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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娘子重生儿,春风十里伴崽行by橘香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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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亲爹打几巴掌说几句,就是不中听,一个六岁孩子还能不认爹!
大不了自己平时多给孩子几文钱哄哄,这事就过去了。
新房里,孙如意却是又惊又喜。
她的婚礼没有秦牧出现虽是好事,可终究是个隐患。
要是自己迟迟没能生下儿子,说不定唐玉书就要将秦牧正名,登入家谱。
这可比不得以后纳妾生的庶子可以随便拿捏。
孩子大,又有心机,跟自己早就成了仇敌,哪怕记在自己名下也养不熟的。
现在,那孩子竟然自己闹上门来,还让唐玉书说出偷金簪。
好,真是太好了!
想到那小崽子害自己在唐家丢脸,孙如意眼中狠意渐生:“嬷嬷,我们去前面,这次要让那贱种卖成官奴去。”
前院里,满厅的人,却是鸦雀无声。
陈中元对秦牧道:“小郎,你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被人冤枉,我们自当替你作主!”
秦牧看一眼脸黑如锅底的唐玉书,心中冰寒。
两世父子缘就在这一刻。
自己只想脱离关系,这人却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生恩……养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秦牧迟迟不开口,希望唐玉书在这一刻能突然生出舔犊之情,说一句:金簪就送给孩子,此事一笔勾销。
可是他终究是等不到了。
唐玉书冷冷道:“搜查吧!今日定要让这吃里扒外的孽畜受到处罚。”
就在这时,孙嬷嬷带着丫鬟呼啦啦拥进前院。
“对,姑爷说的是,这种欺瞒长辈,满嘴谎言的孩子,就该受到处罚。”
看到孙嬷嬷,秦牧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没有了,也更加感谢亲娘。
他之前的确把金簪送回梨花巷,只想着孙如意不能再嫁唐玉书,自己的骗局就不会穿帮。
若是没有娘冒险来到西城,他此时就只有赶紧逃跑一条路。
而且还是逃犯,以后随时都会被当成偷盗关押起来那种。
要查金簪也很简单。
秦牧带的包裹被当众打开,里面除去几十文钱,就只是一些小孩子的玩物,另外还有两本儿童启蒙书籍,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带,更没有什么金簪。
每个人看向唐玉书的目光带着深意:认下不过是多个庶子,何必做出这种自损八百的事。
他们哪里知道唐玉书的骑虎难下,从一开始,孙家就不愿意有庶子存在,也包括他自己。
没有找到金簪,孙嬷嬷厉声道:“定是藏起来了,再不交出金簪,就将你们送去当官奴。”
陈中元看都不看那婆子一眼,只望向唐玉书:“唐举人怎么说,难道你家是奴婢在当家做主不成?”
唐玉书转头,眼刀子恶狠狠摔过去。
孙嬷嬷一激灵,赶紧低头后退,众目睽睽,她就是在这样做,也不能这样说。
陈中元继续道:“既然已经搜过嫌犯,是不是也该将尊夫人的首饰盒也找一找?总不能任由你府里奴婢当着各位大人的面,随意诬陷无辜孩童?”
唐玉书看着摊开的包裹,再看看厅中神情各异的众人,艰难点点头:“自当如此!”
厅里都是男人,要去搜查新娘子的妆匣不合适。
若是让孙家下人自查,那也是愚弄众人,自娱自乐,难让人信服。
好在来赴宴的宾客里也有带家眷下人的,从中借来一个小婢女和婆子,跟着孙嬷嬷去到后院。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随着一阵喧哗,披头散发穿着红嫁衣的孙如意哭哭啼啼冲进前厅,一下跪在唐玉书跟前:“夫君,夫君,这是什么东西?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在她身后,孙嬷嬷脸色苍白,走路都有些哆嗦。
之前借去帮忙的婆子手上端着托盘,盘里摆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簪子。

第105章 一箭双雕
婆子站在厅里,对大家展示一遍大声道:“这就是唐举人说被盗的金簪,奴婢是从唐太太的嫁箱里发现。那些嫁箱也是早准备着明天送回孙家的。”
“哗!”
厅里顿时哗然。
这是在干啥?
娘子藏金,夫君抓贼,夫妻俩就为了把一个小孩子赶尽杀绝、铲草除根,而将满堂宾客当猴耍?
