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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娘子重生儿,春风十里伴崽行by橘香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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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前几天已经走过,此时再走在这淌着污水的巷子里,他还是有些紧张。
一个念头始终在心里萦绕,忍不住问道:“安娘子,为什么是这?”
安春风嘘声让他别说话,停脚,立刻带他躲在一处杂物后。
十几息过去,一个喝醉酒的人从不远处的破门后出来,等他摇摇晃晃离开,安春风才道:“因为大梁律法无法处罚唐二郎,哪怕金大人也无法帮我。”
原身的死亡是无法言说的秘密,还有牧哥儿被勒,安春风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
血债血偿,命债命偿!
金湛虽然是官身,其实被拘束的地方更多,有时候行动起来还不如自己方便。
大梁朝的京城是有法律的,就连打唐大郎一巴掌都要考虑后果,对方不痛不痒还惹来大家指责!
若是唐二郎和刘氏一直躲在家里,自己要报仇都没有办法。
但现在不同了。
是唐二郎这伙贼人先挑事,再有兵马司军士作证,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跟在报案途中“被劫”的安春风无关。
黑夜掩饰了一切美好,也掩饰了棚户区的混乱和肮脏。
唐二郎一行人纷乱嘈杂的脚步声,打破棚户区的宁静。
有住户开门来看,却被一把刀抵住胸口:“喂,老头,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带着半大小厮走过?”
唐二郎他们进巷没走一阵就迷路了,瞎转几圈,只能开始沿途寻找。
开门的老头被突如其来的刀吓得一哆嗦:“几位爷饶命,小老儿没有看见什么妇人带小厮,我们这里只有乞儿,没有小厮!”
“废话!说没看见就闭嘴!”唐二郎一把推开他。
转身又在开始无头苍蝇般乱撞,把那些破门矮窗拍得啪啪响。
不远的黑暗处,安春风和黑豆就静静看着。
唐二郎等人进到这里还如此猖狂真是大出她的意料。
在她的计划中,要引得唐二郎在这里大闹一场,需要费些手脚,没想到孙家走狗爪牙习惯欺压百姓,在这里本性难移。
唐二郎等人一阵喧哗,终于惹得各家开门怒骂。
可是面对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孙唐两家壮汉,这些住户的反抗不得,都被打倒在地,周围人家更是关门闭户,不敢出声。
一时间唐二郎等人的气焰更盛,骂骂咧咧不可一世。
安春风微微皱眉,对黑豆道:“好了,我去引人!”
这里不全是黑户,还有一部分匠户和平民。
本来让唐二郎闹一阵是留个线索,若再任他们闹,这些住户要吃亏。
黑豆点头:“我去!”
他不要安春风动手,主动请缨。
黑豆看起来长得矮壮,实际上身手比同龄人还灵活,现在又被金湛指点过一段时间,更比安春风强。
安春风有自知之明,道:“好,我就在后面跟着,你自己小心!”
话说完,黑豆已经冲向正指挥众人挨家查问的唐二郎。
手中抓起一块烂泥,大喊一声:“唐狗!”
话音未落,唐二郎等人齐齐回头,那块烂泥就准确的砸在唐二郎的脸上,将他口鼻眉眼糊成一团。
“呸呸!”
唐二郎刚刚抬手抹去眼睛上的泥巴,就感觉肚子一痛,黑豆已经冲到近前,一拳打在他的肋骨上。
唐二郎“啊”的一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人也噔噔噔退出数步倒在地上。
黑豆这一动作来得突然,刚才还站在唐二郎身边的两个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唐二郎倒地。
“逃奴!逃奴在这!”
“抓住他!”
黑豆露面,唐孙爪牙顿时兴奋起来,十几个人立即围过来。
黑豆一拳得手,转身就跑。
现在看见黑豆又要逃跑,唐二郎忍住疼痛起身道:“快,抓住他,找到那逃婢贱人!”
