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by轻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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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这边住得不开心吗?我爷爷待你不好?”林雪君开始掰着手指头瞎猜:
“是谁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我妈妈吗?还是我爸?”
“没有,挺好的,都不是。”阿木古楞怕她误会,忙低声解释。
“那怎么了嘛。”她干脆伸出两只手,连环戳他的腰。
阿木古楞再也没办法刷碗了,躲开她的同时后退一步靠在刷碗台案另一边,见她直视着自己,不自在地撇开头。
林雪君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好半晌才听到他开口:
“炖红烧鱼……煎鱼的时候我不熟悉这边的锅,火候也不像咱们大队的土灶,鱼皮煎掉了,两边鱼皮都粘在锅底上……”
他说着眼眶忽然有些泛热,一股莫名的委屈漫上来,出乎他意料的汹涌。
都已经17岁了,他都两年左右没再哭过了,也发誓过以后绝不流泪。
没想到今夜竟遇上这么奇怪的情绪。
偏开头,他话声卡住,悄悄深呼吸平复情绪,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鱼皮粘锅了?这不挺正常的吗?王建国煎鱼也不是次次都能保留住焦黄的鱼皮啊。”林雪君更疑惑了,这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
见他撇开头将面颊绷得紧紧的,下颌线都更清晰了。林雪君甚至看到他下巴上钻出来的茸茸毛须,和被灯光打得明暗分明的脖颈线条。
他干咽一口,喉结轻滚,明暗边界线起伏波动,仿佛海面上刚起了个浪又忽而平静。
“之前在大食堂里跟王建国同志和大师傅偷偷学习的时候,我煎鱼煎得可好了。后面每次都能将鱼皮煎得焦黄,出锅的时候鱼都是完整的,漂漂亮亮放在盘子里,再浇上汤底,洒上葱花香菜,可好看了……”
阿木古楞说着说着又忽然有了怒意,似是恨自己不争气:
“我昨天晚上就在想,就在计划了,等你来了,在家里摆桌聚餐的时候,我烹饪一桌美食,让你和——”
他忽然说不下去,只觉得那些心事过于隐秘了,即便是对她也难以启齿。
尤其是对她,更加难以启齿。
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学得那么好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手指用力抠握桌子边缘,将木桌子掰得轻轻呻Y吟。他眼眶又热了起来,想在她和她家人面前大展身手的,他多么希望……偏偏……
他都已想象过做得好好的之后最完美的场面了,可是鱼没有煎好,炒芹菜因为不是自己处理的菜,没有掰掉筋丝,爷爷和林母他们都嚼不烂……
死死咬紧牙关,阿木古楞愈发暗恨,只觉挫败又遗憾,眼眶又热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注意到林雪君一直没有吭声回应,心中忐忑地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搞砸了。又或者说得太多,她会不会觉得他小题大做或者软弱……
忙转头去看她的表情,寻找她的眼睛。
对上阿木古楞暗沉沉难过的两汪湿润湖泊,林雪君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尚不知该心疼他渴望被认同的强烈不安,还是为他过于严苛的那份骄傲而哭笑不得。
或许是屋内的光线太朦胧,也可能是窗外的月色太好了,又或者是这样陌生的环境打破了过往习以为常的一切……
