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都知道她是首辅掌上明珠!by双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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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弗沉吟片刻,又看了看那鸡爪子爬过一样的字:“三姑娘识文断字,想来前世是读过书的,为何这字……”
这字,这样的不堪入目,李弗没看一眼,都要堵心一次。
张珠珠没忍住,朝李弗翻了个白眼。
她道:“你懂什么,佛教说三千世界,我们那个世界,并不用毛笔写字,我这才不会用毛笔的。”
李弗想知道她还要怎么瞎编:“那你说说,你那个世界是用什么写字的,文字相通,写字的笔不相通,这很不对。”
他没被吓着,还有理有据的。
张珠珠四下看看,却没有工具,便倒了点水在桌子上,用手指代替笔,端端正正写下“李弗”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真的能够看出些功底的。
李弗看过:“你说的是真的?”
张珠珠起身,叹了口气:“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反正我只能是张家村的张珠珠了,非要论真的假的,有什么意思。”
张珠珠真的很惆怅。
她除了接受现在的命运,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再死一次的话,回不去也是白白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起码在张家能吃饱不是,要求不能太高了。
“我累了,我回去歇一会儿。”她没有再跟李弗多说。
李弗也看出她不太高兴,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想着张珠珠刚才说的“三千世界”。
他送张珠珠出去,说:“我不会跟旁人说的,你放心。”
张珠珠笑了一声:“你跟人说,人也得信啊,没有人会相信的,人家只怕要找个和尚道士来给你驱邪了。”
李弗道:“你同我说,我不会给你找的。”
张珠珠:“我现在不想说了,等以后吧。”
她出了门,回家去了。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极好,张珠珠独自前行的身影落在李弗眼里,却有着无法言说的孤独和落寞。
李弗的心情也不太好了。
张珠珠接连两日都没露面,说是不舒服,在家里躺着。
知道这日,她高高兴兴地提着个小篮子跑来找李弗。
李弗见了她,忙要问她怎么样了,张珠珠先道:“上回不是说要我做了什么吃的头一个给你,做好了。”
李弗接过篮子,见小篮子里放着五个掌心大小的、约莫半寸厚的,烤成金黄色的圆饼。
张珠珠道:“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节,才出炉的月饼,尝尝吧。”
张珠珠在家闷了两天,总躺着也不是个事儿,今天早早起来做了月饼。
只是没有提前准备馅料,这五个月饼,两个是咸蛋黄的,三个是鲜肉馅的,都不是甜的。
李弗看她已经是缓和了过来,便也不再提那天的事情,吃起月饼来。
咸蛋黄的倒还好些,李弗之前还吃了蛋黄酥。
但这鲜肉的月饼,李弗道:“这怎么能叫月饼,这不就是肉馅饼吗。”
只是这皮比馅饼的皮更酥了些。
张珠珠:“我做的,我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你只管吃,知道吗。”
李弗不敢再说,老老实实道:“知道。”
张珠珠说过,不做饭的人是没有资格挑剔的。
李弗可不敢挑剔她。
张珠珠:“我要再去买些别的东西做馅儿,回头给我大姐,给姚姑娘都送些过去。”
要忙一点,不然整天胡思乱想的,这样不好。
不等她再说什么,李弗道:“我去劈柴,这两天多劈些。”
张珠珠满意地点头,工具人不用说就肯干活,自然是令人满意的。
李弗则拿出了纸笔,道:“两日没写了,想是又要从头写起,来吧。”
张珠珠都不想写了,但做事做一半就放弃,不是她的性格。
她坐下,李弗站着给她磨墨。
张珠珠心想,就当是红袖添香了。
过了一会儿,“红袖”就受不了,捏着手里的墨锭,努力控制声音放轻:“落笔轻些,手腕用力,不是笔尖用力,你看字都糊成什么样了。”
“好的,好的。”
“不要取这么多墨,你又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喊。”
“横平竖直,手,手不要发抖!”
“没有发抖啊,哪里发抖了。”
“怎么没抖,那一横高高低低的,跟个小山一样!”
