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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by轻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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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所有人握过手,林雪君又向大家介绍了阿木古楞,这才转身再次回到杜川生身边,她笑吟吟问:
“教授,您来之前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呢?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就是不想让你准备。”笑容就没离开过杜川生的脸,“收到你的信后,我们就决定过来了。如果真的找到寄生菌,也一定是在草原上使用,所以从草原上找到适应这边自然环境的种类当然是最合适的。恰好现在是草原上最暖和的季节,研究至少可以在这里进行3个月,所以就来了。”
“真好!”林雪君见大队长和庄珠扎布老人已得到消息大步赶过来迎接,立即展臂喊道:“阿爸,咱们把胡其图阿爸、乌力吉大哥和奥都家的土坯房整理出来暂时给草原局和首都来的同志们当住处和办公室用吧?”
“没问题,苏伦他们住的土坯房也能用。”大队长说罢才迎上杜川生教授,热情地招呼:“太欢迎你们了,草原欢迎你们啊!”
“王小磊大队长吧?你好,小梅在信里提到过你,说是全草原最好的大队长。”杜川生笑着与对方寒暄。
王小磊听到杜川生的转述,原本要说的话忽地都忘了,高兴得哎呦呦直叫,哈哈大笑着得意忘形,完全没了一队之长该有的样子。
天空中忽然一阵鹰啸,林雪君仰头一望,便道:“是我的海东青,它今天没捕到足够的食物。”
说罢,她跟大家告罪一声,便小跑回知青小院,从存放了冰块的地窖里取了冷藏的肉块,切好后爬上房顶放置在采食板上。
站在人群中的阿木古楞道:
“那是林同志的海东青,因为我们这儿即便是夏天,森林里也很凉爽。有林雪君喂养,食物一直充足,所以海东青留在这里找了伴侣。
“前阵子雌鸟产雏,夫妻俩喂养一窝4只小海东青,轮流出去觅食也常常不够喂养雏鸟的。
“每次白天捕食量不够,海东青就会在驻地上空徘徊鸣叫。”
“然后小梅就送肉给它们?”塔米尔问。
“嗯。”
一群人听着这有趣的草原故事,仰头眺望瓦屋顶。
被夕阳照得格外神俊的海东青见到林雪君喂食后立即盘桓俯降——
“它落在林同志肩膀上了!”
“哇!”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语气中满满的羡慕。
只见极俊美的白色中大型鹰隼减速下降后翅膀一收便稳稳落在林雪君并不算很宽的肩膀上,它高昂着头,挺着圆鼓鼓勾勒出流线弧度的胸脯,沉凝地鹰视四方。
林雪君同样挺胸抬头,她如今含笑转头,伸手轻抚它的羽毛都不会惊走它了。
在神俊鹰隼的映衬下,明媚的少女英气勃勃,野性而潇洒。
1分钟后,海东青警惕地逡巡过四周环境,终于轻跃向采食板,吞食两块肉后,又叼了好几块飞向后山最高一棵古松顶端隐蔽的鹰巢。
林雪君这才踩梯下行,见到守在梯子下方的灰风后,她趁四周没人,掏出兜里的一块儿肉干塞进灰风嘴里。在它快活地嚼嚼嚼时,伸手摸了摸灰风的大脑袋——不好意思啊,小灰灰,让你帮我背黑锅。
转出后屋,一路上遇到了拦路翻肚皮的小银狼,摸摸。
又遇到摇着尾巴过来打招呼的阿尔丘,摸摸。
