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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by轻侯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4

这下阿木古楞和母羊终于可以松绑,母羊一获自由,嗖一下就跑进羊群中,身形依旧矫健。
阿木古楞就没那么幸运了,林雪君忙碌过程中,他全程一动不动地当木桩子,这会儿腿麻得厉害,动一下就全腿针扎一样地疼。
林雪君伸手要帮他捏一下,他吓得啊啊叫着不让,逗得林雪君和边上几位大姐一叠声地笑。
等腿缓过来了,阿木古楞拔腿便跑。
这个糟心的地方,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晚上打疫苗的时候,大队长一直捏着下巴念叨去场部的4人的安危。
“就算孟天霞是第一次开拖拉机跨越草原,四天了,也该回来了啊。”大队长心里惦记得不得了,孟天霞以前从没开拖拉机走过这么远的路,更何况是暴风雪后的大草原。
车上又拉着生病的刘红,这一路也不知道平安不平安。
“妇女主任额仁花不是骑马跟着护航呢嘛,就算拖拉机出事了,额仁花也该回来通个信啊。”大队长站在院子门口,一边给来打针的羊羔们维持秩序,一边跟赶羊的户主嘀咕。
“说不定有别的事儿呢,比如照顾知青刘红之类的。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准没事儿。”户主将一只啃大队长裤腿的羊羔拽回队伍,那羊羔又扭头来啃他的裤腿子,被他用脚尖踹了下屁股、咩咩咩地走了。
这一天林雪君又打针打到快半夜,赶在篝火燃尽之前,总算将早冬出生的满龄羊羔全打好了疫苗。
所有要转场的牧民也都准备好了去春牧场要用的毡房木架、羊毡等材料,连路上要吃的、接下来春天要用的也都整理装箱完毕,只等着孟天霞开着拖拉机载着从场部带回来的物资回来,就好出发了。
眼看着冬牧场的草越来越少,羊再吃下去就要啃根了,对整个牧场春天返青都会有影响。
而且一旦雪开化,路上没有雪吃,人和牲畜都受不了。
林雪君晚上回家,虽然连腰都快直不起来,胳膊酸痛得像坠了两个大铁坨,但被衣秀玉按过肩背腰和手臂后,她像死鱼一样躺在炕上时,惦记的还是孟天霞。
拖拉机小队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按理说怎么也该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大队长来敲门的时候,林雪君还以为是有孟天霞他们的消息了。
哪知大队长居然牵着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羔过来,他将绳子递到林雪君手里,解释道:“宝姐她们几个说这羊你救得很辛苦,加上后续的治疗还需要你继续照看着,就一群人一起商量了让我给你送来。一直到小羊断奶,它们娘俩就托付给你了。去大队领草料也好,托请放牧的帮你放一放也行,或者你自己要采专门的牧草给它也可以,反正把它们照顾好吧。”
说着,他拍了拍母羊的脑壳,也制止了它继续啃他的靴子。
林雪君还以为母羊没有被治好,刚想蹲身检查下母羊,却见小羊羔拱过去滋滋地喝奶,母羊并没有排斥,目光扫过去便见小羊拱顶时,母羊乳房会有正常健康的抖颤。
她抬起头想开口说母羊已经好了,后续只要注意保暖和观察,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
可对上大队长的笑容,她忽然反应过来——
宝姐她们商量的根本不是让她帮忙照顾母羊和小羊羔,而是将母羊接下来产的所有奶都交由她来支配了!
在保证小羊羔有奶喝的情况下,母羊多出来的奶,她都可以自己挤来喝,不需要上交。
“大队长——”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有些不安地问:“这样可以吗?”
“有啥不可以的,你瞅瞅你瘦不拉叽的,我们接下来还要跨越冰雪连天的草原转场去春牧场,你一路要跟着我们为即将产犊的母牛和其他牲畜们保驾护航。这一路上没遮没挡的,冷得眼睛都能冻住,你不多喝点奶好好强健下身体,怎么扛得住啊。”大队长拍拍她肩膀,“你救巴虎家不吃奶的小羊羔、给大队羊羔群打疫苗、回头陪同转场春牧场这些,我都请会计员帮你做记录了,一次一交费太麻烦,还是记录下来,回头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连30块工资加上这些单笔费用,一起结给你。到时候,你说不定就成咱们大队最富裕的劳动者了。
“这么大的贡献,这么优秀的帮手,咱们大队也没有条件给你补别的,有羊奶,你就可劲儿喝吧。你要是倒下了,那就是我们大队的牛羊要倒下,所以现在,保重自己的身体,就是为大队做贡献了。”
等开春怀孕母畜们下好崽了,还要林雪君给小崽子和母畜们打好几批疫苗呢,什么布病疫苗,什么炭疽疫苗,什么口蹄疫疫苗,都要指望这位新晋的兽医卫生员啦!
