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娘子重生儿,春风十里伴崽行by橘香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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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疑片刻才继续道:“这方法在回春堂还不能用,五叔说奇门淫技并非正统,我是给邻居家一个老大爷试一试。”
沈修瑾在回春堂提过一次,用矫正支架可以治疗脚踝畸形。
结果被沈圣手一顿呵斥,说他好高骛远,不知道钻研医经,尽弄些不着调的东西。
“奇门淫技……哈!”
安春风想起沈郎中那古板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沈郎中的确有医术,但为人也太……当着沈修瑾的面,安春风不好评说。
荣雪取出自己这段时间看书抄下的小本本,向沈修瑾讨教。
见自己的患者对医书感兴趣,沈修瑾也是开心,还指点该从哪本书看起,若是以后有疑问都可以问自己。
荣雪一直戴着面巾看不清面容,可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欢快欣喜,沈修瑾离开后,她都紧紧攥着自己的小本本。
她的欢乐一直持续到回到梨花巷。
在治疗的整个过程,玉嬷嬷没有现身,她是在回春堂乞过药的,沈修瑾很有可能会认识她。
沈修瑾虽然不是沈圣手,对妓子视为肮脏低贱之人,但也不想多生事端,让女儿知晓自己身份。
她在屏风后,把整个场面看得清楚。
安春风只留意荣雪的腿脚恢复得怎么样,可玉嬷嬷关心的却不是脚。
荣雪如今能自己行走,对她来说已经是满意之极,她看见的是女儿那双含羞带情的眼睛。
跟大大咧咧的安春风不同,她本就是此道中人,只是一个小小眼神,就能看出端倪。
女儿……是喜欢上这个沈小郎中了?
不行,女儿才十二岁,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只不过以前没有跟人接触,才会对一个最近的郎中动心。
玉嬷嬷忧心忡忡,又有些气恼,就好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
可是那沈小郎中行为举止谨慎得体,说话也温和有理,是个体贴温柔的郎君,这一点又深得她心,一时间焦虑不安。
尤其是看见荣雪回来后,就把沈小郎写下学习标记的小本本藏进妆盒,她心中就越发笃定。
女儿大了,自己也要开始考虑她挑选夫婿的事。
自己的身份,女儿的容貌和腿脚,沈小郎中的家世……这些事一股脑涌来,玉嬷嬷心绪烦乱,没了替安春风操心的空闲,只盯着荣雪,生怕她再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安春风也没有闷头死等着唐家上门,有空她就带着黑豆在外闲逛。
到过哪里,回来她不说,黑豆也不说。
小林子是知晓唐家要找麻烦,现在安娘子不许告诉别人,还天天在外闲逛,他心中很是不安。
可他一个下人,也不能擅作主张,只能一天天往牙行跑,跟那些杂工拉家常套近乎。
他现在是有正经东家的,其他人都是羡慕讨好,想着安宅有什么事需要雇工,就能叫上自己。
小林子的心思没有白费。
时间一晃就到正月二十二,他又去牙行。
才进门,就有人告诉小林子,有人在牙行打听安大娘子的消息,现在人还没有走。
小林子赶紧掏出一把铜钱塞给报信人:“麻烦大哥去梨花巷给我东家送信。”
自己则往杂役们住的房里跑。
屋里,一个瘦不拉叽,穿着短袄吊裆裤的男人正跟人说话:“听说是前面坊街开客栈的老板娘说,去年六月一个戴孝的寡妇来这里租房子!你们给租了?”
“是啊,你说的那个妇人之前是说自己是寡妇,现在就住在梨花巷,有下人,有大宅子……”
“你问是不是哪个大户的外室?呵呵,这可不好说!”
见这牙行的人不老实,那短袄男子摸出半吊铜钱:“说了爷有赏!”
“那就谢爷!”
跟他说话的人正是牙行罗诚,见到赏钱,赶紧利落收下。
之前把小林子撵走他就顶替了位置,没想到小林子现在不仅衣服鞋袜都是新的,还当起梨花巷那处大宅的小管事。
一个黑户奴比他这个有着京城户口的混得还好,可把罗诚眼红坏了。
此时听到有人打听安大娘子,他就将自己知道的抖底全说出来。
就在他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时,小林子已经闯进门去。
“住口!罗诚,擅自出卖顾客消息,这是牙行不允许的!”
