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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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后还是会要出征的,怕他不在京中,谢谭幽被人欺负了去,若与孟南溪关系还不好,便无人护她。
自始至终,他想给谢谭幽的永远都是快乐,自由,安稳,让她有一个很轻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心满满的家,而不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
他想她,永远生活在光下。
“你这小子。”孟南溪佯装生气:“这是有了夫人忘了母妃。”
屋中婢女嬷嬷不少,纷纷低低笑出声,在府中这么些年,谁见过这样的燕恒啊,可想而知,燕恒是真的上了心的。
“怎么会。”燕恒反驳:“母妃也同样重要的。”
“我不信。”
“母妃。”
“好好好,母妃信你了。”
“母妃真当要好好养身子,母妃还要去看看你的婚服准备的如何了。”
“此事,母妃不需操心了。”
“为何?”
燕恒道:“我早就让人备好了。”
在下圣旨那一日他就开始准备了,不止他的,还有谢谭幽的。
“那你怎么不同母妃说?”孟南溪气笑了:“母妃还一直在给你备着,还两件亲自盯着秀。”
燕恒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记得同她说了。”
孟南溪:“?”
“母妃可以继续,待出来了我问问她喜欢哪件。”
孟南溪无奈一叹:“好。”
眼底笑意却是越发浓烈,这三日她梦到燕荣了,这是三年来,头一次,燕荣红了眼,让她照顾好自己,说自己没走,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和阿恒,还让她少辛苦些,多期待来日。
那时候,真的好真实啊,以为燕荣真的在,结果梦醒,还是她一个人,却也不悲伤,因为燕恒很开心,她也是。
“母妃,如果嫁给我她也开心的话,其实我不太希望是因为我。”燕恒忽然又道了句。
孟南溪有些听不懂:“何意?”
“我希望她是因为我是燕恒,所以想嫁给我,所以嫁给我开心。”
燕恒道:“而不是因为我是名遍列国的燕王燕恒,就只是单纯的因我是燕恒。”
就如他,想娶谢谭幽从来不是因为她是什么身份。
只是因为她是谢谭幽。
因为喜欢。
很喜欢。
第63章
谢谭幽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外头的银杏听见响动忙掀开帘子进来,笑道:“今日阳光正好,大小姐可以出府晒晒太阳。”
这两日,她瞧着谢谭幽似乎显现些虚弱之态,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多晒晒太阳,总归是好的。
谢谭幽不答,目光落在银杏身上,眸子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小姐?”银杏被盯的不知所措。
谢谭幽缓缓收回视线,轻轻唤了声:“银杏。”
“奴婢在。”
她起身下床穿鞋,问道:“我记得你是六岁那年被母亲带回相府的,母亲告诉我,她是在回京路上碰到与家人走散的你。”
“是。”银杏有些疑惑:“大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没什么。”谢谭幽在铜镜前坐下,透过铜镜看向里面的银杏,“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在京中长大,就是想问问你,可否记得沈妤。”
“沈妤?”银杏垂眸:“奴婢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大小姐与此人相识?”
谢谭幽盯着银杏面色无常的面容,默了会才缓缓摇头:“听过。”
“她是沈国公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将门嫡女,只是可惜,先帝在时沈国公与三皇子谋反,全府之人被送上了断头台。”
“她也是死在了那时。”
银杏皱了皱眉:“既是叛臣贼子,大小姐还是不要提此人了,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谢谭幽颔首,道:“你先下去吧,一会我要出府。”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谢谭幽才起身,准备换下身上的裙装,可手指触碰到衣物时又忽然顿住。
幼时,她曾在温凛书房看到过两个字:沈妤。
那个时候,她便知晓,她的表哥喜欢沈国公府的沈妤,只是后来,沈国公忽然与三皇子谋反,被射杀于城外,而国公府众人被斩首,沈妤就是死在那一年。
可昨夜忽然被梦惊醒,她却听到温凛低沉的声音。
似在唤一人阿妤。
正值晌午,长街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谢谭幽与银杏黑云二人刚从她的清幽居出来,迎面便瞧见了燕恒,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总是那般显眼。
忽然想起黑云昨日带回来的话,脸颊有些热,抿了抿唇,还是先开口:“老王妃如何了?”
