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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女人只会拔剑by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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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忍不住看向同房的另一间?床铺, 她?是个很识时务的女人,沦落到前楼做低等倡也从不惹事,于是她?看着对?面这张床来来回回的换人, 她?们每一个都活不长, 每一个都跑不了,跑什么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抗会死逃跑会死,红菱只想早点赚够钱赎身,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恩客们是不能依靠的,他?们睡你时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洒, 自以为跟你有?了几分感情,就想白僄,有?些厚颜无?耻的还反过来问你要钱,红菱不信男人,她?只信钱。
哪怕她?被亲爹卖来时只值五十个银贝,想离开,赎身钱也要五十个金贝,这就是不夜城的规矩,有?时红菱也不懂,为何她?爹要卖她?,她?自己不愿意?,却没人听她?的?
她?怎么就跟那牲口一样,说?卖就卖?
红菱十二岁被卖来,十四开始接客,如今她?已经二十有?三,向来比狗听话,也从不异想天开,她?在这小屋子里?待了快十年,却因为一个新来的女人胡思乱想起来,那点子死灰仿佛又要复燃。
肯定是对?方给了自己两个金贝的缘故!
太傻了,太笨了,要是因为逃走?被抓住活活打死再?装麻袋里?丢掉,那也是活该!
红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把上?衣往下拽,露出一片胸脯,又整理了下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打手就过来了,声音威严:“干什么!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红菱娇笑两声,“好哥哥,你知道我的,我这一天接上?十几二十个客人都照样没事儿人,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哪里?比得上?你啊,正巧我那同房的姐妹不在,要不,哥哥进来说?话?”
打手顿时笑骂了一句骚货,目光露骨,红菱也坦荡荡挺起胸脯任由他?看,换作往日这人也就被她?勾来了,可今儿个,打手想了想,说?:“你还是回屋待着去,妈妈跟那女人还没出来呢,一会儿瞧见我不好好看守,少?不得要罚我。”
完了冲红菱挤眉弄眼的暗示:“等下午的,让你瞧瞧好哥哥的厉害!”
红菱娇嗔两句,这才转身回房,门关上?的瞬间?,她?面上?的笑便消失不见,低声骂道:“挨千刀的畜生?。”
她?觉着自己问了这一句,算是仁至义尽,再?多的没了,这两个金贝也是货银两讫,是死是活她?都没那么大本事管,爱咋咋地?吧。
她?得再?休息会,在这不夜城,低等倡伎病了没人管没人问,她?没资格生?病,只能靠睡觉来缓和。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进来,红菱想着许是先前勾搭上?的那打手,这些人跟发情的公狗一般,随时随地?都能上?,可她?现在很困,不想多说?,于是直接把腿分开,意?思是让对?方随意?了。
“红菱,快醒醒,红菱?”
女萝摸了摸红菱的额头,一片滚烫,只好将红菱从床上?抱起来,红菱晕晕乎乎分不清今夕何年,恍惚中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孩,那时阿娘还没死,她?皮的一身泥巴,阿娘一边生?气骂她?,一边轻轻给她?擦去脸上?脏污。
后来阿娘病死了,爹急赤白脸想娶老婆又没钱,就把自己给卖了,卖了五十个银贝,爹走?的时候头也不回,她?又哭又喊又追,好几次想跑,都被抓回来毒打,其实她?也知道,她?让人睡一次也就几个钱,这辈子怕是都攒不到赎身的五十个金贝,可那又怎样呢?
她?要是不做这梦,她?活着还为了啥?
“娘……”
是谁抱着她??这样温暖轻柔,跟阿娘一样。
满妈妈站在门口,用绸缎做的帕子捂着口鼻,嫌弃这满屋子的味儿,“我说?,姑娘,那后楼贴心懂事的丫头可不少?,要多少?有?多少?,给你安排上?十七八个也使得,你却要个低等倡伎伺候,不是自降身价么!”
红菱虽泼辣,实则身材瘦小,顶多有?八十斤,只少?不多,为了防止伎子逃跑,不仅不给她?们裤腰带,连饭都少?给,怕有?了力气就生?出异心。
因此女萝轻轻松松将红菱抱起这行为令满妈妈头疼,她?对?女萝态度这样好,全是为那张脸,为一个月后的极乐之夜,女萝乖乖听话自然最好,可这身板儿,轻而易举抱起个人,未免力气太大,毫无?女儿家的柔美!