罗诚一惊,回头看见是每天都要来的小林子,顿时嘿嘿阴笑:“这位大爷,你要找的那个寡妇,就是这小子的东家!”
短袄男人袖着手,转头看向衣衫整齐的小林子,顿时骄横道:“你就是从唐家出来的逃奴?”
小林子已经十五岁,跟着安娘子这半年里的经历非同以往。
平时五品武官、二品大员都见过,王府门边的茶房也有座位,胆气十足,早已经不是牙行里那个被人欺压的小黑户。
他见短袄男人张口就说自己是逃奴,旁边罗诚还一脸看戏的模样,根本不慌,撇嘴冷哼一声:“说话是要负责的,你是哪里来的,敢开口就说别人是逃奴,我要拉你去见官!”
“哎哟,小东西还有些胆量哦!敢跟你何五爷这样说话!”短袄男走到小林子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去。
在他看来,小林子还是半大孩子,嘴巴上毛都没有长齐,仗着嘴硬在这装样,自己收拾了他,再带去唐家交差。
可他心里的美事还没有想全,小林子已经握紧他挥起的手腕,跨步抢身入怀,一肩头就顶在他心窝上。
“呃呃呃呃呃!”
短袄男只感觉心口像是被人抡了大锤重重一击,整个人也飞了起来,哗啦一下砸在杂役们住的大通铺上,硬板床硌得他腰差点断掉。
黑豆每天要去金府学功夫,小林子他们在家也要跟着学。
虽然没学套路拳脚功夫,但安春风教的搏斗小技,好学也易用,一般人没有防备,还真不是小林子的对手。
短袄男被小林子这一下给打蒙了,不等他从铺上爬起来。
小林子一下蹦到他身上,骑着腰,一手掐着短袄男的脖子,一手挥拳就打:“说,谁让你来的?你们有几个人?想干什么?”
他想起安娘子前些日子的担心,还有牧哥儿在唐家的委屈,心中火大,手中发狠。
短袄男刚才被撞得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就被掐住脖子,只憋得两手乱抓,根本顾不上头脸上挨的猛拳。
罗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凶的小林子,吓得傻了。
等看见短袄男都在翻白眼,才赶紧上前帮忙。
第176章 好钢只用刀刃上
罗诚还没有靠近,就被小林子一脚踢开:“滚,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顾客资料敢随便出卖,你就等着被会首处罚吧!”
这里是牙行,多的是等活干的雇工,听到这边打起来,立即全部围过来看热闹,七手八脚把罗诚和小林子拉开。
罗诚听到小林子说自己出卖顾客消息,顿时额角冒汗,脸红一阵白一阵。
周围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出卖雇家,这可是牙行大忌。
私下里怎么说别人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是在牙行里,坏的是行规,谁都救不得。
三先生此时也赶过来。
他是跟安娘子打过交道的,知道那也不是善茬,说翻脸就要翻脸。
而且现在安宅里的雇工和所用的水柴炭都是牙行提供,还有玉嬷嬷的房租,是自己的大客户,得罪不起。
于是,前几天肖林来让自己留意外人查寻安娘子,他就将以前的资料尽数毁去,
没想到罗诚在牙行就敢偷偷摸摸出卖,而且还被人当场抓住。
不管平时他是怎么会溜须拍马,那也不能再留。
不过,有些事还得和气着来。
三先生先是驱散众人,叫人将罗诚和短袄男关起来,这才对要送人去报官的小林子道:“肖林,罗诚出卖顾客消息,这个不用你说,我也要将人撵走,牙行不能再留。但是那人你不能再打了!”
罗诚不能留,可那个短袄男不是牙行人,三先生处置不得,也不能让肖林再打。
行走江湖,牙行黑白两道都要交情,短袄男明显就是无聊闲汉,还不知道是哪座坊市的帮派,牙行不想惹。
小林子以前虽然在牙行待过,但因为是黑户一直被欺压,对这里说不上有多少感情。
以一般人的想法,自然是逮到机会就狠狠挖苦报复回来。
可是他不能这样干。
这些时间来,玉嬷嬷在将他往管家培养,以后要打理安宅一切事宜,行事不能小孩心性、拿得起放得下,还得有长远打算。
现在三先生有替短袄男说合求情之意,小林子就得考虑。
不过他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人。
一番恐吓之后,小林子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才将鼻青脸肿的短袄男放走。
等他回到梨花巷,安春风和玉嬷嬷已经得到唐家找来的消息。
玉嬷嬷看着安春风道:“安娘子,现在唐家找来,还是告诉金大人一声吧?”
