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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by轻侯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4

一人两勺,因为人多,小小一锅汤很快见底。塔米尔又兜来一些碎冰入锅,照旧那5条小鱼,继续熬第二锅汤。
围着篝火的第一圈儿人都蹲在篝火边喝汤,外圈人则站着喝。
“吸溜”“吸溜”声不绝,混在风中,与篝火和小锅里煮水的声音交相辉映——最寒冷的环境下,最温馨的音乐。
没有过多佐料,只有盐和干巴巴的野葱,但搭配的是最新鲜的冻湖鱼,尝起来竟鲜香得惊人。
“哈——”两口鲜甜的热鱼汤下肚,林雪君长长吐息。
呼出的气预冷变成一团白雾,抬起头看,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团团白雾。白雾向上飘,遇到头发便在上面挂了一层白霜,遇到毛茸茸帽子又挂一层白霜,便渐渐消失不见。
忽听到鸟鸣,转头望去才发现之前天上盘旋的大鸟已落在冰孔边,正在啄食之前阿木古楞杀鱼后随手丢在边上的小鱼内脏、鱼鳞和鱼头。
“两只秃鹫。”林雪君笑着对衣秀玉道。
衣秀玉便也探头去看,便见两只秃头还有点秃脖子的大鹫正笨拙地一边摇摆着走路,一边低头啄食,还时不时机警地朝避风所里的人类看两眼,做好了只要人类有异动便立即飞走的准备。
“我们都管这玩意叫狗头鹫。”一位学徒将汤喝干了,才开口接话。
“座山雕也是它,还有人叫狗头雕。”林雪君小声补充。秃鹫也是生态清道夫,能吃掉各种腐肉,避免疾病。
“等它们吃完飞走,我去看看我们的网。”赵得胜喝干了自己的汤,抓一把干净雪在杯子里外搓两把就算洗过了,又将之揣回蒙古袍襟。
半个小时后,围着冰孔不舍得离开的秃鹫终于飞走,鱼汤锅里的鱼汤也早炖得没魂儿了。
大家喝干最后一滴鱼汤,分食了炖成糜的嫩嫩鱼肉,这才用雪和冰沫子洗了锅,拆掉避风所,去冰孔边收网。
马儿们已经散步到几百米外吃草,王小磊带着几个女青年去牵马的工夫,赵得胜已带着穆俊卿几人开始手动收网。
青壮们拽着绳子喊着号子用劲儿,像在拔河,又像一群劳作在冷风中的冰河纤夫。
塔米尔脚滑跌倒,摔了个大大的屁股墩儿,兀自哈哈大笑两声,又忙爬起来继续一二一二地喊,倾斜了身体发狠地拽。
马儿还没回来,渔网已被一群鬼哭狼嚎的青年拽出水面。
“啊啊啊啊——”衣秀玉蹲在孔洞边收拢网出来的鱼,从头条大鲤子出水就没停过尖叫。
近一米长的大鲤子啊,怎么把自己吃这么长这么肥的!
冬天的鱼真的好肥啊!