那十几个下人爪牙立即追上,唐二郎身边只有两人陪着。
这片区域黑豆已经来过几次。
虽然此时黑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靠着周围零星灯光,还有白日安娘子让他做下的记号,他熟门熟路将后方那十几人远远抛开,居然比想象中容易。
安春风站在黑暗处,冷冷看着唐二郎被两人挟着,从自己面前三尺之处摸摸索索,跌跌撞撞跟着往巷子深处奔去。
此时若是想杀他,抬手便可,只是时辰未到,让他暂时再活一阵。
黑豆行走的这一片地已经脱离巷道,而是棚屋后。
屋檐牵连成片,偶尔露出一方空旷泥地,地上是排水的明沟暗渠,旁边有土墙相隔。
白天行走其中,就好像是在钻八卦迷宫,此时简直是寸步难行。
黑豆连蹦带跳,穿梭在各种晾衣绳索之下,后面那些人就苦了,一脚深一脚浅,狼狈不堪。
唐二郎更是没有走过这些路,刚才被黑豆打得直不起腰。
再被水沟跤倒几次,早已经摔得额角青紫。
黑豆走到一处棚屋前,三长两短敲了三次,就闪身躲到一边。
有人从里面探头探脑打开门,口中骂骂咧咧:“怎么现在才来?”
门外却没有人,正当他想关门时,孙唐两家的爪牙已经赶过来。
黑夜里,只听到噼啪乱响的脚步声,还有大喊:“站住,兔崽子站住,爷爷抓住你,屎得给你拧出来。”
那人一听是来闹事的,嘭的一声关上门。
唐孙两家看见灯光闪动,只当黑豆已经进去,顿时气急败坏,三两步冲到棚屋外就开始砸门。
“开门,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冲出七八个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道:“哪里来的龟孙敢来闹事?”
唐二郎捂着肚子气喘吁吁赶过来:“交出我们的逃婢!”
“逃婢?”出来的大汉呵呵笑起来:“好,只要你进来就带走!”
唐二郎还没有出声说话,已经被那人一把扭住领口拎起来,劈手就丢进棚屋内。
一见情形不对,唐孙其他人还想冲过来救人,被那些守门的汉子一棒一个撂翻在地。
唐二郎跌进屋里被摔了一个狗吃屎,抬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外面看似几间破烂的棚屋,里面居然是一个赌铺。
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浑浊,三张高台上丢满了铜钱和碎银。
高台边,头戴高帽的庄家,还有几十个穿着粗衣烂衫,正专心致志等着开骰盅的赌徒,此时都齐齐扭头看过来。
场面诡异无声。
唐二郎只感觉自己是被几十只血红眼睛的饿狗盯上,不由背脊生寒:“你们继续,我、我路过,路过……”

那些赌徒像是看见天上掉落的金子,猛然爆发出大笑,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有人会路过正午大街香料铺子,因为那里有一两值千金的海外贡品。
有人会路过平康坊百花楼妓子的香榻,因为那里有香喷喷的美娇娘。
就是没有人会路过藏在棚屋里的赌坊,这里只有红了眼睛,黑了心肝,丢弃性命的赌徒。
到这里不是丢钱就是丢命,只有熟人带路才能找到的魔窟,有人相信路过才有鬼。
这些公子哥儿们吃鱼还怕腥臭,出来赌两把还找借口,玩得真花!
戴着高帽的庄头是个瘦小干枯的老头,一只眼眶干瘪,皮肤黝黑,一头黑黄卷毛,赫然是个异族。
老头的独眼目光凌厉,从唐二郎那满是污垢,却是上好料子的衣服鞋袜上扫过,咧嘴一笑:“这位郎君路过得好,欢迎路过,来,正好可以下注!”
唐二郎摆手慌忙起身:“不赌,不赌,我不会耍钱!”
庄家的笑脸一收,看向被抓进棚屋的其余人:“我这里不来闲人,你不赌,那就是他们来赌了?”
有孙家下人好像刚才被敲蒙还没有醒,此时没有看清形势,大声道:“我们是来抓逃奴的,不是来赌,你们还是把逃奴交出来。”
棚屋里又是一阵大笑。
一个戴着毡帽的男子丢开骰子转过身,看着说话的人道:“你是哪家的?怎么到这抓逃奴了?”