燕恒朝她走来:“昨日已经清醒,在养几日便可痊愈。”
谢谭幽轻轻点头,也没再问其他。
燕恒看她一眼,接着道:“今日,若是你想去哪都可以,不再会有人打断。”
谢谭幽微怔,“所以你今日是来让我好好逛逛这长街的?”
“可以这么想。”
谢谭幽扯唇:“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逛长街,来长街,真的就只是为了赚银子。”
这件事她还没跟任何人说过,本来想先跟温凛说的,可每每与燕恒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和他分享很多,说很多的话。
“我打算开一个小酒馆。”谢谭幽伸手指了指巷子内的大概位置置:“就在那。”
里面已经大概摆置好,只是这几日事有些多,她已经好几天没来看过她的清幽居,就连梅花酿也没有提上日程。
燕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位置可是偏了些?”
谢谭幽摇头:“静些好。”
这世间有些乱,有不少人都喜欢期盼在这样幽静的地方度过一个下午。
“可缺什么?”
“梅花吧。”谢谭幽笑道:“我想酿梅花酿。”
“巧了。”燕恒道:“闲来无事,我种了一院,若你要,全部给你。”
谢谭幽眉头微挑,她原先就想过燕恒有,不若用银子与他换,可又听闻他很爱梅花,怕是不愿,不想,他竟是主动与她说了。
谢谭幽也没拒绝,轻声道:“那我给你银子。”
燕恒微愣,看着谢谭幽认真的神情忽而又笑出声来,似是觉得很好笑,气息里都有浅淡的笑声。
“你笑什么?”谢谭幽笑意潋下,不明所以。
“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要用银子买我燕王府的后院。”
“……”
燕王府是京中朝臣府邸中,地位最宽阔繁华的,里面摆设又都是名之匠才完成,随便一角都是千金。
若是要整个后花园,云启怕都无法买下,何况谢谭幽,但燕恒笑,并非是因为这个,只是觉得谢谭幽有些认真了,认真的令他想起很多年前。
谢谭幽:“我不过就是想要些梅花。”
燕恒缓缓收了笑,也是一副认真的神情:“如果你愿意,那里将会是你的家。”
“所以,你想要便都是你的。”
阳光暴烈倾洒。
燕恒神情在光下,极为好看又令人心口止不住的发烫。
如果你愿意,那里将会是你永远的家。
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她不禁想,燕恒为什么会说如果你愿意。
那是不是,倘若有一日,她不愿意,就算他们有圣旨赐婚在前,燕恒也会放她自由身?
二人走在长街,影子跟随。
她看了燕恒不止一次,脸颊与身体微微发热,又垂下眸去。
只观现在,她想,她是愿意的。
“那待我酿好之后,我第一个给你尝尝。”
“好。”
燕恒陪着谢谭幽逛了一路,遇见成衣铺或是首饰铺子脚步都会略略停住,然后偏头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见她摇头也不勉强,又继续陪着她走走,倒也没有不耐烦。
只是在见到卖糖葫芦的小摊贩时,一路把玩着玉佩的手才终于放下,抬脚便朝摊贩而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和一盒桃花酥。
燕恒将糖葫芦递给谢谭幽,唇角微扬:“我想,你应该喜欢。”
声音如风般轻轻在人心头荡开。
谢谭幽看着他,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而她一人回到了上一世,在七皇子府邸。
大婚那夜的黑衣人,面上戴着面具,只余一双眸子露出,明明不认识,却给她带了她喜欢的桃花酥。
而今在看,她像是透过那双眸子看清他真正面容,是燕恒。
那夜,她其实是不安的,在见到燕恒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后来,她孤独难过之时。
燕恒一身黑衣立在窗前,眉眼如繁星,很亮,看上去不太爱笑的人却每每在见到她时笑容爽朗又耀眼。
“今日是花灯节,可惜你不愿出府,若是明年你愿意,我便带你出去看看,我跟你说,可好玩了,还好很多好吃的。”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
话也是那般的多,低沉而温柔。
“你别难过啊,我不是在吗,你的世界没有塌,大不了我给你建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如何?”