又一条半米长的大头鱼,还有许多许多一掌长的小鱼,又一条大鲫鱼,两条,啊!还有——
衣秀玉的嗓子都喊哑了,大鱼还在一条一条地冒头。
从没见识过冰上捕鱼的衣同志压根儿没想到他们会捕到这么多,只惊奇得惊叹不断,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引得大家哈哈直笑。
林雪君和托娅几人忙上前一起将鱼从网上取下来,大鱼用茅草拴住后放在一边,小鱼则用茅草兜装好。
阿木古楞不断用水浇泼渔网,避免网被冻住。
鱼在水里时还挣扎,一上岸瞬间被冻住,只剩下微弱的扭动。它们嘴巴张合几次,便被冷风吹成了冻鱼。如果不及时将茅草穿过鱼嘴将之拴住,稍晚一会儿,鱼冻得硬邦邦像石头,再想掰开鱼嘴几乎已不可能了。
林雪君抱着眨眼间冻得杠杠硬,如鱼雷般的大鲤子,高兴得像年画上抱着锦鲤的胖娃娃,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同样脸蛋通红——虽然她是冻的。
将围巾上拉遮住脸,女同志们手脚麻利地将所有鱼收捡好。
渔网完全拉上来时,大多数鱼已经被放上爬犁板儿。
“大丰收!”衣秀玉看着被装满的茅草兜和爬犁,高举双手喜庆地大叫。
“大丰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在拉网劳动中出了大力的昭那木日也学着衣秀玉的样子举手大叫。
偏偏人家衣秀玉这样做看起来憨态可掬,有朝气又可爱。他就不一样了,虽然一样的孩子气,一米八八的身高加上冬天穿得笨拙,不仅不可爱,还像个从冬眠中跑出来的大熊。
塔米尔笑着走到昭那木日身边,照着他屁股来了一脚,两个体力无限的年轻人瞬间嘻嘻哈哈抱摔在一起。
“好了好了,别闹了,留点力气拉爬犁回家了。”林雪君走到他们跟前,在塔米尔小腿上轻踢一脚,笑着道。
塔米尔本能去迎她的脚,后背在冰上一转,手伸过去竟一把抓住了她的靴子。握紧了才反应过来不是真在打架,又平躺了仰起头,看着她笑道:“我用一点劲儿,你就倒了。”
“你敢!”林雪君笑着朝他伸出右手,塔米尔在她手上一搭,便借力从冰上跳了起来。
冷风愈劲,青年们拖拽着被冻鱼堆成小山的爬犁,顶着风穿过荒凉的冰原。
王小磊转头四望,草原上的积雪稀稀拉拉,“今年雪少,只剩风了。”
“别说话了,小心灌风。”林雪君背着身走路才勉强睁得开眼睛,每次回头看路只几秒钟,便觉得露在外面的眼皮鼻梁要被冻掉似的。
这条3公里的路,显得愈发长了。
高空中只有猛禽的鸣叫能划破呼啸的风,在人类离开后,秃鹫又落回冰湖。
在那里,赵得胜用随身携带的刀割掉了几条鱼头没什么肉的大鱼的头,剖开它们的肚子,将头和人类不吃的内脏留在了原地。
茫茫无际的冰天雪地,人类向熬冬的大鸟分享了他们小小的丰收。
一回到驻地,王建国挑出3条大鲤子带去后厨处理,剩下的冻鱼都被挂到大食堂屋后冻着保存,慢慢吃。
林雪君顾不上关照自己的学徒朋友们,直奔知青小院,进屋便跳上大火炕,嗖一下钻进被窝。
暖意倏一下钻进冻得冷冰冰的皮肤,她连打了六七个激灵才舒坦地呼出一口气。
转头看见蹲在灶边歪着脑袋好奇看自己的糖豆,和跟着林雪君窝到炕沿下的沃勒,“还是你俩聪明,知道大冷天不跟我去受冻。”
衣秀玉跑得慢,这会儿才进屋,也立即上炕钻被窝。
俩人裹成粽子,脸和鼻头全红彤彤的,互望一眼,忽然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有红烧大鲤子吃了!”
“说不定是铁锅炖大鱼!”
“鱼汤红烧汁,再放上满是蜂窝眼儿的冻豆腐,还有干豆角、干茄子、大白菜……所有蔬菜都吸饱了汤汁,一咬一口红烧鱼汤……”
“大鲤鱼还得先用荤油煎到两面焦黄,再下冰块炖煮!”
“哇!”
“哇——”
窗外鬼叫的风好像都变得不可怕了,风吹过大食堂,带上大食堂烟囱里冒出的腾腾热气,也会变成鱼汤味的风。
再凛冽,如果闻起来是香的,好像也不那么恼人了呢。

【我相信你与我同调,是为同道中人,赠书三册,望不嫌弃。】
捕鱼的同志们各自回家烤火暖回来后, 大食堂也传来好消息:铁锅炖大鱼好了,快来吃!