陈中元手指唐玉书:“你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卑鄙无耻之徒!”
其余人也是摇头叹息。
这人的人品……以后若要官场相遇,真是需要好好考虑。
眼见一场闹剧结束,宾客纷纷离席。
好在,大家留了最后颜面,无人再提报官府的话。
有人还上前拱手行礼客气一下,大多数都是带着家眷默默离开。
熙熙攘攘的前厅转眼就空空荡荡。
唐玉书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
他这一天又累又倦,打击接踵而至,从精神到肉体几乎就要崩溃。
孙如意趴伏地上,浑身颤抖惊慌失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嫁箱里,怎么就有那枚被秦牧骗走的金簪。
现在看唐玉书的表情,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唐玉书沉默片刻就站起来,猛的掀翻面前桌子,上面的酒菜碗碟摔落,顿时满地狼藉。
掀过桌子,唐玉书指着孙如意冷笑道:“好娘子,这就是你嫁进来干的第一件大事。明明金簪就是你拿的,还想利用小畜生来打压我。
这婚也别结了,你今日就跟着压轿的礼箱回去吧!”
孙如意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夫君,妾身错了,你不能退亲,不能退。要是退亲,你我都要……”
唐玉书猛然想到孙员外说的那句:孙家只有棺材,没有退亲,不由背上浮起一层冷汗。
退不得,娶不得,唐玉书指着厅里默不作声的孙家人,面露绝望喊道:“你们孙家就这样急于想拿捏我,这样做对你们孙家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孙家下人,说是来伺候自己,还不如说是监视,就为了把控住自己。
现在还用金簪来试探自己。
孙嬷嬷脑中也是一团混乱。
在新房提金簪,一则金簪的确是太太心爱之物,另外也是提醒新姑爷,记住现在一切都是孙家给的,而且还欠孙家的东西。
可是……
那嫁箱是自己亲手整理的,金簪怎么会冒出来。
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一定是秦牧这个小贱种干的好事。
孙嬷嬷不愧老人精,第一时间就想出一个栽赃陷害的对象。
“唐姑爷,这事恐怕是有误会,还得请小郎君好好解释一下,他的金簪是哪里来的!”
被孙嬷嬷提醒,唐玉书总算是反应过来。
他不想再追问金簪怎么出现在箱笼里的,而是要问那个小畜生是怎么出来的,又为何要在婚礼上逼迫自己认亲?
“快,去告诉唐家,让人抓住那个小畜生和他的帮手!”
唐玉书指着门外喊得声嘶力竭。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搞清楚谁在做手脚,包括孙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玉书虽然恨极秦牧,但心里还是笃定这场闹剧孙家就是主谋。
至于被他撵走几个月的安氏,早就忘得九霄云外。
一个六岁孩子能知道什么,定是有人怂恿。
他怀疑秦牧突然出现在这里,再被自己当众赶走,就是孙家干的,只为不想秦牧这个庶子留下来。
孙家下人这才慌忙冲出院门,可此时外面月光明亮,除去几个行动稍迟,还在整理马车的客人,哪里还有秦牧的身影。
话说刚才,看到从后院搜出金簪,秦牧悬着的心才终于是落地。
黑豆偷摸混进后院成了!
三人之前就商量好的,若是唐玉山只是不认亲,放任秦牧离开。
那枚金簪就不还了,当成唐玉书和孙家给母子的赔偿费留下,少是少点,聊胜于无。
如果唐玉书心有恶意,就用金簪陷害他,让他在人前丟尽脸面。
所以,在唐玉书喊出那句偷盗时,就落入三个孩子的圈套。
有前面小豆子和秦牧打闹吸引目光,黑豆顺利进了孙宅。
他曾经到孙宅里来送过东西,对几处院子都了解,也包括孙如意放置回礼箱笼的偏院。
利于方便翻墙的铁爪,再混在下人小厮中间,黑豆没有费事就将金簪送回,然后又大摇大摆回到前面。
如今金簪找出,大局已定,等待唐玉书的只有鄙视和责备。
果然是满堂哗然,孙如意和唐玉书成了京城第一狠毒夫妻。
眼见大仇得报,秦牧激动得浑身发抖,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脖领子,那几个国子监的学子靠拢过来,他就这样被几人挟裹着拎出孙宅。
此时小豆子和黑豆已经等在孙家外面的街口,看见陈中元带着秦牧出来,赶紧跑过来:“牧哥儿,我们要快走!”