各大队都传说城里来的知青动不动就哭鼻子,还多的是好吃懒做、骄傲瞧不起劳动者的坏份子,但看看他们大队这几个知青,会开拖拉机、肯冒风险开拖拉机去场部的,更不要提救得了牲畜的林雪君同志了!
人家是真的能干,真的肯吃苦啊。
是以,这口羊奶就算自己喝不上,也得让人家喝上嘛。
林雪君听得眼睛亮晶晶,穿越前她实习打工的时候,也经常通宵达旦地干活,尤其是在大厂赶上骟牲畜,那真是一头接一头、一匹接一匹,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手指头肿得跟大颗的枣子似的,但那时候她也没有拿到过比团队大领导还高的工资。
听说他们大队官最大的大队长,工资也才三十块左右。她这么一通干下来,搞不好要赚大队长的两倍。
这个工资应该比公社场部许多人也高的。
这什么好时代啊!
连续几天晚上躺在床上,都累得肌肉酸痛,胳膊疼得吭吭唧唧的林雪君,竟忍不住发出夸赞的感慨。
没办法,人有时候不是怕吃苦,而是怕被欺负、被压榨。
干到猝死,拿的至少四千来块的月薪。资本家每天坐办公室却能喝口水的工夫就赚几个亿,用的垃圾桶都是几万块的大牌货,睡的床垫要500万……这样的情况下,能不嫌苦怕累、哭着喊着要躺平吗?
如果累死累活赚得比老板还高,你看看哪个员工不全心全意做事啊。
她高兴地仰头,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劳动热情没有被消耗,舒眉展目朗声道:“我一定大口地喝奶,把自己养得壮壮的。”
“好的,林同志加油。”大队长点点头,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这才转身要离开。
羊羔的疫苗已经打完,接下来的工作要林雪君自己安排,大队长也没啥要交代的了。
林雪君却忽然想起来问:“大队长,还没有孟天霞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咱们大队住得太远了,电话线和电线都拉不过来,大电池啥的用起来也不方便,真是落后哇。”大队长站在门口,长叹一声后道:“没事儿,他们准没事。”
口上虽然这样安慰林雪君,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目送大队长离开后,林雪君立即牵着母羊和小羊羔进了屋。
暖气一烘,她和两只绵羊都发出一声喟叹:
“呼~”
“咩~咩耶耶~”
“衣同志,快看我们有什么了!”林雪君朝着正整理炉灶的衣秀玉喊了一声。
衣秀玉转头看到绵羊,惊喜地大叫:“啊!我们有羊肉吃了!”
“……”林雪君。
10分钟后,衣秀玉坐在炕沿一边晃悠着两条腿,一边捧着碗喝羊奶,一边还用靴子蹭母羊的屁股,同时幸福地喟叹,嘴巴倒出空时还要跟羊娘俩道歉:
“大白,小白,对不起呀,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们,只喝羊奶…咕咚咕咚…绝对不吃你们!”
“咩嘿~”母羊。
上午林雪君将牧民们采回来的草药整理了一通,将鱼目混珠的全部丢掉,重新分类分堆后,一部分送到仓库给保管员登记保存,另一部分送到孕牛棚圈交给饲养员,叮嘱对方将这些对孕牛好的草药分批分顿投喂。
下午逛母羊产房时发现一只着凉的母羊,给喂了一剂汤药。
之后便跑去仓库跟保管员聊了聊库存的驱虫药的采购和储存问题,准备等5月份左右再去落地执行。
干完活想到一直忘记给大队长的老婆萨仁阿妈送焦糖,忙跑回家拿了一罐给萨仁阿妈送过去,结果又被塞了一包老砖茶。
到家后她带着被衣秀玉取名为‘大白’‘小白’的母子羊去后山上刨了会儿草吃,它们吃饱后再带回家挤了一桶奶,恰够她和衣秀玉晚上喝。
整理妥当上炕桌写兽医日记时,外面忽然热闹起来,一阵突突突的噪音由远及近,林雪君眼睛猛然一亮,将本子往炕上一丢,戴上帽子围巾便跑了出去。
果然一辆拖拉机满载着一大车斗的草料等物资开进大队,拖拉机边上骑马随行的正是妇女主任额仁花。
大队长像听说自家媳妇生娃的丈夫一样又喜又急,一路从自家院子疾跑着迎出来,边跑边戴帽子。瞧见骑马的额仁花、开车的孟天霞和采购员都在,他的心落了四分之三。
大队长才奔到额仁花近前,那慢跑着的大马似乎认识他,立即缓下来朝着大队长打了个响鼻。
“刘红呢?”他急脾气在这时候尽显,一连追问:
“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
“咋买了这么多草料?
