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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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心狠手辣之人得以享福,位高权重,儿女双全,肆无忌惮用自己之权欺辱她人。
若如此,那她便也要当一当这恶毒狠心之人,登高位,杀光所有人。
谢谭幽替银杏处理完所有伤口,劝着她去睡下之后,在铜镜面前坐了好一会才起身,换了条干净的衣裙,趁着夜色出了院落。
她提灯走入黑夜,月色将她身影拉长,步伐不急不缓朝沁麟院而去。
那个曾经是她的院落,却在她走后被谢音柔占去的院子。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
也是因此,今夜的沁麟院不会有旁人。
谢谭幽抬脚进里屋,屋中摆设精美绝伦,与曾经的清新脱俗不同,尽显奢华,层层纱帐落下,依稀可见前方床榻之上,一人被捆住手脚却又按耐不住的动弹。
泛红的脸和迷离的神情,都在说着,她一刻都受不了了,她需要有人来解救她。
“京中人人称相府二小姐温柔绝美,是贵女典范,只是不知,若是有人见到二妹如此浪荡模样,会做何感想啊。”
猛地听到谢谭幽的声音,谢音柔瞬间清醒不少,强撑眼皮看向她:“你怎么来了?滚出去。”
“你是我妹妹,看你如此受罪,做长姐的自然心疼。”
“心疼?”谢音柔声音沙哑,身体的燥热折磨的她神志不清,她冷笑道:“我今日如此不是都拜你所赐?”
“我的错吗?”
“难道不是?你不要脸!别以为你勾搭上燕王了我就怕你,我告诉你,父亲和云启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啪。”
谢音柔话才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她怒不可遏。
“为何不敢。”谢谭幽在她身旁蹲下,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颚,细细打量着她面颊上的巴掌印,轻声道:“听说,父亲已经有了法子解你身上的药。”
“父亲对你还真是好啊。”
她站在书房外等着谢靖将银杏还给她时,听到谢靖与云启谈话的内容,也不知是被她无意听到还是谢靖故意为知。
毕竟,谢靖是知道她在外面的。
听谢靖的意思,是想求云启帮忙,如何帮,不必说,都懂,听时只觉可笑。
当真是一个好父亲啊。
“可是。”谢谭幽话峰突然一转,手下用力,“你凭什么?”
“坏事你做,好事还是落你头上。”
“那又如何?”谢音柔疼的皱起眉,却还是笑出声来,“我可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至于你嘛,如你所说是死是活不重要。”
“所以,你就敢一直欺辱我。”
“不然呢?反正父亲又不会怪罪于我。”
谢谭幽松手,瞧着被禁锢住,还不忘用挑衅眼神看着她的谢音柔,冷冷勾了勾唇,莫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发出声来。
屋中只有她们二人,笑声清晰入耳。
谢音柔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只觉现在的谢谭幽可怕的如地狱恶鬼,眸底翻涌着的笑意疯狂又渗人。
“你笑什么!”谢音柔瞪着谢谭幽,眼神依旧高高在上,身子却下意识后缩。
“滚出去,我看见你就烦!”
“烦吗?”谢谭幽瞬间收了笑,然后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在谢音柔面前晃了晃,“死了就不会烦了。”
寒光一闪而过,刀尖冰凉刺骨。
谢音柔惊恐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想杀你啊。”
“你敢!”
“为何不敢呢?”谢谭幽将匕首抵在谢音柔喉咙处。
谢音柔只觉浑身血液瞬间都变得冰凉了。
“你疯了。”她声音止不住的发抖,“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早就疯了。”谢谭幽漫不经心拿着匕首,若有似无的在谢音柔喉咙画圈,然后再一点一点移到她最爱的那张面容上。
早在得知母亲和外祖一家死因并非表面那般时她就疯了。
看着谢音柔因惊恐胆颤而血色迅速褪去的面容,谢谭幽狠厉的双眸忽然涌上层层笑意,十分满意这个时刻的谢音柔。
“这么胆小?”她笑出声:“那怎么还敢欺负我呢?”
