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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by轻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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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好好睡觉,养精蓄锐应对明天开始的挑战。”
“知道了。”
“明白!”
“收到,林队长。”
最后离开的一名小兵应声“收到!”后,心里默默念了句:“妈妈……”
为肩负起沉重的责任、带好团队,林雪君小小年纪便有了一‘家’之母的气质。
第二天一大早,在火车上睡了一宿的衣秀玉终于到了哈尔滨。
林雪君带着阿木古楞和吕团长分派给她的护卫兵嘎子一起去火车站接衣秀玉,带衣秀玉吃了顿早饭,筹措了下到高原上她要穿的面袍子、毡靴筒子等,便直接坐着吉普车奔军用机场去了。
濛濛细雨中,吉普车载着他们穿过哈尔滨宽敞的街道,与湿漉漉的行人和披着雨披骑自行车的路人擦肩。
吉普车抵达机场时,其他人已经到了。
士兵们冒着雨将各种物资一一搬上飞机。
吕团长和蔡志峰等人看到拎着个常用小药箱的衣秀玉下车,都忍不住在心里念:哎,来了个比林同志还小的同志。
但衣秀玉表情沉凝,一脸严肃,笔直着身姿走过来与蔡副所长、吕团长握手,想到林雪君对衣秀玉的描述,小小年纪就在呼色赫公社学成了药剂师,还带动呼色赫公社的社员们一起野种草药、采草药,每年都能提供大量珍贵草药运卖去药材稀缺的地方救人救牲畜,他们便谁也不能轻视了她去。
林雪君带队走近飞机,送机的士兵纷纷朝他们和吕团长等人行礼致敬。在这一刻,林雪君感受到了这次任务的不同。
她也肃起面孔,挺胸抬头走上飞机,坐稳,拉紧安全带。
机舱门关上前,吕团长和已坐在飞机中的林雪君向蔡志峰等人道别,并大声保证一定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机场上阵列的士兵忽地‘啪’一声立正,齐刷刷朝他们再次敬礼。
飞机起飞,林雪君胸腔里的热血也飞上天。
藏区的牛羊牲畜们,我来了,一定让你们身上所有毛病都康复,连每根毛都健健康康地油亮起来!

第317章 一点来自林兽医的小小震撼【5更】
那场面,很多很多年后,欧珠、普布等年轻人仍难忘怀。
飞机颠簸着升空, 渐渐远离城市。
第一次坐飞机的衣秀玉和阿木古楞等人都将脑袋焊死在了窗口,视线追随着下方的每一个变小的风景,不舍眨眼。
原来这就是鹰隼眼中的世界, 怪不得它们看起来总是那么骄傲——再广博的土地都要被俯视啊。
大型的城市变成微缩的玩具, 连绵的山野忽而尽收眼底,不止人变成蚂蚁那么小,连房屋、山脊也变得比火柴盒还小许多许多。
那些以往神秘而又深不可测的山林、田野忽然都有了边界。
一座又一座小山被超越,一个又一个村落、城市被远远甩在身后。
蛇一样曲折的河流、森林向草原过度的边界、浓重的云层、不同的地貌特征、不一样的气候带来的不一样风景……
从国土最东北边,飞机一路向西南而去, 跨越大半疆域。
每一分每一秒, 衣秀玉都在惊叹——
这真是一个好大好大的国家啊!
下面是哪里了?是山东吗?是河北吗?是江苏吗?是不是在家乡慈溪上空了呢?
每一次气压不稳带来的颠簸, 大家都会绷紧身上每一块肌肉, 幸而一路虽不平稳, 却还是安全地飞进藏区。
蒙东草原是平的,辽阔, 一望无际。
藏区草原长在高山上,虽也辽阔广袤,却是倾斜的, 是波荡起伏的。
东北的山是和缓的, 连绵不绝地安卧在大地上。川西、藏区的山却是陡峭而险峻的,地形复杂, 神秘而危险。
林雪君每每透过窗口向下望,都觉得那些幽长的山谷里、那些被愤怒河流截断的林野中,似乎有着另一个世界——说不定地球仅存的恐龙,就藏在下面原始的崇山峻岭之中。
在抵达拉萨机场前, 林雪君便在飞机上再次向所有人强调:
“无论你以往身体素质多么好, 下机后都不许大声讲话、不许急速讲话、不许跑跳、不许洗澡、不许干重活, 要严格在我和吕团长的指导下进行体力劳作。
“搬东西等工作都先尽量请藏区的同志代劳,不许逞强。”
抗疫队伍里的所有兽医员、兽研所工作人员,以及吕团长及士兵都表示一定严格遵守纪律。
在昨天开会的时候大家都了解了藏区缺氧的情况,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
飞机终于在颠簸中降落时,所有人都悄悄舒了口气。
坐飞机固然很刺激,风景很独特,但那种双脚没有踩在地面上的不踏实感和恐惧感始终伴随着每个不常坐飞机的年轻人。
西藏的行政领导、畜牧部门领导,以及附近受灾严重的县市领导都带队亲自来机场接机,面对国家派来的救援,他们的期望都化成了尊敬与谦逊。
衣秀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和那么多领导干部,始终有些拘谨地走在林雪君右后侧方。
林雪君却在跟领导干部们握手问候罢,便开始询问疫区情况:
“现在有染病牛数量统计吗?”
