体猛地一震,她忙抬眸看向刚才之人站的方向,却空空如也。
她竟然、看见了谢音柔。
可谢音柔不是死了吗?
她无法忽视她刚刚所见到的谢音柔的眼神和口语。
她说,月欢。
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终是抑制不住,抬脚往谢音柔消失的地方走去。
越走人越稀少,她头脑昏沉。
耳畔银杏一直唤着她。
她张了张口想回答,却只发出啊啊声。
直到黑云扶住她,低声道:“大小姐,是五公主。”
谢谭幽身子一抖,一瞬间便如同大梦初醒般。
她四下打量自己双手和身子,刚才难受之感还存在。
她皱眉。
中邪了?
这般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就如个哑女般,说不出任何话,浑身难受的难以呼吸,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身子问题,如今身子好了不少,这般感觉还是有……
谢谭幽有些怀疑了。
她的身子似乎不属于她,而是被人操控着,回想这些年,就连病重时都在同一个时间段……
这样想着,她心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谢谭幽。”前方,有人唤她。
她没有应。
“本公主喊你呢,谢谭幽。”那人声音参杂了怒气。
谢谭幽慢悠悠抬头:“五公主。”
云裳狠狠皱眉:“你这幅样子做什么?又病了?找大夫看了没?”
“谢谭幽你是哑巴吗?本公主在问你话?”见谢谭幽愣怔的模样,云裳还是没克制住脾气。
怒声刺耳,谢谭幽心头一凛:“不曾生病,多谢公主挂心。”
“那你神色怎么这般?”云裳明显不信:“你若是病了便好好在府中休息,在外面瞎跑什么?”
“府内烦闷,出来透透气。”谢谭幽看着云裳,有些不解她每每见了自己的各种行为,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公主似乎很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
“公主说的话看似凶巴巴的,实则都是关心之语。”
所以,谢谭幽也从来没有跟她生气,反而是好奇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般。
“哦。”云裳淡淡哦了一声,也没有多做解释。
咬了咬唇,她又道:“你日后做事能不能收敛些,要不然就是别让旁人知晓。”
话落,似是又想到什么,她叹了声:“罢了,也不怪你,你只是想为母报仇罢了。”
谢谭幽听懂了,却是不明白,转而问道:“昨日之事可是牵扯到了公主?”
不应该啊。
昨日之事就算怎么牵扯也不会到云裳的身上。
“没有。”云裳摇头。
“是旁人。”
她声音很低,谢谭幽却是听清了,她越发不明白云裳话中意思。
云启吗?
“别猜了,不是七哥。”
“……”
“那公主……”
“你快成婚了吧。”云裳打断她的话,抿了抿唇,道了句,“等你报了母亲的仇,便好好生活吧,别惹事了。”
谢谭幽眉头紧皱,开口还想问,抬眼却瞧见对面酒楼之上,坐着三人。
她都认识。
与她说有要事的温凛。
另两人。
一个是萧然。
另一个便是温凛说与他只是单纯见过的燕恒。
燕恒坐在窗边,他神色漫不经心,懒懒靠在座椅上,手上把玩着玉佩,单手杵着下巴听对面人言语,时而微微皱眉,时而又开口说两个字。
似是察觉有人看他,他淡淡看过去,目光落到谢谭幽身上,忽而顿住了,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藏着他所不知的迷茫惊惶。
燕恒皱眉。
她在害怕吗。
怕什么呢,是出了什么事?
“阿恒,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温凛不悦的声音传来,“你还有脸同我置气,我让你替我照顾幽幽,你就是这般照顾的?”
直接照顾成王妃了。
昨日听到燕恒说我和她有婚约时,温凛就差点克制不住跳起来与他打一架了。
他回不了京,拜托燕恒替他照顾谢谭幽,结果,是挺照顾的,二人不仅成了未婚夫妻,还是马上要结婚的那种。
“早知道,就让萧然提起回京,让他照顾了。”
“我若是照顾,你不怕?”萧然挑眉:“你们家幽幽长得那般漂亮。”
温凛冷哼:“幽幽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
闻言,萧然炸了:“你什么意思啊?”