过去这些天,金湛一直没有在梨花巷出现过,安春风也没了最初的爆脾气,回归正常。
现在玉嬷嬷提到金大人,她只平静道:“金大人正被停职反省,要是再牵连到庶民争斗里,恐怕对他又是罪责。
等我们无法应对时,再向两位大人寻求帮助吧!
再说若真的出事,求去王府,王爷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
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己抱上赵王大腿,总要狐假虎威一把。
而且安春风现在也不排斥向金湛求帮忙,但也不能全靠别人。
好钢用在刀刃上,自己不是柔弱的菟丝花时时刻刻离不开男人。
她这话说得没毛病,玉嬷嬷没有反驳的理由。
不说金大人现在需要闭门思过,就唐家才来一个啥也不是的唐二郎试探,自己这边就大刀长枪的齐出,好像的确大惊小怪了。
况且安娘子那里还有王府腰牌,真被人欺负了去,那才是笑话。
小林子守在牙行作用巨大,不仅第一时间知道唐家找过来,带回来的消息也很重要。
那个何五爷是西城一个小帮派的人,常年走窜在各家各户,跟唐二郎他们熟悉。
据他说,唐二郎已经查到安氏曾经住过两日的客栈。
当时安氏夏日暴雨戴孝住店,又在北城这边重金租房子,所以掌柜夫妻记得特深。
发现安氏行踪,唐二郎不想打草惊蛇,就只派他过来查明住在哪条街,哪条巷。
他还说了一些唐二郎的习性和准备。
安春风听得连连点头,对小林子的处理大加赞赏。
这小子已经是做事踏实周到的好助手了。
对小林子做主放过那个何五,安春风觉得没问题,其实就是送去官府,何五都得不到什么罪名,官府总不能以聊天处理。
牙行易交不易断,而且自己也需要放饵线,才能勾来唐二郎。
安春风这里即将面对危险,金大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在外,他还在家里苦等着。
等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到安娘子可能是在生气。
因为,这几天黑豆没有再来习武,也没有人给自己送消息说为什么不来。
这很不正常。
安娘子给自己送了五十两银子教黑豆,不可能才学几天就开始偷懒。
金湛打过一趟拳,还是不能平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翻滚。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安娘子的,上次在糖水铺子跟安娘子相见,本来是想说上几句话。
可是那地方他是第一次去,环境尴尬,身边又有一个张小娘子,实在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娘子跟玉嬷嬷离开。
这几天,见过叶青跟张小娘子两情相悦后甜甜蜜蜜,随时呆笑的样子,他就陷入怀疑:原来那就是相爱的感觉!
想想自己那日元宵节冒险去棋盘街,又有些理解。
可自己对安娘子有意,安娘子呢?
平时看见自己冷静平常,礼貌有加,现在连小厮都不再来往了!
金湛烦躁,索性又练武。
提刀横劈竖砍,将钢刀使得虎虎生风,寒影满园,好像这样才能化解心中郁气。
再说何五回到西城唐家,满脸的青紫红肿把唐二郎吓了一跳:“老五,这是为何,你被谁打了?”
何五被一个小厮打了,心中正是火大,听到唐二郎问自己被谁打,顿时暴跳如雷:“唐二郎,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爷,不是街边闲汉,现在被你支唤去牙行打探消息,就招来这事!说吧!你赔我多少汤药钱?”
唐二郎小心讨好:“何五爷,谁吃了豹子胆敢伤你?”
“谁?你说是谁,就是那贱人的下人!”
唐二郎哈哈大笑:“何五爷说笑了吧!她不过是个弃妇,手中能有什么人,还会把你打了。”
第177章 拐骗
何五心中同样不服:“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那弃妇就在梨花巷,那就赶紧去抓过来!”
