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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by轻侯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4

两年多时间,林雪君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知青瓦屋和小院变得热闹无比,烟火气十足了。
真是厉害的姑娘,比不知多少所谓的一家之主更厉害啊。
大队长用脚尖去逗小银狼,对方嗷呜一声便转头跑回阿尔丘身边——还以为它那么大声是要攻击呢,居然是逃跑。
“沃勒好像是真的想要当狼王。”赵得胜啧啧着分析。
“狼王的狼群,还可以用这样的方法组建呢?”大队长忍俊不禁。
林雪君温了奶出来,拉了马扎坐在阿尔丘身边,将小银狼捞到膝盖上喂奶。虽然小银狼已经可以停奶了,但一般小狼在母狼身边,只要母狼身体状况允许,还是会让孩子再多喝个十天半月的奶水。
所以林雪君准备安排肉等杂食先当辅食,慢慢去取代喝奶,这样过程会温和一点,小银狼也更容易接受和习惯。
“真要组建狼群的话,就算小银狼顺利长大了,手底下只两条狼也不太够吧?”林雪君一边喂奶,一边抬头跟大队长和赵得胜闲聊。
“嗯,有道理。”大队长点点头。
“那明年还得继续偷。”赵得胜啧一声,合理地推测。
“……”林雪君默然。
沃勒是懂得‘野狼驯化’的,全在幼崽时期叼过来,让林雪君‘总司令’和这一院子的‘牛阿姨’‘鸡大叔’‘狗干爹’‘狍二姨’手把手喂养。
长大了完全能习惯人类社群,各个跟着人类和牲畜们跑,会打架还通人性……
林雪君嘶一声抽了口凉气,沃勒这是什么水平?
大谋略家吗?
人类总是拿自己的思维去揣度他人,甚至揣度动物。
沃勒到底为什么又叼来一只小银狼,哪怕大家猜出花来,只怕也难猜中它的真实想法。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小银狼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林雪君的小院,被院子里的人类和大动物们领养了。
幼崽的生长速度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儿。
在人类打造的院落、狼窝中,没有风雪和奔波,又有顿顿饱饭,小银狼快速地长大、长壮,眨眼间便开始满院子乱窜了。
追鸡赶鸭,又是小小狼灰风的老一套。
林雪君本来期望它是个温柔稳重的小狼,如今希望破灭,只得如管教灰风一般,打屁股、臭骂的流程再来一遍。
在5月上旬,转场的队伍开始分批出发去春牧场时,小银狼终于学会了要在知青小院生活的基本原则:
1、不咬鸡鸭等家禽;
2、不在院子里随地大小便;
3、不可以学公鸡打鸣。

浪迹是她的工作,草原就是她的天涯。
越来越多母牛要产犊, 不能让它们将牛犊都生在冬驻地——母牛肚子里怀着牛犊赶转场路会容易一点,带着刚出生的小牛犊赶路就难了,小牛犊根本跟不上队伍——即便要顶着风雪上路, 也必须出发了。
庄珠扎布老人预测等十几天后他们抵达春牧场, 天气会转暖,雪会开始化。
可是启程日转场路上仍在下大雪,庄珠扎布老人虽然为每一个转场队伍都选定了条雪薄的路线,但路途仍危险重重。