那夜,是云启娶了侧妃。
还是燕恒来看她,看着燕恒,她有些迷茫,头脑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忽然道了句:“我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为什么我今夜看着你很想哭。”
她很难过,却不是难过那夜前院的欢声笑语,而是燕恒的神色。
燕恒怔住,望着谢谭幽好久好久,然后才将脸上面具扯下,唇角荡漾着浓烈笑意:“我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亦是心属一人却无法求得的悲惨之人。”
“若你愿,可以唤我燕恒。”
谢谭幽皱眉,有些耳熟却记不清在哪里听到过。
燕恒也没有介意,笑容还是那般耀眼:“你长那么好看,干嘛要早早嫁人,要不然你踹了云启呗,与我浪迹天涯,而我也不做什么将军了,就一直跟着你,行不行?”
那夜,少年藉着月色将心中话说出,还是没有等到心上之人的回应。
“怎么了?”燕恒醇厚嗓音在耳畔响起,谢谭幽才回过神,两个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她忽而晃了神。
那些年,燕恒与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放心,我就在你身后,若你过得不开心我就带你走,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要记得,我叫燕恒,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那时,他眉眼带笑,从未出现过冷意,是个爽朗活泼的性子。
可是,后来的后来,他们似乎再也没见过面。
大许是失望。
她从来不愿意跟他走,又或是有了喜欢的人。
两者,她更希望是第二种。
只是眼下,她还有一件事想要去弄清楚,庄子里的那三年,她想要记起全部,这两夜她时不时会梦到,竟是还在庄子里看到了温栖被人一剑刺伤,心中一种不明情绪很是浓烈,又像是有人在指引她方向。
总觉,只要是记起那三年,很多事便能真相大白,而她也能看到在庄子那三年陪伴在她身侧之人。
虽是猜测燕恒,却还是想亲眼见一见。
“燕恒。”谢谭幽伸手接过燕恒递过来的糖葫芦,紧攥在手心,然后抬眼直视燕恒:“你同我去个地方。”
似乎是很急切,换了只手拿糖葫芦,另一只手覆上燕恒手腕,也不等他开口,拉着他就往城外去。
她要去记忆中的庄子,寻找属于她的记忆。
燕恒瞧着攥在自己腕间处的手,心头震震,还未反应过来,人便被拉着朝前,眼看是城外的方向,他才轻咳一声,“要去哪?我让人找辆马车。”
闻言,谢谭幽止住步子,想了想大概路程,若是步行,恐怕明日他们都回不来,她轻轻颔首:“那便坐马车吧。”
说完,攥着燕恒的手便缓缓松开,此刻,心中有事便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
没一会,黑风便驾着燕王府的马车而来,大概与黑风说了路线,谢谭幽才带着银杏上了马车,黑云则在外面与黑风一起驾马。
燕恒在谢谭幽对面坐下,看她时而皱眉又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你要去何处?”
“庄子。”谢谭幽道。
燕恒点头,也没再开口,只觉谢谭幽忽然有些奇怪,怕是出了什么事。
前两日下过雨,路有些滑,这一路马车走的慢又是艰难。
谢谭幽闭眼养神,想入梦回想却什么都看不见,她眉头轻蹙,身体忽然有种锥心痛感,像千万只虫蚁在啃噬,难受的令她喘不通气。
耳畔是由远而近的清脆铃响。
深处还有人在唤她回家。
“大小姐怎么了?”银杏就坐在她身侧,早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燕恒闻声,抬眼看去。
只见,谢谭幽额头沁出汗水却又极力隐忍着什么,似乎很痛苦又很难受,他心头一惊,忙伸手探她面颊温度,明明泛红却冰凉。
“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谭幽难受闭眼,无法言语。
燕恒忙掀开马车帘查看,周围不过一片幽幽林子,静的连一只鸟儿都没有,越是这般,越有问题,这深处,不能去了。
他脸色微沉:“黑风,回城。”
可话落一瞬,远处便有刀剑声响起,谢谭幽也在此时睁眼,她惊的站起身,一脸的惊慌失措:“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银杏从未见过谢谭幽这般的绝望,惊慌失措,吓得面色惨白,忙站起身安抚谢谭幽:“大小姐不会死的。”
谢谭幽却如入魔了般,一双眼睛瞪大,双手不停挥舞,绝望又哽咽:“我不要喝药,不要喝药。”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燕恒听着她绝望又是哽咽的叫唤,心脏如被人攥紧般疼,他伸手抓住谢谭幽还在上下挥动的手臂,手掌大而暖,似是在给她传送某种热的气息,谢谭幽也渐渐被安抚下来,乖乖站着。
燕恒心疼的替她擦去眼角泪水,扶着她坐下,他望着她,一双眸子坚定而认真,唤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过的称呼。
“阿谭。”
只是两个字便是他的梦寐以求,亦是让谢谭幽彻底平静下来。
“阿谭,不怕。”
“没有人可以让你死。”每说一个字,燕恒喉头就滚动一下,“没有人会逼你。”
“我在这。”
“阿谭。”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眸子只有谢谭幽迷茫面容:“不要怕,我在的,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不是说好了,我会一直护着你。”
“燕恒。”谢谭幽睁眼,眼神却空空,慢吞吞唤他。
“我在。”
“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在的,我一直都在。”
“阿恒!”外头,刀剑声中响起一声鬼哭狼嚎:“快救我!”
