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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by轻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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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筷子插过玉米棒子中心柔软的地方, 张大嘴巴, 不顾形象地转着玉米棒子啃。浓香的玉米味充盈满口,牙齿咀嚼间粒粒爆汁,清甜味在口齿间留存迸放十几分钟,久久不散。
东北种出来的蔬菜和其他地方种出来的蔬菜真的不一样,这里虽然只有几个月的短暂种植期, 却聚合了最佳的植物生长的条件。
不能一年种两季甚至四季, 可少量的产出却株株是精华。
无需过多的烹饪, 用井水洗干净了, 蘸着饱油足咸的黄豆酱, 最能品尝出蔬菜纯粹的原味。
怪不得东北人有‘大丰收’这道蘸酱菜,专爱吃草——这里的草真的甜, 真的爽口,香。
甩干净白菜上沾的水,大口啃白菜帮子, 咔嚓咔嚓像兔子一样, 尽享白菜的清甜,林雪君觉得做兔子也不错, 伙食挺好。
林雪松得幸尝到刚从地里摘出来的各种蔬菜瓜果,一顿饭吃下来,不仅幸福饱足,还觉得全身器官、血液都好像被洗涤干净了。
自觉又健康许多。
晚上, 林雪君几人将自己啃过的玉米棒子全捧回知青小院, 挨个喂给巴雅尔等大牛大马, 两只小驼鹿也各领到好几根。
深夜,屋内人类只得伴着院子里咔嚓咔嚓啃交错的玉米棒子的声音、夜枭吟唱的声音、老鼠惨叫的声音沉入香梦。
一夜饱睡,第二天早饭过后又要继续劳作。
林雪松跟着穆俊卿等人跑去晾晒玉米的空地,一群人围坐着扒玉米粒,渐渐将中心空地堆出黄澄澄的玉米粒山,阳光下,丰收的粮食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晃得所有劳作者脸上皆漾着丰收的喜悦。
林雪君则在院子里带着小王小丁和两位大姐忙活起昨天采摘的大部分野韭菜花。
所有瓶瓶罐罐摆出来擦干净晒太阳,韭花全用淡盐水泡起来——虽然盐是重要物资,幸而林雪君从来生产队起就像小仓鼠一样持续攒盐,现在囤的货足够用。
所有韭花都被泡了半个多小时盐后,剩下的盐水都留着给牛羊马狍子和小驼鹿,供它们补充身体必须的盐分。
接着将韭花洗净沥干水分,水分越少,韭花可存放的时间越长。
将按比例选好的姜切成碎末放好待用,然后同小王小丁等人带着韭花去生产队唯一一个石碾子处,将所有韭花碾烂。
再带回知青小院,将韭花泥、姜末、大量的盐放一起搅拌均匀——这个环节,大力的小王小丁同志功不可没,俩人挨个用长擀面杖搅酱,累得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今天小驼鹿跟着上山了,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顺利跟回来。”林雪君擦汗看天,心里还惦记着第一次跟巴雅尔上山吃草的小驼鹿。
待小王小丁搅拌好了,女人们开始七手八脚地收酱入瓶瓶罐罐,最后一一盖紧密闭,放在阴凉的室内发酵。
最后再将防水的罐子放进山上流下来的冰凉山溪水里冰镇上一周左右,基本上就大功告成了。
韭花含大量硫化合物,使它尝起来辛辣有味,腌酿好后,在深秋天气庇荫避光存放,或入冬后冰冻冷藏,都能长久存放,且保持相当辛鲜味道。
等深冬腊月,外面飘着大雪,屋里烤着炉火,坐在炕上就着炕桌吃手把肉,饱蘸又咸又香又辛辣刺激的韭花酱,那得多惬意啊。
前世母亲年年会腌的韭花酱,如今终于也轮到她来腌了。
走出瓦屋,林雪君看看累够呛的小王小丁,笑着问:“干完活吃饭是不是特别香?累的时候坐在房檐下板凳上看小鸡小鸭无忧无虑地跑来跑去,是不是特别解乏?这时候如果有一阵小凉风吹过去,是不是特别惬意?”
坐在她房檐下的两位编辑同志感受了几秒,回想了几秒,不约而同道:“还真是。”
“知道我为啥能把文章写得声情并茂了吧?”林雪君笑着递了两碗焦糖奶茶给他们,“再喝上一杯奶茶,哇,得劲不得劲?”