孙家下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簇新衣衫,他站在那里面无惧色,只怒瞪着毡帽赌徒道:“我们是广安伯府的人,现在出来抓府里逃奴逃婢,你们要是知道,就把两人交出来。”
“逃婢……这里没有,你看我们这里谁像逃奴?”又有人呵呵笑着起身,对广安伯府这个名头好像没有听到。
孙家下人知道自己被嘲笑,黑着脸道:“你们若是敢窝藏逃奴……”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一拳锤翻在地,抓他的壮汉啐了一口:“逃奴,我们这没十个也有八个,等你赢了,看上谁就可以带走。”
“对,赌铺里只谈输赢,不谈其他,有话赢了再说!”
“小子,不懂规矩是吗?爷爷我教你!”
拳打脚踢下,那愣头青翻滚惨叫,晕厥过去渐渐没了声音。
此时,跟着唐二郎过来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人引着闯了赌窝。
唐二郎看都不敢看地上那个人,只对着庄头弯腰讨好道:“这位爷,我们是被人误导着过来的,是误会,误会!还求你大人大量,放我们走!”
庄头没搭理他,只对出门抓人的壮汉:“来者是客!怎么能说走呢!大壮,地上凉,带客人过来坐着说话。”
那壮汉二话不说,一把揪住唐二郎的发髻就拉到高台边:“老实点,别让老子动手揍你!”
唐二郎都快尿裤子了,扶着高台战战兢兢:“各位,各位,我真是误闯进来,有人陷害我。”
庄头取出一根布巾将自己干瘪的眼窝擦了擦,淡淡道:“你说你们是广安伯府的!”
老头的声音沙哑,话说得极慢,棚屋里却气氛一凝。
那些赌徒个个咧嘴笑得无声。
唐二郎已经觉察出不妙,哪里敢承认自己跟广安伯府的关系,颤着声音摇头:“不是,他胡说的,我父兄都是官身……只是微末小官!”
在其他地方,他还敢说自己官宦子弟,现在,恐怕喊官身不好使。
庄头摘下自己头顶高帽,伸出鸡爪一样的枯手在乱发中挠了挠,这才哑着声音:“官宦子弟!不错,我这个草窝里今天也有金鸡。
难得来了贵客,你们几个去外面好好看着,等小老儿陪郎君好赌几把!”
几个壮汉闻言出门,在各个路口一站,将赌铺牢牢看住。
不许人再进,也不许人走。
唐二郎不知道庄头想干什么,大着胆子道:“这位爷贵姓?我不会耍钱,若有冒犯,我赔银子!”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钱袋,又从袖袋里抽出一张银票。
钱袋放在高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周围人眼睛顿时一亮。
唐二郎又对跟着自己来的其余人道:“快,快把你们的银子都拿出来!回去后我翻倍还!”
跟他来的那些人此时也开始手忙脚乱的解腰带、脱鞋子,掏腰包,从身体各处取出自己藏起来的银钱。
高台上一下就多出七八两银子,几张银票,还有两个钱袋。
唐二郎看看钱已经差不多,尤其是里面自己那张才拿到的二十两银票,够赔礼道歉走人。
“老丈,冒入贵地,这些是薄礼,还请收下,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此时在他心里把黑豆和安氏只恨的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出去,一定马上告官,到梨花巷查抄家产,再将人卖掉。
面前一下就多出几十两银子,老庄头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咧嘴露出残缺黄牙:“赌铺只收赌注,不收其他银子!你不会耍钱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
周围赌徒哄笑,唐二郎僵住……
时间慢慢过去,赌铺里气氛热烈,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几十双眼睛都盯着高台上那个白色的骰盅,心脏也随着里面叮当声狂跳。
唐二郎脸色惨白,冷汗澄澄,双目赤红,眼睛死死盯着庄头手中上下翻滚不休的骰盅,心中暗暗祈祷:开大,开大,开大!豹子,顺子!
庄头手如游龙戏水猛的将骰盅放在高台中央,大喊一声:“买定离手!”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决人生死的小玩意。
唐二郎只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浑身僵硬。
庄头独眼将场上众人一一看过,最后目光落在唐二郎身上,阴笑道:“郎君今天晚上手气不怎么好啊,不过也不要紧,现在这最后一把要是赢了,不仅能翻本,还能在这随便挑几个逃奴离开,要是输了呢……呵呵,你的赌债明天就要交付!”
唐二郎浑身都在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庄头见已经吊足大家胃口,也不再多说,手抓盅碗一掀,大喊一声:“一二一!小娘!”