燕恒皱眉,已经听出那人声音,却没有立即跳下马车,而是又温声安抚谢谭幽:“阿谭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你别怕,你若唤我,我一定出现。”
谢谭幽慢慢点头。
燕恒这才看向银杏,叮嘱道:“护好她。”
“是。”银杏忙应声,又坐到谢谭幽身边去,看她如木偶般,呆呆愣愣的,又怕又急,却也不敢哭出声,怕谢谭幽又如刚才那般疯魔。
想不通,谢谭幽到底是怎么了。
燕恒掀开马车帘子,抬眼便瞧见萧然被几个黑衣人逼的节节后退,一向爱干净的他此刻头发散乱,身上还受了不少伤,眼下已经是强撑。
眼看一人飞身要砍下萧然头颅,燕恒利落抽出黑风腰间的剑直直朝那人扔去,剑刺入胸膛,一瞬便没了生息。
“都杀了。”燕恒冷冷下令。
暗处,几个黑衣暗卫现身,直朝那方而去,与杀手厮杀在一起,不过一瞬林中便又恢复太平。
燕恒下了马车,瞧着萧然被暗卫扶着而来,上下打量他的惨状,皱眉道:“你怎会来了此处?”
“还说呢。”萧然啐了一口:“查个案子,刚准备下山就被人盯上了。”
“二十多个人我也打不过不是。”
“幸好今日你在,若是你不出现我怕是必死无疑了。”萧然脸色狠狠一沉:“别让我知道谁动的手,不然我得弄死他。”
“下次出来,带几个人。”
“我身边哪有信得过的人?”萧然冷哼。
“……”
燕恒眉头皱的更紧了:“下次,若自己拿不准安全的,提前与我说。”
“我不是想着这件事挺安全的吗。”萧然叹了一声:“可谁能想到这样,看来,这案件不是一般的简单。”
“诶?” 说着,他朝后方马车看了看,“那你呢,怎么会来了这?”
燕恒不语,只同黑风道:“送他回去。”
“为什么?”萧然不乐意了:“我受了伤,要坐马车,如何能骑马?”