萨仁阿妈带着生产队里的妇女们,给每位转场人的帽子都缝了个红缨。这样牧民带着畜群走在大风雪中, 队尾的人仍能穿过雪雾看到队首的红缨帽。
红色是冬天自然界里没有的颜色, 是属于人类的颜色。
林雪君原本想跟胡其图阿爸他们的队伍一起转场, 以照顾路上产犊的母牛, 顺便留在春牧场上帮忙给难产的母牛接产。
但因为昭那木日和托娅他们跟林雪君学会给牛接生, 且有去年接犊经验的年轻人会跟队,大队长就还是将林雪君留了下来。
今年因为转场出发得晚, 已经产犊的11头母牛和它们的犊子都被留在了驻地,需要照顾。
加上冒着大雪的转场路途太危险了,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 大队长不愿让林雪君跟着冒险。
开化后附近生产队的畜群有问题的肯定都会来找林雪君, 所以大队长希望她留下来继续驻守兽医站。
转场队伍出发后的第4天,草原上终于迎来了一周的和暖天气。
虽然每天晚上仍会降到零下十几度, 白日晌午却能被太阳晒到零上了。
屋檐上挂着的冰锥开始滴滴答答地落水,在房屋四周汇集成无数小水洼。林雪君担心院子里存水晚上冻成冰,把所有冰锥都打了下来,房顶、牛棚上的积雪也全清了个干干净净。
每天傍晚降温前, 都要将院子里的积水清进小水渠里, 免得巴雅尔它们在院子里打滑摔倒——对于细腿大身体的动物们来说, 在冰面上摔一跤很可能会造成摔断腿等严重后果。
尤其巴雅尔还怀着犊子,更要杜绝这样的危险了。
驻地里积的厚雪顶层最先化水,雪水将雪堆雕成各种诡异模样,夜晚雪堆外层的水又冻成冰壳子。
驻地里的一位老人清晨出门倒泔水的时候不小心踩冰摔倒,头撞在雪堆外层的冰壳子上,昏迷2天便没了。
大队长看着白天化得乱七八糟的雪堆,终于一咬牙,发动了留在驻地里的所有劳动力一起清雪堆,不往远处铲,先都用小推车丢出驻地,保证大家走动的空间哪怕结冰了也没有危险。
一周后,驻地里的雪终于清到了往年水平。虽然还有许多小雪堆,但只要不造成太大危险,也就放着不管了。
林雪君院子后面的大水槽再次启用,冬天没什么存在感的水渠也活了回来。化雪滴滴答答的音符中,院子里的小水渠和外面的大水渠里响起潺潺不息的水声。
5月底,夜里的雪终于停了。整个世界开始大面积开化,山上流淌下来的细水渐渐汇集成小溪,驻地里的水渠水位日渐拔高,驻地外堆积的雪渐渐竟化成了一个小湖泊,快把驻地进出的路挡住了。
大队长只得带队拓渠,又出驻地去给化雪汇集出的小湖泊挖口通渠向远处,使之与驻地流出的渠水一道流淌向莫日格勒河。
草原上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无名小河,它们曲曲折折盘爬在原野上,切断了原本一大块一大块的草场。
如果有人向下俯瞰,会发现除了这些弯弯曲曲的蓝色小蛇,草原上还增加了许多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它们有的是清澈的小湖泊,有的是泥泞的水泡子。
小湖泊是无害的,动物可以在这里喝水,甚至能洗个小澡。
水泡子却十分危险,一旦不小心踩踏陷入,便可能再拔不出足,直至死亡。
在春雷炸响的夜里,林雪君从梦中惊醒,忽然想起前世在草原上发生的一些事。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赶到大队长家里。
2个小时后,大队长带着林雪君出门,在生产队中点了阿木古楞、穆俊卿和赵得胜陪着她去草原上做防疫工作。