“咱们大队哪有那么多钱啊?
“肉菜粮油啥的都买了吗?
“小卖部都空了,钱全买草料了,人吃啥?”
额仁花跟大队长处久了,深知对方这个脾气,面对这一股脑的脾气也不恼,她拽一把缰绳跳下马,慢条斯理地答:
“刘红发烧两天也不退,场部治不了,被人连夜送回北京了。
“这些草料没把咱们的钱花光,11生产大队今冬不是损失了一半牲畜嘛,他们存的草料用不掉白白浪费,就低价都卖给我们了。
“那些草料还有好些呢,我准备过两天再跟孟天霞去一趟,把11大队剩下的也买回来。还能帮11大队减轻点损失。
“咱们的驴子和工作马都不去春牧场,羊肯定也会留一部分嘛,到时候都给它们补膘。母羊和羊羔要去的是最近的春牧场,方便运输的话,咱们也可以送些草料过去,在春牧场彻底返青前,就能把它们喂胖,到时候奶足,咱们产的奶量大,再搬去场部供销社,可以卖更多钱。
“肉菜粮油我们都买了好多的,都在草料里面装着,保暖又防撞,你就放心吧。
“我还专门多买了些给牲畜用的土霉素,小羊羔受冷容易拉稀嘛,场部的兽医正从第一大队开始打疫苗。今年冬天冷,好多牲畜生病,距离场部近的大队天天去场部找兽医,这也要治那也要治,等来咱们大队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不如先给牲畜们吃点土霉素、再多吃点好草料,把抵抗力往上提一提。”
“行,行,挺好,挺好。”大队长一边听一边点头,转而又忽然笑着道:“咱们大队的牲畜不用有事没事吃土霉素,不需要预防啥。”
“你看你这话说的,那冬羔子有的都下生快一个多月了。半个月就应该打的疫苗,现在也打不上,冬羔虽然体壮,但是缺奶,天冷又容易降低牲畜抵抗力,万一得了急症,那不得一片一片的死?!这能不防着点?羊羔子就是咱们一年的收成,你这大队长怎么这么不——”额仁花听了大队长的话,当即就急了,开口噼里啪啦便是一通辩。
大队长忙笑着摆手,抢话道:“咱们羊羔子的疫苗都打完了!”
“我早就说你做事情急,脾气又——啥?”额仁花一下拽住马停了步,马儿被缰绳勒得唏律律一通叫,额仁花没听到一样,只转头瞪圆了眼睛,质问大队长: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额仁花本就身高体壮,是大队里数一数二好体魄的蒙族妇女,如此这样冷肃地瞪人,气势十足。
往常脾气火爆的大队长要是被额仁花这样瞪上一瞪,准要把眉毛竖起来,针尖对麦芒地跟额仁花吵上一架,今天却难得地好心情,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得更愉快了:
“咱们满龄的羊羔子,都打好疫苗了。”
“说啥呢?几百只冬羔呢,都打了?你打的呀?”额仁花掐住腰,不仅没有笑,怒容反而更甚,一副你敢继续骗老娘,老娘就一拳头锤爆你脑壳的架势。
大队长怕她真的动手,不自觉后退两步,随即也板起面孔,一本正经、一字一顿地道:
“大队几百只满龄的冬羔,全打好疫苗了!”