踩着夕阳归家的巴雅尔朝她哞哞打招呼,摸摸。
还有驼鹿姐姐,一只耳……通通摸摸。
沾了一手各种动物毛发,林雪君终于步出小院。
便见研究员小队和草原局小队在大队长的带领下正要去胡其图阿爸他们几家的土坯房入住,小红马赤焰难得见到这么多人,正围着大家绕来绕去地迎宾。
“这是那匹跟大狼灰风一起破坏了试验土壤盒的骏马赤焰吧?”迟予教授在赤焰过来叼她头发时吓得直后退。
“啊…是它。”林雪君迎上另一位黑锅受害者,抱住它的头,转脸对迟教授道:“你可以摸摸它,它很温顺的,不踢人也不咬人。那匹黑色的骏马就一点都不能碰,但红色的赤焰没关系,它亲人。”
“真漂亮啊。”迟教授趁林雪君抱住赤焰大长脸,忙伸手摸了好几下宝石般璀璨红马的脖子和背部,好顺滑,好结实,好好摸。
等林雪君松开手,迟教授又不敢伸手了。欣赏归欣赏,但转头时还是忍不住叮嘱团队:
“回头看见这匹马靠近咱们的研究室和住所,也要防备。”
“好的。”
“明白。”
研究员们一边跟着大队长往住所走,一边先后应声。
“……”林雪君笑笑,趁众人不注意忙塞了块糖在赤焰嘴里。
小红马吃到糖,高兴地嘴唇都翘了起来,呲出两排大白牙。
林雪君忙将它的嘴唇按回去,小声道:“嘘,低调,打枪的不要!”
大概是糖太好吃了,它被林雪君按着嘴,居然巧合地上下点头。
“哈哈。”林雪君被逗得直笑。
“怎么了?”杜川生慢行与她并肩,好奇地询问。
“没什么。”林雪君欲盖弥彰地忙摇头,转而忽想起什么般转头对阿木古楞道:“阿木,后山上我养的小公猪,挑只最肥的,赶下来交给建国,咱们晚上吃杀猪菜!”
“嗯。”阿木古楞当即往后山走,跑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塔米尔:“一起?”
“好。”塔米尔将手里的东西往丁大同手里一塞,大步追了上去。
“太破费了。”迟教授不好意思道。
“不客气,我养了好多猪,不少还是有野猪血统的,哈哈。去年大多数都卖到供销社,今年生的也太多了,不吃一点,后山都要被它们啃秃了了。”林雪君情绪很高,“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不吃杀猪菜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哈哈,该是我们请林同志吃肉才对。我们不仅带队来叨扰,还要吃在这里住在这里,给大家添麻烦。”迟教授不好意思地道:
“回头还想跟你一起体验一下草原牧医的生活与工作呢。”
“我的工作?哈哈哈……”林雪君忽然想起她对明天的工作安排,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迟予见她笑,疑惑发问。
林雪君见杜教授几人都朝她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迟教授,有兴趣体验掏牛屁股吗?”
明天是巴雅尔它们这些留在驻地的大动物们的体检日……
“……呃。”迟教授眼睛瞠大,哑口无言。
她和生产队的牛还素昧蒙面,会不是太快了?
嗯嗯,真的太快了……
“哈哈哈哈……”
“哈哈……”
“噗——”
走在四周的一众人不知是谁最先笑出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笑。
夕阳终于落幕,草原的风裹着欢声笑语,趁夜而至。
人类夺走了它的呼啸,四野只有哈哈回响。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灰风:欺负狼不会讲话,嗷呜~
赤焰:欺负马不会讲话,唏律律~
【小剧场】
猪:杀我助兴呗?

谁不怀念家乡的花瓣雨呢?