又请终于出发准备去场部采购物资的拖拉机手刘金柱将一封信递给陈社长,信中记载了林雪君的担忧:冬季白灾一定埋了许多黄羊等动物在雪下,它们死在冬天,却会在春天才腐烂。如果数量少的话,会被草原清洁工秃鹫等食腐动物清理掉,但如果数量大到一定程度,就很可能造成大量尸体集中腐烂,而引发瘟疫。
春天万物复苏,各种细菌从冰雪中回到流动的大自然。鼠类、鸟类和四处跑动的动物都可能成为瘟疫的载体,将疾病四处传播,甚至带到人类社群。
“白灾之后很可能伴随瘟疫,我们了解到瘟疫发生的必备条件,就可以人为地尽量避免瘟疫的发生。”林雪君带着‘搜尸’小队出发,路上向阿木古楞、穆俊卿和得胜叔说了自己的想法。
“有秃鹫等食腐动物在吃,就不用管,让它吃。”他们再怎么仔细搜找,也一定会有漏掉的,这些就当是留给秃鹫的。
沃勒和灰风跑在队伍前面,一边奔跑一边四处寻找。
在出发4个小时后,他们在距离驻地一百公里左右的一片谷底里发现了8只黄羊尸体。盖在它们身上的雪融化,使因为避风而冻死在这里的黄羊暴露在太阳底下。
给尸体做无害化处理并不容易,没有高温火炉,想要让它们充分燃烧是很难的。
压在最下面、冻得很好的尸体被沃勒掏走与灰风分食,林雪君则带着男人们找到一块避风处,清理出一块区域,把清出来的积雪围在四圈防止火势变大。然后将一路捡来的干牛粪铺在地上,用火柴点燃后才将黄羊尸体堆在燃烧着的牛粪上方。
随着黄羊尸体的燃烧,浓烟汩汩而出。
几人站在上风口,等待大火将尸体吞没成飞灰。
赵得胜仰头深嗅,低喃道:“够香的,可惜尸体已经被太阳晒了几天,不能吃了。”
“都烧了吧,安全。”林雪君笑着道,起初她也有点心疼这些肉来着,但野外死了一冬的肉,还是不随便吃了吧。
说罢,转头见沃勒和灰风已经啃光了那只小黄羊。林雪君走过去拉住沃勒,用雪给它擦洗去嘴巴和毛发上沾的血。沃勒起初还有点不乐意,后面被林雪君挠了两把下巴,就舒服地仰起脑袋请她尽情搓洗了。
灰风全程在边上捣乱,一会儿拿爪子扒拉林雪君,一会儿将嘴巴子往林雪君的胳膊肘里塞。
待林雪君给沃勒清洗干净,立即揪住灰风,把它按在雪堆里狠狠搓洗了一番。
3个小时后,尸体总算烧得差不多了。
这时穆俊卿他们几个在一处潮湿柔软区域挖的深坑也已经好了,便将烧剩下的碎小尸骨丢进去后,又挥锹掩埋。
烧出的灰被林雪君就着春风扬向四野,死去的黄羊又以另一种形式回归草原,成了滋养这片土地的一员。
天色渐晚,搜尸小队趁太阳落下地平线前折返。
第二天又出发,顺着昨天走过的路继续向前。
草原上的人好像总是这样在草原上来回往复地巡走,不是清雪,就是洒雪除虫,不是带着牛羊放牧,就是搜尸做草原清洁工。他们依靠这片广袤土地的馈赠生活,也在不断地修整保护着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坐在草原上的社员,林雪君也在这片土地上来回往复了不知多少次。
每个牧民好像都是专业的旅人,不断在一片超大的区域里旅行。
骑着苏木驰骋在冬去春来草场上某一刻,林雪君忽然觉得自己真正成了这片草原的一份子。
一年四季,她也一直行走在路上。仿佛一位浪迹天涯的侠客,浪迹是她的工作,草原就是她的天涯。
“小梅,沃勒又在前面发现了尸体。”行在前面的穆俊卿忽然回头呼喝。
林雪君一夹马肚子,苏木立即带着她奔向前方一抹橙红色。
“只一具尸体,这个好处理。”她刚要翻身下马,那抹橙红色忽然动了——趁沃勒和灰风向林雪君折返,橙红色的狐狸忽然跳起,一瘸一拐地向远处奔逃。
啊,是装死!