张珠珠接连两天都躲着李弗走。
她认为自己的练字大业已经完成了,她的字是能够认出来的,如此足矣。
但李弗并不这样认为,他要求高。
这日张珠珠在厨房被逮住了,扭头就要走,李弗道:“你上哪儿去。”
张珠珠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啊,我哪儿都不去,我做饭。”
李弗把她堵在厨房,看着她和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无奈:“三姑娘,你该练字了。”
张珠珠:“我已经练好了。”
李弗想想她写的那些字,痛心疾首道:“三姑娘,你不能如此。”
他像个抓住逃跑学生的老师,苦口婆心道:“三姑娘天资聪颖,练字于你来说,只不过很简单的小事而已,何必中途放弃。”
张珠珠那一手字,李弗真的看不下去,他不能忍。
张珠珠:“谢谢你夸我。”
李弗的眼睛亮了亮,张珠珠:“但是……”
李弗:“没有但是,三姑娘,你都练了这么多天了,现在放弃,也太可惜了。”
李弗在心中劝慰自己,他日后要做的艰难事情还有很多,若是连劝服张珠珠都不能,那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张珠珠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这又是何苦,我不练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弗:“于我来说,就是大事。”
他很想亲自教张珠珠些东西,张珠珠总是像天上的风筝一般,而李弗手里没有能够牵住她的线。
张珠珠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你太凶了。”
张珠珠确实不太想天天练了。
这天底下,但凡牵扯上“学习、赚钱”这两个词的东西,就没有不辛苦的。
张珠珠是条只想躺平的咸鱼。
李弗一愣,说:“我凶吗。”
他没有吧。
张珠珠道:“跟我来。”
她说完,便往外头走,李弗跟了上去,两人在学生读书的几间屋子前停下。
里头,李竹正在点名让学生背书。
很简短的文章,但是学生们背的乱七八糟的。
李竹把手里的棍子往桌子上敲,大声道:“错了,错了,昨天不是跟你们解释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怎么今天又忘记了。”
学生:“对不起,先生。”
下一个再背,又是磕磕绊绊的。
李竹的声音又抬高了一个八度:“不是这么断句的,不要这么断句!”
学生脖子一缩,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不许哭,哭什么!”李竹呵斥道。
李竹接下来又训斥了几个学生,非常严厉,也非常无奈。
张珠珠扭头看李弗:“看见了吗,你就是这样的,你喊得更大声,我耳朵都快聋了。”
李弗心里一寒,心想我在她面前居然是这样的吗?
那这属实是不太好,怪不得张珠珠躲着他走。
他二哥李竹在京城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谦谦君子,言笑晏晏,所以二嫂才看中了他。
李竹若是露出这样狰狞咆哮的样子,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李弗心中警铃大震。
张珠珠也在心中叹气,作为一个人,她是有“好色”这个本能的。
李弗就是她的重点赏析对象之一,每天干活辛苦了,多看李弗两眼,心情也能更好。
可是李弗整天在她耳边嘶吼,那美好的样子真是都化成泡影了。
红袖添香成了恶龙咆哮。
再美好的面容,都要被这样消磨没了。
张珠珠很不希望如此。
希望李三郎能够及时反省,不要误入歧途。
正好周存从李启的书房里走出来,见了张珠珠十分惊喜:“珠珠,你是不是来看我的,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张珠珠回头看这少年,说:“好像是,更黑了些。”
周存:“我在家干活,忙了好些天,当然晒黑了,我又不是小白脸。”
说完,他得意地看了李弗一眼。
李弗并不接受他的挑衅。
张珠珠打量着周存:“不要人身攻击。”
不过这孩子晒黑了确实也不错,还行,可以入眼。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个上指的是李弗。
周存嘿嘿笑:“我可没有,我实话实话,在咱们乡下地方,我这样的,才是种地的好手,能让一家人吃饱喝足,到时候别说生四个孩子了,就是生九个,我也养得起。”
张珠珠沉默了。
不说话什么都好,一说话直男气息扑面而来,张珠珠真的难以承受。
生九个孩子?