他被小林子打了,这丢脸的事是一天也忍不得。
好在小林子冲进屋时,罗诚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已经全说了。
安氏现在住一个大宅,再想想罗诚之前说的那些花娘找上门的事,想来这宅子住着也不正当。
唐二郎对北城也有了解:“那处腌臜地就没干净的,这好办,就说安氏是逃婢,让人抓来便是!”
何五却有些怀疑,道:“我说那小厮是逃奴,他都敢报官。你说是逃婢,可有安氏的卖身契在?”
他的脸还疼着,可不想再被打一次。
唐二郎一噎,自己哪里有什么卖身契,当初把安氏赶走时,那贱人还有户本,是一个民籍。
早知道当时就将人扣下……唉!现在多想已经后悔了!
唐二郎这些日子带人四处奔波,现在有了明确目标,也就立即动手。
孙如意带过来的陪嫁有两房下人,唐二郎从中抽出四个男子,再加上唐家从庄子抽来的,还有孙家的,一共十余人趁着天未黑就往北城棋盘街来。
这边,一行人气势汹汹来抓“逃婢”。
那边,梨花巷的安春风已经吃过晚饭,正跟黑豆推演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要是有人想硬闯,你就带我去十里巷……”
这几天,她带着黑豆已经在十里巷踩过几次,那处被一般人视为蛇穴狼坑的地方,两人却是如鱼得水。
黑豆点头:“好!”
他之前不明白安娘子怎么会带自己往黑户聚集地跑,但多两次,就品出其中好处!
只是这好处不能说,也不敢说,说出来惊煞人!
两人说话也没有避开小林子,只急得他抓耳挠腮:“安娘子,你们走了,那小的什么时候才能去找金大人?”
安春风露出微笑:“什么时候……这不好说,现在还只是推测,你见机行事吧!”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唐家人什么时候来,大家还不知道,就连现在的推演也只能预测。
小林子不好再问,安娘子说让自己见机行事,就是要考验自己处事变通。
想了想,他也定下心来。
万一出事,金大人,崔大人,甚至赵王爷,这些人自己都能找的,定不会让安娘子受苦。
就在这时,门房急忙过来:“安娘子,外面兵马司治安所来人说有事!”
安春风腾的站起,她已经听到巷口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
这是麻烦上门来了!
不等她开口吩咐,黑豆闷声道:“小的赶车去!”
“嗯!去吧!”
西院,玉嬷嬷也得到消息,提着衣裙赶紧过来,追到大门边才将安春风喊住:“安娘子!你……”
安春风已经跟着报信的兵马司军士走出去,听到声音站住,回头笑着开玩笑:“嬷嬷,这个家还得托付给你照看,以后牧哥儿就是荣雪弟弟!”
听她胡说这些不祥话,玉嬷嬷气得不顾风姿的跺脚:“你这个小蹄子在说什么浑话,快回来,我们另寻人去!”
安春风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不用担心。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你看,之前我打了唐大郎一巴掌,就惹来这些麻烦,这次我不用巴掌,得用……”
她渐渐走远,玉嬷嬷没有听清说的什么。
此时,巷里有街坊走动,没有戴面巾的玉嬷嬷不方便出门,她一想到安娘子那番话就心跳不已,只能回头让宁阿婆跟过去,随时传话回来。
梨花巷口,唐二郎等人被兵马司军士拦住,正吵吵嚷嚷。
“我是安大娘子家人,现在来寻她回去!”唐二郎理直气壮。
兵马司的人却不放人:“没听说安大娘子有什么家人,你们不能进去!”
见不能进巷,孙家一众人顿时吼叫起来,说梨花巷既非官府公厅,也不是私地,凭什么不让人行走。
兵马司的人可不听什么道理,说不行就不行。
唐二郎叫道:“那就让安氏出来,她独居在外伤风败俗、不守妇道。”
这话兵马司的人可就不爱听了。
住在外面就是伤风败俗?谁说的!
伍长们正月初六在北城兵马司指挥所学心肺复苏术,安娘子当场就说过,她这般行为在世人眼中,是要被编排出不堪入耳的污名。
伍长们虽然个个哈哈大笑,私下也会对安娘子的大胆谈论几句,可话都说了,谁也不会真把救命的安大娘子说成伤风败俗。
况且被安娘子当众“败俗”的还是金大人。
人就是这样奇怪,在北城兵马司军士心中,跟自家上司有暧昧举动的安娘子就是自家人,哪怕有什么不妥也是自己说得,外人说不得。
驻守治安所的王伍长冷哼一声:“你是何人?要知道故意污蔑女子名声是入律法的,你若不赶紧走,兵马司就要戍整风气,清剿口患!”