明暗对比强烈的厨房里,异地奇异的氛围中,阿木古楞好像跟以往的他都不一样。变得更加好看,更加高大,他身上早已成型的属于男性的东西也被光影凸显。
那种怕自己不够好、悔恨自己未做到完美的不安与脆弱,在黑夜里像不稳定的化学实验,散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气味。
在平静的夜色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筹谋一场大爆炸。
踏前一步,她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
想要安抚住那场爆炸,困住他正散发的危险气息,却不想自己反而成了这场化学实验中最危险的一滴催化剂。
秋风悄无生息地钻入窗口,却在阿木古楞胸腔里掀起劈天震地的暴风。
温柔的拥抱和她指腹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温度渗入皮肤,都化成暴虐的自然灾害,惊醒了他的整片草原。鸟惊马鸣,天的蓝色和地的绿色都被撕裂了,化成铺天盖地的赤焰和不断蒸腾的水雾。
天地变色,原来如此。
阿木古楞的世界被撕裂了。
在本就不纯粹的友谊中,某些强烈的东西在蓬勃生长,像身体里忽然住进了一个野兽,蛮不讲理地搅乱了他的理性,使他的童心染了魔性。
他开始能够听到林雪君最细微轻柔的呼吸,能感受到她皮肤下血液无声的奔流,能嗅到她隐秘的香气。
他忽然有了一个不能让这世界知道的秘密,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回抱她的身体。
他的眼神、呼吸、心跳好像都会背叛他,成为可耻的泄密者。他想要将一整个自己都藏起来,不被她看到。
可低头只看见她发顶时,他又觉得极度地渴望,就像干涸的土地渴望春雨、饥饿的牛羊渴望草原,他想要她抬起头来,好好看看他。
整个片区忽然停电,室内的灯变暗,无情见证他秘密的桌子椅子碟子碗都沉入阴影。
某些如闪电般的东西化作银蛇钻入秘野山林,胸腔里的暴雨好像也漫溢至真实的世界。
他终于藏进黑暗,感到安全,可以将自己的情感和暴雨般的欲望尽数隐藏,得以喘息。
也得以,偷偷低头,专注地望她。
轻轻拥抱自己的人忽然开口说:“阿木,我们都希望自己是更好的人,但我们也要接受万事万物无法完美。我们都可以不做处处完美的人,哪怕很多人期望我们是完美的。”
讲罢这句安慰话,林雪君想要顺理成章地退开一步时,他一直克制地捏着身侧桌沿的双手忽松,长臂轻移,收拢成一个拥抱,将她圈住。
轰隆隆,天际响起闷雷。
要下雨了。
大太阳偶尔在,今天却阴雨绵绵,缠缠绵绵。
干燥的空气被湿润的雨浸得难得温和, 林雪君起床刷牙的时候阿木古楞和爷爷都已经洗漱好了。
阿木古楞已经陪着爷爷出去买了油条、素包子和豆腐脑回来, 正在厨房摆桌布筷。
她悄悄透过门缝往那边望,逮到一边装忙一边不时偷瞄这边的阿木小狗。
转回头继续刷刷刷,唇角却不自禁翘起薄荷味的弧度。
咕噜噜吐掉满嘴泡沫,“哈”一声喷吐薄荷香气,涮了涮茶缸和牙刷, 将之放在爷爷给阿木准备的牙缸边。
两个杯子轻轻碰了碰, 像是在‘干杯’。
推开卫生间门, 林雪君爽朗地跟爷爷和阿木古楞打招呼。
“过来吃吧, 你几点的分享课?骑我闲置在院子里的那辆大二八行不行?骑车过去来不来得及?”爷爷将筷子递给她, 关切地问。
“大二八让阿木古楞骑吧,他在场部也学过骑自行车, 我步行就行,这里距离学校不远。”林雪君用有些湿的手撸了两把麻花辫,立即将上面毛糙的碎发撸服帖了。
“我送你。”阿木古楞快速睃她一眼, 又低头佯装专心搅拌豆腐脑。
“好。”林雪君点点头, 喝一口稠呼呼咸香的豆腐脑立即哇一声叹,在爷爷转过来看时夸张地捂住胸口:“咱们北京的豆腐脑可太好吃了。”
“是吧, 哈哈,是你爷爷我会买,就两条巷子外的老邻居做的豆腐脑最好喝,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每天都去买, 他买到豆子了就做, 他做了我们就吃。”林老爷子得意地笑罢又问:“够吃不?我这给你匀一半?”