于是家家户户出门,揣着钱去大食堂吃好吃的。孩子们蹦蹦跳跳, 即便摔倒了, 因为穿得多,原地打个滚儿又站起来,一点没觉得疼。
社员们一进食堂就闻到了鲜香味,忙端着盘子去排队。一人一块肉,再盛些同煮的蔬菜土豆, 最后浇上红烧汤汁。鱼肉和蔬菜就算吃光了, 剩下的汤也能再就下去一个馒头。
嘎老三带一位小同志驾马车去场部采购物资, 顺便帮第七生产队把邮局里存积未取的邮件邮包都给捎了过来。
一进第七生产队, 嘎老三嘎嘎好使的鼻子就嗅到了香味, 马车往大食堂门口一停,闻着味儿就拐进来吃饭了。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
冬天要抗寒, 能量消耗快,嘎老三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一闻到喷香的炖大鱼, 当即顾不上别的——连跟大队长王小磊擦肩而过, 对方同他打招呼,都压根儿没看见。
他眼中心里只剩‘吃饭’二字, 那些四周晃动的人类,全成隐形的了。
交完钱盛上一大块鱼肉,又几块炖得烂糊、上了红烧色的土豆,还有干豆角和大白菜, 一大勺热汁哗啦啦浇盖在菜上。他咽一口口水, 大手一挥买了仨馒头。
直到坐在条凳上, 一口鱼肉,一大口馒头入腹,美滋滋地眯起眼睛,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年轻社员一块儿来的。转头张望,见对方就坐在自己身边才放下心。
第七生产队这伙食也太好了,数九寒冬的,过得什么世外桃源的好日子啊。
大快朵颐吃掉一个馒头,他才注意到自己面前一直在夹的糖蒜,是来自桌对面王小磊的:
“哎,王大队长。”
“……”王小磊挑眼皮瞥嘎老三一眼,这家伙终于看到自己了,“你咋过来了?专门跑来吃俺们生产队鱼的?你这狗鼻子够灵的。”
“哈哈,帮你们把邮件啥的都捎过来了,绕那么老大远,吃你们点鱼怎么了。再说我还掏钱了呢。”嘎老三哈哈笑着又夹了一颗晶莹的糖蒜。
虽然冬天各大生产队的状况都是有钱也未必吃得到好东西,但他也不是白吃嘛。
“吃吧,白天孩子们去湖里打的鱼,要是不够,就再去捞点汤,鱼不能管够,土豆白菜还是可以尽情吃的。”王小磊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炫耀。
嘎老三嘴巴里一溜儿的“哎呦哎呦”吐出来,笑着调侃王小磊:“这季节土豆白菜管够也嘎嘎不容易了,咱第七生产队今年冬天储备挺足嘛。”
“那当然,小梅带着大家据理力争,多囤肉多买菜,非要让生产队里的同志们今年冬天都吃饱吃好。”王小磊故意亲切地称呼林雪君为‘小梅’,就等着嘎老三问他‘小梅是谁’,再装作诧异地反问一句‘你连这都不知道’。
哪知嘎老三也是在草原上见过林雪君大哥林雪松的。
跟大林子喝过大酒的人,谁还不知道林雪君小名叫小梅呢。
“小梅好孩子啊。”嘎老三夹起一块土豆,入口一抿,土豆便在口腔中压成糜,鱼汤汁混着土豆淀粉甜滋滋的味儿,令嘎老三无比快活地眯起眼。