“哎呀,行了行了,姑娘,你可快撒开手吧,这病气要是传染给你可不成?!”
满妈妈上?去扒拉女萝,“我这就让人给她?看看,保管让她?活蹦乱跳的到你身边伺候,成?不成??”
女萝心里?还惦记阿刃,同时不想跟鸨母撕破脸,便暗示当车留下一只分身螳螂跟随红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一楼那两个被打死的男人已经叫抬了出去,阿刃呆呆地?站在那,女萝喊了她?一声,她?立刻跑到她?身边,委屈地?抓住女萝的手。
她?知道自己笨,又不会说?话,怕坏了阿萝的事便从不开口,但跟了阿萝这么久,天天被她?教?着读书识字,见识了大千世界,阿刃并不像从前那样木讷呆滞,她?心知自己把人打死怕是要给阿萝添麻烦,因此委屈又不安。
满妈妈对?阿刃很是不满,女萝则看了眼正在擦地?的几个龟公,嘴角微微扬起,对?满妈妈说?:“不过死了两个打手,又不值什么钱,再?招也就是了。”
没人会想到她?如此不将人命当回事,满妈妈想说?些什么,女萝回握阿刃的手,道:“我家妹子天生?神力,手上?稍有?个不注意?便可能弄死个人,但是,你们为何要惹她?生?气呢?”
阿刃虽力大,本性却温柔善良,修炼时无?法自控,连碰同伴们一下都不敢。正因为变强了,所以才更害怕伤害别人,能让她?出手打人,必定是旁人的错。
这话说?得简直蛮不讲理,满妈妈心有?不满,终究是暂时忍耐,等过了极乐之夜……
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说?得是,这前楼污秽,姑娘还是同我去后楼罢。”
阿刃隐隐感觉不对?,她?总觉得阿萝要做很危险的事情,下意?识便不想让女萝随满妈妈走?,满妈妈没说?话,静静等待,这胆子大的姑娘,满妈妈可不是头一回见,谁是狼谁是羊,尚未可知。
若是没有?人带,只留在前楼想要将风月楼摸清,那可不容易。
这风月楼占地?极广,前中后三楼互不干涉,到处都是打手,前楼房间?众多,逼仄狭窄,只留有?台阶与走?廊供僄客行走?选人,中楼则好上?许多,不仅房间?更加宽敞,伎女们也略微自由些,中楼院子的凉亭里?,能看见几个伎女正懒洋洋地?赏花小憩,她?们身价更高,大多识文断字,若非衣着过于暴露,看起来甚至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到了后楼,那更是与前楼中楼截然不同,要不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女萝甚至会以为自己身处勋贵世家。
“姑娘跟我来。”
满妈妈带着女萝上?到最顶上?一层,在前楼看不出来,到这里?女萝才发现后楼临水而建,凭栏可将整座不夜城尽收眼底,不夜城那条贯穿全城的大河在这里?汇聚成?湖,湖中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水上?宫殿,除却风月楼的后楼外,还有?另外两家女闾后楼,与风月楼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给女萝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仿佛前楼、中楼、后楼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怎样,这里?不比外头差吧?便是人间?界的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了。”
女萝看了满妈妈一眼,满妈妈见她?不为所动,笑了笑,“这后楼呀,只有?头牌姑娘与资质上?佳的才有?资格住,你们在这儿,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还能受到无?数男人追捧。可不像前楼那些个贱命的,她?们是被客人挑,你们呀,是自己挑客人,今儿喜欢一个,明儿再?换一个,夜夜换新郎,一颦一笑都能赚钱,就算是神仙也换不来这样的好日子呢。”
说?着,满妈妈取了桌上?一枚镶嵌着宝石的金簪,抬手在女萝鬓边比了比:“姑娘这般容貌,若是终年锁在深闺,或是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岂不是暴殄天物?云湛,还不快进来见过姑娘?”
她?见过太多涉世未深的少?女,她?们天真、稚嫩、肤浅,非常容易受到引诱,因此不夜城中除却彭明那种形貌普通的龟公外,还存在另一种男人,他?们被称为“钿郎”。
钿郎都容貌俊美仪态出众,服务于女闾,他?们的服侍目标便是那些身价较高的伎女,这样能够使伎女更加死心塌地?卖身赚钱,至于其中有?几分真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湛生?得唇红齿白,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有?一双略圆的眼睛,这使得他?天然给人一种稚嫩的好感,笑起来时还有?一颗小虎牙,是女萝从未接触过的类型。
“云湛见过姑娘。”
满妈妈见他?乖巧,冲女萝笑得更是热情:“姑娘既然愿意?留下,从前的名字自然就不能再?叫了,是我帮姑娘取一个呢,还是姑娘自己想?”