秦牧这才发现自己多年心愿达成,看孙氏哭求实在太过兴奋,差点误了离开的时辰,他对带自己出来的陈中元几人恭敬行礼:“小子谢过先生帮忙!”
被人喊成先生,学子们都笑起来。
读书人都甘当人师,尤其是此时被一个小孩子这样称呼。
自己救人也只是顺手的事。
刚才看这小孩子可怜,只要宾客散去,唐玉书和孙家如此处心积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带出来还有一线生机可逃。
有学子问:“小童,你可有去处?”
秦牧点头:“有!”
他没有再多说。
陈中元启唇微笑:“有去处就好,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学海无涯,不分高贱亲疏。以后你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好好为人。”
说着取出自己的钱袋放进秦牧手中。
他刚才看见这个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孩子,没有哭闹,没有哀嚎,包裹里只有几十文钱还带着书,不禁升起惜才之心。
可惜他自己是穷学子,钱袋里也只有一两银子,希望能帮孩子微薄之力。
秦牧拿着钱袋,眼睛亮亮:“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好报答你!”
陈中元摇头:“吾行事只求中正,不求报酬!若是你以后有麻烦,可以来国子监找陈槐。”
陈槐!秦牧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这位学子说自己以后有麻烦就去找他,是愿意帮自己的好人。
看着几个国子监学子的背影,秦牧觉得,这才是读书人的气节,让他仰慕。
只是现在时间不容他多作感慨,从孙宅已经陆续有人出来,对着秦牧这边指指点点,还有人过来想问话。
黑豆一字不说,拉起秦牧就跑,小豆子背着包裹紧紧跟上。
对于怎么在街巷逃跑,三人都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不走宽巷,不雇骡车,全程跑步,只绕路钻小巷,躲着人对着北城方向狂奔。
彻底丢开前世纠绊,秦牧此时心情像割断坠石的风筝,瞬间飞扬起来,说不出的轻快。
就是小短腿跑起来不给力,在院里也关得太久没活动过,没一会就精疲力尽,只能被黑豆背着。
就在他们刚离开片刻,那座挂着红灯笼的宅子就开始四处找人了。

一行人先是到唐家,唐品山跟刘氏正在哭灵,什么都不知道。
赶紧去小跨院喊人,才发现院门被栓上。
几个小厮砸断门栓,门后又是一堆桌椅板凳,好不容易翻过去,发现里面早就人去屋空,后墙边有一堆土,是翻墙跑的。
唐品山跟刘氏再也顾不上唐老夫人的灵柩还摆着,马上让唐二郎也带人四下寻找。
除去那个十三岁的小厮,剩下的就是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是跑,天黑夜冷又能跑到哪里去。
可是,两家几十个下人搜遍顺安坊每一条巷子,就巷口揽客的骡车也没有放过,依然一无所获。
三人仿佛是平地消失,连一根毛都没有找见。
这事太过奇异,唐家人心里也相信是有人故意所为。
那人,自然是一开始就不喜欢庶长子的孙家。
好在同时消失的黑豆和小豆子出自牙行,可以找到户籍。
可是等唐二郎第二日一早到牙行查看,两个小厮的户籍却是外地,还是千里之外的南方。
就是有心想抓人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对着牙行一顿咆哮,说牙行在用流民骗人。
因为有宋师的提前打点,唐家没有从牙行得到两个豆任何真实有用的信息。
牙行也是见多识广,手中的雇工是从何而来他们自己清楚,对处理这样的纠纷也非常有经验。
立即态度谦卑的积极帮忙报案,主动退回黑豆二人的酬金,而且愿意翻倍赔偿。
西城牙行跟这些穷酸小官打交道多了,知道这些官家里养不起家生奴,只能全部雇佣,说起来就是省得几年外派出京时,又要卖奴。
其实就是钱少、事多、还挑剔,反正拖下去,拖着拖着就忘了。
即便唐二郎怒气冲冲说要将牙行的业牌砸了,牙行还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笑脸相迎,道歉不断,同样也没有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
唐二郎不缺那点赔偿银子,而是要找到人。
只有找到小厮,孙家才能脱出嫌疑,他的饭碗才端得牢。
丧事,喜事,再加上“乞儿”门口认父,唐品山跟唐玉书瞬间又成为顺安坊的新闻热点。
唐玉书眼见当晚没有抓住人,让那小畜生逃跑,说不定已经被孙家灭口。
现在再闹大,徒增烦恼,他只能压住心里怒火,对外只说赶走一个乞儿,等待时间慢慢淡去。
金簪归还给孙夫人,但他跟孙如意,包括整个孙家之间的心结越发大了。
秦氏更是在后院天天哭闹不停,逼着孙如意把自己的孙子找回来。
沙漏还有一刻钟就到亥时正,也就是晚上十点,安春风放下给荣雪定做的脚踝固定支架,揉揉有些发僵的脖子。
在大梁朝,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该到上床睡觉的时候,可是她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秦牧那阴翳的眼神整天都一直在脑中晃荡。
唐玉书成亲在即,秦牧也在过难关。
人啊!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这小子在憋大招,可别把他自己坑进去。
自己虽然吩咐黑豆见势不妙第一时间就跑,可终究是十几岁的热血少年,恐怕难当大任。
要是被小豆子和秦牧两个孩子撺掇着,干其他坏事可怎么办?