她一直都很想安宁,可总有人不许,既是如此,那就谁都别想安宁了。
“谢音柔。”
谢谭幽道:“那就一起死吧。”
“谢谭幽!”
谢音柔吓得尖叫出声,身子不停的抖,是害怕还有药效的作用,她死死咬着牙,刀尖就死死抵着她面颊,只稍轻轻一用力便能戳破,她害怕极了,此刻,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谢谭幽手下已经在加大力度。
若容貌一毁,这一生才是都毁了。
可这种时候,她体内却仍旧燥热,折磨的她已经快受不了,说话都是哆哆嗦嗦。
她厌恶自己现下模样,又恨谢谭幽,却又不得不低头。
瞧着谢谭幽眼眸里的汹涌杀意和丝毫不怕旁人闯进来的模样,谢音柔也是真的怕了,声音近乎哀求:“别杀我,我真的不想死。”
“那我就想死吗?”谢谭幽闻言,双眸发了狠,“你给过我一条生路吗?你逼我欺辱我之时,可有想过我也不想死?”
“你欺负银杏之时,可有想过她也不想死呢?”
“还有周嬷嬷和月欢,她们又想死吗?”
“这些人,你和你娘何曾想过放她们一条生路呢?”
谢谭幽语声冰冷却又克制不住的哽咽,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杀了谢音柔,用一把火烧了整个相府,与这些狼心狗肺之人同归于尽!
可她还有半分的理智,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要找到秦氏杀害母亲的证据,弄清楚三年前定国将军府的那场大火,敢屠杀整个定国将军府之人,绝对不会就是一两个人,她要一步一步的将真相查明,然后将所有凶手揪出,绝不放过任何一人!
而她也需要谢音柔,助她解除她与云启的婚约。
她要嫁给燕恒,借燕恒之权步入朝堂!
然后报仇雪恨!
她要站在顶峰,俯瞰曾经敢欺辱她之人,将所有所有的人踩在底下。
谢谭幽喉咙发胀,终是闭了闭眼,手起刀落,刀尖没入谢音柔肩骨,不消一瞬,鲜血便簌簌涌出,谢音柔疼的惨叫出声。
谢谭幽只淡淡看着她,擦去脸颊上的血迹,她道:“谢音柔,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等她除去婚约,不再需要谢音柔,她一定亲手杀了谢音柔。
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幼时总是跟在她身后,温柔唤她长姐之人。
可惜,她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母亲待她如亲女,多番护她,给予她一个庶女不该享受的嫡女尊荣,她却不知感恩,在母亲去后多次出言侮辱诅咒。
既是白眼狼,岂有不杀之理。
有脚步声靠近,谢谭幽深深看了谢音柔一眼后收起匕首,推开最近的一扇窗户,看了看高度,一咬牙还是跳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吹灭烛火,顷刻间,屋内黑沉沉一片,只有女子低低喘吟气息。
回到兰香院,谢谭幽并未入睡,而是静静望着前院的方向,看着黄橙橙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下,闭眼长叹。
她知道,明日一过,谢音柔就会没事了,一切都会恢复平静,什么都不会变,就像她,还是云启的未婚妻。
只是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难受。
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今夜云启的言语。
讲真,若不是他和谢音柔背地里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她都要信了,自己曾经是否与云启有过一段单独的却被她遗忘了的记忆。
她虽未经男女之事。
却也知晓,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子,是绝对不会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
所以,她肯定,云启不喜欢她。
谢谭幽就是有些不明白,云启为什么能说出那些话来,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骗她,因为,她脑海深处确实也有一些如梦般的记忆。
想不明白,她干脆到床上躺着,近几日,她发觉身子已经比之前还要虚弱,她怕再着点凉又会像在青龙寺那般昏睡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
每每昏睡,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昏睡前就像前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醒来后身子总格外的轻松,如大病痊愈一般,可还不满一月虚弱之感又随之而来。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睡好。
毕竟,那三年来,她时常做噩梦,每每被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直到快三更天,她才有了些许睡意,闭眼睡去却是进入梦中,梦里场景混乱,鲜血淋漓,她惊恐的想睁眼,想醒来,却是怎么都睁不开眼。
窒息之感将谢谭幽笼罩,她想努力睁眼翻身,却是怎么都动不了,像是掉入一个很深很深的悬崖底部,眉头痛苦的紧紧皱着。
“阿谭。”
一片黑的梦境,忽然有了太阳。
阳光明媚又温柔,照在她身上时,她不再痛苦,窒息。
“阿谭。”
谢谭幽抬眼看去,只见一少年站在光下,缕缕阳光遮住他面容却遮不住他爱笑的眉眼,少年语气无奈:“你怎的这样慢?我都等你好久了。”
“你是谁?”谢谭幽站在原地,声音缓而慢:“为什么要等我?”