女萝望着窗外河水潺潺,淡淡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叫善嫣。”
满妈妈问:“姑娘可懂诗词歌赋?”
“略读过几本。”
“可通琴棋书画?”
“略懂。”
女萝口中的略懂绝不是真正的略懂,毕竟要成?为剑尊理想中的妻子,就是再?简单的事也要做到极致,满妈妈先是欣喜,随后才是疑虑:“姑娘这般厉害,又为何要留在我风月楼做头牌?”
“当然是为了找妹妹。”
两个女人对?视着,半晌,女萝笑起来:“妈妈方才也说?了,头牌与前头的低等倡伎不同,是我选男人,不是男人选我,一颦一笑都能赚钱,随意?露脸便有?无?数人追捧,一个女人毕生?所求,不就是这些么?倘若没有?男人欣赏,生?得再?美,也只是孤芳自赏,形单影只,可怜至极。”
满妈妈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理由,沉默片刻后,似笑非笑道:“但愿姑娘能记得今日所说?的话,既进了风月楼,自愿留下,那便永远都是这里?的人了。”
满妈妈话中有?话,女萝却像是没听懂,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云湛身上?,而是忽地?问满妈妈:“妈妈知道么?我曾读过一本书。”
满妈妈在心里?头冷笑,心想年纪不大,倒是好为人师,跑老娘跟前装相来了?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脸上?却尽是笑容:“姑娘请讲。”
“烟花柳巷之地?,常将年长倡伎称为鸨,盖因鸨鸟有?雌无?雄,若要繁衍后代,需与其他?雄鸟交配,乃是百鸟之妻,以鸨鸟代指伎女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满妈妈面色不大好看了:“姑娘这是何意??”
女萝继续道:“但这其实是世人误解,鸨鸟有?雌亦有?雄,雌鸟外貌朴素,雄鸟却爱花枝招展,所以鸨母的鸨,应当是雄鸟才对?。”
满妈妈没读过多少?书,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又听女萝道:“父与夫孰亲?人尽夫也,父一而已。天底下男人数不胜数,随意?挑一个都可作为丈夫,没有?哪个独一无?二,妈妈以为呢?”
女萝的话令满妈妈无?比疑惑,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有?女人自甘堕落做伎女的,因此她?断定秦粮必有?所图,只是风月楼恰好缺个头牌,她?才暂且对?她?和颜悦色,说?句不好听的,再?清高傲慢的女人她?都见过,一开始哪个女人都不情愿,可落到她?手里?,哪个女人都得低头。
长得美貌却不听话,便只能沦落成?下等倡伎,等吃足了苦头,就知道懂事了。
可女萝并不高傲,满妈妈看不明白。
反倒是女萝自己自嘲般笑了笑:“哪怕是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有?人不想我明白。”
她?在钟鸣鼎食之家成?长,又常伴帝王左右,然而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前女萝觉着自己可悲又可怜,来了不夜城之后她?才明白,不仅是她?,这天底下的女人同样可悲可怜,就连恶事做尽的满妈妈,都令女萝难过。
满妈妈听不懂女萝这些话,只觉得她?异于常人,便向她?展示桌上?堆满的珠宝华服,并说?:“姑娘快来试试合不合身,这几套委屈姑娘先穿着,等量完了尺寸,立马就给姑娘做新的。”
风月楼的女子绝大多纤细娇软,女萝却因修炼个头长得很快,原以为满妈妈拿来的衣服必然穿不上?,可这些衣服只是瘦了些,其余尺寸竟很是相合。
她?记得先前在伎坊时,那位芳妈妈曾嘲讽过满妈妈,说?风月楼自没了飞雾便光辉不再?,开始走?下坡路,从衣服的材质做工来看,普通伎子怕是穿不起,应当是先前飞雾姑娘的,也就是说?飞雾姑娘可能没有?女萝高,但绝不会矮太多,要知女萝身高已过七尺,迄今为止除了阿刃,只有?濯霜等女修与她?身高相仿。
若是从小养在风月楼的头牌,绝不可能长这样高,她?们被苛刻要求必须拥有?极为纤细的腰身与柔弱的体态,以此来讨恩客欢心。
“妈妈,受累问一句,原本的飞雾姑娘哪儿去了?”