阿木古楞听罢也抬起头看向林雪君, 似乎想说:我也给你匀一半。
“够了够了,我就这么大的肚子。”林雪君咬一口粉条馅儿的包子,慢慢咀嚼细腻松软的白面,在咸香的白菜和粉条味道中细细地品精面的甜味。
真好吃啊。
老少三口啼哩吐噜将早饭吃完,窗外的雨也从淅淅沥沥变成了雾蒙蒙的毛毛雨。
从爷爷手里接过两把伞,一把插进阿木古楞斜跨的包上,一把撑在两人头顶便出了门。
“爷爷再见~”
“爷爷再见。”
跟爷爷道别后,阿木古楞推上自行车,出院子后他先高抬腿上车,林雪君才小跑了扶着后座轻轻跳上去。
自行车身摇晃一瞬便被阿木古楞控正,她将伞往他头顶举去,也遮去了自己头顶的雨。
左手扶住他的腰,在他板板正正的中山装外套上抓出了一把褶皱。
这衣服是他自己画画赚钱后买的,跟这件衣服一起买的还有给她买的花布,萨仁阿妈给她做了件衬衫,恰巧今天也正穿在身上。
耳侧是阿木笔直的背,北京湿漉漉的老旧小巷被甩在身后,车轱辘碾过石板路上的小水洼,发出咕噜噜水声。
抬起头去看阿木古楞的后脑勺,却无意间捕捉到他红彤彤的耳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做试验般的冲动,将头轻轻靠在他背上。
那两个本就发热的耳朵颜色瞬间加深,红色又向脖颈蔓延,钻进中山装一板一眼的领口。
微微低头,将乱飘的视线收拢回来,自己领口居然也冒出燥气,歪头用肩膀顶了下耳朵,才发现自己耳朵也热得出奇。
心里一紧,右手高举着的伞忽而歪斜。小雨抓住这机会在阿木古楞中山装肩头和发顶喷洒了一层细密的透明水珠,晶莹可爱,毛茸茸的。那些雨珠被风一吹,每一颗都悄悄从细细小小的圆形变形成细细长长的椭圆形。如果是在宫崎骏的动画里,每一颗晶莹上都应该有一张惊慌而可爱的Q版脸。
抵达农大校门口时,车速慢减,林雪君先跳下车,阿木才单脚支地停下来。
“你单手撑伞能骑吗?”她问。
“能。”抬头看看天,“不过雨太小了,不用打。”
“嗯。”林雪君点点头,又问:“路都认识吗?”
“嗯,之前编辑带着我已经走熟了,从这边过去的路我也知道。”他之前跟塔米尔来过学校,对四周的路段都大体了解了。
“好,那你走吧,我看着你走再进去。”林雪君朝他摆摆手。
“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阿木古楞没有动。
两个人僵持了一瞬,林雪君哈哈笑笑,伸手在他手臂上猛拍一下,这才转身。
她没有回头,尽管知道他一定还站在原地看自己,仍昂首阔步走进农大校园,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要转弯时才悄悄回头,校门口总算没有那道身影了。
心情轻快,她撑着伞直奔校办公室——这里她太熟了,哪怕老校区后来翻新了很多次,几栋旧楼的位置也不会搞错。
她的分享课在下午,上午是来学校跟老师们熟悉一下,了解了解教室和食堂等情况,顺便见一下校长等领导。
居然要去见六十年代的农大校领导班子了,她轻快的脚步又忽然变得郑重。
首都早报的周眉英主编将接下来会登报的所有文章都交给了阿木古楞,让他随便阅读,看到哪篇有灵感,就画哪篇。编辑部会根据他的画来给这些文章配图,他给画了的,就有配图,他没画的,就没配图。
快到中午时,他读到了一篇关于宇宙的文章,原来月亮和一些星星都是不发光的,它们折射了阳光才闪烁。
编辑小王曾经亲自去呼伦贝尔见过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他们,在呼色赫公社跟着他们和林雪君大哥林雪松一起实地体验过草原生活,是以跟阿木古楞很熟。
他忙完一个阶段的工作踱步到阿木古楞跟前,问他适不适应,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两个人简单聊了两句,小王坐在阿木古楞身边的空椅子上,就着阿木古楞正读的内容闲聊起星空宇宙。
“月亮和部分星星不生产光明,但是它们接收了太阳的馈赠,然后又将自己得到的光明转送给我们,点缀了整片夜空,让我们晚上有月光可以用,又有星光可以欣赏。”小王笑吟吟地道,转头见阿木古楞陷入沉思,便问:
“是不是经我一说,就有灵感了?”