“你真是笨死了!”
谢谭幽下意识朝他走去,心中隐隐有刺痛之感,她想看一看那人的面容,可她往前一步少年就往后一步,她永远都到不了他的身边。
“你是谁?”看着少年离她越来越远,谢谭幽急急追问。
少年叹了一声,道:“阿谭,明日我就不能来看你了。”
“你要去何处?”谢谭幽正准备开口再问少年是谁,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娇俏女声。
她猛地回头。
只见,一少女缓缓走到少年跟前,少女眉目如画,一身火红衣裙尽显张扬,仰头望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
“那你后日来吗?”
谢谭幽瞳孔骤然紧缩。
十五岁的她。
可又不像她。
十五岁,她早已没了张扬的性子,也不爱红色。
“你希望我来吗?”少年反问。
“不希望。”
“哦,那我不来了。”
“那你现在你走,永远别来了。”
闻言,少年爽朗笑出声,“我逗你的。”
“你在这,我怎会不来呢。”
“那你到底是要去何处?”
“上战场立个军功啊。”少年道:“然后回来娶你。”
“谁要嫁给你了?”
“你啊。”
“不要脸。”
“你等我回来,快则三月,慢则一年。”
少女撇了撇嘴,轻叹一口气:“可你不在,没人陪我说话了,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我尽量快些回来。”
“走了。”少年说完,便抬脚往前走,一步三回头,每每都是笑着唤她:“阿谭。”
然后道:“等我回来。”“
少女静静望着他不说话,直到他身影即将消失,才克制不住往前跑了几步,冲他背影喊道:“那等你回来,能不能让我好好看看你。”
少年回眸:“如果是未婚妻就可以看。”
少女愣了一瞬,转而笑出声来。
许久后,她才不舍的转身一步一步朝着来时路回去。
谢谭幽紧紧盯着少女,少女似乎也发现了她,脚步顿住,抬眸朝她看来,眼尾微扬,冲她笑了笑,不过眨眼一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谢谭幽猛地睁开眼,只觉浑身大汗淋漓,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怎的就会做了这样的梦,还是那样的真实。
真的只是是梦吗?
还是真的发生过,只是她忘了。
可她记得,十五岁,她在青龙寺啊。
梦中场景是一片林子,不是寺庙,到底是什么呢,谢谭幽擦去额头汗水,眉心紧紧皱着。
她身上似乎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那个少年真的会是云启吗。
可虽未能看清少年面容,她心底也无法将这二人联合在一起。
如果不是云启,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有她与少年才知道的事呢?