晚饭后,林雪君在嘎老三带来的车板上找到自己9份邮包。
他们中的5份都是之前文章的转载‘稿费’,另外4份中有一封信是来自《内蒙日报》的社长严志祥,询问阿木古楞和她编绘的《草药野外图鉴》进度如何,并期待后续与她和阿木古楞更多地合作——无论是她的文章,还是他绘制的草原劳动生产画作,都欢迎。
林雪君仔细回信后,剩余三封信中优先拆开了来自父亲的信。
父亲详细描述了家里人听林雪松讲述她在草原上情况后的反应,并告知她林雪松在退役后决定去南方进行深造学习,之后可能会加入重要的科研项目,前途不可限量。
林雪君捏着信纸,想到之前大哥来草原上探望时只言片语间透露的信息,好像是会去四川那边深山里,还可能许多年不回家。
因为这份工作是保密的,大哥没讲太多。
但作为未来人,光‘保密’‘深造’‘四川’等信息就足以让她产生一个大胆的想象:H潜艇的研究制造。
心里一阵激荡,林雪君盯着信件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时代的人也许不知道这项研究会如何,或许会担心这方向是个出力不讨好的选择。但林雪君知道一定会有大收获。国家在整个世界间的强大绝对脱不开武力震慑,这太重要了。
四川鸟语花香、自然资源非常优渥,曾有诗云‘花重锦官城’,那真是一年四季皆有花开的气候温润、环境怡人的好地方。而且火锅好吃,各种蔬菜好吃——肥肠豆花软弹绵密,熊猫笋清甜可口,豌豆尖鲜嫩,凤尾甜脆,风干兔越嚼越香……
在这个时代去四川,干得又是国家最重视的工作,吃穿不愁,工资还高,能专注在自己投入的事业中不被各种喧嚣风暴打扰波及。平时欣赏的都是高山珍稀兰花,透蓝透绿的九寨沟一样的湖泊流水,绚烂的海棠、茶花、绣球……说不定还能看到野生大熊猫。
而且在专注工作中走过国家最艰难的岁月后,大哥也会平稳地收获事业等各方面的大丰收。
托腮畅想了一会儿,林雪君又继续读下去。
林父简单讲了些家里的事,接着便是对她的叮嘱。之前的信里多是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或让她如有需要一定与父母讲之类的内容,这封信却多了些诸如‘戒骄戒躁’‘脚踏实地’类的词句。
林雪君忍俊不禁,肯定是哥哥跟爸妈说了一大堆她在生产队如何‘作威作福’、吃喝不愁、受人尊敬甚至吹捧的内容,才让爸爸担心她骄傲,哈哈。
林雪君又托着腮一笔一划给家人回信,糖豆躺在她脚边,睡得四仰八叉,偶尔还打两声鼾。
沃勒在屋里睡了一会儿嫌热,已经去院里狼窝中与冷风对峙了——cool狼一身狼毛反骨,不惧严寒。
最后两个邮包,一个来自不认识的首都地址,另一个竟是来自北京农大的。
怎么会有母校农业大学的人给她写信?老师?还是现在的工农兵大学生?
揣着疑惑,她先拆开了来自北京农大沉甸甸的邮包。
令她惊异的是,放在包裹中最上面的是两本书:一本是很难找的《草原植被解析》,另一本是更难找的《中国畜牧业导论》。两本书一个是出版印刷册数非常稀有的外国翻译本,另一个是上个时代出版、如今留存很少的珍惜书类。
这两本书好珍贵的!