突然,巷里传来一阵脚步匆匆,然后梨花巷里的狗子们也开始乱跑,转而又是呜呜呜,嘤嘤嘤,像是被人捏住嘴筒挣扎不得。
狗子怎么了?
安春风心里纳闷,起身警惕的走到院里,她不相信有兵马司的人在,还有贼人上门。
轻巧的脚步声来到自家外面,院门很快被人敲响,刚开始还轻轻的,慢慢的,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简直是要将门撞破。
有孩子的童音在喊:“娘,娘,开门,我回来了!”
从经历被掳事件,小林子现在睡觉都不脱衣,听到敲门声,立即就到了门边。
门才一开,一个小孩窜进来,直奔站在花厅檐下的安春风:“娘,我回来了!”
安春风一把接住扑过来的秦牧,又惊喜又意外:“怎么半夜回来的?啊!还满头都是汗水!”
小豆子也进门来了,口中就没有停过:“安娘子,我也回来了,我们是从顺安坊跑回来的,可累死我了。安娘子,有什么好吃的。”
秦牧抬头瞪他,自己年纪小都没舍得说累,这个不要脸的又抢自己的先。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得很,不生气。
黑豆三人的回归,让隔壁已经睡下的宁阿婆和荣雪也重新爬起来。
一阵欢天喜地之后,大家都聚在一起忙活起来。
小林子给三人烧水洗澡,宁阿婆赶紧烧火做饭。
秦牧腻在安春风旁边,说自己是怎么从唐玉书的婚礼离开的,以后再也不怕人找麻烦。
安春风听得都替他捏一把汗,早知道这小子要去闹婚礼,自己当天去西城就将人带走。
婚礼上是有很多宾客是官员,万一他们都想投奔广安伯府,不愿意出手帮忙怎么办。
秦牧说,还有国子监的学子……
总的来说,牧哥儿所做的事风险太大,靠的都是运气,以后不能再这样冒险。
荣雪则坐在旁边,满眼新奇的看着家里多出的弟弟。
她很喜欢这个弟弟,长得粉团团白嫩嫩,比皮猴子一样的小豆子好看得多。
太晚不方便做大鱼大肉,宁阿婆只给三个孩子做了面条。
宽宽的白面片,放上翠嫩的叶子,再浇上灶头一直熬着的老鸡汤。
一清二白香喷喷,只看着就好吃,三人都狠狠干了一大碗。
等吃饱喝足,又痛快的洗过澡,就要睡觉了。
小豆子跟黑豆自然是歇在他们跟荣雪住的老房间,而秦牧则跟着安春风走。
安春风住院子除一个花厅,就只有一间木柜隔出明暗两间的正房,另外就是一间小耳房。
之前考虑到荣雪刚脱险会害怕,晚上睡不着,她就在正房外间搭了暖榻,准备把荣雪搬过来跟自己住一屋。
但巷口有兵马司的人,荣雪也不怕,搭好的暖榻也没有拆,现在正好安置秦牧。
能跟娘住一间屋!
秦牧被热水泡过的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
安春风将他放在自己床上,戳戳那红脸蛋笑道:“今天先在娘床上睡一觉,明天再把耳房整理好给你用。晚上撒尿记得喊娘,你可别尿床啊!”