女的生完还能不能活啊?
周存完全不能体会张珠珠的心情,还在喋喋不休:“谁跟了我,吃香喝辣绝对没有问题,我以后可是有大本事的。”
起码他比李弗这个小白脸强。
李弗在一旁观察,张珠珠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好说,但她绝对讨厌是周存这样的。
周存没说话的时候,张珠珠还会看他,目光中带了点欣赏;周存一张嘴,张珠珠脸上的表情就一言难尽、难以忍受了。
张珠珠果然说道:“那你好好读书,我去忙了,回头再说。”
周存很是舍不得,虽然都在李家,但读书这个院子另开了一个门,平时周存也不能跑到住人的那边院子去,他多数时候都只能远远看张珠珠几眼。
倒是李弗,总是在张珠珠旁边,问就是他得干活。
周存叹气,他很想问张珠珠的二姐什么时候说亲,等她二姐嫁出去了,才能轮到她。
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珠珠回到厨房,李弗当即反思:“想来确实是我太凶了些,三姑娘别生气。”
张珠珠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惋惜。
李弗:“这样吧,三姑娘以后习字,我一言不发,待写完了,有什么问题,我一一写下来,三姑娘及时改正,不要敷衍我,好吗。”
他态度真的很好。
张珠珠都有点不忍心拒绝了,说:“我考虑考虑。”
李弗也不催促,只说:“字如其人,三姑娘只要稍稍用些心思,必定会有进益的。”
张珠珠看着他:“我不大明白,你若是想做老师,只管去教几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就好,非要教我是什么意思。”
李弗心想他并不想教导学生。
“我们是朋友。”李弗几乎脱口而出。
张珠珠听了,笑道:“这样啊,那是我想多了。”
李弗险些就问,你想什么了。
但他忙控制住了言语,有些话是不好明说的,他和张珠珠确实走得近了些,说破反倒不好看。
张珠珠虽然多活了很多年,但她和李弗这个生理岁数,在她的潜意识里,发生感情就属于早恋,这是刻在她基因里的记忆。
再者,她凭什么觉得李弗对她会有想法?
她可是听李家两个嫂子说过,李弗在京城的少年人中是如何风光的。
人不可以自作多情,照照镜子就可以及时冷静下来。
李弗骤然蒙难,在这村子里,肯定是孤独的,他需要朋友,张珠珠恰好适合做他的朋友。
李弗说了,张珠珠就信了。
更重要的是,咸鱼并不想思考太多事情。
李弗并不知道他会为自己“朋友”两个字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张珠珠又练起字来,这一回两个人都平静许多,再也没有发生“恶龙咆哮”这样惨烈的场面了。
倒是张珠珠经常欣赏“美人蹙眉”、“美人叹气”的场面。
还猜一个“美人落泪”,张珠珠就可以喜提“李黛玉”。
中秋前日,张家村来了几辆马车,很大很奢华,停在了李家门口。
李家来了客人,是李启在京城的朋友。
这家人打算回老家,路过松阳县,又遇上八月十五,索性便来找李启,这会儿一家子十几口人都在李家,十分热闹。
张珠珠今日并不去李家做饭,她烤了月饼,要托人往城里送。
张大春尝了一小块月饼,皱眉道:“你这是打死卖糖的了!”
张珠珠笑道:“好吃就行了,今天晚上咱们在院子里烤肉,就烤兔子吧。”
张大春哈哈笑了:“八月十五你烤兔子,你叫月宫里的嫦娥娘娘怎么看?”