杜川生教授被安排在塔米尔家, 跟着塔米尔、丁大同几位同志一起睡大炕。
屋里好久没人住,略微潮湿,塔米尔当即出屋到邻居家借干牛粪, 回来烧炕驱潮。
生产队里的叔叔婶婶们见客人们入住都没有柴禾用, 自发地从自家院子里抱了一捧柴,或用蒙古袍下摆兜了一兜干牛粪,纷纷送到四个被征用的空置土坯房屋外。
汩汩烟气冒出烟囱,屋子里潮气渐散,温度也热起来。
大家放好行李, 简单擦擦屋子里积的灰, 便跑出屋子乘凉。
南方温度已经飙上三四十度, 呼伦贝尔的夜晚却仍十分凉爽。草原上的仲夏夜一点不难熬。
今天万里晴空, 月色很好, 四野都渡上了一层月华。
为了招待客人,大食堂外拉起长桌, 每一桌上都摆上蜡烛照亮。为了引开蚊虫,不让驱光的小虫子扑桌上的蜡烛,大队长又在院子外点燃了牛粪篝火, 一边熏蚊子一边在篝火旁挂个反光的白布引虫子。
林雪君一晚上都围着杜川生教授转, 帮他拎东西,帮他擦桌子, 跟他聊天,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杜川生对林雪君非常欣赏,他这样高傲的人能如此看重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来之前也多少有些担心年轻人嫌自己老派, 不爱与自己往来。能得到林雪君如此对待, 杜川生心里欢喜,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总是浮现压不住的笑容。
他们明明年龄上差距很大,偏偏话题总能碰到一块儿去。
杜教授聊路上的见闻,林雪君能跟着叹一声云南的四季如春,还能说几句四川气候湿润、四季都有花开,仿佛全国哪里她都了解一二。杜教授提到关于中国几大牧区气候环境差异大,在研究牧区生态时要根据不同的地域做不同的研究,林雪君立即接话说起新疆的沙漠,还有特有的‘天马’伊犁马是多好的大体格优种马。
连生物学的迟予教授说起虫类寄生菌难找,大自然中各种菌类实在太多,林雪君都能叹一声“是的,我们肚子里都有无数细菌帮忙消化食物,维系健康。我记得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好像说一个健康的180斤人类体内大概有近6斤细菌。”
迟予教授当即惊叹一声,拉着林雪君兴致勃勃地聊起细菌——她这些日子一直找不到人畅聊,终于遇到了个懂行的,而且还有新鲜的观点和信息提供。
杜教授望着被迟教授拐走的林雪君,忍俊不禁。
不愧是你,林雪君,能跟任何人成为忘年交。
待客人们安顿下来,大队长等主人家带着客人来到大食堂外的长桌边入座,一边聊天嗑瓜子一边等晚饭。
大队长坐在杜教授身边,与草原局的田主任一起商量接下来要为杜教授团队准备的各项支持。
塔米尔向杜教授请假,说明天想去夏牧场看望父母兄弟时,林雪君暂时离席,拐进大食堂去找王建国。
在后厨间王建国正为大炖菜调味,凑过去申请:
“王大厨,我能点个菜吗?”
“猪是你提供的,尽管提。”王建国用勺子搅拌超级大的大铁锅,嗅着肉汤的香味,爽快答应。
“那,猪里脊肉切成厚片,这么大,这么厚的。洗干净后用刀背拍松,再用姜汁、化一勺酱油膏、1勺白糖、一勺牛奶、还有适量的酒抓匀,最后放淀粉和抓裹。之后用油炸……”
林雪君兴致勃勃地给他比划,讲完嘶一声咽口水:
“咱们炸点猪排,再用本地甜香的面土豆炖点小排,来点蘸蒜汁儿的咸血肠,卤点猪蹄猪头肉,涮个猪肚……”
林雪君从兜里掏出两个小小的纸包,格外郑重地递到王建国手里:
“这是我留的黑胡椒,这一包是味精,你仔细点用。黑胡椒磨成细碎的小沫,最后洒一点在猪排上,解腻,还香。味精炒素菜的时候放,每道菜少放一点点就够了,加上咱们炼的猪肉,鞋底子都能烹饪得贼香——”
看着王建国接过调料,听他向自己保证一定把她慷慨提供的大猪烹饪出客人们一辈子忘不掉的好滋味,林雪君这才笑着点头,晃拳道:
“让外来的客人们见识见识咱们大食堂的厉害。”
“对!”王建国伸手与她击掌。
两个人不像是在筹备晚宴,更像是要在晚饭时将客人们一网打尽。
林雪君回到长桌边接过阿木古楞递过来的一把瓜子嘎嘣嘎嘣嗑的时候,塔米尔正满场找她呢。
终于看见人了,拉椅子过来想跟她说说话,偏偏她又在跟迟教授和杜教授讲(编)自己发现寄生菌的细节。
工作一聊起来就长了,塔米尔提供了寄生菌的外国名字‘绿僵菌’,大家便也如此称呼。
从未寄生昆虫前绿僵菌可能的形态,聊到寄生虫子后它的颜色及形态,到底是一块一块,一团一团,毛茸茸的还是什么样?