接着不等额仁花继续追问,机关枪一样率先大声道:
“咱们新来的知青,林雪君同志,读了好多兽医的书,懂些兽医知识,之前给母牛接生你也看到了嘛。
“你们去场部之后,她又给一只小羊羔治好了不吃饭的病症,还给咱们的所有牲畜做了简单的检查,得乳房炎的母羊也治好了。
“去年咱们也有好几只母羊不产奶你记不记得,拖到小羊羔不得不用别的方法喂。
“等场部的兽医来的时候,小羊羔因为人喂得不及时,又瘦又小又没精神。母羊更惨,下面都肿得像脑袋一样大了,硬得石头似的,切了口子,里面全是脓,组织都坏死了,再也产不出奶,后来只好杀了。
“咱们今年有林雪君同志在,那羊刚有点不好就被发现,她出手揉了几下子,嗨,你猜怎么着,哈哈哈,让她给揉好了。
“就是林同志啊,每天放牧前和放牧后,在我院子里挨个给羔子打针。针头都打成鱼钩了,被铁匠盖旺捋直了,再继续打,连打了几天。
“哈哈,这下你们回来了,咱们后天就能开始往春牧场分队挪窝。产羔的母羊和羔子们最后出发,不用担心得传染病了。”
“……”额仁花不敢置信地听着大队长讲完,嘴巴好半晌合不上,“都打完了?咱们……咱们……都打完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努力消化大队长的话,惊愕地跟着大队长慢腾腾往前走,连拖拉机和去场部发生的事儿都给忘记了。
“就是那个瘦不拉几,把胳膊塞进牛屁股的闺女啊?”额仁花摸了摸脑袋上的尤登帽,将刘海上结的冰晶水雾撸掉,口中啧啧,时不时转头拿眼睛仔仔细细打量大队长一番,一副犹不敢相信的样子。
大队长瞧着她难得露出这副傻样,忍不住仰起头捧腹大笑。
额仁花还从来没见过大队长这个样子,终于受他影响,也跟着渐渐笑起来。
走到驻地岔路口时,她朝着拖拉机车库的方向挑起下巴,“你跟过去看看吧,有啥事不明白就问采购员,问孟天霞也行。我去产房看看羊。”
说罢,翻身上马,“驾”一声,得得得地跑了。
大队长看着额仁花的背影,呵呵呵傻笑了会儿,才转身大步走向拖拉机车库。
拖拉机停车场上,孟天霞才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林雪君便迎了上去,她想拉住孟天霞的手,又觉几天不见有些生疏。
她这正进退之间有些踟蹰,孟天霞已兴奋地抓住了林雪君的手。
“林同志,你们这几天还好吗?”孟天霞问候了这么一句,却不等林雪君回答,自己已忍耐不住地分享起自己的见闻:
“场部真大,人可多了,特热闹。
“咱们公社的社长真年轻,才三十出头,也没结婚。
“你没看到,那边好多苏联建的房子,可不一样了。有的房子下面是空的,打的架子,说是房子下面有空气,保暖。不连接土地,没有寒气潮气。还有人往那个空隙里存东西呢,那里面能钻进去好几个人,要是打仗了,附近的人都可以往里面藏呢。我还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房子……
“那边的供销社卖的东西真多呀,狼皮马鞍、狼尾围脖…我都是第一次见,额仁花大姐说咱们在草原上不能用狼皮东西,狼看见了生气会报复人的。我还看到了杀的羊,挂在棚子下面,肉都红鲜鲜的,真馋人。
“对了,刘红一直发烧,被人带着坐火车回北京了。有卫生员一路照顾她,咱们不用惦记担心。额仁花大姐说刘红治好了可能也不会回来了,布病好像要终生携带呢,真可怕。社长听说咱们同志有染布病的,专门交代额仁花大姐回来后要找大队长一起检疫防疫呢,他们说这个的时候表情可吓人了……
“衣秀玉同志呢?放牧还没回来吗?诶?你咋没去放牧呢?
“我买了好多东西,还有你的。”
孟天霞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她展示给林雪君看了一眼,忙又塞回胸口继续保暖:
“你的钢笔水不是放在窗口被冻炸了嘛,我又给你买了一瓶新的。当时多亏你陪我一起练习开拖拉机的口诀和应对方法,不然那么晚那么黑,我自己一个人肯定害怕,说不定练不好,就不能开拖拉机了呢。”
林雪君听着孟天霞一股脑说了一堆,只觉精彩纷呈,认真地想象那些场面和那些人,慢慢消化。
她尚来不及为那瓶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钢笔水感到开心,孟天霞又回身弯腰去她车座边捞了团东西,兜在怀里,转身后凑到林雪君面前,拉开被子团一角展示给林雪君:
“你看,场部那边有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条外国狗,叫什么科利牛奶狗,还是边境放羊狗的,我也没记住。不过人家说这狗病的快不行了,兽医只治大牲口,不知道这狗咋治。别人也都说它要死了,想丢雪地里埋了,还让我烧掉,省得带病菌影响牲畜。我没忍心,把它包起来不让它接触其他牲畜,就这么带来了。
“他们说这狗病不传染人的,我想着你不是懂一点兽医嘛,也许能治。
“你给看看呗,要是实在不行,那再埋再烧也不迟。
“你看,它鼻头都干巴巴的,呼哧呼哧地也没精神,多可怜啊。”
孟天霞伸手在幼犬头上摸了下,小狗明明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了的样子,却还是努力抬起头,竭力用鼻头蹭了下孟天霞的手指,一边发抖,一边在喉间挣扎着发出一声吭叽。
孟天霞立即露出不忍心的表情,抬头巴巴地望向林雪君。
林雪君凑头往被团里一看,忍不住“啊”了一声。
是号称‘狗是狗,边牧是边牧’的狗界智力天花板的黑白花边牧!