“可以请从疫区过来,见过大量病牛的同志跟我再具体说一下病牛的症状吗?”
“咱们牦牛野牧,病牛分散,现在做的控制手段有哪些?隔离政策是什么样的?”
“请问有本地兽医在场吗?”
“没有兽医……那现在在疫区负责控制局面的哪些人呢?”
“以前疫苗接种情况怎么样?”
吕团长带着自己威武雄壮的士兵们随在林雪君身后,各个表情严肃,似随时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威慑力十足。
一些干部以往为了给各自县区争夺资源私下不对付,也有的政J见不一致互相看不顺眼,可疫情当前,面对国家派来的支援队伍和教授级专家,全都放下了往常的芥蒂,联合起来认真解答林雪君的问题,甚至还会帮别人做补充。
从下机的那一刻起,随着来接站的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嘴地答过林雪君的疑问,局面不知不觉间被林雪君掌控。
待一大队人马在藏区领导、同志们的簇拥下步出机场,准备坐上吉普车时,林雪君直接跟派来接机的行政领导说:
“就不去吃饭了,我们直接去办公室开会吧。”
于是一列吉普直接拐向藏区□□府办公室,大领导集结了各疫区县市的干部,在救援团抵达拉萨1个小时后,便开上了抗疫大会。
林雪君先问清了,每个疫区的地理环境、放牧模式、牧户数、病牛和健康牛数量,以及病程时长等等。
认真做过统计后,她询问了拉萨现储存有的医疗物资情况,转头跟衣秀玉商量过,便请衣秀玉留在拉萨,带小队配药、熬药,准备好熬煮好的药汤和配好的药材包,分派向所有疫区,由各自县市干部负责给轻症牛灌药。
藏区大领导安排了几员干事和一名翻译给衣秀玉差遣,吕团长派了两名士兵保护衣秀玉的安全、帮她打下手,衣秀玉便抬屁股出去落实工作了。
第一项配药工作交给衣秀玉后,林雪君向所有人描述了重症牛的症状,及几种判断重症与否的窍门儿。又强调了这些牛无法康复的原因,及后续可能会给疫区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才下达淘汰所有重症牛的命令,要求所有疫区领导必须严格执行。
并严令每个疫区县、市、公社干部在之后对淘汰重症牛的工作进行汇报,抗疫小组会对此进行审核和评估。
大领导表示同意,重复林雪君的命令时,特别强调,每个干部针对林同志工作的落实情况,会作为后续领导干部们的工作考核内容进行严审。
向大领导点头示意,感谢他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后,林雪君又根据各疫区汇报的情况,对自己带来的物资进行了拆分。
各个县、市干部先将这些物资带回去,消杀药粉按比例稀释后日日按要求喷洒。针剂等物资要好好存放,由专业兽医进行配药输液。没有兽医的就等待林雪君带队抵达后再配药输液、按需治疗。
第四项重要工作就是除虫灭鼠工作,它们都是疾病的潜在传播者,如果温度低没有虫子的话,就专注灭鼠。活跃在病牛活动区域和隔离棚附近的旱獭一类也要杀灭,老鼠尤其要杀灭。
猫狗的行动轨迹也要注意,尽量不让它们靠近病牛和病牛活动区域。
第五项工作是病牛的牛粪等排泄物都要进行无害化处理。
如果要晒干燃烧使用,也要注意做好防护,不能让健康牛和动物接触病牛排泄物。病牛晒干的牛粪尤其不能用来烧煮人类食物,可以用来烧煮淘汰掉的病牛肉和皮子。