林雪君一边回忆前世所学,一边将之编进自己的‘假经历’中。
糖豆这些日子整天跟生产队里的狗上山下草原的玩,前两天还从草原上赶了头羊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拐的。这会儿终于野回来了,立即蜷在林雪君脚边,一边哈哧哈哧地散热,一边在林雪君递水给它的时候呱唧呱唧地喝。
喝完了还要翻肚皮让她摸,她要是跟其他人聊得投入,手停了,它就拿爪子扒拉她,示意她嘴上唠嗑手上也不要闲着,快摸快摸。
林雪君忙得不亦乐乎,又要全副精力应对迟教授和杜教授的提问,避免露馅。
又要给糖豆嗑瓜子、摸毛,真是来自大自然最好的工具人。
苦了几个月又一路的客人们,在看到第一道大炖菜上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口水狂流了。
酸菜炖排骨不止肉香,酸香的肉汤那才叫开胃呢,即便是文质彬彬的杜教授也忍不住端着碗大口畅饮起来——再斯文的人到了这里,都得变豪爽。如果马奶酒和北方烈酒做不到让你豪爽,那就上大菜!
再不行烤个全羊,总归能治得了你。
一开吃,所有聊天都停了下来。
冬天的时候生产队里的社员们还能每天都吃到肉,进入夏天后反而做不到了。这个季节野菜多、果子多,餐桌上的品类丰富,但天气热了肉食不耐放,又不可能总是千里迢迢去场部买肉回来吃,只能买一次肉冰镇了立即在两天内吃完。或者多买些冰镇在地窖里,也不能像冬天一样长期囤着,必须短时间内吃光,不然就会坏。
肉吃光之后,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吃菜。荤油炒菜,还有炼油后耐放的肉梭子,成为代替肉的日常荤腥。
所以其实生产队里的社员们也馋肉许久了,这一顿杀猪菜真是解了大馋,一个个都如客人们一般吃得投入。
“我们为了招待杜教授,不知道研究了多少公社场部的环境。哪里吃得好,哪里住得好。”田主任吃得满脸油汗,嘴巴难得闲下来时,长吁短叹:
“原来全呼盟吃得最好的地方,在这儿呢啊。”
“哈哈哈。”大队长听得仰颈大笑,一点也不谦虚:“咱们这儿伙食是挺好,环境也不错。知青王建国那小伙子,手艺好着呢,接下来几个月保准让你们吃得不想走。”
杜教授也吃得顺脸淌汗,一边擦汗一边擦嘴,还要忙于为下一筷子寻找最佳选项,十分专注——身心都投在研究中的人对其他事的欲望一向低,如今却忽然体会到了贪吃之人的快活。
美味是真让人欲罢不能啊,太香了!
锅包肉外酥里嫩,香。炸猪排焦酥到不可思议,咔嚓一声咬开后,里面的肉多汁鲜嫩到让人咬舌头,香。
赵得胜同志临时去网的小炸鱼香;林同志院子里现捡的鸡蛋炒的沙葱,嚼起来咔嚓咔嚓的,香;猪肘子用柴火大火熬煮,又香又嫩,胶质一咬弹弹的,香!
满桌美味无一不香,要香迷糊了!
