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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 by溪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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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总是不喜欢温雅倾唤他小云,总觉有些怪。
几人一起离开了这,温雅倾与杨芸回了他在城中的院落,萧然则是称有事要与温凛商议便与他回了将军府。
“今日这事出,云崇估计气的不轻。”
书房内,几人已经换了身干的衣服,四人围坐在一起,温凛问:“萧然,你可当真想好了。”
萧然轻抿一口热茶,道:“总不能将这漓国交到云启手上。”
若云启登位,第一个倒霉的估计就是燕恒,到时,若他在行事,那才是真的乱臣贼子。
“云崇那边呢。”
萧然耸肩:“他逼我站出来,总不能是要看着我一点一点的夺下他。”
云崇逼他,不就是想让他以云霄的身份站出来,大体是什么意思,他总是清楚的,而云崇亦是清楚他,若是当真所有事解决干净,他恐不会愿意做回云霄,是以,他放宣德候,又当众提云启,他知云启什么样子,他们亦是知。
“那云启呢。”沈妤皱眉:“之前在相府见过他好几次,总觉得不是个好相处的,今日之事出,他好像也没露面。”
“估计在青云山。”温凛笑出声来,又看向谢谭幽:“青云山的确有兵却早就被毁了,幽幽到底是如何知晓那个地方的?”
谢谭幽面色未变:“若我猜的不错,应当是阿恒的手笔。”
“阿恒?”萧然挑眉:“他好像总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
谢谭幽手心微微收紧,未言语。
此时,青云山。
雨渐渐停下。
云启站在山上,一双眼睛红的充血,身侧拳头死死攥着,一身的恨意与戾气,他怒吼:“废物!”
身后残留的两个将军及几个黑衣高手忙跪下。
“殿下息怒。”
“息怒?”云启冷笑:“十万大军说没就没,你们怎么不一起死在里面?”
几人面色微颤,将头垂的更低,不敢再开口。
云启看着那空荡荡又一片漆黑的地方气的浑身颤抖,十万大军啊,他养了那么久,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当他收到消息时,府内正起大火,他第一时间赶来,可还是什么都挽回不了,就眼睁睁看着大火燃尽,烧死所有人。
那般景,让他想起上一世,好像也是有燕家军被焚烧至死。
云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燕恒!”
也是后悔,当初没听了皇后的意见,在云崇病重时一举拿下,当时估计是又疯了,脑子里忽然又没了那些想法,只是时不时喝下一碗梨梦烫,然后彻底入梦,清醒之时便不自觉去燕王府外徘徊,还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她从悬崖底部回京那日到是见到了,在城外,燕恒抱着她,她靠在燕恒胸膛,清冷的神色在那一刻竟然含了笑和幸福满足,而她身上穿的还是燕恒长袍。
当日,只想支开燕恒,他没想过燕恒会带着谢谭幽跳了悬崖,当他听闻时,想下那悬崖去找一找,却才走了两步又顿住,救石衡要紧,石衡在,他才可以完好的控制血傀之蛊。
可还是失败了,想去寻她时她已经回来了。
“殿下。”有一暗卫速速走来。
“何事?”云启脸色阴鸷。
暗卫见他这模样心头一跳,想了想还是将京中之事说与他听。
云崇心头狠狠一沉,面上却没有多大变化。
竟是这样快……
“殿下,那萧然说是殿下杀了云霄太子,如今……”
“慌什什么。”云启冷声道:“先回京。”
京中还在下雨,长街空无一人。
将军府书房。
“你说晋国?”谢谭幽一直在听着萧然说他入宫后与云崇的所言,忽而听到晋国,心下不由得一紧,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一下子担忧的厉害。
萧然点头:“他只说晋国有异动,不知真假。”
萧然看谢谭幽面色不对,问道:“怎么了?看你这幅神情。”
谢谭幽不说话,皱眉想了很久,总觉得这晋国好像是有些古怪之地的,而忽然的异动也不可能是突然的,她看向温凛:“表哥,可否派人去探一探晋国军队。”
“我一会就吩咐人去。”温凛道:“幽幽怎么了?可是察觉什么不同?”