“哈哈哈。”小王接过奶茶,特别豪爽地仰起头咕咚咕咚猛灌,喝罢了笑着点头,“得劲!”
小丁伸直双腿,身体后靠着外墙,一边慢悠悠地细品奶茶里的苦茶味、焦甜味、醇香奶味,接着闭上眼睛,歪着头细细体会过堂风吹拂过汗毛时微妙的舒爽滋味。
许久后,他忽地睁开眼,放下茶碗掏出本子和笔,唰啦唰啦书写起此刻的感受——原来,劳动才是生活幸福最重要的调味剂。
饥饿才是最顶级的作料啊。
他沉心书写间,连放在凳子边的奶茶全被边牧糖豆偷喝了都没注意。
林雪君洗好手准备跟翠姐几人去晒玉米的储物场去看看,忽然瞧见赵得胜带着个陌生人在生产队大街上溜达。
那人是第八生产队的,他们山上种的苹果树大丰收,自己吃不完,都快烂在仓库里了。
多的苹果送去公社卖,怕路上颠簸加日晒就得催烂一半,再者往远里卖的话运力也不足,便拉了来附近生产队卖。
可苹果不是生活必备食品,又不太容易存放,大多数人并不愿意用珍贵的钞票换个水果吃,是以在生产队连喊带宣传地走了一圈儿,仍没卖出去几个。
林雪君迎出去问:“大食堂也不买吗?”
做些苹果罐头倒是挺好吃,就是需要大量的糖——糖也是珍贵作料,没人会为了腌制苹果而消耗白糖。
“大食堂想买蔬菜,不想买苹果,这玩意不充饥啊。”赵得胜摇头,有钱还想去其他生产队多买点土豆和大白菜回来呢,初冬的时候还得买肉牛肉羊做冬储肉,哪有闲钱买苹果。
“调几辆拖拉机运去场部啊,不然都可惜了。”林雪君也替人心疼起来。
“拖拉机耗的油不见得比苹果便宜,而且每个生产队就那几辆拖拉机,入秋了,还得往返地买卖粮食啥的呢。”赵得胜摇摇头,草原上想往外或者从外面往回运点啥,都一样地不容易。
叹息着看第八生产队的销售员赶着板车往生产队外走,林雪君忽然嘶一声,她想起来第八生产队副队长嘎老三送给她的两头驼鹿幼崽了!
那俩小东西嘴刁,最爱吃多汁清甜的水果了。入冬后没有水草吃,要是能隔几天吃点水果,小驼鹿这个冬天就不会太难熬。
苏木和小红马不像大牛和羊一样耐粗饲料,马对细糠的需求量很高,冬天对它们比对牛羊更不容易,喜甜的马儿们如果冬天有苹果吃,那该多好!
虽然苹果不容易存放,但切成片用细绳拴起来晒成苹果干,就能跟菜干一样久放。
别说能给动物们改善伙食了,他们人类如果口寡了,也能捏几片苹果干泡水喝。
想到这里,林雪君立即将赵得胜二人喊了回来。
询问过价格,这一板车连麻袋装的和中间堆的,差不多有600多个苹果(二百多斤),只卖2块钱。
这在后世,连一个苹果都未必能买得了。要是圣诞节的苹果,10块钱一个都算便宜的。
林雪君当即表示,她全包了。
“全买?”赵得胜吃惊得瞠目结舌。
“真……真的吗?”第八生产队的销售员都呆住了,甚至担心自己听错地掏了掏耳朵。
“真的,家里嘴多。”林雪君说着便招呼销售员赶车到知青小院外,取了钱给对方。
销售员兴奋得二话不说,撸胳膊网袖子,一趟一趟帮她往院子里运苹果,小王小丁两位同志想要帮忙,都插不上手。
麻袋都被销售员规规整整地依靠院墙放好,散苹果也都用布兜帮她放进了瓦屋墙根处,活都干得漂漂亮亮、规规整整。
运的过程中,销售员发现有一些苹果颠烂了,当即表示过几天他再给她送小板车过来,补这些烂苹果的量,不能让她吃亏。
林雪君当即笑着请对方来的时候也多带点土豆、大白菜、胡萝卜和大葱,她都买。
销售员兴奋得拿手直抹脸,笑呵呵赶着马车就走了,一边往驻地外赶,一边还坐在板车上回头朝财神爷喊:
“我一回去装上货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好嘞!”林雪君笑着应声,转头看看还在吃惊的赵得胜,哈哈两声道:“得胜叔,苹果晒成干,冬天的时候泡水喝,可好喝了。等晒好了,我给你装一点,你和婶子也尝尝。”
“会生活啊,林同志!”赵得胜啧啧着朝她竖起大拇指,还得有钱呢。
天天四处奔波地干活,又是给牛做人工授精,就是进深山采药的,林同志这不白干啊。财富这不就在劳动中换取了嘛!