阿木古楞抬起头,率真地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林雪君同志像太阳,也像月亮。
“她得到了那些知识,又将那些知识转送给草原,帮助草原上的人们也知道知识、学会技术,拥有保护草原和畜群,更好生活的能力。”
小王微微怔住,他望着阿木古楞的眼睛,读到了绝对的真诚。
阿木古楞赧然一笑,忽而想到昨天晚上的拥抱,和今天早上她轻轻靠上自己背脊时的一瞬温暖。
面色又飘红,他不好意思地用拳头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嘴巴,缓过这个情绪才抬起头,又道:
“她也会生产阳光……她给我一个家,成为我最亲密的家人,陪我快乐着长大。”
窗外的雨停了,天空变得像阿木古楞的笑容一样晴朗。
走进教学楼,林雪君参观了杜川生教授的办公室,又跟其他老师们认识过,跟好几位领导单独谈过话,才在校长办公室里跟老校长酣谈。
经过一场畅聊,老校长非常高兴地与林雪君再次握手,他很满意,因为她的理念和农大完全一致,就像她天生就是为农大生的一样。
简直是他的忘年交,跟她聊天实在是太畅快太舒服了。
林雪君被夸奖时忍不住悄悄吐舌,老校长当然对她满意喽,哪个农大学子入学不学校训,不学校史的嘛。
她每一句话都出自曾经学到的东西,态度都是在农大浸染多年出来的,怎么可能不令校长满意呢。
中午跟好几位教师一起吃过教职餐,林雪君踏过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台阶,心潮时而澎湃时而酸涩。
重回校园,却是在这个旧色调的时代里,探望还青涩着的母校。
怀着千百滋味,曾经只是学子一员的林雪君终于要踏上讲堂,将自己在这里曾学到的东西,小心翼翼回馈。
原本3天前就该开启的分享课,姗姗来迟。
坐在讲台下的学生们都知道林雪君为什么会迟到,他们都听说了关于文古公社和牛肺疫的事。
林老师是带着荣誉走上讲堂的,迟到3天换来的是无数牲畜的活,学生们不为这等待感到焦心和怨愤,只仰着脑袋,充满崇敬地看着她走到讲桌后,朝着大家笑一笑,略显拘束地整理了下衣摆,又朝大家笑笑才开始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林雪君,这学期会分课时给大家做一些兽医、畜牧业方面的实战分享。”
学生们手中握着笔,面前摊开着本子,安静倾听。林老师哪需要做自我介绍呢,现在谁还不知道林雪君同志的大名啊!
在这个追求上进的时代,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就必须很能干才行。
而林老师的能干,已经超出同龄人的认知,是能飞上外太空的那种能干了诶!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骑车掉头,阿木古楞快活地将自行车蹬得左摇右摆,时不时回头瞄一眼林雪君走进校园越来越远的背影,自行车头猛地一晃,忙转回头看前方,猛蹬一会儿,又忍不住唱起歌。
“大家不必迷茫和怀疑,我们就是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林雪君刚上讲台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毕竟以前自己是坐在台下的人。
就算在第七生产队当过很久老师了,牛棚教室和这里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但她教案做得丰富,从牧区草原的保护, 聊到草原上的鼠洞和虫灾, 又聊到鹰和狼在草原上的掠食,中间还穿插着她的海东青,还有在草原上恣意翱翔的大鵟。
从草畜平衡,聊到四季牧场和之前导致畜群数量提升不上去的各种灾害,讲得学生们各个露出苦闷揪心表情。
带动着学生们的情绪起起落落, 她的内容接续到如今哪些政策改变了这些灾害, 使得畜群增长, 致使草原载畜量提高, 将来到临界点可能引发草原退化的问题……
每一个概念的抛出都伴随着生动而丰富的故事与能牵动人心的情绪, 许多学生都是抱着来听听的好奇心坐在教室里,毕竟不是每个能干的人都也会讲。
可一节课过半时, 台下学生无一不沉浸在林雪君的讲座中,专注倾听——草原的事实在是太有趣了,大家没有见过, 更没听说过那么细节有意思的事儿。
原来只要嗦一下手指头往风中一伸就能知道风向, 原来嗅一嗅草原上的空气就知道上风处是什么地貌、有没有野兽。原来食肉的母狼和食草的狍鹿一样,在危险的情况下会将较弱的孩子舍弃……
而林雪君的知青小院在学生们听来, 并不是草原动物园,而是草原孤儿院。
杜川生他们几位与林雪君相熟的老师原本还有点担心,可听了第一场他们就知道,林雪君根本不需要别人替她操心, 她的准备工作做得极其充分, 丝毫不会掉链子。
接下来的分享讲座几乎场场爆满, 半个月后农大非牧业、兽医专业的学生也开始报名来听,搞得好些自己专业的学生都抢不到座位,只能站在走廊上托着笔记本听课。
‘托本天王’可不好当,很累的。学生们想跟其他专业的同学说‘你们又不需要记笔记能不能让一下座位和桌子啊’,结果一低头,那些农学、生命科学等专业的同学也都刷刷记笔记呢。
喂!林老师在讲草原荒漠化啊!学农业的同学难道还想去沙化草原上种大头菜吗??