唐二郎再敢张嘴胡说,他就要动手抓人了!
唐二郎还没有开口,下面孙家的人已经跳出来:“你们这些兵痞子帮一个贱妇说话,肯定都跟她有一腿!”
其他人都起哄哈哈大笑:“是哦!是哦!这里以前可是花街柳巷,你们都是龟公!”
这下可把兵马司军士给气坏了,一个个撩起衣袖就要出手。
孙家的泼皮也不怕事大,围着军士就拉扯起来,一场冲突就在须臾之间。
巷口,安春风缓缓走过来:“王伍长,是什么人来寻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嘈杂的众人听到。
唐二郎刚才还跟王伍长推搡,回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安春风。
大半年不见,安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因为要被抛弃而哭闹的妇人。
一身暗灰小袄长裙,头上插着两根簪子,神情冷静。
她一出现,梨花巷口即将开始的打斗顿时停下。
王伍长招呼众军士停手,又对安春风道:“安娘子,这些人……”
安春风肃容道:“我不认识这些人,王伍长,现在是不是拐子换新招了,朗朗乾坤之下就敢乱认亲?”
王伍长顿时一惊,棋盘街治安所的成立,正因为年前梨花巷的入室窃人事件,现在又有人冒充家人,这事可不能放过。
他对军士喊道:“警戒!持具!”
眼见自己要被抓,唐二郎又惊又气,咬着牙道:“安氏贱人,你敢污蔑我!住手,你们这些蠢货,我家是官宦人家,我是官宦子弟,不是贼人!”
唐二郎的话让王伍长微微有些迟疑。
他们这些维持街面秩序的人最讨厌的不是地痞,而是这些官宦子弟。
京城里的官员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再加上皇室的宗亲外戚,就好像一张蜘蛛网盘根错节。
兵马司虽然是独立体系,可平时发放的绢帛布料炭粮,还得从那些文官手中过。
碰不得,咬不得,一旦惹上就会在官场上使绊子、下黑手、牵牵连连的恶心人。
看出王伍长的为难,唐二郎那边有人高傲道:“我们是广安伯府的人,现在要带这个逃婢走,你们休要阻拦!”
安春风冷笑一声:“我有户有籍,凭你们这些贼人红口白牙就想颠倒黑白,罔顾事实,拐骗就是拐骗!”
王伍长立即道:“对,管你们是什么伯什么侯,无凭无据就是不能带人!”
他不会让这些居心不良的“官宦子弟”在自己面前劫人。
唐二郎还想再说,就在这时,黑豆驾着一辆马车从梨花巷冲出来。
到巷口也车速不减,逼得正围聚着的两拨人倏然分开,安春风对兵马司众人道:“你们先把这些人拦住,我去万年县报案!”说罢一把抓住黑豆伸过来的手跃上马车。
黑豆一挥鞭子,马车就向街道奔去。
王伍长一愣,安大娘子自己去报案?
也行,安娘子去了说得更清楚,而且也不用留在这听些污言秽语,跟这些人拉扯。
旁边,唐二郎已经跳起来,大喊道:“快,快抓逃奴!”
他已经认出赶车的黑豆,果然安氏这个贱人跟逃奴是一伙的,现在还想逃。
他想都没想,对带来的孙家众人大喊一声:“快追,抓住他们!”
孙家众人也有马车和骑马,一见安氏跑了,丢下兵马司军士,驱马赶车,呼啦啦就追向前面已经跑远的马车。
劫匪已经嚣张成这样了!
王伍长等人鼻子都气歪了。
这一切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天理吗?有王法吗?是当自己这群兵马司的人是草靶子吗?
王伍长咬牙吼道:“快去兵马司指挥所报急,梨花巷又有劫匪!报请金大人!”