重症牦牛淘汰后可以通过烧煮40分钟以上的方式灭杀牛肉、牛皮中的病菌,烧煮之后的牛肉和牛皮还能继续投入使用。
如果没有足够燃料,就采用填埋法进行无害化处理——土壤中的微生物会促成生物、物理、化学变化,有机物被分解后可达到减量化和无害化目的。
第六项就是强调绝对隔离的重要性,接触过病牛,来过病牛牛棚的人就尽量不要去照顾健康牛了,除非做过严格的消杀消毒。
要分派专门的人负责病牛和健康牛,工作期间这些人之间互相不交叉互动。
如此一项一项地规划,林林总总下达了十几项工作任务后,藏区接下来的抗疫工作便在大领导辅助统筹和安排下确定了下来。
吕团长抱胸坐在一边认真听着林雪君的安排,不仅对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十分认可,连她对本地领导干部们的情绪的把握能力也使他赞叹不已。
这孩子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专业知识扎实,有足够的责任心、组织能力、专注力,还知道在什么时候要对人表达和善,什么时候要绝对严肃。
他在她这个年纪,可还不懂什么叫恩威并施,更不知道如何在不得罪人、不让人看清自己底细的情况下让所有人都听自己的。
林雪君好像并没有多用力,却轻松做到了这些。
是因为她身具‘国家派来的抗疫救援小队负责人’身份,才令其他人敬畏。还是疫病横行的牧区太需求能带着他们走出来的兽医,因为仰仗她的能力,才如此敬畏呢?
亦或者是她真有什么管理人的天赋?
随着吕团长带着几名机灵的士兵去按比例拆分此次带来的物资,各个区县的领导也认真做好了记录,揣好本子准备回去落实工作了——牧区里牦牛们都病着,时间不等牛哇。
会后大领导询问林雪君等人是否要休息一下再出发,林雪君摇摇头,微笑道:
“这就走吧。
于是,在救援团抵达5个小时后,便乘坐着近十辆吉普车直出日光之城拉萨,朝牛肺疫受灾最严重的当雄县呼啸而去。
在吉普车行驶向当雄县的路上,每个救援小队的人都感觉到了氧气稀薄带来的情绪变化和身体细微的不适。
吉普抵达当雄县时,县长代青山掏出了给林雪君准备的大喇叭,让她讲话时对着喇叭说,不要太大力,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不要太激动。
从县区到牧区要换成骑乘,于是吉普车停下来挨个卸货,东西都挂在藏马身上。一群人又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往牧区转。
藏区地广人稀程度比内蒙更甚,这边地形变化大,一会儿是坡一会儿是谷,还会遇到陡峭的土崖和石头滩,路极难走。
两个跟来的兽医高原反应上来,人骑在马上跟腾云驾雾似的,恍恍惚惚的。
代县长立即将自己带来的原始吸氧装置分给他们,大家一起一边吸着氧一边赶路。
这些日子牧民们已经到牧场上将所有病牛都赶回了临时搭的超大棚圈,切断了其他人到病牛棚圈区域的路,不许闲杂人等乱窜。
林雪君一队人绕过一片青稞田时,所有劳作的藏民都停下工作,皱眉抵挡着强烈的日晒,凝视这些皮肤白皙的客人。
林雪君骑在瘦小如驴一样的藏马上,摸了摸马背嶙峋的脊骨,转头对代县长道:
“咱们的藏马也太瘦了,是冬天饿瘦的还是饲料供不上啊?”
春末了,拉萨和当雄县都绿起来了,马怎么还没吃回膘呢?