送走得胜叔,林雪君回头朝着堆在院墙内和瓦屋墙根处的苹果,啧一声。
才搞完韭花酱,新活就又来了。
摸着腮帮子站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嘎老三副队长哪是送了一对驼鹿给她啊,根本是送了一对爱苹果的吃货啊!
这跟宠物店免费送猫,再哄你买他店里的猫粮猫窝有什么区别?!
嘎老三副队长,没想到你是这样人!
午饭后林雪君便带着小王小丁同志和衣秀玉开始洗苹果、切苹果、用细绳穿苹果串儿,干到天黑,巴雅尔果真将两只小驼鹿带回来了。
林雪君走过去摸了摸两只驼鹿的肚子,全都圆鼓鼓的,这她就放心了。
林雪君掏出苹果给大动物们一头发一个,为奖励小驼鹿乖巧聪明、知道跟牧,也奖励带队操心的大母牛巴雅尔,它们仨则各自多得一个苹果。
看着牛羊马们都开心地大口咀嚼甘甜多汁的大苹果,累了一下午的林雪君心情逐渐轻快,抱胸笑吟吟看起吃播。
两只第八生产队派来的二五仔小驼鹿吃得尤为快乐,它们出生后大概就没吃过这种跟水草一样好吃的东西,眯着眼睛仰着头,大张着嘴巴啃得特别沉浸:“咔嚓,咔嚓,咔嚓……”
林雪松和穆俊卿几人从晒场回来,瞧见院里的苹果,便忍不住道:“你这花钱的地方还不少呢。”
“那没办法,拖家带口的。”林雪君笑着摊手,家大业大,压力好大的呢。
“快给我整点冷水。”林雪松说着就将自己剥了一天玉米,磨得红肿的双手送到妹妹面前。
林雪君忙带着哥哥去后院用凉凉的泉水给他洗手,接着又拿着手电筒去后山采了好几根厚实的芦荟回来。
借着院里的灯泡,兄妹俩靠墙根坐在板凳上。林雪君将芦荟剥开敷在大哥手掌的红肿处,再用冰水浸过的湿手巾将芦荟绑紧在手上。
“敷一个小时就好了。”林雪君有些心疼地拍拍大哥的手臂,笑着道:“我去给你洗个苹果。”
林雪松用双手手腕夹着苹果啃时,林雪君拿上多采的芦荟出了门:“我去给穆同志他们也送点芦荟和苹果。”
“嗯。”林雪松伸长双腿,舒展地靠着外墙,深吸一口气,院里挂晾着的苹果香气扑鼻,甜甜的清香。
阿木古楞跳过院墙落在牛棚外,绕过牛棚看到林雪松,愣一秒才开口道:“林大哥。”
“嗯,过来坐。”林雪松点头示意对方坐在自己边上,“小梅去穆同志他们那边送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嗯。”阿木古楞直直坐在林雪松身边,双膝劈开,下摆里装着什么东西,沉甸甸地被他托兜着。
见林雪松好奇地望,他老实道:“今天我跟着去红松林采松子,在松树林里采了好多高粱果。”
“拿过来给小梅吃的?”林雪松问。
“嗯。”阿木古楞点点头,高粱果是他觉得最好吃的野果子。林雪君还教过他,这东西全草浸汁治腹泻、眼病,叶祛痰,通身都是宝。
他采了好多好多,而且真的好香啊,高粱果真是全世界最香的果子,比苹果还清香许多许多倍。
“全兜来了?没自己留点?”林雪松探头一看,嚯,好多。
“啊……”阿木古楞被问得一愣。
林雪松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了,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想到还能给自己留点。
“哈哈哈。”他爽朗笑起,没再讲话。
两个人便靠着墙壁并肩坐着,眼望了前方院外的驻地夜景,还有远处的草原和星空。
头顶忽然传来扑簌簌忽扇翅膀的声音,下一刻,一只小鸟飞落,稳稳站在林雪松又宽又直的肩膀上。
显然,小鬼鸮很喜欢军人肩膀的爪感。
林雪松得意地扯起唇角,咔嚓咔嚓将苹果嚼得比驼鹿还大声。
晚风习习,星辉万里,啃着格外甜脆的苹果,嗅着高粱果沁人心扉的甜香,肩膀上站着威风凛凛的猛禽,林雪松忽然产生了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好像,他越来越明白妹妹为什么每天忙活得那么有劲儿,脸上一直挂着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昂扬畅意了。
“小朋友,现在国家如果送你去闭关学习全世界最厉害的武器制作方法,以后当大科学家,造保家卫国的大炮,但是很艰难,还要与世隔绝,你去不去?”林雪松忽然转头看向阿木古楞。
小少年转头对上林大哥的眼睛,昏黄灯光下,对方背光望来,双眸幽幽似两点寒星。