有军士立即骑马往总部赶。
看着黑豆的马车过去,那群人也跟着撵,看情况的宁阿婆又惊又气,脸都白了,跌跌撞撞跑回来:“玉娘,快,快去找人,那伙人在追安娘子。”
玉嬷嬷沉着脸:“肖林已经去找金大人,我们关好大门不用慌!”
安娘子虽然没有说明想干什么,她此时已经能推测出来。
这是给唐家那些人挖了一个坑。
崔御史对时政之事最为敏感,跟玉嬷嬷相处时也有提及。
去年梨花巷劫人引出的是大案,虽然现在风头已过,对普通人来讲已经成为去年谈资,可真正的根源还在深挖当中。
现在唐二郎去追安娘子,在上层人眼中,几乎就是去年大案的情景再现。
等到明天,无论唐家怎么说自己在追“逃奴逃婢”,都难洗劫匪的嫌疑!
这方法好是好,可安娘子以她自己为饵,冒着风险。
还有金大人……此时玉嬷嬷才反应过来。
安娘子不提前告知金湛,并不是有什么怨言。
只因为唐家跟广安伯府有关联,金大人又停职在家不宜掺和此事。
但现在事发,若是由兵马司军士去报,金湛自然可以紧急复职。
一石二鸟之计?
只是这里面究竟是为安娘子自己多,还是为金大人多,玉嬷嬷想不出来。
她是大家仕女,想的都是管家理事,伺候家人,后面过的也是教坊司的生活。
她没有想到安娘子早已经布下一盘棋。
这边玉嬷嬷已经想到去年的梨花案和金湛复职,还在路上逃跑的安春风和黑豆却没空想那么多。
上层人的事跟他们离得太远,近在咫尺的是唐二郎等人。
此时,孙家人骑马已经追到马车后,眼看就要靠上来。
安春风对黑豆道:“往十里巷的东头去!”
十里巷不单是一条巷子,而是一片黑户集聚区的统称。
入口有几个,当初安春风救荣雪,走的是距离棋盘街最近的一个巷口。
现在所走的东头距离最远,也是早就计划好的路线。
黑豆一拉缰绳,马车在街上快速转向。
后方,唐二郎等人不知道前面马车的变道,也只能跟着转向,一通手忙脚乱,不仅速度慢下来,还差点翻车。
安春风瞥一眼已经追在自己后方不远大喊停车的男子,不由嘴角微弯:真是自寻死路!
黑豆驾车七转八弯奔跑着,穿过坊门,前方道路开始狭窄,一些低矮的房屋间杂其中。
沿途零星挂着的灯笼越来越少,照出丈许光晕,其他地方一片黑暗,远远望去,道路好似黑兽巨口,灯光就是尖牙。
这里还不是十里巷黑户聚集区范围,因靠着坊市街道,居户多为匠作手工,所以街道上污水纵横,异味不小。
后方骑马的人眼见马车进了这种地方,顿时有些迟疑不决。
就在这时,安春风和黑豆下车,当着那人的面迈步进一条小巷。
一步之别,天差地远,这里就是繁华京城最丑陋的一面,也是另一个世界。
虽然还在正月,这里也没有漂亮店铺和摇曳彩灯,只有血腥和贫苦。
入眼都是简陋的木质棚房,黑压压连成一片,人需要从堆满杂物垃圾的巷子走过。
此时才入夜,整个棚户区还没有入睡,巷子里四处灯影晃动,时不时就有说话声。
安春风和黑豆的进入,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后方,等唐二郎一众人到街尾,只看见停放在街边的空马车,顿时气急败坏。
他对早一步到的骑马人吼道:“那俩贱人去哪里了?怎么不拦着?”
骑马人道:“二爷,人就在那里面,我们还追不追?”
“追,怎么不追?贱人就是贱人,果然这里才是她们的老巢。
梨花巷那边有狗守着,我们不好动手,现在正是抓人的机会!”
唐二郎看一眼自己这边的十几个人,信心满满。
他自小就长在官员住的西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是听说过这里都是苦力下贱之人住的。
见多了贱民们在街上像狗一样,低三下四讨要生活,唐二郎等人心里根本就不惧怕这些人会伤害自己。
一声令下,所有人丢下车马,提着棍棒刀斧就踏入小巷。
安春风此时已经用布包了头脸,跟黑豆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
黑豆在大杂院生活过,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但他也多在白天行走,夜里不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