林雪君才睁大眼睛惊叹一声,就见沃勒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窜了出去,不过几秒钟,便又将奔逃的狐狸按在了十几米外。
一阵狐狸惊恐的嘤叫声响起,它还不甘心,它还在求救。
林雪君开始带队搜尸的1天后,陈社长收到了林雪君的信。看到她在信中描述的关于瘟疫的可怕,和草原白灾后瘟疫发生的原理——
“哎呀!”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用力拍了下放在桌案上的文件堆。
秘书小刘疑惑地抬头,便见陈社长啧啧着感叹:“我完全没想到,幸亏有林雪君在!”
放下信,他立即调集人员开会,当天便敲定了要派出‘搜尸’‘烧尸埋尸’的人数,并按照林雪君在信中书写的内容,列好了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
1天后,场部便派出了4个‘搜尸’小组上草原,开始大面积地网状搜找,发现草区内动物尸体密度过高、没有秃鹫食腐清理,便立即对尸体进行无害化处理。
5天后,草原局打来电话,表示要组织人手去草原上对白灾中死亡的动物进行统计和尸体清理工作。
小刘握着话筒,得意洋洋道:“我们公社5天前就派出4个小组去干这个事儿啦!”
半个小时后,草原局局长冯英的办公室里,负责草原动物勘察工作的干员坐在冯英办公桌对面,将落实到每个旗县公社的工作一一向冯英汇报。
待提到呼色赫公社的时候,干事抬头看了眼冯英才说道:
“呼色赫公社几乎提前一周就开始做草原上的动物尸体清理了,是林雪君同志提出的,为了防疫。
“担心清理得太多,秃鹫会没有食物吃,所以他们会在清理的时候记录一片草场中的动物尸体的密度。
“找到需要清理的动物尸体后,他们会集中在一处做无害化处理。能烧就烧,据说尸骨原地抛洒会肥沃草场。不能烧的就想办法深挖坑做掩埋,避免再被动物刨出来。
“他们顺路还会做草种混播的工作,据说林同志攒了许多种草种,会在不同的草区播种不同的草种,然后进行记录、观察和研究。
“因为冬天所有运输都停了,所以林同志的工作汇报一直没邮出。呼色赫公社那边说林同志会在可以邮寄信件后,第一时间将她的报告邮寄给您。”
“……”冯英笑着听完干事的这部分汇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点头道:“又被她抢先了啊。”

狐狸:狐生如此跌宕起伏,刺激极了!
风快速的流动, 只有卷起地上雪絮、为自己披上晶莹雪白的轻纱,才使你看到它的踪影。
大自然中许多事物即便并非透明,也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但橙红色的狐狸?
它实在太显眼了!
沃勒叼着它的后颈溜溜达达地走回来, 奈何它再怎么使用音波攻击, 亦或者张牙舞爪地扭动,也没办法撼动黑脸狼分毫。
阿木古楞蹲过去快速绑了狐狸的嘴和爪子,令它不能尖叫也无法抓人,这才拎过来递到林雪君面前。
“后腿受伤了没长好,感染了, 估计正发烧着呢。就算把它放了, 也很快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林雪君摸了把狐狸的尾巴, 因为受伤加上估计这一冬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也不怎么好, 尾巴上的毛都打结了, 也没什么光泽。
又掐摸了下狐狸屁股和大腿,皮包骨头的, 去了皮也没几两肉,连沃勒都嫌弃不愿意下嘴——费半天劲咬死了,撕掉皮就没剩几口肉了, 白白浪费力气。