“今年马就是格外瘦,牧草也没少喂,都不怎么长膘。”代县长叹息道,他骑着这样的藏马也觉得心里发虚。每次过难走的路,马身摇晃时他都担心自己被摔下去。
本来就有持续的高原反应,头疼个不停,要是再受了伤,真不知道会怎样。
“忙活完我给这些藏马做一下检查吧,看看是不是有寄生虫。”林雪君摸了摸有些干枯的马鬃,相比她家膘肥体壮的大黑马,这些小藏马显得可怜兮兮,又瘦又要在高原区长期负重,真的不容易。
抵达病牛棚圈时,远远便看到三个小伙子挥舞着大杆子一边驱赶一头牦牛一边不时被牦牛回头追赶得四处乱跑。
高壮的大牦牛光是远远看着就够害怕的了,无论是追着它跑还是被它追着跑都让人心惊肉跳的。
偏偏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点不慌,牦牛只要停下对他们的追赶,他们便立即挥舞着木杆驱赶牦牛。
等他们陆续赶到时,牦牛已被赶进病牛棚。
原来是他们在牧场上最新找到的病牛,如果不是牛生病咳嗽发烧,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被赶进棚圈。
牛棚前两条大藏獒看见陌生人便是一通狂吠,吓得许多人不敢下马。
代县长想起林雪君说的狗也要跟病牛分隔开,忙下马颤巍巍地过去安排人把狗拉走。
吸两口氧,代县长刚准备安排人把重症牛拉出来,清理棚圈准备开始做环境消杀,远处忽然赶来一人一马。
当雄县‘那曲公社’社长扎西到了。
代县长总算松一口气,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扎西一到,代县长立即将林雪君在拉萨开会时提到的十几大点都交代给了扎西。扎西听明白后过来跟林雪君和吕团长等人握手,用自己并不算特别流畅的汉话跟林雪君表示接下来这边的工作会由他来安排落实。
那边代县长便病恹恹地骑马去‘那曲学校’那边喊大孩子和牧户们过来帮忙,这边病牛棚里外也只有3个青年干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灭鼠消毒之类的,人手肯定不够。
代县长离开去摇人,林雪君也没闲着,在扎西社长雷厉风行地带着三个藏族青年在病牛棚里拉走重症牛原地宰杀后一批一批运走时,她派兽研所的工作人员带着几名士兵散开去勘察环境,自己则带着6名兽医调配来苏水和针剂,准备给牛圈做消杀,给病牛们先做一波检查。
光听着本地土兽医们判断是牛肺疫还不够,她非得亲自搞清楚这些病牛都生了哪些病,病程如何,牛肺疫疾病是否引发其他并发症等等。
既然上面信任自己,她就一定要把所有情况摸透,对每一头自己经手的病畜都了若指掌才行。
等重症牛都被牵出牛棚,棚内的牛粪被藏族青年铲走,又拉来草木灰均匀洒满棚圈,林雪君带来的工作人员终于在藏民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进牛棚喷洒起来苏水。
大家以往都没见过牦牛,每次靠近大牛时都会有点害怕,后面藏民小伙子学会了喷洒的方法,干脆接过喷壶代劳。
藏民小伙子们各个长得高壮,高鼻深目长脸,大眼睛双眼皮的,五官都很英俊。干起活来也利落,像健康的牦牛一样有劲儿。
来苏水喷完一遍,林雪君便戴上口罩、胶皮手套,穿上皮靴,带着另外几名同样装备的兽医走进牛棚。
翻译帮忙跟藏民小伙讲清楚要做检查后,小伙子们找来麻绳,按照林雪君的要求给牦牛做保定。
幸亏黑壮大牛们都被疾病折磨得皮包骨头,精神头也不好,绑束保定工作并没有太困难。
确定大牦牛不会忽然转头用尖角给她来个肚穿肠烂,林雪君才戴上听诊器,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给牦牛做起检查。
小伙子们绑好牦牛后,都站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林雪君等人干活。无论是给牛听诊还是掰牛嘴检查牙齿、口腔和鼻腔等,他们都没见过,好奇地盯视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个时代交通极其不便,也没有什么渠道能与外界产生密切联系。
报纸书籍基本上不会出现在牧区,即便出现在高山牧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
像林雪君这样白皮肤的女同志实在少见,大家身边多是健壮的姑娘。