秦牧穿着新做的中衣,小身子都扭成麻花,又羞又恼:“我已经大了,才不尿床!”
安春风见他害羞,也就不再逗他,只铺好被褥,放下帘帐叮嘱道:“都已经子时了,赶快睡吧,累了一晚上,脚会疼的!”
说完,自己则抱了被子睡到外间暖榻上。
里间的床上,秦牧躺在温暖舒服的被窝里,呼吸间满满都是娘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香香的,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飘在云端。
从此时起,自己就能跟娘生活在一起了,简直就是在做梦。
外间暖榻上,安春风睡意全无。
她能清晰听到孩子时时停顿、压抑而深长的呼吸。
那孩子是在偷偷的哭啊!

比起空洞无物的安慰,孩子可能更需要发泄情绪。
有时候,一个能哭的地方,比能笑的地方更难拥有。
心病还须心药医,以后慢慢回归正常日子吧!
隔着一架八宝格,母子俩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辗转反侧许久方才睡着。
安春风是太阳升上三杆,宁阿婆过来几次喊吃饭才醒。
她揉着惺忪睡眼,听到自己房里多出一人的呼吸,才想起儿子回来了。
赶紧到里间撩起帐帘,就见秦牧睡得四仰八叉正是香甜。
想到孩子累了一夜,又哭了许久,需要好好休息,安春风不忍叫他起床,只自己悄悄出门。
小豆子回来了,梨花巷的狗就遭了殃。
他骑着狗,拎着狗脖子就开始教训:“你们都是没用的东西,枉费我给你们的骨头吃,平时声音大,那些坏人来时就全躲着,看我一刀砍下你狗头。”
狗子躺在地上,翻着肚皮求饶!
刚起床吃过饭的秦牧蹲在旁边,看得哈哈直乐。
比起在唐家,他此时的喜悦是无比真诚的。
屋里,安春风拿出返工几次的矫正器给荣雪戴上。
这是一套用皮具加上硬竹条,从脚掌到小膝盖的靴筒型材。
先在脚上踝处包上棉垫,再套上矫正支架,随着靴筒上牛皮筋的慢慢收紧,歪曲的踝关节被强行掰正,固定在正常位置。
荣雪白着脸,强忍着酸痛,笑着看自己因为变得端正而奇怪的脚:“安姨,以后我的脚就能一直这样吗?”
安春风道:“是,但至少得戴一年时间,如果实在难受,还可以调整皮筋的松紧。”
虽然听起来很怕,荣雪还是坚强的点头:“我不怕!一年以后,我就可以走路了!”
理想是美好的,就是这个过程很辛苦,得一直熬着那股酸痛。
给荣雪戴矫正支架,安春风没有通知玉嬷嬷。
她知道宁阿婆会想办法让玉嬷嬷亲眼看见。
比如说,刚刚戴好,宁阿婆就带着荣雪又去墙角处晒太阳了。
因为秦牧回来得突然,安春风只准备了一套中衣,没有合适的秋冬衣服。
现在秦牧身上穿的还是小豆子的新衣。
下午,安春风带秦牧前去秋水布庄,做几身衣服,顺便也给小豆子和黑豆也做衣服。
虽然宁阿婆天天带着荣雪针线不离手,那也不能把小厮们的衣服都让家里人自己做。
安春风是不怎么想做针线活儿的。
从相处短短时间,无论从感情还是能力,秦牧感觉自己像找到一个跟前世完全不同的娘。
在他印象中,以前的娘不是这样的。
娘会很多针线活儿,会做饭洗衣,现在的娘不做饭,还买衣服穿。
但是,秦牧对现在的娘是佩服得紧。
他觉得自己娘就像个戏文里的军师,什么都懂,还懂治脚。
刚才他看过了,荣雪的脚戴上那奇形怪状的东西,就完全看不出有毛病。
娘说是外祖父教的。
想起两世里,在唐家人口中,他听到的都是当游医的外祖父下贱,就没有一句好话。
现在,眼睁睁看着外祖父留下的医术高超,转眼就把跛子变好。
娘真是厉害,没有娘在背后支持,自己也没有勇气离开唐家。
现在做饭、绣花的事在他心中已经不重要了。
秦牧话问个不停,从为什么在这里住,到荣雪是谁,安春风捡着能说的说。
母子俩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
走在巷口,两个守着巷口的军士正在闲聊,看见母子俩过来,忙又停住。
安春风对两人笑笑,将自己拎的食盒放在桌上:“两位兄弟辛苦了,这里有秋梨水,喝着润肺止咳的。”
这些军士天天风餐露宿的守在街头,虽然是职责所在,又不是视人命如狗命的金大人,还是挺喜欢有人感谢自己的。
每天安春风都会让小林子或者宁阿婆送些汤水或者糕点过来,巷里邻居也会将自己家烙的饼送来。
东西不多,大家就图个热闹,军民其乐融融。
果然,看见食盒,两个军士就乐了:“多谢安娘子记着,以后恐怕是没机会再喝这秋梨水了。”
安春风以为是要撤岗,问道:“是把十里巷那些歹人全部抓住了?”