“不方便。”燕恒道。
“……”
“有什么不方便的?”萧然气了,上前掀开马车帘子就要上去,可抬眼便瞧见了谢谭幽沉睡的面容。
“……”
无奈,萧然只能忍着身体的疼痛与黑风骑一匹马,眼下只期望着,入城之时,无人认出他。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提醒:“这荒山野岭的你别乱来,小心阿凛跟你急眼。”
“……”
萧然走后,燕恒才又上了马车,看着谢谭幽越发苍白的面容,燕恒伸手去探她腕间,只是一瞬,面色大变,忙吩咐黑云先回燕王府。
马车才调头往城中方向去,谢谭幽便吐了一口血,血腥味刺鼻,银杏惊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却又不敢哭出声,燕恒就在一侧,用自己帕子替她擦去血迹,动作温柔而轻。
没有开口,可眸中之色尽是心疼。
一路上,谢谭幽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时而开口说胡话,燕恒很认真的回她,又吐血,燕恒也是轻轻替她擦去,然后轻声与她说。
“阿谭别怕,我在,就一定不会有事。”
燕王府外,马车停下。
燕恒解下身上大氅,盖在谢谭幽身上,她已经冷的瑟瑟发抖,忽然的暖,让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有些可怜无助。
嘴里还在低低呢喃着什么,令人听不真切。
燕恒俯身,隔着大氅将人抱起,银杏见状,忙掀开马车帘子,他下了马车,银杏又连忙跟上。
他抬脚朝府中而去,怀中之人挣扎不休,燕恒手心收紧了些,不忘侧耳倾听她的呢喃。
嘴角颤颤,明明痛苦难受,却还是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我想活着。”
一遍又一遍,只有四个字,她想活着。
燕恒能听懂此话何意,就是因听懂,才更加难受愧疚。
眼下无法做什么,只能低声安抚她:“阿谭,你不会死的。
“你会永远自由,还会长命百岁。”
燕恒抱着谢谭幽入府,引起府中不少轰动,小厮婢女齐齐回望,就连显少示人的暗卫都在暗处中抬眼观望,看燕恒脸色不是很好看,便知绝非好事,纷纷警醒起来。
“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燕恒止步在院外,瞧着随他而来的黑风三人。
“大小姐……”银杏一脸担忧。
“本王在,她死不了。”丢下一句话,燕恒抬脚进去,而后随手一挥,掌风席卷,院门被关上,可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
今日,他同谢谭幽出现在长街又出城,二人有婚约,身旁亦有其他人,这般行径倒是不会被人说什么,可他抱着她直入燕王府,又独处他的院落,这府内之人虽都是他的人,可若有嘴杂或是说漏嘴的呢。
岂不是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声音,京中贵女喜爱抱团挑事,又不喜她,保不齐哪日宴会,故意提及此处给她难堪,而她那般想不开的性子,怕是又会难过很久。
想了想,燕恒道:“黑风,去唤温凛过来。”
温凛在,旁人自是不会说什么。
进了屋,燕恒将谢谭幽轻轻放到床榻上。
本想给她多盖几层被褥,谢谭幽浑身却忽然变得滚烫非常,身子又像是被什么禁锢住,她更用力的挣扎,拼了命的想要逃离。
“不要。”
大许是做了噩梦,泪水与汗水参杂大滴大滴落下。
看她这样子,燕恒喉头发紧,伸手触碰她,便被烫的忍不住蜷缩,可他还是强忍着,伸出手指去探她的腕间,肌肤之内,不知什么东西疯狂跳动凌乱又是猛烈的攻击,直冲谢谭幽的全身,她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燕恒眉眼猛然一颤,心头不安被扩大,没时间再想其他,从袖中取出匕首,毫不犹豫,插向心口,将心头血用碗接住,然后喂进谢谭幽口中。
鲜血涌入喉咙中,谢谭幽迷迷糊糊睁眼,脸色越发红,眼眸尽显兴奋,仰头将碗中心头血饮尽,甚至,意犹未尽舔去唇边的残留血迹。
红唇齿白,眼眸疯狂而兴奋,如同嗜血恶魔。
这般模样……
燕恒思绪有些乱,试探唤她:“阿谭?”