于是小伙子们不仅看林雪君使用那些奇怪的东西给牦牛做检查觉得新奇,还忍不住仔细观察这些外来的姑娘小伙子。
藏族小伙普布打量阿木古楞这个穿蒙古袍的小伙子时,阿木古楞恰巧回头,大家目光对上,普布甩了甩自己垂挂着的袖筒子。
阿木古楞笑笑,将自己一边胳膊从袖筒里抽出,让空袖筒也垂在腰上,还伸手拨弄着让袖筒前后甩了甩。
普布便朝着这个蒙古族小伙子嘿嘿傻笑,阿木古楞也扬唇回以一样的憨笑。
他们都不会说对方的语言,但普布走到阿木古楞跟前,说了个词,依稀是:
“普布。”
阿木古楞点点头,跟着念了一遍:“普布。”
“噢呀。”普布点头。
“阿木古楞。”阿木古楞说出自己的名字。
“阿木古楞。”普布怪声怪气地重复。
“普布。”阿木古楞说。
“阿木古楞。”普布说。
两个人又是相对着一阵笑。
同样是草原民族,虽然一个在高原上,一个在蒙东草原上,但都是四季游牧,深扎自然的民族,大家相对着,没来由地感到亲切。
远处山谷里架起的大锅中烧起热水,沸点虽然只有90℃,但只要烧煮时间够就也可以。
烧火的烟倾斜着冲向天际,扎西又带着个健朗的姑娘并骑归来。
另一边,代县长也带着一大队青年男女和半大孩童骑马赶来,他们背着锅碗瓢盆和扎帐房的工具,还有一个孩子怀里抱着只小羊,显然是做好了来这边驻扎下来,跟疫病死磕到底的准备。
两拨人汇聚到牛棚外,一队人被代县长安排去杀虫灭鼠,一队人进棚圈里帮忙给诊断好的牛做记号登记编号,再拆分为轻症、中症。
大家陆陆续续找到位置的过程中,不时朝牛棚里的林雪君等人张望,忽见那位带队的年轻同志在肥皂水里洗了洗胳膊,然后大步走向牦牛身后。
林同志戴着口罩,看不清全貌,只见一双眉眼透出坚毅而严肃的光,不知是要做什么检查需要如此郑重。
藏民们还在猜测这次她要对牦牛做什么,是听牦牛的心肺肠胃,还是扒拉着牛嘴牛脸仔细观察,亦或者是蹲到牛腹侧检查牛腋下等部位?
忽见她手指并拢对准了牛屁股。
“?”扎西社长刚将最后一头淘汰掉的重症牦牛绑在马车板上,瞧着林雪君的架势也忍不住挺直腰身皱眉凝望。
扎西的女儿欧珠等年轻人一手拿着准备点火熏鼠洞的稻草,一手举着杀旱獭的铁叉子,也纷纷停步回望。
专注工作的林雪君并没有注意其他人的视线是否落在自己身上,确定好身位不会被牦牛踢到,按住牦牛的尾巴后,便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插进牛屁股。
在牦牛不舒服地踢蹬想要挣脱绑缚时,她又将手臂也插了进去。
“……”
“噢呀!”
“噢?!”
扎西社长手里的绳头掉落,欧珠右手下垂、手中握着的铁叉子扎在了靴子上,其他藏民们也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代青山县长刚吸一口氧准备再检查一下笔记本上还有什么林雪君交代的工作没落实,忽瞧见牛棚里那一幕,手中的氧气瓶差点掉了。
做好这头牦牛的检查,林雪君转头对跟着做记录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直肠检查的结果,洗干净手和手臂,又走向后面的牦牛。
噗嗤一声,手臂又插了进去。
牦牛昂起头,愤怒地嗷嗷直叫。
接着,林雪君一声令下,刷刷刷刷刷,其他几位兽医纷纷上手,一排牛屁股难逃魔掌。
那场面,很多很多年后,欧珠、普布等年轻人仍难忘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老规矩,到藏区,先插牦牛屁股——
给藏区人民一点来自内陆兽医的小小震撼。
【普布:藏语星期四的意思。也会做人名。】
【欧珠:事随人愿,如意成就的意思。】

等待潜伏期一过给所有人和动物来个令人汗毛倒竖的绝杀……
林雪君带着所有兽医检查下来, 每一个活下来的牦牛都有了自己的编号,也有了独属于它们的病历。
以后这些牛就算康复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高原上放肆悠荡了。
它们要被养在牛棚或者一个被限定的区域中, 即便没有病症了、临床治愈了, 仍长期带菌,不能让它们跟健康牦牛和高原食草动物接触。
而且还要优先宰杀,尽快在几年内全部淘汰。
为了防止牧区牧民们不严格遵守‘隔离饲养’原则,上级畜牧部门还会定期追踪这些有编号的牦牛,不允许任何人轻视防疫工作。
渐渐藏民们看够了汉族兽医手掏牛屁股的‘绝活’, 开始回到自己的岗位。
烟熏火燎之下, 鼠洞里的旱獭、耗子四处乱窜, 纷纷被金属杈子杈住, 然后丢进扎西社长才点燃的篝火里当燃料。