张珠珠一本正经地说:“嫦娥娘娘在月宫里多无聊啊,兔子一窝生好些个,娘娘她肯定要学了我烤兔子的手艺去,叫吴刚伐些桂木,两个人一起烤兔子吃,好消解寂寞。”
张大春笑的停不下来,这丫头不知道成天在想什么,什么都和吃的脱不开关系。
吴贵娘走进来,道:“你们父女两个说什么话,笑得这么大声,我当你捡到钱了。”
张珠珠便将笑话又说了一遍,这回吴贵娘也跟着笑起来。
张珠珠心想,嫦娥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长生不老,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月亮,养了一堆兔子玩儿,月宫里还有个砍桂树的男人。
吴贵娘笑罢了道:“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你那月饼装好没有,外头人等着呢。”
张珠珠把包好的月饼递给她,吴贵娘道:“一个送去县衙给姚姑娘,一个给你姐姐,是吧?”
张珠珠:“对,都是一样的。”
吴贵娘闻言便出去了,张大春也一起去了,他还想让人给大女儿捎两句话。
张珠珠休息一会儿,李弗过来了。
他见了张珠珠,说道:“书房叫人占去了……”
张珠珠立刻高兴起来:“那挺……那我是不是不能练字了?”
那可太好了。
李弗看她变脸快的,无奈道:“一会儿我把纸笔给你送过来。”
张珠珠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大过节的,小孩儿都不去学堂了,我就不配休息两天吗。”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活的。
李弗也不是要逼迫她,只是这个人,你一撒手,之前就全都白干了。
“半张吧,这两天练半张。”李弗妥协。
张珠珠叹气:“半张就半张吧。”
真是不知道李弗为什么非要让她练字,练好了她去考个状元回来吗?
李弗:“才半张,一刻钟就写好了。”
李弗从来没有这样对人好言相劝过,张珠珠是头一个,以后再不可能有旁人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好吧,好吧,”张珠珠答应了一声,“对了,你来干什么的,就是跟我说这事的?”
李弗这才回过神来:“我来拿酒的。”
跟她说了几句话,险些忘了要紧事情。
张珠珠:“那你自己去拿啊,还想让我给你拿。”
李弗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家里吵吵嚷嚷的,他不太想回去。
“你知道来人是谁吗?”李弗问道。
张珠珠:“我虽然生而知之,可我不会算命。”
李弗笑道:“来人姓季,跟我爹是同一年中进士的,在宫里教皇子皇孙们读书,季大人发觉朝中不对劲,便急流勇退,准备回乡了。”
张珠珠起了些兴趣:“怎么,皇帝要死了?”
李弗:“这倒不是,陛下那位宠妃,据说怀了个男胎,陛下正打算将他那些儿子全都打发出京城呢。”
张珠珠心想皇帝身体真不错,太子应该都有三十多了吧,他可这是老当益壮。
李弗接着说:“京城不知又有多少风雨。”
这些风雨落不到京城的贵人们头上,而百姓们,今年却是真真切切多交了许多赋税,这一年过得只会更辛苦。
李弗心情不太好,他顺手拿了一块月饼吃起来,张珠珠撵他走:“你打了酒快走。”
李弗并不想走,道:“你家中午吃什么?”
他家厨房已经被季家的仆从占领了,那些人的手艺自然是不会差的,但李弗对那些不感兴趣。
张珠珠:“我二姐做饭,大概是煮面吗。”
张银银不喜欢做饭,煮面更简单些。
李弗:“今天要过节,不是你下厨?”
李弗还挺意外的,过节的时候,张家可多是张珠珠下厨的,中秋节不是?
张珠珠道:“我晚上做。”
今年重税,外头物价也涨了许多,张家不缺粮食,但最近吃得也不如从前了。
但过节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八月十五,今晚上还是要吃得好些。
李弗忙追问:“做什么?”
“烤兔子。”张珠珠说。
李弗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给她:“多烤两只,我晚上来吃。”
张珠珠没推辞,拿走了他的荷包,沉甸甸的,里面肯定是银子。
张珠珠微笑:“行,今天你家里有客人,就不叫你来劈柴了。”
李弗笑道:“多谢,辛苦三姑娘了,等这客人走了,我一定补上。”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李弗才拿了酒,回自己家去了。
李竹都出来了,道:“让你去张叔家里拿酒,又不是去松阳县,你可真利索。”
半天了不见个人影,还以为他掉沟里去了。
李弗并不提张家的事情,只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季大人来咱们家,是什么意思?”