“接下来研究员同志们有福了。”草原局的专员张胜利忍不住赞叹。
“草原局的同志们也有福了。”丁大同笑着反接一句。
“哈哈哈。”张胜利点点头,端起奶茶碗,咕咚咕咚地喝。
“咋就这么好吃呢?”丁大同见上好最后一道菜后,年轻厨师王建国坐在斜对面,忍不住开口问:“怎么炒素菜都这么香呢,可不止是用了荤油的关系吧?”
“那肯定。”王建国点头,被夸奖了厨艺,他心情格外愉悦地道:“咱们这的蔬果日照时间长,涩味苦味弱,甜味多,本身也比其他地方的菜好吃。
“再一个,炒的时候用荤油,大火迅速炒熟,还不会破坏蔬菜的口感。
“最后,出锅的时候放了一点点林同志提供的味精。还有大家虽然尝不出来甜,却能大大提鲜的糖。”
“哇,果然是专业的。”一位研究员啧啧称赞。
“哈哈。”王建国得意地笑两声,又道:“平时我们可不舍得这么用佐料,一般生产队也不会花钱买太多花里胡哨的调味品。主要就囤盐和油,有条件的话囤些酱油膏提味。这次多的佐料都是林同志攒的,她去呼和浩特啥的地方回来都买这些东西,谁家要是缺了,她都接济。
“糖味鲜吧?要不是林同志递了一袋糖,我可不舍得这么用。”
“感谢林同志招待啊。”
“要是换了别人,就算想招待,也一时拿不出来。”大队长听着大家向林雪君道谢,与有荣焉地笑道:“非得是小梅不可,她就舍得在吃的上花钱。”
“哈哈哈。”
“哈哈,是这样没错。”
“哈哈……”
塔米尔一直想找机会跟林雪君聊聊天,忙来忙去到饭吃个大半饱,都没能找到机会。
饭后一群人围在篝火边借着光驱蚊聊天时,塔米尔终于挤到她跟前,哀怨道:
“你根本不想我。”
“谁说的?”林雪君满口不承认,嗑着瓜子笑吟吟地望他。在草原上总是晒得黑亮的青年跟着杜教授做研究,大概每天都在屋子里读书,保养得白净了。没有大风吹,皮肤也好许多。眉眼间多了文气,少了野性,有种与以往都不太一样的好看。
塔米尔本来打定了心意要跟林雪君闹别扭,可对上她含着笑戏谑望自己的眼睛,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嘴巴瘪了没两分钟,又翘起来。
“光招待客人,没静着跟我讲一句囫囵话,哼。”塔米尔撇嘴。
“哈哈哈。”林雪君伸手拍了下他手臂,觉得塔米尔这样豪爽的人说委屈实在不搭,嘎嘎嘎笑了好半天才道:
“你们能来呆三个月,我真高兴。”
“……”塔米尔转头与她对视,望着她被火光照得明媚的纯然开心的笑容,嘴巴张了张,啥话也没说出来,抿着的唇线抖动、抖动,终于控制不住了。
他放弃压制,嘴巴立即笑得大大。
撇开头他高兴又不好意思地哈哈两声,得意地用搭在腿上的手欢悦地敲击膝盖。
月亮还是家乡的漂亮啊,真漂亮,又漂亮又甜美。
食欲得到极度的满足后,大家又聊了许久,做了不少安排,才回房休息。
赶了一路已经酸臭的研究小组成员们终于不必只拿布巾擦身,可以痛痛快快烧热水好好洗一洗。
这一夜,外来的贵客们在烘干的大炕上,香喷喷地入睡,凉爽舒服,难以言表。
风吹走短小精悍的仲夏夜,天蒙蒙亮之时,世界如梦似幻,充满美感。
林雪君拧了闹钟,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带着衣秀玉一起敲响了阿木古楞的木屋门。