橙红色的瘦狐狸还在奋力挣扎, 一双琥珀橙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雪君, 仿佛正用眼神祈求她饶命。
“如果没有白灾,草原冬天斑驳的白雪压着枯黄色的草场,它还能伪装成雪中枯草,尚且不至于把自己搞这么惨。一场白灾下来, 能活着就算生存能力不错了。”林雪君伸手摸了一把它的头, “带回去治一下吧, 能活就活,不能活也全了缘分一场。”
谁让它恰巧落在她和沃勒手里(嘴里)呢。
接下来的行程中,他们又捡到1只野兔、1只麋鹿、3只狍子、2只黄羊尸体,拖着带到避风处照例垫牛粪烧尸,然后挖坑掩埋。
回程选了另一条路走,在一个水泡子里他们发现了一匹陷进去的野马。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晚霞渐渐染红了冰原,斑驳的白雪披上橙红色的纱,仿佛成了一簇簇的春花。
阿木古楞小心翼翼地踩进水泡子,用绳子拴住了野马的两条前腿。穆俊卿和得胜叔将他拉出来的时候,冰冷的泥水已经快漫过靴筒口了。
三个男人像纤夫一样将绳子卷在手上,肩扛了用力往外拽。
野马虽然有被拽出来的迹象,但要拉出来还远远不够。
最后只得又拴在他们仨的马匹上,由大马发力,才终于将野马从泥泡子里拽出来。
绳子被解开的瞬间,野马一纵身便窜出去好几米,接着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吓坏了。”赵得胜望着野马的背影,感慨道:“后肢高,肌肉线条很漂亮,爆发力强,是匹好马。”
“走吧。”林雪君解开拴在苏木马鞍上的麻绳,伸手顺着苏木脖子摸了半天,在苏木转头用鼻子蹭顶她帽子时,她凑近拥抱它颈项,低声道:“辛苦了,回去给你吃糖。”
她话音刚落,瞧见她抱苏木便颠颠跑过来的小红马赤焰一低头,叼住林雪君帽子上的红缨便挑头轻拽,仿佛在表达它也想吃的意愿。
林雪君刚要伸手也摸摸小红马的脖子,苏木就转过身。
在苏木屁股朝向赤焰的瞬间,机灵的小马便唏律律一声叫,颠颠跑开了——它知道,苏木要尥蹶子踢它了!
阿木古楞笑着摸了摸赤焰的脖子,一行三人并两条护卫狼又踏上归途。
在走过一片凹地时,林雪君在面前的雪地上看到了拉长的、属于马的影子。转头回望,便见他们绕过的西北坡上站着几匹野马,其中便有他们救了的那一匹。
野马群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它们背光而立,面朝着南行的人类。随着太阳贴近地平线,晚霞的色彩越来越丰富。
天幕上的饱满色彩渗透整片天地,投在野马身上,为它们镶嵌了金色的边线,又泼洒上流动的霞光。
“唏律律~”
“嘶咴嘶咴咴~”
马儿们漫步在坡脊上,不时朝着人类的方向嘶鸣。
阿木古楞轻轻拉了下缰绳,在赤焰步速慢下来时,摘帽摇甩,朝野马们致意。
林雪君也转头以目光描摹它们俊美的身姿,并双手在嘴前握圈,高声“喔喔”以做招呼。
在野马群中最高大的棕马踏下坡脊跑向另一边后,被救出的野马抬起前蹄仰颈咴鸣两声,这才掉头奔下草坡。
野马们消失在草坪另一边,只留一抹马尾甩出的虚影。
林雪君也轻夹马腹,随队纵骋向驻地。
在窸窣响动中,白天里融化的雪水悄悄凝结成冰,反射过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后,与天色一起静默了下来。
四野笼入暗幕,白日里瞧不见的雕鸮睁开金橙色的眼睛,野狼泛着幽光的眼眸于草野中若隐若现——属于它们的夜晚来临了。
驻地里大队长刚从大食堂出来,瞧见林雪君几人回来,便笑着迎了上去。
“哎?猎到个狐狸——唉!怎么这么瘦?这杀了都炖不出一锅汤。”
摸了一把,他当即皱眉,嫌弃地瞪住狐狸,仿佛在说:你怎么把自己养这么瘦?对得起捕猎你的人类吗?