“你长得安全。”
萧然一拍桌子,就要与温凛打一架。
“阿恒,你当裁判。”
说着,瞥了燕恒一眼,不瞥不要紧,一瞥就看到了谢谭幽。当即便石化当场。
“……”
温凛昨日还和他说,在外要装作不认识,不然谢谭幽那么聪明,肯定会猜出什么。
就被抓了个现行?
四下看了看,这是京中最大的酒楼,他们在二楼处,未去雅间。
本来燕恒要包一个雅间的,是温凛说他快成婚了,银子得留给谢谭幽,别乱花,随便坐坐,说一说事,便各自回家。
谁想,一坐下他就一直数落燕恒。
还是太过明目张胆了啊。云崇要是知晓,怕也是不得了的,毕竟,云崇还指望着温凛跟燕恒对上呢。
“干嘛?想打一架?”偏偏温凛还跟个傻子似的,没发觉。
萧然凉凉看她一眼:“我就是觉得那个姑娘比较好看,好像还有点像你们家幽幽。”
温凛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正巧对上谢谭幽双眸,惊的站起身,忙回头对着萧然一阵做脸做嘴。
好嘛,半天萧然才明白。
温凛让他揍他。
“……”
确实忍温凛很久了,萧然也不客气,一脚便将人踹出二楼,飞至长街。
长街又是一阵惊呼。
温凛为了不麻烦,直接装晕,
谢谭幽忙上前,一脸担忧:“表哥。”
手指却若有似无的划过温凛虎穴,温凛这里最是碰不得,会痒得难受,果然,才只是轻轻划过,温凛睫毛便止不住的颤抖,谢谭幽有些生气。
“表哥若是再不醒,我便只能一路拖着表哥回府了。”
温凛在醒和不醒之间挣扎很久,直到耳畔传来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他才下了决心。
这两不是人的东西,惯会坑他,他若真一直昏迷,燕恒看着不爱说话,但喜欢来阴的,所以偷偷拐了他妹做王妃,然后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三年来,他二人互传的信数都数不过来,他愣是一个字都没跟他提,他想问谢谭幽到底何时被燕恒拐了去,又怕谢谭幽不好意思,小女孩嘛,总归会害羞这些事,问燕恒吧,跟个哑巴似的,不是点头就答两个字不是。
想问萧然,可看他那副白痴眼神,不用问,他就知道他一定不知道,唯一用得上他的地方就是这次回京前,萧然给他去了一封信,大体说了谢谭幽这几月过得如何,当时他心疼死了,现在却是气死了。
这不是还没提燕恒与谢谭幽有婚约之事吗。
再者,萧然这个死王八,他若是真不醒来,他肯定会当着谢谭幽的面状似不经意的乱说一通,还以为自己聪明得很,实则人家都猜到了背后意思。
遇上这两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温凛心头长叹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睁开。
什么都看不清?
他记得萧然在战场上重伤昏迷,醒来时眼睛就这样的啊。
当时,萧然都还能看见他,并且还说了句。
“你在这跟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是想吓死我?”
“……”
失误了?
还是看不清。
温凛:“……”
算了,不装了,只是胸口真的好疼!疼的他想龇牙咧嘴。
所以,他就睁了眼呲了个嘴。
然后,唤了声:“幽幽。”
“噗。”还没等谢谭幽说话,走过来的萧然就笑出声,看谢谭幽看向他,又忙收了笑,悄悄凑近燕恒,在他耳边道:“你觉不觉得他这样子跟你府中的阿花有些像?”
燕恒偏眸看向萧然,皱了皱眉:“阿花是狗,你拿人和它比?”
说着,又抬眸扫了眼温凛,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
萧然脸已经快笑烂了。
谢谭幽也没忍住,可温凛是自己表哥,多多少少不能太明显,只能深吸一口气,抬手捋了捋额前发丝,以此来遮住自己笑颜。
温凛:“……”
脸红成猪肝色,再也忍不住,一个鲤鱼打挺跳至萧然面前,揪起他后脖领子,眼神像是要吃人。
“干嘛?”萧然瞪大眼:“光天化日的,你别动手动脚。”
温凛咬牙切齿:“揍你!”
“哦哟?”萧然笑的十分欠揍:“我是朝廷命官,你敢打我?”
说着,眸子还若有似无的扫向周围百姓,像是在说这里好多人哟。
“……”
这不要脸的样子,气的温凛脸色沉沉,一拳打在他右眼。
萧然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瞪大一只眼:“温凛你不要命了,你敢打我?”