谢谭幽越想越乱,什么都想不通,眼神都变得迷茫起来,不知该去何处寻找答案。
此时,天还未亮。
谢谭幽没了睡意,披了件大氅在窗边坐下,湿气迎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是奇怪。
在这样的天气里,月亮竟会这样的圆亮。
她目光落在院中那棵大松柏上,不知在想什么,脑海乱糟糟的,心下又克制不住的急切。
她太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
为何忘了呢。
月光下,她面容清瘦苍白,眸中神色冷清却又可怜无助的让人心疼。
冷风嗖嗖,她越发的清醒孤独。
察觉什么,她目光闪了闪,忙往一旁看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她看见松柏树下有一人。
一身黑衣,身材颀长,面具后的那双眸幽深又复杂,定定望着她。
她眼睫颤了颤,再看过去时,却只有看不尽的黑暗及层层树叶。
一直到天亮,谢谭幽都没有再合过眼。
吃过早膳,想着近几日能过上平静日子,便也不再呆在兰香院中,而是去了后花园走走。
刚踏进园子,迎面就遇上满面春风的谢音柔,谢音柔也看见了她,倒没有往日那般的盛气凌人,只是顿住步子,冷冷凝着她,唇角勾起嘲讽笑意。
“在这见到长姐,真是令妹妹我意外。”说完,也不作任何停留,转身就走,要不然,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对她动手。
肩上的伤口不算深,可昨夜留了太多的血,待大夫前来包扎时,伤口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以后怕是会留疤,那么长的一个疤痕。
谢音柔每每想到都恨不得直奔兰香院,可父亲一早就前后叮嘱过她好几遍,近日不可生事,离谢谭幽远些,母亲才能尽快回来。
想到母亲,她心头怒气翻滚,却只能强压着。
“谢音柔。”谢谭幽出声喊住她。
“还有不到半月,我就要与七皇子成婚。”
闻言,谢音柔脚步顿住,身侧拳头下意识收紧,不禁冷笑:“那又何妨?”
“区区七皇妃的位置,你想要便送你了”
她挑眉看着谢谭幽。
嫁与不嫁都是一样,云启又不喜谢谭幽,就算是喜欢,云启在她二人中也只会选择她。
不为别的。
只为在皇宫中生存十余年,谁没有那个心思,既是有心思,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要选择的。
比如妻子。
母家强大,比什么都强。
她身后是相府,是手握兵权的秦国公府,是以,无论最后如何,云启最后都会选择她的,就算没有喜欢,也会为了那区区兵权。
而谢谭幽嘛,只要她在一日,她还能高傲几时?
这京中又还有几人记得她。
虽不知她现在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了燕恒,导致此次吃了瘪,可她不会作罢的,燕恒那样的人,杀人如麻又残忍,连外祖父都说能远离之尽量远离,活脱脱一个疯子,被黏上了可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也不信燕恒会喜欢谢谭幽这个病秧子,左不过是觉得有趣,玩玩,她就等着燕恒腻了之时,再者,说不定都不用等,与皇子有婚约又与燕恒不清不楚的,让皇家名声受损,陛下皇后定会震怒。
“倘若我说,我并不想要这个位置呢。”谢谭幽道。
“你当然不想要了。”谢音柔讥讽道:“你现在不是有了新的人选了吗?”
“那你不想嫁给七皇子吗?”谢谭幽眸色冷清,并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淡淡道:“做他唯一的妻子,也不用看着他娶别人”
旁的谢谭幽不敢肯定,唯一敢肯定的便是谢音柔爱云启,想做他的妻子。
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才能说动谢音柔自己将眼下局面翻转,秦国公府狼子野心又百般厌恶她,不知是不是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云启,还是会让谢音柔去云启身边呢。
“你什么意思?”谢音柔面色一沉。
“你做七皇妃,我做谢谭幽。”
她只做谢谭幽,不做任何人的棋子。
“若你不愿自己争取我便会用自己的法子解决。”谢谭幽看着谢音柔,唇角微弯:“那昨夜之事便会满城皆知。”
“或许,不止昨夜。”
她尾音故意拖长,说的意味深长。
谢音柔面色大变,“你敢!”