谢谭幽摇头,有种话就在脑海中,却说不出的感觉。
暮色时分,雨停了,云崇又召集群臣入宫,此时,他面色更不如今早,听嘴多的太监说,他今日吐血昏迷好几次,有人偷偷议论怕是不行了,不幸被云崇知晓,命人将人大卸八块。
如此残忍,令众臣心惊也是有了些许更加浓重的失望。
他仍旧坐在高位上,虚弱瞧着下面群臣,缓缓开口:“朕子嗣不算多,可唯有云霄,受朕亲自真心教导,本想待他成年之时便将这位置交予他,可惜,天不遂人愿,竟是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老天又是公平的,一别经年,他回来了,健全正直,依旧是朕心头的皇储人选。”
群臣闻言,心头讶异一瞬又大松一口气,今日,还以为马上漓国会大乱了,云崇发话,他们照做,也不必觉得心头不安了。
萧然冷眼看着他,并不语。
云崇轻咳一声,又道:“朕这一生做了不少错事,也对不起很多人,可朕是君,有时也是无可奈何,那夜,朕也明说,朕的确不配为漓国君。”
“诸位爱卿,请帮朕好好辅佐云霄。”
群臣齐齐跪下:“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云崇见状心头微微松下一口气,眼前有些不明,他强撑着看向萧然方向,伸手想唤他过来,萧然却是皱了皱眉,未动,他真的是讨厌他的。
觉得他不配为君,又该死。
可云崇虽然与朝臣道歉,心底里仍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些死的人本来就是该死的,自古权臣都这般,他未主动动手都是他为他们留些体面,他不解萧然就为了这些,厌恶他?怎么可以,他们是一体,他该站到他身边来的。
云崇又用力伸长了手,萧然眉头皱的更紧,看他一副面色苍白无力却又在极力伸手朝他而来,攥了攥拳,终是上前一步,正准备握住他的手,却在下一秒,耳畔传来一声:“噗呲。”
滚烫鲜血喷洒而出,溅了他一身。
他瞳孔骤然紧缩,一下子怔在原地。
匍匐跪了一地的朝臣听闻此声,猛然抬头。
“陛下!”高公公惊叫出声。
干清宫大乱,一声陛下高过一声,又是太医……
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平静下来。
而也是全城该哀之时。
临渊十四年,漓国云帝驾崩。

宫中传出阵阵钟声,全城铺白又入哀。
而宫中消息也传出,云崇竟然将这万里江山给了死去多年的人,有人服,自然也有人不服,大皇子与八皇子手上都是有兵,没有明确圣旨,谁有兵这位置便是谁的,让他们臣服一个,对他们来说是来路不明又冒充太子的人,任是谁也不愿。
一整日下来,消息快的惊人,都没有从上一个消息中回过神来,云崇便驾崩了。
是以,在钟声响起之时,八皇子与大皇子便反了,顷刻间,整个皇宫上下都是血,混乱非常,温凛第一时间让人前去燕王府守着,这般时刻,旁人若想要拿他的软肋,只会去往如今没有燕恒的燕王府。
一个沈妤。
一个谢谭幽,若是抓到了谢谭幽,还可控制燕恒,就算燕恒后面赶来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燕王府中。
群群黑衣入,谢谭幽执剑站在青枫院中,一双眸子冰凉,冷冷凝着那些拼了命想要往她这来的人。
黑衣人入时,她刚回到燕王府,来不及做其他,只是快步入了青枫院,后面便是孟南溪,她当要以自己护住燕恒母妃,亦是他们的母妃,更会为燕恒守住燕王府。
总不能叫他回来了,发现缺了什么,心头难过。
黑风与黑云与燕王府一众暗卫死守着,不让黑衣人靠近谢谭幽半步,黑风瞧着燕王府屋顶上的黑衣人纷纷持着弓箭,又有部分人速速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若非熟知燕王府一切,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进入又将他们逼的步步后退。
他心头微惊。
莫不是他们中出了叛徒?