骰盅下,那几颗骰子入眼红红的,就跟染过人血一样,赫然是一点、二点,再是一点,果然是开小。
唐二郎喉中呵呵两声,眼前一黑就翻下高台。
在一片哀嚎声中,庄头将台上的银子铜钱收进箩筐,又拿起台上有唐二郎亲手书写,落名按了指印的欠条。
这才看向倒地的唐二郎冷冷道:“还是官宦子弟、书香门第,哼!就这点能耐,区区五千两就跟要人命似的,玩不起!”

再说梨花巷里,小林子到金府一说明来意,金湛立即抄起腰刀直奔梨花巷。
玉嬷嬷一见到他,也不顾礼数立即道:“金大人,金大人你一定要救出安娘子!那个傻丫头,她把自己当饵布局了!”
“嬷嬷慢说,什么是安娘子把自己布局?”金湛急道。
小林子来时只说唐二郎来梨花巷抓逃婢逃奴,安娘子带着黑豆避去十里巷。
说实话,金湛此时还不怎么着急。
他知道以安娘子的能力,在十里巷那样的地方能自保,而且还有黑豆在身边,只要安娘子不与人硬拼,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
此时玉嬷嬷说什么布局,才让他心生怀疑。
玉嬷嬷急道:“安娘子几天前就接到唐家发现她在棋盘街的信,这些天她一直都带着黑豆往外跑,刚才唐二郎一来,她就让黑豆备车,肯定是在准备什么!”
金湛一张脸阴得可怕:“她是早就得到消息?是不是从那天起黑豆就没有再来官帽胡同?”
玉嬷嬷想了想,点头:“应该是的!”
“她为什么不告诉?为什么要瞒着我?说好要我保护她的、出尔反尔是不信任我?”金湛眉头紧锁,语气不好。
玉嬷嬷看着他,疑惑道:“金大人还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
金湛摇头:“不知,安娘子之前来官帽胡同说过,唐家对她已生害心,我说无妨,会……庇护她的安全。
既然已经得到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已经答应了呀!”
玉嬷嬷道:“接到信时,我也提过需要告诉于你,可安娘子说……说你有家事要忙,不能耽误你成家娶亲。
而且她说已经连累你停职,唐家事又只是猜测,没有早早就来麻烦你的道理!”
金湛心中懊恼不已。
他“嗨”的一拳砸在自己手心:自己该早些过来解释清楚的。
解释什么,解释张小娘子跟自己是假定亲,解释自己的停职只是皇上的安排?
安娘子没问,这些事自己又怎么说!
玉嬷嬷见金湛这般神情,深知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
她也不隐瞒,就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安娘子这样布局,一则是不愿意麻烦你,二者,恐怕也是想替你分忧。
外面王伍长已经去了指挥所,若无差错,你的复职马上就要下来。”
玉嬷嬷说完,却见金湛神情淡淡,对安娘子的一片苦心,没有意想中的激动。
金湛起身道:“若是安娘子先回来,就让她在家等着,什么事都不要做,哪里也不要再去!”
他不等复职令下来,说完就往外走,自己现在需要马上去那片混乱的棚户区找到安娘子。
就在这时,叶青从院外急匆匆过来:“大人,安娘子他们的马车在十里东的路边发现,马丢了,里面没有人,也没有打斗痕迹。”
安春风跟唐二郎等人驾车一前一后离开,兵马司当时追赶不及,但马车过去有迹可循。
寻着新鲜马蹄印和车辙,倒腾一个时辰找到丢弃在旁的空车。
看样子,唐二郎已经追着安娘子进入十里东巷。
金湛沉着脸:“告诉王伍长,让他看住棋盘街,其他人跟我去十里东,务必天亮前将所有人找到。”
他的面上淡淡,内心早已经在翻江倒海的咆哮:唐二郎要是敢伤到她一根汗毛,那就让唐家孙家两家,还有广安伯府付出血的代价。
此时的十里东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打斗,赌铺将唐二郎和其他人身上棉袄扒光,能拿走的全部拿走,只给每个人留下一件底衣亵裤,再把手脚全部绑住,丢弃在外面的一处空地上。
老庄头走到冻得瑟瑟发抖的唐二郎跟前,对他低声道:“我这赌铺从来都是这样,只拿钱不伤人。
等到明天早上有人会来这晒衣服,你就可以回家。只要乖乖交上银子,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官家郎君。”
唐二郎红着眼吼道:“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跟安氏那个贱人勾结好的?”