三个小伙伴穿戴整齐,背上箩筐顺山路上行。沃勒和糖豆等狼(狗)随在左右,哈哧哈哧地在植物间穿梭奔跑。
夜的凉爽还弥散在空气中,人穿过梦境走进森林,真像活在童话故事里。
伙伴们采摘了沾着露珠的最鲜嫩的野果子,掐摘大把鲜辛的沙葱,趁一天中最凉爽又有些朦胧光线的时刻,装满箩筐,准备给研究团队和草原局的客人们尝一尝山林草原的清新野味。
今天要帮研究团队布置办公室,做研究前的准备,必然是很忙碌的一天,恐怕没空到后山衣秀玉的半野外试种区域做草药生长状态的记录和除草等工作。所以趁天还没亮,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他们先把基础工作也做了。
忙活完晨起的安排,新鲜的太阳从樟子松枝杈间悄悄升起,如幕般的光被树木花草分割成亿兆光束,真正应了‘万丈光芒’的描绘。
回程的路上,他们采集目力所及的所有野花。
阿木古楞弯腰掐采一簇簇的浅紫色小花,林雪君忽然走到他身后,在他回头看来时手一扬,片片花瓣飘飘洒落,妆点了少年跑得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又在他肩膀和薄袍襟上安家。
他站起身,仿佛从花瓣雨中穿出的巨人。
两个人对视了傻笑,阿木古楞将身上、手上的花和花瓣都捡进自己的背篓,又蹲身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点不浪费。
林雪君望着藏在他头顶,他自己也没发现的那一片花瓣,含笑着没有提醒他,也未帮他摘掉。只看着他顶着那一片浅蓝色,迈着大步下山。
朝霞将那片蓝色花瓣照得更加鲜嫩,有些可爱。
终于回到草原,睡在硬硬的土炕上,听着草野中的虫鸣、森林中夜猫子的低鸣和远山野兽偶尔响起的低吼入睡,塔米尔拥有了难得的、熟悉的香甜好梦。
一起睡火炕大通铺的男同志里,他第一个起床。
其他人坐在炕沿上穿袜子时,塔米尔已经迫不及待推开屋门,要嗅一嗅清晨从山林中飘过来的冷雾的新鲜滋味了。
屋门大敞,忽然从天飘洒下无数花瓣,迷了他的眼。
冷雾中瞬间漫散开花香,甜蜜从嗅觉延伸至视觉和触觉。
塔米尔诧异地伸手接住好几片花瓣,转身抬头才看见坐在屋顶的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两个联合起来做傻事的朋友。
“欢迎回家。”林雪君的笑容被朝阳照亮,明媚更甚醒前的美梦。
“请塔米尔大毛驴吃花。”阿木古楞说着又抓了一把花瓣,朝他一扬。
“哈哈哈。”塔米尔爽朗大笑,真有一片花瓣飘进嘴巴里,被他用嘴唇夹住,不舍得吐掉。
杜川生教授和丁大同几人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内看花瓣飘飘洒洒,塔米尔这个不修边幅的壮小伙站在花瓣中,张着嘴、眯着眼睛快活地傻乐。
怪不得塔米尔天天念叨草原,动不动就思念家乡,一提起小梅就又开心又忧伤……谁不怀念家乡清晨推开门时落满发顶肩头的花瓣雨呢?