两军士呼噜噜喝着汤水,一边道:“不是,是我们要换岗,兄弟们都想过来清闲清闲。”
这边的任务啥都好,就是闲得发慌,兵马司的人就把这当成轮休处,巡十次街才能来歇一天。
他们已经听到内部消息,说是棋盘街要设个指挥所,那就更好了。
旁边,秦牧眼睛眯起,默默回忆十几年后十里巷要发生的事。
那里依然是流民黑户聚集的地方,是京城里最底层人的安身之所,也是他最后死亡之地。
那里,这一世,他再不愿意踏入一步。
见秦牧在旁边神情不好,安春风以为是他不喜欢听,就收住闲聊,直接去了秋水布庄。
秋水一眼看见秦牧,两只眼睛就转不动了。
有给黑豆办户籍一事,她就知道秦牧情况的。
现在看见孩子,都不多说,只拉着秦牧上下打量爱不释手,羡慕道:“真俊的哥儿,安妹妹,你命真好,以后有这样一个儿子在身边,嫉妒死我了。”
安春风心里也得意,能白得一个孩子可不就是好。
只是她今天来不是显摆孩子的,还要给孩子做几身衣服。
“做衣服,对,是该给孩子做几身好衣服!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秋水立即带秦牧去选布,不拘价格,只管孩子喜欢的挑。
秦牧大大方方,小嘴又甜,秋水推荐什么他都说好,把秋水喜欢得像什么样,连说这孩子乖巧懂事合她的心。
等让伙计带秦牧去量体裁衣,秋水开始对安春风用上心思。
“安妹妹,让牧哥儿叫我秋姨吧!以后孩子一年四季的衣衫鞋袜,就由我包了。”
“啊!你不嫌麻烦啊!”
安春风都惊讶了,这一身衣服怎么也值百十文钱,四季下来怎么也要好几两银子。
钱虽然不多,可细细碎碎的很麻烦。
“不麻烦,我天天闲着没事,正好打发时间。”
秋水眉眼带笑:“你可别不同意,我都舍得,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要抢你儿子。”
安春风想到秋水没法生育,不由同情起来:“好吧!这孩子命不好,以后多一个姨母也是好的。”

马上又护起短来,嗔怪道:“孩子出身哪里不好了,你别瞎说。
你是平民,想办法花钱让孩子跟你上籍,一样可以考科举走仕途。
要是还想要更好的官家出身,以后你这个当娘的挑一个好男人嫁了,孩子随着继父,那不就有好出身。”
安春风无语,还要嫁男人才有好出身,这不就是要给自己找不自在,还不如不说。
她后悔刚才答应叫秋姨了。
秋水才不管她高不高兴,得到秋姨这个称呼,她就喜滋滋去针线房看秦牧量衣,还要针线娘子第一时间赶制这几套衣服。
看着秋水这份欢喜,安春风突然能体会玉嬷嬷为什么愿意放弃跟崔御史的爱情,提心吊胆生下荣雪。
孩子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哪怕不能天天陪伴身边,也能让心找到寄托和归属。
秋水选了衣服,又要安春风每天都要带秦牧过来,自己要看看孩子。
这无理要求被无情拒绝。
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事,怎么会天天过来陪一群老娘们闲聊,以后传出去也不好听。
见这要求不答应,秋水转提其他。
说要明天中午在德盛楼吃蟹庆祝一下,还特别叮嘱把安春风把荣雪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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