黑云亦是能猜透,二人对视一眼,咬牙砍下前方而来的黑衣人头颅。
“黑云。”黑风唤。
黑云颔首,打落又飞来的箭羽,然后速速后退至谢谭幽身边道:“王妃,奴婢先送您出府。”
谢谭幽摇头:“母妃才走,若我在离开,定会牵扯母妃,待确定她平安,再说这些。”
黑云攥了攥拳,还想说什么,却被谢谭幽抢先一步,可她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所有的燕王府暗卫。
“尔等不必担忧我,只需执剑杀尽胆敢擅闯我燕王府的人即可。”谢谭幽语声铿锵有力:“我就站在你们后方,为你们护航,放心把后背交予我,我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完她便执剑飞身下去,却不是与黑衣人交手,而是迎上射来的箭羽,将其打落,身姿轻盈又速速翻转游走,剑出箭羽落,沈妤也在其中,不过一会,李谪与空静大师也是来了,见此情景,惊愕一瞬,李谪拔剑便去,空静大师先是闭眼念了句佛号,再睁眼时,依然是慈眉善目之人,却又有些不同了。
他缓缓掀开白色袈裟,只见,里面竟是还穿了身长袍,而在人看不见的腰间竟是藏了一把剑,他缓缓抽出,手指轻轻在剑柄上的安字摩挲又摩挲,心头长叹,唇角却是勾了起来,又要与你并肩作战了。
“师兄!你在看一会,我便要死在这了!”李谪剑尖发颤,看向还站在那不动的空静大师:“我可答应了阿恒,要为他护着谢谭幽和他母妃的,师兄不来助我,若我食了言,可是要怪你。”
空静大师轻笑一声:“师弟还是那般,样样不如我。”
话落,便已执剑加入战斗中。
谢谭幽犀利双眸扫了一圈周围,黑衣人其实不算多,也不难解决,真正难的是那数不清的箭羽,箭羽来,黑衣人又在前方,即便有她和沈妤在前方打落箭羽,护着他们,也怕是行不通。
攥了攥手中剑,她扬声道:“黑风,给我弓箭。”
“是。”
黑风拿过身旁人递过来的弓扔给谢谭幽,本想说无箭,却见她弯身快速将落在地上的箭羽拾起,然后飞身立于树枝上。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今生,是她头一次使用弓箭,有些陌生,可当她拉开弓时,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她闭眼。
“屏气凝神,幻想眼前物,然后射出去。”少年清朗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行,这弓太重了,手太酸。”
“可以的,阿谭。”少年站到她身后,大手缓缓抚上她小手,带着她将弓拉直最大,一边拉还不忘安抚她:“阿谭不要怕,我在的地方,绝不会出任何事。”
“我将我所会教与你,之后,你便是世间最厉害的人。”
“我可以吗。”
“自然,阿谭什么都可以。”
“……”
谢谭幽睁眼,带着三支箭羽将弓拉至最满,对准屋顶上三人,眼神忽而又凌厉几分,在下方又响起一声噗呲声时,她终于将箭羽射出,箭羽速度之快,让人心惊,而不过是一瞬,鲜血飘洒,三人头颅被穿过,纷纷没了气。
谢谭幽瞳孔骤然紧缩,心头却也是渐渐安下。
“大小姐。”沈妤声音响起,她拾了箭羽扔给谢谭幽,谢谭幽速速接过,又拉弓射箭,箭羽所到之处,必见血。
没多久,温凛手下的人便来了,也是从这时起,本来已经倾斜的战斗,不过一瞬便定了输赢,他们赢了。
一群人站在青枫院,望着一地的尸体与血,心头还是有些惊,但最为让燕王府的暗卫震惊的是那会匆忙一撇的谢谭幽的箭术,那好像和燕恒一箭穿喉的箭法一样,更甚至比燕恒的还要厉害些,因,她是三箭齐发箭箭中。
黑风望着谢谭幽的眼睛都发了亮,想问些什么,可看现在场景也知不是时候,只能忍下了。
谢谭幽淡淡道:“将这里打扫干净,里里外外守好了,待确定京中太平,我在亲自去接母妃回来。”
“是。”一众暗卫领命纷纷散开来。
待人散去些,谢谭幽才回眸看向身后的空静大师和李谪,问道:“大师与师父可认得出那些黑衣人的武功路子?”
李谪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和师兄的关系。”
谢谭幽扯唇:“燕恒与我说过了,二位出师同门,可比起从医,大师更喜欢武,也是因此,你们二人每每见了面都要吵,之后更是连见也不见了。”
李谪冷哼:“那小子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
空静大师缓缓擦着手中剑,道:“路子可伪装,但若我猜,是晋国。”
晋国之人擅弓箭,刚刚来的便都是手持弓箭的,真正与他们交手的也不过三十人,武功虽高强但剑法生硬,更喜欢搏斗,若是漓国暗卫,有如此武功,今日,他们怕是危险。
又是晋国。
谢谭幽皱眉。
萧然说晋国近日有异动,可今日,在云崇驾崩时,派人前来燕王府是想做什么?