“林雪君同志也去吗?”他问。
“?”林雪松怔住,旋即莞尔。
他没回答阿木古楞,也没再追问对方那个关于‘去不去’的问题。
他的苹果吃完了,便只靠着墙静默地遥望星空,兀自思索起自己的人生。

亲爹啊,生产队离了你闺女是真不行。
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在木匠房靠近草原的大仓库, 小鼠兔迎着阳光开启了新一天的搜寻和囤积。
在山坡上,它摘下几朵秋天仍盛放的小花。在树根背阴处,它捧了一大团沉甸甸的青苔。
满抱食物后, 它机警四望, 接着滴溜溜跑向它为自己选的过冬地——人类仓库里几根大木头架起的一个空隙。
阳光像一束舞台追光,悄悄送它将食物堆回小窝。又在它从仓库探头奔出时,接它去草场上有花有种子的地方。
如果拥有热爱生活的眼睛,再细微之处也有生机和故事。
小王小丁不仅在亲历林雪君的日常,还想通过她的眼睛去看、去体验支边生活。住在木匠房里的日子, 他们描摹了草原鼠兔为冬天囤积食物的画面, 摄取到这片土地上在同样的季节做着同样工作的人类和动物的一个又一个瞬间。
也不断地向林雪君提问, 讨论她眼中的劳动与这片边疆生产队。
坐在知青瓦屋的圆桌边, 三个人讨论了许多当今文学市场现状, 以及报业刊登文章审稿的标准。
任何人想要从泥潭爬向光明都不可能不经历坎坷,但前进的路上必不可能只有伤痛。
每一段历史、每一段人生都有苦有困境有糟糕的一面, 单看用怎样的眼睛去看,又着墨描摹哪一个片段。
“牧民们许多连字都不认识,农民们大多也不懂得如何写文章。所以在过往的书面上, 我们只能阅读到其他职业者眼中的世界, 在这些人眼中农民和牧民是怎样一个形象,被描述者是没有能力反驳的——因为他们手里没有握一支笔。
“我不觉得我创作的文章有什么难度, 不过是用牧民的手握住我的笔,完全从他们的角度去描摹他们的劳动和生活。
“读者们觉得缺衣少食的边疆,对他们来说是养育他们的家。
“城里人觉得艰苦贫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呼吸一样的日常。
“抛开‘他人角度的见解’, 这就是最纯粹的边疆劳动者们的生活。”
“……”小丁抿着唇, 听得格外专注。
再回想这些日子看到的一切风光, 经历的一切大小事,忽然有了不一样的体悟。
能写出那么多畅销文章的年轻人,果然见解是更深入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林雪松听着妹妹的话,心情很激动。
小王小丁关注的也许是她说的内容,他关注的却是从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成长为言之有物林兽医的这个变化——振奋人心的变化。
与她生活在同样的家庭里,他不过是少读了一些书,便缺少了她看世界的角度。
觉得自己缺失了许多许多。
小时候他野在外面,还总嘲讽她喜欢泡图书馆,觉得妹妹是个没有趣味的小书呆子。如今看来,或许自己才是呆子吧。
“通过阅读,我们能看到其他人眼中的世界,感受到与众不同的观点与智慧。创作也是一样,要寻找自己的角度,要用自己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用心细细地体会。那么在哪里都能写出好文章了。”林雪君望向小王小丁:
“南方的知识青年们来到北方,北方的知识青年们也会去南方。每个人一定都会抱怨离家的苦,但生活中一定也有甜。
“两位编辑多走一些地方,一定能挖掘到更多双眼睛,更多只笔。
“有您两位这样的同志,报社一定不愁好文章。”
扫盲活动之后,会写字能阅读的人会逐渐普及到底层人民,到时候报纸上就不止能看到精英阶层的文字,也能看到普罗大众们充满烟火气的故事。
林雪君知道那一天会到来,她比小王小丁两位新闻行业从业者更具有信心。
她能展示的已差不多,最后只剩道别和感谢。
榛蘑、坚果、鞣制过的黄羊皮,满满当当两袋子,是她和大家的心意,托递过去后塞进小王小丁怀里,她笑着道:
“我向两位编辑同志分享的所有日常观察和小故事,你们都可以请其他作者进行创作。”
“好啊。”小王将乡亲们沉甸甸的爱全都递交给小丁,忽然觉得她这句话有些怪怪的,转头好奇问道:“你不写吗?”