刚开始烧皮时四周都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儿, 但烧到肉时,焦味变成了香味。
吕团长问代县长这样会不会引来狼等野兽, 代县长请他不用担心,牛肺疫闹起来死在荒野里的野牦牛也不少,野兽天天吃大餐, 不饿肚子就不会来找人类的麻烦。
吕团长放下心来, 将煮过一段时间足够消毒的旱獭丢给隔在外围的藏獒吃。
雄狮一样脖周长满鬃毛的大狗吃起肉来照样朝吕团长等人狂吠。忠诚的大狗,美食虽好却无法购买它们的忠诚。
只有扎西社长等几个常在这边生活的藏民靠近时, 藏獒才显出乖顺模样。方才还凶猛地狂吠的大狗在扎西社长跟前完全就是撒娇精,又是摇尾巴又是扭屁股的,真是让吕团长没眼看。
林雪君洗过手,拿着几位兽医的病历单做了对比沟通, 开始依次安排这些牦牛的治疗方案。
“强心、利尿、保肝这些等衣秀玉过来的时候让她来处理吧, 我们把病历单交给她就行, 她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林雪君让兽研所的工作人员将他们所有兽医的诊断做个统计,抄一份给代县长,再抄一份给衣秀玉。
“剩下的就是静脉注射了,我们一人几头牛,今天就把针打完吧。”
“好。”
“行。”
“没问题。”
兽医们领命后便开始给针筒消毒,又根据每头牦牛的心肺情况酌情增减药量,再回棚给牦牛外皮做消毒处理,并开始扎针。
这时候就显现出每个兽医技术的参差了,技术好的一针见血,技术不好的就总是扎不到静脉,要让牦牛挨上好几针才能扎到会回血的静脉。
林雪君习惯了做事谨慎,每次都要仔细摸到静脉才会快狠准地下针,次次一针见血。
牦牛比草原上的三河牛体格子还大,针剂推送的速度不用太计较,快一点也没事。收针后用棉花按住伤口,随机喊一个藏族小孩过来帮忙按住棉花团,小孩儿总是“噢呀噢呀”地喊着、兴冲冲地过来,好像能帮到忙是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
林雪君特别喜欢孩子们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就像高原上清澈的冷水湖。
最先打完自己划分到的牦牛,林雪君转出牛棚,喊所有帮忙按棉花的小朋友可以松手了。
孩子们听翻译大哥翻译过林雪君的话,立即欢呼着松手,又不约而同捏开小棉花,仔细打量棉花下已经不再冒血珠子的小针孔。
一群兀鹫飞掠而过,落向远处一片稀树林后。
那里大概又出现倒下的动物了。
“回头要把野牦牛等动物管制一下,不然染病的野牦牛四处跑,又要传染开。”林雪君有些忧虑,走到吕团长身边低声道。
“等这边几个县控制得差不多了,我们带队射杀一些病重的野牦牛,做一下无害化处理,其他牦牛的话就要用麻醉针了,这个难度有点大。”吕团长道。
林雪君点点头,轻轻叹气,果然有些工作还是不能急。
条件艰难的情况下,要想走遍藏区,不仅废人,连麻醉剂等也不够用。
“看看能不能从拉萨调一下麻醉剂,或者发电报回哈尔滨。我想至少把疫区附近的野牦牛都检查一遍。”林雪君固执地道。
吕团长转头看她一眼,本来还在逗狗,这会儿也不禁正视起这件事。
虽然这次的任务就是帮牧民们救治野养的牦牛资产,但难得林雪君有这样的决心,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支持她。
拍拍林雪君肩膀,吕团长转身去找代县长,让代县长去拉萨看看能调多少麻醉剂,如果不够的话,再安排人以吕团长和林雪君的名义给哈尔滨发电报,请那边支援一下。
林雪君站在方才吕团长站的位置,看着被拴在木桩子上一边吃旱獭一边警惕望她的藏獒。
兽医的职业病让她在观察动物时会不自觉观察它的鼻子、眼睛、嘴巴、毛发等情况,以判断它们是否健康。
这只狗虽然很有精神的样子,但嘴角好像有点干裂脱毛,不知道是不是常流口水导致嘴角炎症引发脱毛结痂。
不过高原上空气干燥、寒冷,不适宜大部分细菌生长,这也是人在藏区许久不洗澡仍不一定生病的原因之一。
按理说流口水而已,不应该有什么影响。
狗鼻子好像也有点干,不确定是不是空气干燥造成的,还是有点发烧。
要是这藏獒不这么凶就好了,按住给它测一□□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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