老庄头笑着摇头:“不需要跟谁勾结,这路是你自己走来的,又不是谁背你来的,怨不得旁人。
可惜了,今天晚上过后,我的赌铺就得换一个地方。
你要想来这里找线索,就得快一些,这十天不会有人动,十天后就是别人的地盘。”
十里巷就像飘满浮萍的臭水潭,丢下一块石头,荡开一片空白,只需要过几天,那里又会被新的浮萍填满。
就连去年被烧成一片白地的那条巷子,现在已经重新建起棚屋和窝棚。
唐二郎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牙齿咯咯响:“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安氏?”
老庄头皱眉,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赌铺不进女人,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回去问你兄长唐大郎,他会告诉你的!”
两人对话其他人都听到,除去被第一个打得昏迷不醒的孙家仆,其他人都闷声不响,心中暗暗猜测,唐家大郎怎么跟这事扯上关系了?
所有赌徒都散了,老庄头带着他的打手全部走了。
这一间刚刚还喧闹的赌铺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里面除去铺着肮脏桌布的高台,就啥都没有了。
时间不长,十几只饥饿而肥硕的大老鼠从地沟里爬出来,试探几次就开始找吃食。
有胆大的甚至爬上人身,四处乱窜,时不时在耳朵鼻子上咬上一块肉。
想来它们吃死人已经习惯了。
唐二郎等人被堵嘴绑住手脚无法驱赶,只能拼命摇头滚地,想躲开老鼠攻击。
一时间,原本挤在一起取暖的人滚得空地到处都是。
就在众人惊恐绝望时,不知什么时候,唐二郎身边多出两人。
围着他的老鼠们吱吱叫着逃开。
还没等唐二郎松一口气,就听到一个女声低低沉沉:“你为什么要杀她们?明明可以放她们离开的!”
这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府冒出来,唐二郎瞬间毛根炸裂,他呜呜叫着想要回头看,还什么都没有看见时,就被一只脚踩住脸。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不需要听解释!”
唐二郎被踩在地上,在他的头下方是一洼巴掌大的浅坑,里面积着薄薄的污水,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排泄物,正散发着恶臭。
随着那脚的力量越来越重,唐二郎开始拼命挣扎,喉中呜呜出声。
老庄头那帮人很会绑人,他根本挣扎不得,越动绑得越紧。
唐二郎的脸已经埋进浅坑,污水混着泥浆随着呼吸往鼻子里钻,进入气管,填满整个肺泡。
肺开始火辣辣的疼,眼球充血,视野弥漫成一片血红……
唐二郎想求饶,他想后悔,他不想死,下个月儿子就要出生了,他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安春风看着在自己脚下慢慢瘫软,屎尿横流,身体极度扭曲的唐二郎,唇角微弯:“到了下辈子也要记住,这就是窒息的感觉!”

金湛找到十里东的巷口,果然看见停放在这里的两架马车。
熊熊火把里,他一眼就认出梨花巷安娘子的马车,另外一辆不用说也知道是孙家的。
“现在什么情况?”金湛问向旁边看守的军士。
那人迟疑片刻才道:“金大人,你不还在停职吗?现在是林副指挥使在管!”
“你究竟说不说?”金湛不耐烦,自己才几天不在,这些人就只记得副指挥使了。
“说、说!”那军士赶紧把里面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刚才已经查到唐景林带十三人进入十里东巷,在里面对住户殴打恐吓,寻找一个女人和小厮,说是逃奴逃婢……”
金湛眼中杀机四溢。
那军士说到这,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发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又继续道:“住户都没有看见什么女人和小厮!现在林副指挥使还在找人。
嘿,金大人,你说十里巷这地方真是邪门呀!
怎么一大群人进去,走着走着,全部消失,连人花都找不到了,会不会是有鬼啊?”