【??作者有话说】
【边牧:边境牧羊犬,最早公元前5世纪凯尔特人给它起名为柯利犬,collie意味‘有用处的’,1915年正式命名为边境牧羊犬。】
【羊乳房炎的治疗依据,来自《人民公社兽医工作手册》p143.】
【润下剂当归苁蓉汤出自《中兽医处方指南》。】

‘仙方活命饮’‘泰山磐石散’……
孟天霞和林雪君凑在一起说话的工夫, 采购员包小丽也跳下车,她一边揉自己的腰一边束紧帽子围巾。
绕到林雪君和孟天霞身边时,恰听到她们说救小狗的事, 便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我们家狗以前也这样, 狗身体不行的,都会翻肠子。没有药医,折腾几天就死了,老可怜了。浪费那时间救它干啥啊,白白折腾得它更痛苦。”
“那要是能救, 就试试呗。”孟天霞仍不甘心, 回头竖起眉据理力争。
“你们在城里的知青不明白, 到了草原, 最要习惯的就是动物们的生死了。那牛羊一群一帮的死, 昨天还在你身边拱来拱去的小羊,转头说硬就硬了。狗子可能不小心在刚下了驹子的母马身后站一站, 就忽然惊了母马,几脚给踩死。还有眼睁睁看着野狼叼走你的羊你的狗……”包小丽双手揣进袖子里,一边叹气一边瞟了林雪君一眼, 摇头道:“太执着于啥都要救活, 俺们这片土地上的人还不得苦死。”
“不能这样想,要是有能力, 还是要救。”孟天霞牛脾气上来了,死活不松口。
“嗨。”包小丽跟孟天霞出门好几天了,颇受这女知青的脾气所苦,想跟孟天霞说点事太费劲了, 不讲出扛硬的道理就完全说不动对方。她干脆一摆手, 耸肩道:“反正最后要是死了, 真不忍心,就离远点把它烧了,别让驻地里一些人闻着味,也别让野兽循着味馋过来。”
孟天霞转头看着采购员包小丽走去大队长身边做汇报,不服气地鼓起脸,转头看向林雪君:
“就知道说丧气话……算了,咱们不管她。林同志,你看看,咱们能救了它吗?”
“你给它起名字了吗?”林雪君却忽然说了句路唇不对马嘴的话。
“没有啊,我…我怕万一起了名字,感情更深了,它又死了,也太伤人了。”孟天霞说到这里,又忽然灰心起来,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悲伤又温柔地抚摸起小边牧黑白两色对称的小脑袋。
因为生病,小狗的毛发粗糙干巴,一点也不好摸,孟天霞却一下一下不舍得停下来。
“你想一想,给它取个名字吧,我去给它找点药。”说着,林雪君接过小狗将之抱在怀里,最后朝孟天霞笑笑,转身便走了。
“……”孟天霞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林雪君的背影,好半晌,忽然胸口涌动起来。
林同志那意思,是不是能治啊?
要是不能治,那干嘛要起名字?