“人都疯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谢谭幽轻笑:“到时,就算你不承认都无用。”
谢音柔脸上血色瞬间全无,死死咬着下唇。
若人人知她不是清白之身,她还有何脸面见人?皇家又怎会同意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入皇子府邸。
就算到时云启出面说她都是与他……
可外人还是会觉得她不检点,不要脸。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是这样的,男子无错,错的都是女子。
她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你够狠。”谢音柔说的咬牙切齿。
“比起你,差远了。”
婚期还有不到半月,谢谭幽不能等了,不能等想到好的法子了再去做,成不成还是一回事,她只能用谢音柔,好在,她一早就知这二人暗中苟且。
正说着,谢靖身边的小厮过来了,见到她二人站在一处,震惊一瞬,反应过来后忙恭敬唤道:“二小姐,大小姐。”
“宫里来了人,说是要请大小姐入宫一趟。”
闻言,谢谭幽有些意外,轻轻颔首,随着小厮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谢音柔:“二妹,不早了,还请尽快下决定。”
眸中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大姐若是能平安回来,再谈也不迟。”谢音柔冷哼。
被传入宫。
总不见得是好事,说不定是皇后呢,那是云启的生母,她与她一样都不喜谢谭幽,若是皇后见她,定会少层皮,丢了命才是最好的。
这样,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是她的。
谢谭幽跟着高公公入了宫。
得知是见太后时,心中一口气松下,见太后,总不会出什么事。
踩在鹅卵石上,她忽然想起幼时同母亲入宫时,心中都欢喜不已,她觉得皇宫好看又有趣,可如今来却觉得压抑的很,皇宫内红墙绿瓦,四四方方的,像是一个笼子,轻易困住一人的一生。
心也慌的厉害。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脚下有一滩一滩的血迹,可一眨眼,再仔细看去,鹅卵石上干净的都能看清细碎的小裂痕。
太后身边的杨嬷嬷一早就侯在殿外,远远见到谢谭幽,就笑着迎了上去:“三年不见谢小姐,一切可安好。”
“谢嬷嬷挂心,都好。”
杨嬷嬷是太后的奶娘,她甚少把哪个大臣的子女放在眼里,唯独谢谭幽,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喜欢的紧,见她清瘦成如此模样,也是心疼不已:“太后娘娘这几日总是念叨宁月公主,知道谢小姐回了京城,也是挂心的不行。”
谢谭幽鼻尖微酸,她也是想念母亲了。
“太后娘娘凤体可安好”
“前几日受了风寒,还喝着药呢。”杨嬷嬷笑道:“等会见了谢小姐,定是能好全”
谢谭幽随杨嬷嬷一同进入殿内,殿内暗沉清冷,就连一个婢女也不曾有,浓重的药味充斥殿中。
抬眼,便见一人斜靠在贵妃椅上,她面容憔悴,身体瘦的不成样子,原本合身的华贵都衣裙变得宽大,可尽管如此,只要微微睁眼,威仪尽在。
谢谭幽俯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疲惫的皱了皱眉,杨嬷嬷忙上前扶住她坐直身子,“娘娘,谢小姐到了。”
太后抬眼看过去,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唇,与记忆中之人一般无二,她眸底渐渐涌上笑意,朝谢谭幽招手:“过来哀家身边。”
谢谭幽直起身,低垂着眸子,走过去。
“瘦了。”太后道:“想必这三年吃了不少苦吧。”
谢谭幽摇头,手指紧紧攥着。
旁人问她苦不苦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苦吗,不算苦,只是喝了三年的药,进了鬼门关多次,无一人来寻过她,看过她。
“无事了。”太后声音虚弱却温润:“回了京便都好了。”
“启儿孝顺,你们二人在一起定是能情瑟和鸣,哀家也放心了。”
“不止哀家,想必宁月也能安心了。”
“京中流言蜚语不必管,哀家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为人哀家最是清楚不过。”太后轻轻拍拍谢谭幽手背,安抚道:“哀家信你,也是记挂着你的。”
谢谭幽眼眶涌上热泪,太后对她,一直都是很好的,对母亲更是,一直都把她们当家人,如今听此言语,一时忍不住,便又落下泪来。
“不哭,不哭。”太后轻轻替她擦去泪水,眼圈也是跟着不自觉的红了。
“你与燕王可是之前便相识?”太后手中动作未停,像是不经意间询问,可谢谭幽却听出了其中寒意,泪水凝固眼眶,她缓慢摇头:“不曾。”
“哀家昨日听说,燕王带兵围了相府,是为你。”太后面色不变,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谢谭幽,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昨日是被逼无奈,臣女寻求了燕王庇护。”
“哀家所知的燕恒,似乎不会如此。”
不会因一人而改变,更不会为一人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带兵围当朝宰相府邸,他也是头一个。
皇帝气的,今日的御书房都还是一片碎瓷片,偏偏暂时又奈不了对方何。
谢谭幽心头紧了紧。
为什么只要一扯上燕恒,无论是谁都不会信她的说辞。
燕恒真的那样坏,那样的惹人厌恶吗。
“罢了。”太后摆了摆手:“你与启儿很快便会成为一家,日后,切莫与燕王走的太近,小心引火上身。”
刚才一直温和的人,言语忽然冷了几分。
谢谭幽自然能听出其中威胁,垂眸道:是。”
“哀家乏了,你出宫去吧”
谢谭幽弯身退了出去。
杨嬷嬷目光盯着她越走越远背影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她面色不忍:“娘娘,您怎能与谢小姐那样说话,她还小,也不过才十六,在这京中又孤零零的一人。”
太后疲惫的撑着额头:“哀家今日若是不与她说这些话,来日你以为皇帝能容下她”
“可…”杨嬷嬷道:“她才回京,昨日之事您也打听清楚了,是相府主母欺人太甚,那样冷的雪天里,她被人如此欺负,被欺负狠了,总是要发疯,懂得还击的啊。”
“若不是燕王,都不知道她现在会成何种模样,原本以为回了京就是回了家,不曾想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就连曾经疼爱过她的太后也与她说那样的话,你说说她,怎能不怕不伤心?”