“不是吃的,我救一下试试。”林雪君跳下苏木,拎起挂在苏木背上的橙红狐狸,卸下苏木身上的马鞍等累赘,轻拍它的屁股,让它自己回院吃草喝水。
拐过知青小院的小石子路时,正遇到衣秀玉出门准备去大食堂吃饭,瞧见林雪君手里的狐狸,惊叹道:“哎呦,猎到狐狸了——诶?怎么毛发这么枯啊,有点丑,这也做不了围脖吧?”
原本惊喜的眼神也转成嫌弃,忽然拎在林雪君手里的狐狸扭动了下,吓得衣秀玉嗷一声叫:
“怎么还是活的?”
“腿受伤了,一会儿给我称一点退烧药吧。我要给它刮掉烂肉,治一治。”林雪君将之举高,狐狸被绑住了嘴巴不能高声尖叫,只能在喉咙里哀哀地嘤嘤。
“听,像不像小孩子在哭?”林雪君笑问。
“哎,你说得怪吓人的。”衣秀玉干脆先折返了回去跟林雪君干活,“你又要自掏腰包治小动物。”
“没多少钱,只买药就行了。当兽医就是这点好,自己不用付自己钱嘛。”林雪君笑着走进院子,在糖豆扑过来时将狐狸递给衣秀玉,先抱着糖豆揉了半天,又摸了摸走过来低头等摸的阿尔丘。并在小银狼好奇地凑过来又想跑掉时,手快地抓住小东西,拎起来就是一通搓,撸得小东西吭吭唧唧直抗议才将它丢还给阿尔丘干爹。
衣秀玉拎着已经放弃挣扎不再扭动的狐狸,叹气道:“我再熬点驱虫药吧,给糖豆它们熬的汤还有剩,我想冻起来明天化开给糖豆它们继续喝来着,要不给这狐狸喝吧?这么瘦,身体不好只怕扛不住康复过程。”
“好呀,谢谢小玉!”林雪君才把狐狸放在改造为手术室的仓房‘手术桌’上,回头一听,衣秀玉把好多事都帮她安排好了。
“你说,这狐狸是不是不会看家啊?还不捉老鼠……不能骑乘,不生犊子不产奶的……”衣秀玉拐去准备草药,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林雪君忍俊不禁,“管家婆也允许没用的家伙在咱们院子里短暂地呆一呆吧。”
衣秀玉耸肩摊手,哒哒哒跑去忙活了。
阿木古楞将消毒处理好的刀具等物取来,又端了一盆温水。
林雪君先给狐狸打一针补了下电解质,接着才给它做好保定,使它四仰八叉地仰躺在手术桌上。
怕它呛到或手术过程中呼吸受阻,在阿木古楞保定好它头部后,她解开了缠住它嘴巴的麻绳。
小狐狸一路被带回来,力气大减,没了初见时高声尖叫的劲头,只哀哀戚戚地嘤嘤。
林雪君伸手摸了下它肚皮,小声嘀咕:“被嫌瘦的‘小没用’~”
在给狐狸腿部敷上局麻药膏,等待电解质水帮它恢复体力和麻药起效的时间段,穆俊卿带着几名知青赶过来:
“手术灯小队到了。”
他们举着手电筒陪林雪君做手术也不是第一次了,一进仓房就围着手术桌站好,手电光刷刷射向狐狸的病腿。
吓得小狐狸嗷嗷叫。
“这家伙好吵。”穆俊卿想找棉花塞耳朵了。
“你小院里的动物如果要组个交响乐,这家伙指定是高音部。”另一个男知青啧啧皱眉。
“关公刮骨疗毒听过吗?”林雪君没接他们的话茬,转移话题道。
“听过,咋地?”林雪君左前方手电筒青年问。
“今天的外科手术跟那个差不多,要把有‘毒’的腐肉刮掉,然后再进行缝合。”林雪君话音刚落,手起刀落。
狐狸伤腿上敷着的麻药膏被清理掉,接着又用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割肉。
“哎呦!”手术打灯的青年见过开腹、抓肠子、合腹啥的了,但直接在活物腿上割肉还真没见过,吓得忙撇开头。
只怕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关公还是厉害啊,直接不用麻药,啧啧,我看着都疼。”右前方举手电筒的青年五官都皱得扭曲了,呲牙咧嘴地强忍。