他们消息也不可能那么快,只有可能是一早便藏在京中,入燕王府作甚呢?
心头渐渐浮上不好的预感。
莫非晋国想要在此时攻打漓国?想要抓她或者抓孟南溪要挟燕恒?
可是燕恒如今在南燕,晋国怎么会……
谢谭幽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瞬间白了。
晋国怕是与南燕联合在一起了。
那燕恒与燕家军……
“深呼吸。”李谪伸出两只手指忙去探谢谭幽脉搏,沉沉道:“不可动气多思,这两日定要好好休息。”
谢谭幽点头。
李谪瞧着她,眉眼隐隐担忧,脉搏看上去不太好啊。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以温凛砍下八皇子一条手臂为结束。
往日金碧辉煌的宫中,此刻全是鲜血与死人之味。
群臣颤颤巍巍蹲在干清宫中,宫妃不知是伤了还是死了,尽数昏死过去,唯有皇后与太后面色苍白的守在云崇棺椁旁。
而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哭喊:“父皇。”
是云启,他满身的狼狈与鲜血,简直不像平日那个总爱穿白衣又干净的七皇子,他快步而来,见到那冰冷的棺椁,他身形一颤,重重跪了下去,不可置信唤道:“父皇。”
“你去哪了?”皇后见他回来,眸中全是难过与怒气:“你父皇等你这样久,你却迟迟不入宫。”
云启道:“夜里府中起大火,又有刺客想要杀儿臣,为了活命儿臣才逃了出去,当儿臣回来之时,听到的就是父皇去了。”
“父皇不是都好了吗?怎么可能去了呢?”
皇后心痛垂泪,却在垂泪之时扫过萧然与一旁的大臣,手中斯帕都要被她扯碎了,别提心头有多不甘和怒,半路怎么会杀出个萧然,还是云霄?她心头冷哼,真是命不该绝,那样的大火还能活了下来!
“刺客杀你?”皇后震惊道:“你是皇子,谁敢杀你?”
“儿臣不知。”
“……”
“真是反了天了,胆敢刺杀皇子,让你父皇等你那么久,明明,你父皇说……”
说着,皇后又哭出声来……
萧然冷眼瞧着这对母子,并不言语,真当他听不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和真正想说的,不过是要将那刺客名引到皇子之间,而又想要提起当日云崇所说之话。
对于皇后,他不屑理会,总的也不会让她多活几日了。
待满宫清洗干净,朝臣才纷纷理了理长袍,跪于云崇灵前三叩首,送他离去。
又是震震哭声。
之后,便是商量新皇登基一事,只是令朝臣意外的时,云启竟然会站出来说话。
“云霄哥哥本来就是太子,父皇也最是看中他,这位置理应是他的。”
不止朝臣,就连皇后太后也震惊了。
皇后差点晕厥过去,她死死瞪着云启,云启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时没克制住,她厉声唤道:“云启!”
太后看她一眼,她才将想说之话咽进肚中,眸子却仍旧死死盯着云启,云启却不看她。
太后心下暗暗皱眉,她其实不喜云霄的,可放眼过去,好像唯有云霄适合这个位置,比起为人,他的确该是一个好君王的,云崇也是愿意,她为一国太后,也当安漓国保漓国,在择君主上,自然想要一位爱民又爱臣的。
而云霄还是温栖曾经总是一次又一次相护之人,当年大火焚身,她也曾惋惜,如今回来,身边有温凛燕恒助力,当能将漓国撑起来。
云启亦是也这般开口,她便更无疑虑,私下里,再让云霄好好处理兄弟之间关系就是。
想清楚,太后缓缓道:“那便请钦天监择个吉日,迎新帝登基。”
群臣齐齐俯身:“是。”
云启踏进后花园,身后便响起皇后的怒声:“云启!你在做什么?”
“本宫帮了你那么多。”
云启脚步顿住,回眸看她,却是冷冷笑道:“母后帮儿臣还是帮自己,儿臣心里清楚。”
“你!”
“母后在儿臣幼时放弃了儿臣,如今儿臣大了便也别管了。”
皇后气的浑身颤抖,压低声音道:“他若登位,我们都会死。”
闻言,云启忽而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皇后皱眉。
云启问:“母后竟是怕死吗?”