“若是宁月公主还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太后眼底噙了泪,她只有皇上一个儿子,对于温栖,她当真是把她当成女儿疼爱,对她的女儿也是百般包容宠溺,她何尝不知谢谭幽现在过得不如意,可她是太后,有些事并不是她不想就能不去做的。
“皇帝是一定会除了燕恒的,她与燕恒走得近了,对她没有好处。”太后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倘若动不了燕恒,就一定会动他身边之人。
“近年来,皇帝也越发不把哀家放眼里,你看看这慈宁宫,除了你我,可还有旁人?到时,皇帝若动了她的心思,哀家如何护她?”
杨嬷嬷叹了口气,心疼太后也心疼谢谭幽,却又无可奈何。
谢谭幽才出宫门,抬眸就看到见站在不远处的燕恒。
她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会在今日,会在这见到他。
燕恒似乎很喜欢红色。
在这样的雪天里,他的红色长袍格外的耀眼好看,面容俊美清贵,又不染一丝人间烟火,谢谭幽很少见到有男子穿红色,还穿的这般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燕恒也是看见了谢谭幽。
她穿的依旧素淡,终于不是狼狈,而是干净整洁,脸上不施粉黛,容貌已是极美,眸色冷冷清清,眼角湿意难掩。
见她好好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燕恒冷冷皱眉,开口还是不耐:“不回去?”
“嗯?”谢谭幽抬眸。
“要在这守宫门还是回相府?”
“……”
谢谭幽没开口,但脚步已经做出了选择。
瞧着若无其事走在她身侧的燕恒,有些疑惑,想问又不知道怎么说,呆呆愣愣的走着。
“没马车。”
“……”谢谭幽咬了咬下唇:“我知道。”
看他只有自己一人时她就知道,她只是有些疑惑罢了,犹豫好久,还是问出来:“你在这,是等我吗。”
不然,干嘛无缘无故一人在宫门外站着,总不能说刚出宫,刚好碰见吧。
“刚出宫。”燕恒道。
谢谭幽:“……”
这么巧?
燕恒看她神情,脚步忽然就顿住了,“谢大小姐满脑子都只是这些?”
“总把所有事都扯为一个情字。”燕恒语声冰冷:“本王似乎不止一次说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谭幽心头一跳,忙打断他的话,否认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帮我?”
也不知是不是被问的多了,谢谭幽都开始怀疑,她的哀求真的对燕恒有用吗。
“幼时,得你一次相救保了一命。”燕恒眸色不变,坦然道:“虽只一命,但若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给你。”
闻言,谢谭幽震惊看向燕恒:“何时?”
她救过燕恒?她怎么不记得。
“忘了也好,左不过是你厌恶的过去。”
谢谭幽听不懂了。
她厌恶的过去?
燕恒不再开口,她也没再问,只是不停努力回想幼时。
二人撑伞走在雪中,走过之地都会留下一大一小的脚印,一红一白,伞微倾斜,雪花落了燕恒一身,他却是不觉,只是慢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