尤其是后一本,林雪君后世也只在首都农大图书馆里见过。
仔细检查过可以看出这是两本旧书,翻开书页,第一本的白纸页上写着【55年春购于桃树开花时节杜凤池】,第二本则写着【49年秋 购于红枫时节杜凤池】。
轻轻翻动,第一本书中好几页中都夹着植物书签,有干枯但保留下色彩的桃花瓣,有稍变暗的金棕色银杏叶,还有不知名的锯齿状叶子和蒲草的叶子……其间另有一张白色纸笺,上面用折角锋利的大字写着【赠小友,望细读、珍藏】。
灯光昏暗,因望着纸张书册过于专注,窗外的风声已听不见。林雪君仿佛随着书页间夹着的干花叶片,同另一个人走过了读学这本书的四季。
爱不释手地翻看过《草原植被解析》上分门别类的各种植物志和附图,林雪君因喜欢而兴奋,肤色愈发红润,双眼愈发晶亮。
收起这本书,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另一本《畜牧业导论》,这本更旧也更沧桑,许多书页上甚至有大量的虫蛀孔洞。原本订书的铁钉已不复见,只留下铁钉孔洞和孔洞边的斑斑锈迹,它的某位主人取掉了烂掉的锈钉,重新用粗绳缝好了整本书。
这样爱惜它的人,将它送给了自己。
林雪君翻抚书页的手指愈发轻柔,生怕碰坏了脆弱珍贵的旧书。
在这本书里,她找到了另一个纸笺,同样的字迹写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杜凤池】。另外还夹着一张笔记,上面用钢笔草草画着几棵植株,林雪君一眼就认出了是苜蓿草和黑麦草。
黑麦草是56年从瑞典引进的优质草料,覆盖性极好,还被称之为‘园林绿地之先锋’,不耐热,但喜凉,产量极高,一年能收割好几次。还可以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下休眠不死,能很好的解决草原上冬牧难的问题。
林雪君唇角不自觉勾起,这个叫杜凤池的人也在研究适合极寒地带种植的优质牧草!
获赠珍贵书籍,令林雪君心情激动。被这世上有志一同的人找到,更使她快乐。
收起两本书,她迫不及待翻看包裹中的其他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小书《农业词典》,里面收录了许多农业相关内容,包含一些农作物的种植,和农业常识。
另还有一份并不算很厚的报纸和一封信件。
林雪君先翻开报纸,顶头的印刷体大字【科学探索报】跃然其上。
“啊!”她心有所感,翻开报纸果然在第一版下方看到了自己关于养牛的文章。
被录用了!
她抬起头,激动地对坐在对面的衣秀玉道:“小玉,天霞姐,我的论文登报了!”
哈哈笑两声,她站起身将报纸递给衣秀玉和孟天霞,在对方哇哇两声低头阅读时,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抽出了杜凤池的信:
【林雪君小友】——这是他对她的称呼,哈哈,文绉绉地,十分老派。
【……有幸作为一名读者,学习了你的文章,论证有力,逻辑清晰,我甚钦佩……】——果然是看到了她的文章,才给她写信的。
【……诸事艰难,想有所获颇为不易,总觉岁月时间不足够我研究,阻碍困难使我无法成就大展望。你的文章令我开眼界,不止文章的内容,更因文章的题目选取。觉万事不可好高骛远,从一草一木的种植皆可有作为,甚至能成大梦想。遂放下手头事反复阅读,字里行间,你我大概有同样襟怀性情。你有理想和力量,不能不上进,不能不奋勇向前冲,这是你我这样人的使命,不可因累或困难而躲避。实则这使命不仅不是负担,还是幸运。挑战可使你我这类人兴奋,激发出生命的活力……我相信你与我同调,是为同道中人,赠书三册,望不嫌弃。】——这三本书这么好,怎么会嫌弃呢,简直不胜感激,正是她需要的资料书呢。
林雪君被夸得脸蛋红扑扑,读过对方的文字,也体会到一种茫茫人海中寻得知己的喜悦。