“可儿臣不怕。”
皇后瞳孔骤然紧缩,愣愣看着面前依旧在笑的云启,有那么一刻,心头浮出两个字来。

第152章
全城大哀三天,长街甚少有人出没,天气也总是阴沉沉的,而青龙寺后山,空静大师带着谢谭幽温凛沈妤前来,往深处去,谢谭幽四下看看:“我竟是不知后山还有这番天地。”
空静大师笑:“你若知还得了?”
又走了几步远,空静大师才缓缓停下步子,三人也跟着他停下,抬眸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竟是两座坟墓。
一个是沈国公,另一个则是定国老将军的。
三人当即红了眼。
沈妤身子发软,慢慢跪至沈国公坟墓前。
空静大师叹道:“阿妤,那是你祖父,他尸身健全,可那日城下,尸体太多,我没找到你父亲。”
沈妤积攒了很久的悲伤在这一刻如洪水般汹涌,她抱着那墓碑,扑簌簌落泪,也是唤出许久许久没唤过的称呼:“祖父。”
“阿妤来看您了。”
空静大师眉间酸涩,轻轻笑出声来,又看向另一边,缓缓道:“大火那样大,寻不到尸身的,里面只有他很久很久之前放在我这的一个香囊,每回来我这都要看一看却不拿走,问他也不说,我想应当是他非常看中的东西,便当做他的衣冠冢了。”
温凛眸中热泪滴落,他嗓音暗哑道:“祖父,阿凛回来了,今日与幽幽跪在这,万分想念幼时,是阿凛不好,太过贪玩,不好好学武,没护住全府人。”
“……”
谢谭幽眼眶早已湿润,她望着这墓碑,很是心痛,本来想强忍的,却在温凛话落,一时没控制住,哭出声来。
“外祖父,幽幽长大了,不调皮不捣蛋,很听话,再也不会让外祖父担忧了。”
往日寂静的后山,这里又总是只有空静大师一人,今日却四个,又哭声震震,好久后才停下。
空静大师不禁感叹,似是又为他们鸣不平,都是三个孤单的孩子啊,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就能放心离去了呢?
晌午,几人才下了山,温凛去青龙寺内谢谭幽曾住的那间院落看了又看,眼眸又红了。
空静大师皱眉:“看你这心疼的样子,我可没虐待她二人。”
温凛道:“我只是觉得那三年的幽幽应当很是孤单无助。”
谢谭幽摇头道:“当时的我或许会觉得,可如今的我,回想起那三年,我感觉我过得很好,反倒是旁人过得不好。”
“为何?”
“因为。”谢谭幽长叹一声:“有个人总是不远万里来看我,给我吹箫,买衣裙,送吃的,然后说要带我回京。”
闻言,空静大师轻轻扯唇,也是万分欣慰。
温凛问:“燕恒吗。”
谢谭幽点头,眸色忽而变得坚定:“所以表哥,我要去南燕。”
乍一听,温凛心头猛然一跳,想都没想便拒绝:“不可。”
“从京城到南燕那么远,你这身子也不行。”
“比这更远的地方,燕恒都能赶来了,我为何不能去。”
温凛见谢谭幽执意,想了想道:“若你真想去,待你身子全好之后如何?”
谢谭幽不说话,全好是何时呢?
而她心头有种预感,燕恒需要她。
所以这个南燕,她一定要去,谁也拦不住她,就如没有人能拦得住燕恒救她。
直至第五日,天边才出现阳光,将整个京城照亮,又温暖每一处。
云霄登基,改年号为洪熙。
登基当日,连发三道圣旨。
免百姓赋税三年。
多建女子学堂,准女子科考为官。
给在征战的燕家军送去军饷,又赏赐所有燕家军还尚在世家人。
有朝臣反对,如此太过铺张浪费,眼下又在打仗,国库实在不足。
云霄冷声道:“反对者,朕将你家中小儿送去军中历练,如此,你便也能得那赏赐,便不是浪费。”
闻言,朝臣心惊,却也不敢在言语。
云霄未册封皇后为太后,而是将人软禁,然后秘密处置了,太后听闻时,惊的瞪大眼,忙让人唤了云霄过来。
云霄抬脚入太后寝宫,淡淡唤道:“太后。”
却不是祖母。
太后望着他:“皇后之事你做的?”