温凛没搭理他,扫了燕恒一眼就退回谢谭幽身边,独留萧然在那哭爹喊娘。
今日,他们三人一起出现,已经被不少人看见,此事定会传到云崇耳中,要如何解释好说,可若是要他信却是难。
可他打了萧然,那就不一样了。
即便不会全信,也会信了一半。
云崇其人,旁人眼中是个好君王,重情义,曾经他也以为,他所忠于的君王,立誓要永远臣服他脚下,为他征战四方的君王是这样的人。
可后来,诸多事发生,才是终于看清。
“幽幽,咱们回府吧。”温凛看向谢谭幽道。
谢谭幽刚才已经打量一遍这三人,能坐在一处,便说明是认识的,可温凛却说不熟,谢谭幽不解,只觉三人当是有什么秘密,又是疑惑,温凛不在京中三年,以前也从未听说过他与燕恒相识,如今怎么像是很熟的样子。
她刚刚看得清楚,温凛看向燕恒时,燕恒明显轻轻颔首了,未言语,只是眼神便知对方行径,这般,可不是只能用一个熟字来说。
谢谭幽眉头轻皱,为何不明说呢。
她眼前似是有一层雾气环绕,她看不清摸不透,总感觉所有人都在骗她,这种感觉十分难受,手指微微蜷缩,她道:“好。”
话落,便转身先行离去。
温凛察觉,忙跟上去:“幽幽,今日之事……”
“表哥不用解释。”谢谭幽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我都知道的。”
“幽幽。”
谢谭幽却没有再开口,只继续朝前走着,走走停停,却始终没有回头。
银杏一脸担忧,看看后方的温凛又看看谢谭幽,想出声说什么,被谢谭幽抢先一步。
“银杏,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她确实很累了,有些事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看不清摸不透的前世今生,有时她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她又真的是她吗。
终是长叹一声。
罢了,待解决完温栖之事,若是还是这般,她便还是离京吧,青龙寺虽孤单冷清,却令人十分的安心。
若是云崇硬要阻拦此事,证据确凿证人也在,又或是证人不出面,只有那张联名诉状似乎也没什么意思,那她便一人杀进牢狱,以她之命换谢靖之命。
总而言之,她不会让温栖白死。
那可是从小将她捧在手心,真正爱她不会欺骗她之人。
有人说,杀生父会下十八层地狱,可她不怕,再者,她早已没了什么父亲,那人不配。
萧然时不时用捂着发疼的眼睛,单眼迷迷糊糊瞧着谢谭幽渐行渐远的身影,道:“她似乎不太开心。”
“她最讨厌旁人骗她。”
燕恒声音微沉:“早跟温凛说,让他坦诚,他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还以为温凛坦言了的。
“你对我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萧然本来眼睛就疼,燕恒看都不看他一眼也就算了,还突然冷了音,朝他发脾气,一时间,他脾气也上来了。
“阿凛自己干的事,你刚才怎么不骂他?”
见燕恒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萧然当即怂了,缓了脸色,他最怕燕恒生气了,若此时有人撞上来,可是会死人的。
萧然忙道:“你别生气啊,温凛也是为她好。”
“这是为她好?”燕恒冷冷盯着萧然:“你们对人好都是这般?以自己觉得好的方式去对她,不管有没有包含欺骗或是其他。”
“从不问旁人的意愿?”
“这就好比,你要娶这个人,你没问她的心意,就只是你单方面觉得,她和你在一起是最好的,所以你便要娶她。”
“可你从未想过,她想不想嫁你。”
一开始,若不是谢谭幽寻她,他绝不会向云崇开口,只会想着,若她还是要嫁给云启便嫁吧,大不了,他再多给她准备两条生路,总会保着她一生无虞的。
可她说了。
他便也无法拒绝。
两世以来,他目光所及之处都只是谢谭幽,也曾试着要不,换个人吧,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可到头来,还是没办法过了心里面这道坎。
他想,真的只能是谢谭幽了。
如果不是,便孤独终老吧。
萧然:“……”
见在他们面前一向少言的燕恒又是这般徐徐开口,还说的那样认真又带着怒气,他愣了愣。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见这样的认真的燕恒。
第一次是他说:“她叫谢谭幽。”
那时,众人只知丞相府二小姐谢音柔,只有燕恒知道她叫谢谭幽。
而燕恒也是一步一步的让所有人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个谢谭幽。
是宁月公主之女,定国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现又是护国大将军的表妹,以后又是燕王府的王妃。
所以,燕恒一定要杀了谢音柔,秦氏,甚至连仆从都未从放过,单枪匹马,是想亲自为谢谭幽报仇,杀尽曾经胆敢欺辱她之人。
丞相府改为谢府,那本就是她的家,日后更会是她一个人的家,旁人不知,萧然却知,这府邸是燕恒付出了不少才从云崇那得来的。
否则,云崇那人,岂会轻易给了他?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不过捏着燕恒命门,便想着永远拿捏他,简直过分。
“阿恒。”萧然声音放轻,转了话题:“谢谭幽的武功真的是宁月公主教的?”