“是这样的,接下来我可能都没办法给《首都早报》投稿了。”林雪君答道,之前写文章投稿其实只是一种尝试。成功后又写了几个月的文章,就完全是为了与更多报社和文化传播渠道产生联系,以便她后续顺畅地落实自己更重要的计划。
“诶?”小王惊诧地忍不住拔高声音:“怎么呢?怎么就不给我们投稿了?”
她可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年轻作家,每次刊登她的文章,报纸都会更热卖。大家喜欢她描绘的劳动和生活,与她眼中的奋斗日常共鸣,怎么能不写了呢?
“是我们提供的‘稿费’太少了吗?我可以跟我们总编商量,下次多给你寄些邮票和书籍,你看看还缺啥,我们能给的话,一定帮你搜罗。”
“不不,不是的。”林雪君忙笑着摆手:“近段时间我不会给任何一家之前投稿的报纸写文章了,不止是《首都早报》,连各广播站和《内蒙日报》应该都不会投了。”
“那你准备发文章去哪里?”小王急得咬住下唇,一双才染上离愁的眼睛又染上悲伤。
“内蒙的《牧区劳动报》和首都的《科学探索报》。”林雪君回答得很快,显然她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
“?”小王诧异地挑眉。一位文学新星,忽然不唱诵生活,转型了?
“写啥你想好了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小王才艰难地关心询问。
这让他回去怎么跟总编讲嘛,来一趟回去,他们最看重的牧民作家就不写稿了。他来见她,明明是为了鼓励她写更多、写更快的。
“想好了,《关于养牛你可能不知道的三件事!》。”林雪君一听小王问这个,瞬间来了精神。这个标题她想了好久才敲定,多好啊,震惊体、标题党的精髓绝对都抓住了。还不浮夸,特接地气。
“……”小王。
仿佛正见证文艺女偶像改行教你养猪。
小王小丁悲伤地坐上板车,他们与林雪君摆手道别时,还在高声表示,等回去后,一定跟总编商量,看看能不能在《首都早报》上开辟出一些针对种植、养殖等行业的专业文章发表的区块。
反正就是请林雪君作家不要完全放弃给《首都早报》投稿的想法,说不定他们还能继续合作。
“真不写文章了?”回驻地的路上,林雪松转头询问。刚出名就收手,未免可惜。
他原本是要跟小王小丁一起回首都的,但第八生产队最近秋收工作多,便想留下来再帮着干几天活,也多陪陪妹妹。
“想把自己读书看到的知识用最简单易懂的文字写出来,然后投稿给专业的报刊。时间毕竟有限,又要干活劳动照看牲畜们,又要写文章投稿,还要写论文投稿,根本做不到的。
“所以还是先不写文章了。”
脚偶尔踩到片干枯落叶,压出一阵好听的窸窣脆响,“之前刚来生产队就投稿,报社都不知道你是谁,肯定不会很重视你的稿件。
“就算你写的内容真是对牧民有帮助的专业内容,也未必被采用。
“现在我已经是兽医员了,而且也通过写散文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再写一些专业性的内容,得到刊登和传播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专业刊物选文章是很严格的,牧民们看到了你的文章,真的会按照你的文章去操作,这需要担负责任。”
“还挺有规划性的。”林雪松点了点头,这事儿回去跟爹妈讲,爹妈一定也会为她感到骄傲的,多聪明一孩子啊。
“你小时候为了假期能跑出去玩,还会先在家老实呆几天,让爹妈对你的看管放松呢。”林雪君从前身记忆中寻到些片段,笑着道。
“……你倒是挺出淤泥而不染的,还能从我上房揭瓦的事迹中学到些有益的东西。”林雪松撇嘴。
“哈哈哈。”
经过社员们连日劳作,收成的所有玉米都脱了粒,准备冬储的菜都切丝晒干,超大地窖挖好了,土豆等放得住的食材都整齐码放进去。孟天霞和刘金柱也带着第一笔买冬储土豆的钱出发去其他生产队采购,秋储的工作小小地告一段落。
大队长又带人上山采榛子、松子等坚果和野果子野菜——下第一场雪之前,北方人绝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因为林大哥隔天也要回首都了,大队长给林雪君放了假,让她清清静静地陪陪哥哥。
知青小院边已收割的小菜园前,林雪君带着哥哥坐在了往日大爷大妈们晒太阳的长凳。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眼睛被晃得睁不开,只能半阖着,渐渐骨头好似都被晒软了,从被晒得发烫的皮肤上漫出懒散的倦意。
他们兄妹俩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谈心这种娱乐项目,中国式的家庭很少会围桌做正式交谈,哲学、人生观等似乎凑不成家庭话题。
林雪松低头望着脏兮兮的皮鞋和裤腿上落下的斑驳光影,默默琢磨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是不是应该长篇大论两句。比如替父亲给她讲点大道理,或者说些人生金句之类?