“是。”云霄面色坦然。
“她是你母后!”太后苍白面容有了些许怒意:“你父皇才去你便杀了她?你这是想做什么?”
云霄道:“当年那场大火起时,她好像从未想过,她是一国之母,是朕之母后。”
太后眼皮狠狠一跳:“此话何意?”
“朕因何而死了一次,全败皇后与云启所赐。”
如此,太后明白了,她心头颤颤又是不可置信。
最终,也只能闭了闭眼:“哀家不想看见自相残杀的场面,你若厌恶云启,终生圈禁他,留他一命。”
云霄不言,又坐了会便起身离开。
本来,也不算着杀云启,得需要他才能救谢谭幽,云启大许也是知道这个,竟是从那日之后回了府中便从未出来,听下面的人说,他终日在养梨花。
云霄皱了皱眉,八皇子与大皇子得知他时,可是要起兵造反,云启竟然孤身一人回来,就算无了兵,他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就此臣服于他,这般行径未免奇怪了些。
可不论什么,他与温凛也先要问出有关那蛊虫和相枝子的解开方法。
温凛时常踏入云启府邸,又总是沉着脸出来,什么刑法也用过了,云启就一直在笑什么都不说,要不是以往知道他,都要以为是不是哑巴。
而长街好像又渐渐恢复了太平,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很多人这样认为。
谢谭幽也是,这两日她又总是有些浑浑噩噩,好像一直在做梦,可又什么都看不清,直到今日清晨,整个人忽然清醒,去城外将孟南溪接了回来,然后就去了长街。
炊烟记已经从里里外外都换了新,只需要挑一个好日子便可开张营业,一直闷闷的心头也舒缓下来,唇角有了些许笑意。
那时也不知燕恒能不能回来。
又去了清幽居,今日生意不错,黑云与沈妤一直在忙,谢谭幽也加入二人,同清晨到夜里,又一同将酒馆清扫干净,才回了燕王府。
温凛可忙了,今日竟是未过来她们,倒是回到王府里时,温凛派去晋国的暗卫回来了。
晋国城中有军,不曾异动。
明明是这样的答案,可不知为何谢谭幽心头更加不安。
也是更加确定了要去南燕的心。
而也是担忧她的身子,到不怕其他,只是怕,她真的死了,若是死在南燕之路如何是好?她去见过云启的,与疯子无异,竟是要她答应他,与他在一起,便告诉她所有。
真是疯了。
如果是那般的活她不愿,想了很久,如果最后她真的要死,那便去见燕恒最后一面,抱抱他,跟他说一声,她也是喜欢他的,不能让他害怕又怀疑的活下去。
关于前世今生,她也要解释,一件一件的捋给他听,告诉他哪些是自己不知,哪些是自己所做,燕恒若是厌烦她,她也不怕,若是他说不怪她,那她便永远陪在他身边,直到死亡到来。
翌日,谢谭幽起了个大早,先去陪孟南溪用了早膳,然后又出府,去看看黑云与沈妤,交代了一些事,从清幽居出来,又瞧着那炊烟记,眉眼淡淡,等回来重新想一个名字。
当然,如果能回来……
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却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去了谢府,给那梅花树都浇了些水,若是能回来,想必都开花了,那到时,她要在这住上两日,认认真真的酿梅花酿,再将最好的那一罐送给燕恒,那他定当开心。
也是要以此收买他,给她做店小二。
谢谭幽光是这样想着就笑出声来。
身后似是有声响,以为是沈妤前来寻她,笑着回眸,面色却瞬间死白,如死人般,身体更是僵硬如石,一动不能动。
不是人。
那梦中的大黑蛇,正凶狠张口,像是下一秒便要将她吞下,却又没有真的吞,只想是在等着什么人的下令,冰凉的舌头划过面颊,谢谭幽泪先落,是恐惧惊慌,那是她的噩梦阴影,今日,怎么就会在这见到呢。
耳畔,幻铃声传入,还有那一声阿谭,让她身子抖动发软,她终于朝后摔去,也狼狈的朝后想要离开,可密密麻麻的,地上不知何时涌动无数条蛇,她面色白又紫,泪水大滴大滴落下,面对这般恐惧物,她连抽出软剑的勇气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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