林雪君几刀下去,小狐狸一直叫个不停。
大家原本看刮肉还有点浑身发麻,听小狐狸叫得欢,莫名气氛就不太一样了。惨是惨的,但又有点——
“我们好像一群恶人变态,在小仓房里,举着手电筒欺负一只狐狸。”
“是,它叫得太有节奏了,跟着林雪君的刀一个节奏。”
“叫得赤焰都开始顶门了,想进来看看发生啥事儿呢。”
“以后我腿要是受伤了,我一定立即消毒处理,绝不能让伤口感染成这样。”
“是,看着刮肉可太疼了。”
“我恐怕当不了大将,怕疼。光看着都害怕。”
充当手术灯的‘手电工’们还是气氛师,手举电筒为林同志照明的同时,嘴巴上也没停过,叭叭叭个没完,跟恐怖片里负责尖叫的演员一样一样的。
阿木古楞站在林雪君身侧,不递刀递剪子的时候,就在本子上画林雪君的手法。
她怎么切肉的,怎么消毒的,伤口的状况如何,缝合的时候从什么角度入针,针孔距离伤口大概有几厘米,每一针之间有几厘米等细节全画了下来,画面实在难以展现的就在边上用数据和文字标注。
像【单纯间断缝合】这种缝法用文字描述出来,听的人、想学习的人根本没办法直观理解它是什么样。
更不要提缝合方法极多,还有什么【“8”字缝合】【内八字缝合】【外八字缝合】【锁边缝合】【荷包缝合】等等多种缝合手法。
但如果用画图的方式,将入针、出针的所有动作都画出来,那么就能很直观地将这种缝合办法介绍得明明白白了。
想学习的人也可以根据图示去练习。
阿木古楞是根据林雪君给萨仁阿妈买的苏联织毛衣书籍得到的灵感,既然能用图示教会字都不认识的萨仁阿妈织各种复杂的毛衣,为什么不能用图示的方法教会兽医学徒呢?
想了就开始画,他如今已经在本子上画了许多林雪君的缝合方法了。每一种缝合方法在什么情况下使用,一些缝合方法的组合在什么情况下出现,他都画了,也做了记录。
有一些治疗的细节,林雪君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提示的,阿木古楞也能捕捉到,成为他本子上新添的一页。
在他的笔下,她好像是个无穷无尽的宝藏,总也挖不尽。
“咔嚓!”林雪君剪断缝合线,阿木古楞便放下手中的本子,上前接手后续的抹药、包扎等工作。
“处理好伤口,等我们都退出去了再给它解开保定绳吧,避免它被我们吓到会造成伤口的二次创伤。”林雪君深吸一口气,蹭出仓房接过衣秀玉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两口。
询问了几句中药熬煮的情况,又折回仓房。
她的目光从正清理伤口的阿木古楞身上转移到躺着嘤嘤嘤了整台手术的小狐狸,它还不错,撑过手术,心跳和呼吸等都没出问题。
伸手在它肚子上摸了一把,软乎乎的。
多摸几下,就当手术费了。
目光一转,又落向阿木古楞放在一边的本子上,她眉毛一挑,咦?
拿起本子,向前翻看,林雪君惊喜地瞠目,回头问:“各种缝合手法和场景集锦?!”
“嗯。”阿木古楞剪了一段纱布,将之从中剪开,包扎、系结,手法特别纯熟。
“哇,好多!”林雪君一翻下去,十几页都是讲缝合的。
又往前看,还有画母牛难产接生的。图示有牛犊在母牛肚子里的姿势,以及这种姿势如何矫正,如何捆绑,手势是怎样的,力道要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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