李竹果然不再提刚才的事情,说道:“这位季裕季大人,是个出了名的兔子成精,狡兔三窟,是要在咱们家这里留条后路。”
“那他该去京城的李家。”李弗道。
“京城李家可看不上他。”李竹说。
李家是有根基在京城的,季裕应该想攀上李家,那是有些困难,但李启这一房落了难,走这条路还是容易些。
李弗道:“既然是父亲的朋友,便由着他去操心好了,我应当是帮不上忙的。”
李竹拍拍弟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三郎啊,为兄劝你一句,这事儿,估摸着还是要落在你头上的。”
说罢,他也不解释,直接走了。
李弗听的莫名其妙,跟李竹一起进屋去了。
季家有四个儿子,这会儿都等着李家三个兄弟去招待呢。
而季家的女眷,这会儿都在后头,林文婴带着两个儿媳妇,跟季家太太说话。
屋里除了季裕的正室太太和一个女儿,还有季家的两个姨娘同一个庶女,这会儿也是挺热闹的。
季太太招手把自己的庶女喊到身边,拉着庶女的手,笑盈盈地说道:“我这庶女是个粗笨不堪的,如今到了年纪,也不好说亲,您的三郎身边没个人伺候茶水,不如将她留下?”
屋里一片安静,安静中带着点尴尬。
林文婴没想到她打的这个主意,捎带着看了季家的嫡女一眼。
季太太忙说:“我这丫头还小,身体又不好,想多留几年,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要是李三郎真如丈夫所说,过两年有了出息,她到时候再将女儿嫁过来,要是没有,那也不能怪她重新给她女儿找个更好的夫家。
至于这个庶女?
呵呵,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能替自己亲生的女儿探路,留在闻名京城的李三郎身边,是这小贱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她应该跪谢自己。
林文婴多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林文婴首先感觉到的是荒唐。
对,就是荒唐,然后则是屈辱。
林家是百年的世家,高门大户,她嫁给李启,都是低嫁,如今一个没门没户的妇人,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侮辱她,侮辱她的三郎。
季太太想用区区一个庶女,就绑住她的儿子。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林文婴笑出了声来。
季太太以为她是高兴地笑出了声来,也跟着笑起来。
但林文婴的笑容戛然而止,她随意地瞥了季太太一眼,眼中全是季太太看不分明的意味,说道:“如意,季太太舟车劳顿,想是累糊涂了,你送季太太去收拾好的空房间休息。”
省得这妇人脑袋不清醒,净说些见鬼的话。
周如意笑盈盈地站起来,道:“母亲和大嫂只管去休息,我来安排季太太和两位姑娘。”
赵萍起身,要上去扶林文婴。
她看出林文婴是生气了。
林文婴无奈道:“你自己且小心些。”
赵萍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她怀的第三胎,并不觉得辛苦,笑道:“娘别生气,我说话总是不中听,叫您心烦了。”
林文婴闻言,看着她有些惊讶。
因赵萍这话挺有意思的,她这是在指桑骂槐呢,虽然说并不高明,但比之从前沉默寡言木讷的赵萍,已经是非常有长进了。
季太太听见这话,果然不高兴,但这是在人间家里做客,而且林文婴便是堕入了这乡野之中,那几十年养尊处优出来的气派也是能够镇住人的。
林文婴道:“行了,回去吧,若在家闷得慌,只管出门去找人说话,跟从前一般。”
赵萍点头应下。
她第一次在婆婆面前献媚,还有点儿紧张,但总算是成功的。
周如意则带着这一家子妇人女孩儿去空置的屋子里休息,季太太知道她的出身,说道:“近来京城不太平,听我家老爷说,周家在朝中也不安稳,二奶奶在这乡野地方,也帮不上,想是心里担忧了。”
周如意从容道:“我周家男儿,自当为国分忧,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能养出周如意这样的女儿,周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周如意想念家人,但绝对不至于被季太太这几句话打动。
季太太吃瘪,心中极不痛快。
周如意安排好她们,直接离开了。
季太太见四下无人,一时脾气就上来了,指着姨娘和庶女,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老爷交代的事情,你们一点办不成!”