更何况国外还未必愿意卖这些知识给我们。
塔米尔早饭后便骑马出发去夏牧场见阿爸阿妈, 大队长和林雪君等人给他带了好些物资,托他顺便送去胡其图阿爸他们的牛牧场上。
前一天预留的猪肉也带上了,驱虫和解暑的药草也备齐, 满载上路。
留在驻地的研究小组也没闲着, 整理房间,布置研究室,熟悉四周地形,给草原局来帮忙的同志们分派工作,忙的不亦乐乎。
留在生产队跟着吴老师念书的孩子们今天上午也休假半天, 跟着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在牛棚羊圈给动物们做体检——小孩子们学习能力强, 记忆力好, 林雪君教他们的观察法一学就会, 能非常好地帮忙完成第一轮的视检等工作。
孩子们观察动物粪便判断动物健康与否的能力也已经炉火纯青, 每天放学后常跟着林雪君东奔西跑,帮忙干活换糖吃, 两年左右时间下来,好多不需要上手的技术比林雪君的学徒们还扎实。
巴雅尔的队伍很快检查好可以放行,小尾寒羊队伍就比较难搞了。
它们虽然身具高产等优势, 但却比其他羊娇气。本来就不容易育肥, 往常总要在它们自采粗草的同时要补喂精饲料,要是跟着巴雅尔它们在山上一走一天, 那所有饲料就都白喂了。
所以每天都要安排小孩子带着糖豆或者其他牧羊犬早上一趟,晚上一趟,带着游走能力差的小尾寒羊走后山较缓的坡,遛短程把草吃饱。
不仅如此, 今年雪大雨大, 森林里湿度高, 小尾寒羊还容易得腐蹄病。驻地轮流放牧的小朋友必须注意带着羊避开晨露、躲开水洼和腐殖质过厚的区域,还不能在雨后放牧,免得羊吃了水汽大的草拉稀膨腹……
禁忌多,喂养麻烦,也代表着稍不注意就可能生病。
林雪君给小尾寒羊做检查的时候格外用心,羊蹄子不止检查而已,还要用混了药粉的沙子给羊做‘足底按摩’,帮它们预防夏季常患病。
杜川生教授带着团队们在驻地里忙前忙活,偶尔路过棚圈时总忍不住驻足。
那个与他们相处时热情开朗像个邻家小姑娘一样的林雪君,工作时专注沉稳,眼神坚定明亮,与日常中的她判若两人。
是那个提起生活充满热情,聊起工作砍瓜切菜的雪君小友。
接下来连续三四天时间,大家忙完自己的工作,闲时都会坐到一起聊工作聊学习聊未来。林雪君和杜川生教授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讨论不尽的课题。
他们互相提问,互相给对方解答,不断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传递给对方。
林雪君记录的笔记快速增厚,杜川生教授也从林雪君这里学到了许多他未涉及或还未来得及想的知识,皆如获至宝。
“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老师。”在看着他们走在路上聊、在餐桌上聊、一起干活时聊,大队长他们渐渐都看出了一些他们相处的模式。
“小梅这么年轻。”千里迢迢赶来的第八生产队副队长嘎老三,总是在角落悄悄观察杜川生教授他们。草原上难得见到这样高学历的文化人,嘎老三听说以后,立即带着两个小同志跑过来围观——在林雪君同志的‘动物园’里,‘教授’也成了难得一见的景观。
嘎老三本来以为教授们做研究就是在屋子里对着书本,哪知彻底安顿和布置好工作场所后,他们忽然开始漫山遍野地刨地——比他们开荒还辛苦,弯着大腰,顶着大太阳,翻土挖虫子。几乎趴在地上,寻找贴土生长的菌丝。
这哪是教授嘛,这是老农民啊。
关键是这些人不止要挖地找虫,晚上还要点火开灯,放立那种特别亮特别光滑的白布,吸引虫子。
几天下来就捉了满屋瓶瓶罐罐的各种昆虫,不挖地时就对着这些虫子和挖回来的土壤、菌丝忙忙活活。
也是够累的。
林雪君见教授们带的瓶瓶罐罐不够用,又动员了全驻地的人帮忙编小蝈蝈笼,给教授他们装虫子。
会用木杈子编的就编大体积的笼子,会用草编的就编草笼子。于是大娘们给今年产第二胎的小尾寒羊们挤完奶,围在一起乘凉唠嗑时不编箩筐了,改编虫子笼。老人们坐在小菜园外晒太阳时也不嗑瓜子了,编虫笼。
如此齐心协力,杜教授他们的院子里外很快便放满了草编的、劈开的木丝编的各种形状的小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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