【……我在京屡读到草原上来的报告,称苜蓿等引进牧草种植效果总是不好。或不能杂交培育出耐寒耐旱度达标之品种,或种植后返青效果极差。因身体原因一直未能亲历草原跟进种植各个环节,从报告中数据和信息,总难想通具体问题出自何处。不知林雪君同志是否有来源于第一线种植环节的见解,可解我疑惑……
……盼望你的回信,一切保重。
——杜凤池】
林雪君捏着信沉思了许久,连衣秀玉喊她都没听到。
忽然一个念头想通,立即提笔回信,并将自己的想法做了简单描述:
草原上人缺乏耕种经验,许多牧民种地就是往土上洒些种子,赶牛羊在上面踩踏一番,拉些屎尿浇灌施肥,之后便专心游牧养牲畜,种下的田地就全靠天照看了。即便学着多一些正规种植方法,懂些浇水、拔杂草的道理,相比农耕经验丰富的农民来说还是差许多许多——这边既没有集体挖就的水渠,也没有针对各种专门植株的经验知识。
如果要将牧草种得像大平原上的麦子一样好,就需要专门专业的人才,脱产带队负责这份工作。
现在草原上还没办法落地到这一步呢。
缺人才,缺人力,困难重重。
信写完了,林雪君才想起去看对方留给她的地址和自我介绍,地址是农大学校,自我介绍是老师。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百度之类的,不能一键查询对方的各项情况。但从对方邮寄来的几本书的珍重程度来看,绝不是骗子。
林雪君细细将信放入信封,写上收件人寄件人地址,想了想又在给父亲的信里附了一句话,请父亲帮忙简单了解一下自己新笔友杜凤池的农大教师身份是否属实。
捧着两本珍贵书籍,林雪君喜欢得摸来摸去不舍放下,总觉得自己书架上没有任何一个位置能与它们的珍贵相匹配,恨不得做一个金柜子放它们。
后世图书馆里不允许借出,只能在馆内阅读的宝书,她现在居然获赠了两本诶。
不管杜凤池是不是骗子,这个书真的太贵重了。
如此想着,林雪君又在屋内踱步来踱步去。她实在没什么能回礼的,最后只得装了一包苹果干,和一小包珍贵的风干牛肉——这些都是不怕邮寄路长,不会坏掉,重量轻便于邮寄的礼物。
认真装包,用胶水粘好后又用绳带系紧,思索着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的林雪君,还不知道‘凤池’来源于柳永的一句诗‘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是杜川生的字。更不知道这位杜凤池老师,是她后世大学教学楼里高挂着的大照片里,那位畜牧行业真正的领军前辈:杜川生院士。
封好包,林雪君终于打开了最后一个包裹。
这个来自首都陌生地址的邮件原来是《科学探索报》的文章录用回函和‘稿费’,其间还有一封约稿信件,希望她后续能创作更多同等质量的专业文章。
靠着书架将《科学探索报》邮来的书籍放上书架,林雪君幸福地欣赏今天收获的‘礼物’,正觉得今天捕鱼消耗了大量体力,晚上又因信件邮包而心情愉悦,一定能睡个好觉,院外忽然传来人声。
糖豆才机警地竖着耳朵站直身体跑向门口,院门既被敲开。
孟天霞才走过去开门,一位中年大叔的大喊便传了进来:
“林兽医呢?林兽医,快来给看看吧,大牛不吃不喝,也不拉屎都一天了,肚子涨得跟大球似的,现在难受地嗷嗷叫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两周后,杜川生收到林雪君的回信,高兴地拆开邮包,看到她送的风干牛肉,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这肉干光是看着,腮帮子就已经疼起来了。
但低头一嗅,是真香啊。

“学员们,都过来排队闻臭味。”
穿过夜晚走风的小路, 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林雪君背着小药箱,带上阿木古楞和衣秀玉,大步赶往牛棚。