母女俩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这次季家回老家,没有生育的姨娘都被发卖了,就带了她们两个生过孩子的姨娘。
季太太的嫡女季婷说道:“娘,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不过是一群贱妾,您不高兴,把她们在路上卖了就是。”
生了两个儿子的孙姨娘并不说话,她膝下有儿子,这母女俩说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但王姨娘和庶女季娥不这么想,季家的女儿不值钱,庶女早被送出去一个了,她们是真的害怕。
王姨娘挡在女儿面前,瑟缩道:“太太,老爷他、他说的是,要将二姑娘说给李家三郎,并没有安排小娥。”
季太太道:“哼,若不是李家如此,你以为你这小贱人有福气留在李三郎身边!”
这对母女,不感激她就算了,还敢说这样的话,离开京城的时候就不该带她们,该让她们守着京城老宅。
季太太心中烦闷,打发她们出去了。
季婷不高兴地噘嘴,娇嗔道:“娘,那李三郎是长是短,我都没有见过呢,我还没有答应这门婚事,您就先让季娥留下给他当通房,这不是恶心我吗?”
季太太搂着女儿,柔声道:“傻姑娘,娘还能害你不成,你爹说李家能再起来,可你看看这李家,如今都以教书为生了,能不能起来,尚且说不准,叫季娥留下,若是李家能够翻身,到时候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若是不能,娘自然会给你安排一门好婚事的,你和你两个兄弟,娘最疼大的就是你,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季婷想着,觉得她娘说的颇有道理,便顺从道:“我都听娘的话,我是娘的乖女儿。”
季太太闻言,心气儿顿时顺了许多。
只是林文婴那里,好像是不太情愿的。
但季太太想,李家现在都这样了,难不成林文婴还惦记给李三郎找一个跟周如意一样出身好的儿媳妇吗?
她那是做梦!
自己舍得把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许配给李三郎,他们家也该烧高香了。
还挑三拣四,真当自己还是从前的高门贵妇吗。
季太太觉得林文婴估摸着是一时糊涂,等她回去好好想想,她就该清醒了。
林文婴正在喝茶。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她如今也喝得,周如意从外面进来,道:“娘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为这事生气不值得,今日过节呢,一会儿媳亲自去下厨。”
林文婴闻言笑了出来:“叫你下厨,明日一家子都要躺下。”
周如意:“哪里就至于了,娘又打趣我,二郎还夸我厨艺长进了。”
她挨着林文婴坐下,帮她沏茶。
林文婴道:“二郎是个傻的,我们可不是。”
周如意就是煮一锅糊糊,在李竹看来,也是好的。
周如意笑道:“二郎待我好,都是娘教导有方,娘辛苦了。”
林文婴看看这个儿媳妇,心里十分欣慰。
老大儿媳妇不是她喜欢的,但起码是老大自己情愿的,夫妻两个十分和睦。
李竹和周如意两个人,则是天作之合,夫妻恩爱,即便家中横遭大难,不如从前养尊处优,两个人依旧如初。
他们每天傍晚都去外面一起散步,是在张家村都出名的恩爱夫妻。
林文婴想,她挑儿媳妇,样貌出身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德行。
季家这些人,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就季家那两个女儿,也敢送到她面前来。
周如意哄了婆婆一番,便出去了。
她喊来沅儿,叫小孩儿把李弗喊出来。
李弗:“二嫂找我照顾孩子?”
周如意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我是来恭喜三弟,你好事将近了啊。”
李弗一头雾水:“二嫂说什么?”
周如意便也不再卖关子了,笑着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李弗听完,除了无语之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简直就是离谱。
他道:“我看这样的客人不能留,还是及早打发了才好。”
周如意笑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三郎啊,自己想办法吧,二嫂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