天色愈发的晚了,风也逐渐呼啸,天上的阴云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呼呼往东跑,今晚或许会下一场雪。
林雪君怀抱着小边牧一路跑向男知青毡包——
如果小边牧的确得的犬瘟,不会传染给羊,那么就不需要将它跟大白小白娘俩隔离。
但因为并不确定小边牧身上到底有哪些病,所以保险起见,林雪君还是先带着小边牧跑到了男知青住处——这里暖和,他们又没有养羊之类,不怕传染病。
毡包里只有穆俊卿在,其他三名男知青放牧后都还在棚圈数牛羊,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毡包。
“你怎么没去放牧?”林雪君抱着小边牧进包后才开口询问。
“我现在不去放牧了。”穆俊卿一如既往的细心,他先帮林雪君拉了个小马扎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我现在跟大队里的老木匠学手艺,师父挺厉害的,不仅会做凳子桌子,连木屋也会造,以前还去海拉尔市参与过房屋建设。”
“哇,学木匠活,能做秋千吗?”林雪君好奇地问,木匠是个好手艺啊,造乡间别墅、搞靠山园林,都得有木匠手艺呢。
“学会了就能做。”穆俊卿微笑着坐到林雪君对面,好奇地往她怀里看去。
“那等你学会了,请你帮我做一个秋千吧。”林雪君说罢,将怀里的小包打开,露出里面小狗的脑袋,“我想给这狗看看病,但是家里不太方便,就想着跑这来借你们的地方了。”
穆俊卿一看到小狗眼睛就亮了,在城里许多人都吃不上粮和肉,别说养宠物狗了,连流浪狗都看不见。
“好可爱,它得了什么病?”
他们来大队后,见到许多牧民都养有看家护院的强壮蒙獒或聪明土狗,羡慕得不行。尤其是跟着放牧后,看着一条狗东奔西走赶羊群的英姿,各个都想拥有一条自己的。
穆俊卿还跟之前一起放牧的牧民大叔商量好,等对方的狗下崽了,一定送一条给他。
现如今瞧见林雪君怀抱着的边牧外型如此漂亮,又小小一团,可怜且乖顺,更喜欢得不得了。
“还不知道,我得给它检查检查。”林雪君说着捞过自己腰间挎着的药箱。
穆俊卿忙将他们吃饭的木桌板搬过来,铺上一层格子布给林雪君用。
“谢谢穆同志。”林雪君说罢将小边牧展开在桌上,又展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体温计和听诊器等物。
即便房间里很温暖,小边牧仍旧一直哆嗦。它精神越来越不好,鼻子干燥,枪毛□□,这会儿软趴趴地瘫着,好像连抬头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穆俊卿看得担忧不已,觉得小狗仿佛随时会死似的。
他拉了另一个小马扎坐过来,伏于桌上,在林雪君给小狗叩诊、听诊、视诊时一下一下地抚摸小狗的脑袋。
林雪君从小狗直肠里抽出体温计,随即皱起眉:“40度高温,很危险了……”
“那怎么办?”穆俊卿伸手摸了摸小狗的爪子,对方抽搐了下,他惊得忙又缩手。
“水样分泌物。”林雪君用纸擦了擦小狗的鼻子眼睛,又检查了它的眼睛分泌物,“脓性眼屎、鼻涕。”
又捏开狗子检查它的口腔和嘴边毛发,接着是臀部状况,又叹息:
“有呕吐和拉稀,精神不济……的确是犬瘟,还好没有神经反应……是中期了。”
“救不活了吗?”穆俊卿双手捂住小狗的耳朵,才开口问。
“就算是晚期也有救活的案例,不过这种病致死率80%,一切都不太好说,尽力治吧。”见穆俊卿如此关切的样子,林雪君蹙着眉未敢说得太肯定,怕有那个‘万一’,“我去仓库取点药,你能帮我看一会儿小狗吗?”
“当然可以。”穆俊卿立即点头,在小动物面前,稳重的‘老大哥’难得恢复了许多孩子气。
林雪君又交代几句,便拿上自己列了药材的单子,穿过大队走向仓库去找保管员。
她已经取了一些牛羊等常患病会用到的中药放在知青小院,但大部分中药还是在大队的仓库里锁着。
敲开保管员的小屋房门,厚厚的木门打开,拽起厚棉被做的门帘,再推开内层的木门,才能走进保管员暖呼呼的小屋。
乌达木大叔虽然只有46岁,但因为在草原上风吹日晒,又黑又瘦。裹着厚实的羊皮袄子坐在小炕上,他总是眼神无神,一边喝老砖茶,一边无意识地重复吹茶汤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厚羊皮袄子成精后吞了一个干瘪的老头。
他当然不真的是羊皮袄子的傀儡,实际上他是非常精明的老头,大队的蒙族男女中,数他算盘打得最好,账记得最清,汉字认得最多,人也最严格稳妥,所以才领了仓库保管员这活,不用去更冷的野外放牧。
林雪君拿着单子递给乌达木大叔,他瞧了一眼单子上的木材名,发现自己明明认得许多汉字,这上面的字居然还是大多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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