军士也是嘴碎的。
他独自守马车,春寒料峭、黑夜孤灯,只感觉背心发凉,见到浑身是胆的金大人,忍不住多叨几句。
“也就是说,没有找到人!”金湛才没有心思去想鬼不鬼的。
此时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从刚入夜时,唐二郎找到梨花巷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快三个时辰。
此时夜深露重,寒气袭人,安娘子在里面可有安身之处,可是冷得慌?
他又想起曾经安娘子跟人在小楼周旋,险象环生,在黑巷奔走,累晕过去的画面。
不行,自己不能再等,哪怕自己再被罚一次也要进去。
“叶青,你就留在这,要是看见安娘子他们出来,就立即带她回梨花巷!”
金湛不想跟安春风错过,再出现人找人的情况。
不仅让小林子等在梨花巷,又让叶青等在巷口,自己则拿着火折子踏入十里东巷。
夜已经深了,巷里的居民被折腾两次,此时早已经房门紧闭,悄无声息,就连狗都绑了嘴巴。
金湛没有安春风那样的听声辨位本事,在这黑黝黝的深巷里,他要找人的唯一办法就是登高望远。
几下窜上一家棚屋脊顶,金湛四下眺望,远处隐隐约约有火光闪动,那是兵马司的人在四下查找失踪的唐二郎。
进巷时还嚣张跋扈的十几个人突然平白不见,不用想也知道是被藏起来了。
金湛是在十里巷找过人的,这里看似平静,其实就是无底深潭。
像这样大海捞针般的寻找,能找到的多是尸体。
他只担心安娘子的安危。
可凭一己之力想在短时间里找到藏起来的人,很难!
再想起从玉嬷嬷那里听到的不祥留言,金湛心里越发狂躁起来。
他在连片的屋脊上纵跃跳跑,极力狂奔。
踩得脚下碎瓦断裂,木梁吱咔作响,踩得屋主人在下面无声暗骂。
金湛什么都不顾,入眼除去黑夜还是黑夜,像极他此时的心情。
他忍不住站在高处气沉丹田一声长啸。
声音遥遥向四面传开,引得各处犬吠狂叫。
十里东巷的一处院后,安春风和黑豆正背靠矮墙蹲着,两人在商量离开的事。
也不知道是唐二郎这些人太无用,还是老庄头他们太彪悍,总的来说,这次行动太过顺利。
原计划是唐二郎带人跟赌铺打一架,再视死如归一番,唐二郎会死在混乱中,然后兵马司找上门来收尸。
可现在不是预测的那样:唐二郎无能,是个软蛋。
老庄头不杀人,只想用欠条去讹唐家银子。
安春风是不可能让唐二郎有机会活着回去的,不得已亲自动手。
兵马司的人还在四处乱找人……
虽然走时说得决然,安春风还是愿意好好活着。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她在黑夜里踩死唐二郎时选了最好时机。
隔着距离,又是在老鼠骚扰之下,那十几个被绑的孙唐两家下人惊恐万状,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看不到其他地方,最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只是现在自己俩人完好无损大摇大摆回去,会跟之前的“被劫”设定不符合,遇上兵马司的人更不好解释。
换一处路口离开也可以。
问题是在这蜘蛛网一样的地方,黑豆不识路。
安春风本来就是路痴。
她能听声音,可声音又不是路标,白天还可以见人问路,晚上没有声音就要抓瞎。
就在两人准备躲到天亮,再找理由出去时,远处传来啸声!
隔得远,就连安春风都没有听清喊的是什么,只皱眉嘟囔一句:“大半夜的乱喊乱叫,也不怕别人说噪音扰民!”
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什么倏然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黑夜如同重重帘布,遮挡住所有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
正午大街踩踏事件发生时,也是有人在人群里大喊过。
会是金湛找过来了吗?
小林子会在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他了。
安春风的第一个念头觉得应该是他……
可但闻人语响,不见郎君来,隔着这样远,怎么才能见面?
声音时远时近,断断续续,能感觉出那人正快速四处奔跑。
“黑豆,把火折子拿出来,吹到最明亮。”对这个古代便携式火种,安春风始终用得不如黑豆熟练。
黑豆马上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两寸长的竹筒,拧开盖子迎风吹几下,里面渐渐变红。
等安春风听到啸声再一次由远及近后,她对黑豆道:“快上墙,必须对着那个方向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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