学校里一些其他科系的教授听闻林雪君这节分享课一座难求,忍不住询问起学生们,林老师的讲座魅力到底在哪里?
是增加了许多故事,讲得特别生动有趣?还是内容真的有那么不得了?
学生们的回答五花八门,的确是生动的,的确是有很多课本上没有的更基层、更具变化的一线情况,但还有些教授没猜到的。
林老师对很多知识点的见解非常犀利和新奇——
“比如讲到我们国家的牧业环境时,她会将全球牧业模式都讲出来,美国加拿大的大农场模式优点、缺点、适合资源丰富而劳动力缺乏的国家,对我们不合适;
“比如家庭农场模式,荷兰、德国和法国等……集约化经营畜牧业是日本、韩国可以使用的方法;以草原为中心、围栏放牧为主、补饲为辅的澳大利亚……
“根据这些分析总结,我们要做的是规模化、组织化,要强化畜产品质量安排,要……
“我们的公社供销社对农牧业的服务体系还需完善——”
教授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对全球畜牧业都有宏观了解?”
听起来很博学啊,林雪君到底看过多少书?
当林雪君在农大开分享课快满1个月时,连学校里的老师教授们也陆陆续续来到课堂上,要听一听林雪君这个思路不太一样的年轻人的分享。
后续又因为一些教授也开始公开认可林雪君所分享内容的高度和格局,在第二个月第一堂分享课时,校长终于也忍不住了。
上课铃响前,他悄悄来到大教室后排,带着自己的凳子选了个角落放下,无视周围学生们的侧目,静静融入。
学生们陆陆续续涌进教室,很快整间大讲堂里就变得人满为患了——怪不得上个月林雪君的分享课堂换成了学校最大的讲堂。
这么多学生老师挤在一起,原本应该很嘈杂很难管理,可林雪君一走进教室,笑着跟大家打过招呼,教室里立即静了下来。
显然大家都挺愿意听她讲课的,很怕吵闹影响了她的兴致。
林雪君从容地站在讲桌前,翻开自己的教案本,状态已然与上了多年课的老教师没什么差别——姿态闲适,胸有成竹,显然她已能完全掌控这场合。
“今天我们聊聊良种引进、品种选育和优种改良——”
转身在黑板上刷刷书写下主题,她转身双手撑在课桌上,目光环伺一圈儿才开始条理清晰地讲解。
她虽然没有讲特别具体的操作方法和细节的解决办法,却宏观地将这些课目的重要性和可能给牧业带来的好处讲得清清楚楚:
“……举个例子,山羊是胆子很大的,勇于跟狼群战斗,自己四散找食的能力很强,体格好,游牧能力强,但它们吃草根,如果真的放在草原上让它们肆意游牧,将对草原造成不可预期的破坏。
“可如果我们想要保留山羊的优点,扭正它的缺点,就要进行优种改良。
“虽然传统牧民和森林游猎民族们不懂得科学的优种改良方法,但他们会选择适合环境、好用的马和牲畜喂养。比如矮脚适合森林行走生存的马被鄂温克民族选择,这样的马在驯养的过程中一代代繁殖,那些最合适森林和猎户的基因便保留了下来,就成了鄂伦春马。
“这大概是最初的优种改良,我们按照这个逻辑,是可以通过科学的手段,更有目的性地加速这个改良过程的。”
林雪君讲解的过程中不时改变姿势,说到兴起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会变丰富,感染力十足。
学生们的情绪会随着她的声调和肢体动作及表情波动,跟着她一起兴奋,一起惊叹,时而疑惑专注地倾听,时而恍然大悟地慨叹。
当她讲到“100只小尾寒羊一年能增群到1000只左右,1000只一年能增群到10000只左右,全国那么多养羊的牧区、养殖区,如果都养生育能力强的羊,几年内中国就能变成全球第一牧业大国”时,全场哗然。
可林雪君话锋一转,又皱眉高声发问:“可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么做呢?小尾寒羊不是已经培育出来了嘛,我在呼伦贝尔呼色赫公社不就在养小尾寒羊,为什么没有全国推广呢?是我们不想当全球第一吗?”