却并未得到回应,他眉眼微沉,想再伸手探查她腕间,手才抬起,胸膛便被谢谭幽按住,伤口突然猛烈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随之变得苍白。
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谢谭幽压在身下,她红唇微扬,燕恒瞳孔微缩,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往外而去的腰身,张口想唤醒她,下一秒,一个温热带着嗜血之气的吻便落在他心口之处。
燕恒浑身一震,大脑当时一片空白,喉头间的阿谭二字被硬生生卡住,心口的疼痛已然不觉,只有那如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温柔的让人心口颤颤,身体也随之发烫发热。
“阿谭……”燕恒开口,嗓音已然暗哑,想推开她,谢谭幽却不知用了什么力气般,死死压着他,眸子迷离,显然是迷迷糊糊状态,并非真清醒。
她的柔软唇瓣一个接一个的胡乱落下,先是周边数不尽的疤痕,而后是那仍旧冒血的心口,燕恒险些抑制不住,闷哼出声。
谢谭幽整个人都算不得太安分,双腿死死夹着燕恒,而双手就撑在燕恒胸膛,手指凌乱上下撕扯他衣物,舌尖轻轻略过他心口之处,舔舐涌动而出的鲜血。
密密麻麻的痒又疼。
燕恒喉结上下滚动,体内热血沸腾,不知名的情绪在眸底涌动,渐渐迷离,看不清眼前,可他又极力克制着那抹即将破体而出的欲。
“阿谭。”燕恒伸手抚上她的墨发,舔了舔发干发白的唇角:“你这般待我,可是要负责的。”
“不可以这样。”轻叹一声,似是在低哄闹脾气的小孩。
“过段时间行不行。”
“这样下去,我们二人会死的。”
明知对方不清醒,还是自顾自言语,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双手才制住谢谭幽还在那胡乱上下摸的手心。
此时此刻,燕恒整个人比外面的风声都还凌乱。
心头慌又无奈。
“别这样了,快些放开我。”
他声音有些沉,谢谭幽像是突然就清醒了,又听懂了他的话语,动作微微停顿,脑袋抬起一点,不过一瞬又重重趴了下去。
整个人彻底昏迷过去。
燕恒长叹一声。
失血过多,他整个人显现虚弱之态,很疲惫,却也知晓,不能躺在这里,若是谢谭幽忽然清醒过来,这般场面,大概会吓到她。
毕竟,醒来后她一定没有这个时候的记忆。
燕恒身子动了动,正准备起身,屋中挂着的风铃便突兀的响起,他神色一紧,忙扯过被褥盖在谢谭幽身上。
才下了床,密室之门便从内打开,一人缓缓走出来。
墨绿如仙,头发花白,看似年过花甲,却仍精气十足,眸色清明,唇角有淡淡笑意,却在瞥见正慢慢穿衣的燕恒时僵住。
“师父。”燕恒最先开口。
燕恒的师父,李谪,如谪仙般存活世间,却隐于林中,世间流传他不少言语,传闻,他武功天下第一,又医术精湛,更会极好兵法,有不少人想拜他为师,可他性子古怪又目中无人,表示不收废物之辈。
而旁人却不知,燕恒九岁那年便被李谪收做关门弟子,亲授武艺。
李谪面色沉沉:“此次,传信于我,就是为了让我万里之外赶来看你这般狼狈之态?”
“你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李谪皮笑肉不笑,瞧着燕恒面容惨白,明明身体亏虚,却仍旧强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两步走过去,扯开他刚穿好的衣物。
狰狞恐怖的伤痕,那么长那么深,任谁看了都为之心惊,李谪眉头狠狠皱着,怒骂几句,还是狠不下心来,将随身携带的药丸扔给燕恒,又粗鲁的将另一瓶药粉往他已经泛白的伤口洒去。
燕恒疼的皱了皱眉,默默将衣服重新穿好。
“你我一年不见,见面你却是这般。”李谪面露不悦:“我实在不懂你的所作所为。”
“你可知,心头之血流太多是会死人的?”
燕恒第一次用心头血为谢谭幽续命时,一时不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若不是李谪赶到,那日,燕恒必死无疑。
醒来后,燕恒与他简单说明谢谭幽体内情况,李谪是极为不赞同用心头之血为人续命一事,这分明是在与阎王抢人。
将死之人,如何能救?
就算能救一时,又如何救一辈子?
“我会找到法子救她的。”
还是这句话。
这三年,李谪劝过他无数次,每每都是这样的答案,他忽然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燕恒解相枝子的方法和缓解的法子。
“雪莲二十年一开,就算开了也未必能寻到,你要等到何时?”李谪道:“难不成这期间,你都要一直用心头之血救她?”
“只怕到时,不说她就怕你也活不了了。”李谪劝道:“阿恒,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何不放宽些?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你如此,已经做的很好了。”
“倘若真的善恶有报,为何死的不是旁人?”燕恒显然听不进去,嗤笑道:“就算半身踏入阎罗殿,我亦是能将人救出。”
“谁都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