之前春天大部队带牛去春牧场时, 霞姐家里留下了两头牛。都是前年新出生的小母牛, 当时因为过冬后身体太虚弱而留在驻地,跟着大母牛巴雅尔在山上吃了一个春夏秋的树叶、山珍,都养得膘肥体壮了,今年初秋还成功揣上了犊子。
冬天游牧的牲畜都回驻地后,这些分散在各家照顾着的牛羊也都回了群, 山上树叶落光了, 便也都跟着去冬牧场上吃草。
但是霞姐家照顾了小半年的两头母牛还常常去霞姐家串门, 有时晚上人放牧回来, 其他牛都回大牛棚, 这两头牛还会认家地往霞姐家院子里走,就像大母牛巴雅尔也习惯带着‘小弟们’回知青小院一样。
这次生病的就是霞姐之前带的两头牛中的一头, 霞姐还给起了名字,叫‘大俊’。
带着东北口音,每次都会念成‘大zun(四声)’, 于是大家也必须跟着读‘大zun’才行——如果你字正腔圆地用普通话喊‘大jun’, 它是不理的,它就觉得自己叫‘大zun’。
夏天不忙的那会儿, 林雪君常常跟其他人蹲在霞姐家门口逗大俊玩:先用普通话喊一声,再用东北话喊一声。
每次无论它理不理人,都能换来无聊人类的一阵笑声。
如今牛棚昏黄的灯泡下,可爱的大俊被拴在牛棚靠山一侧的棚柱上, 痛苦地仰着脑袋, 一阵接一阵地哞叫。
林雪君远远便看到, 它鼓成大球一样的肚子仿佛快爆炸了,不由得加快了步速。
行到近前,利落取出体温计,拽起大俊的尾巴将之插进直肠,随即就着阿木古楞的手电筒给大俊做其他检查。
查看面部时,林雪君的手轻轻抚摸大俊的牛脸。它额头处的白色长毛打着一个旋儿,像一朵花一样特别漂亮,这也是它‘大俊’名字的由来——对称的小角,漂亮的白脸,大眼睛长睫毛,匀称的身体,绝对称得上牛中美人。
轻轻捏开大俊嘴巴检查口腔,一股浓重的酸臭味透出,林雪君皱起眉,头不自觉向后躲了下。
再阖上它的嘴巴,明明口中没有反刍的草料,大俊却还是一直空嚼。
又摸一把它的头,林雪君戴着听诊器认真听起它的心跳、肠胃蠕动和肠鸣音等。
半晌,她转头对刚才来喊自己过来的大叔道:
“大叔,帮我把所有学员都叫醒,让他们做好通宵奋战的准备,都穿多点过来牛棚。”
大叔跑走后,抱着手臂等在边上的霞姐一脸焦急地问:“怎么样?严重吗?”
“酸中毒了,肚子里的东西硬邦邦地无法反刍也无法排出,堵住了。而且这些食物还在瘤胃中不断发酵,气体越来越多,它快要胀死了。”
林雪君转头让阿木古楞去取穆俊卿给她做的大牛开口器还有给牛用的插胃软管,又请站在霞姐身边的霞姐夫和牛棚看守员去准备篝火和大锅,他们可能要烧很多很多温水,彻夜作战。
安排间隙,她摸了摸霞姐的手臂,转头对跟过来的孟天霞道:
“把我储备的盐和糖各拿来一袋,之前一直不舍得用的输液吊瓶器具也带来吧。”
这个年代已经有吊瓶输液了,林雪君托供销社的同志买到的是沉重的茶色玻璃瓶子和橡胶管连接针头。没有调节输液速度的装置就将橡胶管系个结,想让药液输得快一点,就把结打得松一些,要慢的话就打紧些。
东西虽然简陋又不容易买到,但瓶子有刻度,经得住反复清洗使用,胶皮和针管也能清洗消毒重复使用,她已经很满意了。
安排过一系列工作,她才继续回答霞姐:
“这是个急病,严重了可能一天之内就要命的。
“你看大俊已经出现腹胀、腹痛、呼吸加快、四肢乏力等症状了。
“接下来不紧急救治,还会出现脉搏减弱和神经症状,肠胃撑破或压迫其他内脏都可能会导致急症死亡。”
“这么严重……那,那怎么办啊?”霞姐慌得六神无主,面色惨白着,眼神也恍惚起来。
林雪君握住霞姐的手,发现对方没戴手套,穿得也不够厚,便道:“霞姐,你也得回去多整些衣服穿。”
“等会儿,我等会儿就回去穿。”霞姐说着就是不舍得走。
“牛羊都跟着去冬牧场放牧,吃的全是一样的留在草原上的干草,为啥它会酸中毒?”林雪君记得大俊是跟着乌力吉大哥的畜群队伍的,便要喊人去叫乌力吉大哥,问一下大俊有没有单独吃到什么东西,好更深入地判断一下大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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