教室里立即嘶声一片,所有人都发出疑惑地叹音,也有人因为她措辞的趣味性而忍俊不禁。
见学生们的疑惑被调动起来了,林雪君才终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因为小尾寒羊还需要改良,它自身也存在问题,比如多溜达几步就会减重掉膘,比如不适合游牧,比如需要精料喂养,比如产奶、产毛、产肉量弱于其他一些优种羊。
“不能游牧,就要饲喂,那就要我们每一季都储存足够量的草料。要养大量的羊,草料供应会非常难,这就还需要解决牧草种植的问题,和运输的问题。因为北方一到冬天就没有多少草可用了。
“需要精料饲养,我们就必须种植优质牧草,要把紫花苜蓿这种好牧草种得非常好,还要考虑种植地到需求地的运输问题……
“要提高运输力就得铺路,还得造车、储备大量燃料。
“所以想当第一,得提升的综合实力很多,我们需要众志成城一起干。
“那么在座的大家可以干什么呢?”
“优种改良!”
“把小尾寒羊培育成吃粗料也长膘的羊。”
“给小尾寒羊增加不怕冷不怕热的基因,最好像山羊一样抗造。”
讲堂里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嚷嚷起来,一时间大家的情绪激昂,仿佛一下课立即便要去进行优种改良事业,争当全球第一了。
林雪君站在台上微笑着听学生们热血沸腾地抢答,眼神温柔,透着种描述不出的潇洒气。
混在人群中的校长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置身这样的讲堂中,连他深埋心底的那份热血好像也重燃了。
——这里已完完全全是林雪君的主场。
“……大家说得都很对,除了这些,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兽药的研究,基层兽医防疫体系的构建,疫病检测预报站点的设立,对于牲畜养殖也需要有更科学化、标准化的流程的确定……”
林雪君就着学生们的话顺势做了些总结,这时有人举手提问,林雪君点头,那名学生立即站起身问:
“林老师,听起来我们还有许多许多落后的地方,那么多不足,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全球第一啊?”
其他同学们听了也不禁有些低落,虽然国内没有任何人说美帝国主义好话,但总还有一些渠道能知道国内现在状况其实并不很好,各方面都很落后,甚至还存在许多危险。
学生们学的东西越多,也越知道自己欠缺的有多厉害。
落后就要挨打,他们要怎样、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落后不挨打啊?
林雪君望着台下穿着旧布衣衫的学生们,大多数都是墨绿色、藏蓝色、灰色、黑色的衣服,国家现在连制作多种颜色的布匹都难。他们的当下旧旧的,校舍也充满了需要修补重造的区域,可能有容身学习的地方已然很好了,很多人甚至不曾想过旧楼可以重建,校舍可以扩张,所有坏掉的东西都能大翻新。
大家感觉到了日子在一天天变好,但对于这个速度和能抵达的程度仍充满迷茫。
未来总是迷雾重重,充满了不确定性,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难以想象国家可以发展到何等程度。
我们的无人机会在国外表演,组成龙行环绕迪拜的帆船酒店——那不止是科技展示,也是顶级国力和战力的展示。
我们将拥有曾经最强国家也无法企及的拳头,无数受欺负的国家会热切期待我们能过去帮助他们,就像我们才是真正强大的‘老大哥’、厚德靠谱的‘大姐头’。
当开放免签时会有各国人来游玩的盛况,无论什么颜色皮肤和眼睛的人都会站在中国不可思议的基建奇迹面前,称赞这是科幻电影中才有的科技。不断地感叹:这真是全世界最安全最繁华的国家,这里是基建最厉害、国民生活设施最完善的国家,这里有做丰富的美食和最快乐的、整日跳舞的老人……
那些被人拍摄进纪录片,以高高在上的、怜悯语气讲述着的过去,已被大家用勤劳的双手彻底改造,已由一代又一代前辈改写。
我们的脊梁终将挺得笔直,撑起中华民族的骄傲,向全世界证明,龙的传人不是虫。
抿唇望着台下一双双黑黝黝的眼睛,林雪君深吸一口气,用最笃定的语气一字一顿道:
“大家不必迷茫和怀疑,我们就是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