燕恒未言语,只抬眸看向谢谭幽身影消失的地方,喉头翻滚,他其实也不太确定,那次在黑林之中,他看她执剑的样子,很熟悉,却不敢深想。
这一世,谢谭幽在青龙寺待了三年,体内的相枝子比上一世还要重,那三年,她几乎都在昏迷之中,而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的气息。
谢谭幽说是幼时温栖所教,上一世,教她习武,她确实就像很多东西早就会,一点就通,不像初学之人,所以,他不确定,他其实也是不知道自己心头那一抹不明的情绪想意味什么,又希望什么。
昨夜,谢谭幽离去之后,他又看到了前世种种。
是在七皇子府邸,他陪着她一年又一年,知她喜怒,同她下棋喝酒聊天,最开始,她总说云启,眸中满是深情爱意,而他静静看着她。
某夜,谢谭幽突然开口问他:“你呢,可有喜欢之人?”
“有。”他回答:“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啊?那你不用陪她吗?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
“她不在了。”
谢谭幽瞪大眼:“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见燕恒不说话,她有些愧疚:“抱歉,提到你伤心事了,我不是故意的。”
燕恒摇头:“她好好活着呢。”
“哦,你吓死我了,你这般好,她和你在一起定然很开心,很幸福吧。”
“那你呢,是否开心。”
“当然。”
燕恒扯唇:“开心便好了。”
忽然有些冷。
谢谭幽看了看天色,提醒道:“不早了,你何时去寻她,她一个人会害怕的吧。”
“寻不到了。”燕恒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不知是不是天色渐沉,月亮升起的缘故,谢谭幽竟然看见燕恒眸底泛起如水雾般的亮光。
然后,她听见燕恒说。
“她嫁人了。”
第58章
谢谭幽回了府中,银杏给她准备了热水沐浴,周身热气环绕,疲惫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她轻轻闭眼,耳畔边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绝于耳。
前世,越发清明,她也看见了先前从未看到过的场景。
阴暗地牢里。
蓬头垢面,一人趴在地上,身子不停抽搐着,鲜血淋漓,浑身散发着恶臭味,铁链摩擦声回荡在这阴暗之地,叮叮当当作响,因静,而听在耳中可怕又渗人。
那人很痛苦,又很悲伤。
她想死,却有什么东西一直强撑着她。
是什么呢。
谢谭幽看着她,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听见那人沙哑又难听的声音。
“再坚持一下吧。”
“要活着,活着才能见到他。”
“……”
她咬牙坚持很久很久,可如狗一般的生活真当折磨的她人不人鬼不鬼,再久些,她怕她会沉沉睡去再也醒不来。
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亦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身子微沉,忽而哭出声,哭声悲凉又绝望。
“阿恒,我怕是等不到你了。”
“等不到……”
“那我该怎么告诉你这些年我的所做不是本意。”
“又怎么告诉你……”
“每每记得所有,却独独忘了你呢。”
“……”
她语声痛苦又哽咽。
“你陪我的那些年,总问我开不开心,那你呢,这些年,你是否开心快乐呢。”
“怎么那么傻啊,一个承诺罢了……”
“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累了又不知想起什么,强撑着身子起身,苍白的面容,嘴唇毫无血色,她还是坚持着跪在地上,许久未见外面之景,一时竟是忘了东西南北,她忙擦去泪水,来回转,迷茫又焦急。
终于知道大概方向,又跟孩童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般笑出声来,她朝一个方向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鲜血涌动她却不知,嘴里低低念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