从没干过这种事,又羞于做细腻表达的青年渐渐汗流浃背。
憋半天也没整出一篇演讲,只转头问她:
“爸说你还没到第七生产队的时候给他写过求救信,那会儿不是嫌这边人烟稀少、又冷又干,想回家吗?
“后来咋又不想回了?
“你发烧刚好,没有罐头吃,天天还是要忍受天寒地冻……
“虽然爷爷不同意你初遇困难就退缩,但坚持要回的话,爸妈应该也能把你调回去。”
“……”林雪君搓了搓袖口,当初一腔血勇想来支边的,和因地冻天寒生出退意的,都是前身。要想知道答案,大概只能等过四五十年后去寻找那个与她交换了灵魂的、已投身繁华时代的另一位林雪君。
但刚穿来时,她的确也可以继续写信请求回调。
不过那时候她还未深入去思考这问题,便遇到了难产的大母牛巴雅尔。
回城的话,父母不可能让她做游手好闲的盲流,也总是要做工人的。在边疆也没什么差别,写文工人、兽医工人、养牛工人,也都是工人。
无非是环境更艰苦一点而已,但对于从繁华便捷到几乎极致的未来人看来,回城的环境不也是落后且艰苦的嘛。
对上林雪松的眼神,她可以给他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给牛接犊后,乌力吉大哥给我们送了好些柴和牛奶。
“大队长给我送来工资,生产队里许多人还记住了我的名字。
“那种靠自己支撑起生活的感觉,太迷人了。”
“……”林雪松垂下眼睑,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还想试一试,可以走到什么程度。”人生大概就是这样,朝着未知,选一条路,不知道可以走到什么程度。
身后木围栏根儿处,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簇簇小黄花,林雪君摘了几朵,朝着哥哥晃了晃。
林雪松也弯腰摘了几朵,与她的合成一捧。
“小雏菊。”林雪君说。
林雪松扯了几根草叶将花束紧,迎着阳光将之举高,透过花瓣看到天空、云,还有云下的大山。
接回哥哥帮她系上的花捧,林雪君轻轻嗅了嗅。
转头看看瓦屋后的一棵树,她跑回院子,找了个杯子将花插进去,出来后拽上大哥的手直往屋后走。
攀上高坡,穿过几棵落叶松便来到一棵又粗又高的大树前。
已变得足够粗糙的掌心压住粗糙的树干,左右拍摸了几下,找到合适着力的地方后用力一抓,双脚要敢于离地,双臂要有劲,然后就是往上爬。
转头朝着哥哥一挑下巴,她便专心地蹭蹭上行。选定一根粗枝后小心坐上去,屁股底下稳了,才低头招呼哥哥:
“上来呀。”
林雪松拍了拍树干,上房揭瓦爬树登高这些事他最在行。毫不费力离地后,他自觉太重,选了个比她更低也更粗的树枝。
人才坐稳,一串紫黑色的小果子便递到了手心。
仰头,妹妹收回手,笑着道:
“臭李子,学名稠李,这东西老好了。甜,还对血管好。第一次吃会觉得有点涩有点苦,还酸,但越吃越甜。”
富含蛋白质、矿物质等,是山里人秋天不可错过的野味。
林雪松尝了几颗,果然又涩又酸,奈何妹妹一直劝,他只好坚持吃。
几分钟后,习惯了它的酸涩苦味,竟真的渐渐爱上其特殊的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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