满妈妈立马露出怒色:“那小贱人,一年前与人跑了!等我抓到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她?是不知好歹,姑娘,你是聪明人,可千万别学她?。”
后楼的打手虽然不像前楼那样寸步不离,但后楼伎子人数不多,打手数量却不见减少?,这种情况下,一个身娇体弱的头牌姑娘,怎么跟人跑?
女萝点头:“妈妈放心。”
话虽如此,女萝愈发感觉风月楼不对?劲,不只是风月楼,整个不夜城都显得很奇怪,她?在这里?感觉到了一些说?不出的异样,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
“姑娘这腰身有?些粗了,皮肤也不够细嫩白皙,不过姑娘放心,在极乐之夜到来之前,我保管让你脱胎换骨,到时候一亮相,修仙界这些男人哪,都得是姑娘的裙下臣!”
满妈妈用惊喜又期待的目光凝视着女萝,她?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有?信心。
女萝却精准捕捉到了她?口中所说?的“修仙界”三字,这跟红菱所言有?些不同,说?起来她?一直觉得奇怪,不夜城既不挂靠在任何门派名下,单凭一群凡人,却能组织起如此大的一张网,并维持着极为苛刻的规矩与等级,名门正派不管,邪魔外道也不踏足——世上?难道当真有?这样的极乐之城?
还有?满妈妈与芳妈妈都挂在嘴边的极乐之夜,那又是什么?

不只是腰身跟皮肤, 满妈妈还伸手抱了下女萝,叹气道?:“姑娘这身子可真是……”
女萝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娇也不软,肌肉结实且坚硬, 即便是在放松状态下也能感受到蕴藏其中的力量感, 若是一年前?的她, 大约是极符合满妈妈要?求的,只是那样女萝自己偏偏不喜欢。
她手上还拿着新衣,满妈妈见她迟迟不换,问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先换上让我瞧瞧,才知道哪里需要增, 哪里需要?减。”
这身罗裙柔软轻薄, 布料材质女萝伸手一摸, 不比人?间界王后衣着差,但金贵的布料意味着脆弱, 她感觉自己稍一用力,这裙子就要化为齑粉。
除却裙子外,还有配套的绣鞋, 与满妈妈穿的是同一类型, 鞋跟又高又陡,穿上之后别说?是健步如飞,稍微走两步不摔倒都算好?本?事,但越是如此,女人?走路越是要?小心, 于是越显袅娜多姿。
女萝可太懂了,她做王后时也是各式珠钗宝石往头?上簪, 绣鞋底柔软无比,因为身为王后不需要?走路,只需要?美丽,就连最容易变粗糙的前?脚掌与脚后跟的肌肤都嫩如婴儿,绫罗香袜金莲玉足,好?看吗?
人?人?都说?好?看,陛下也爱看,可这样好?看,男人?怎地不要??
乌逸追杀她时,她跑两步都觉脚底生疼,强撑着爬出来后,就生出了好?几个燎泡,华美的裙子精致的绣鞋娇软的身体,让她在面对危险时比被捆绑的猪狗还要?无助,旁人?要?辱便辱,要?杀便杀,连自己的尊严与自由都无法?拥有,却不顾一切去?追求存在于男人?眼中,被男人?定义的美丽。
女萝望着裙子有些出神,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她自己曾经也觉着这是“美”,胭脂水粉是美,浓妆淡抹是美,变着花样挖空心思?钻研如何梳精致的发髻,佩戴一些略带心机的饰品,今日的唇脂颜色娇嫩,熏香芬芳无比,陛下一定喜欢。
她被陛下同化了,她为男人?活,就会成为男人?的傀儡,就会顺着他的喜好?去?重塑自己的喜好?,就会追求男人?的认可,从而失去?自我,当然也就不可能得到尊严与自由。
精致的发髻簪满珠钗,重的头?都抬不起来,晚上卸了妆容,脖子又酸又疼,高高的绣鞋穿了一天,双脚麻木不已,脸上的胭脂妆点,她是为了取悦自己么?
不是的。
她就是为了陛下,如同倡伎们为了恩客。宣王后不过是陛下的倡伎,难道?玩物前?头?加上高贵二?字,便能与其他玩物分割开来?
倘若只剩自己,周围空无一物,她还会每日花那样多的时间在梳妆打扮上吗?
不会的。
从没有哪一刻,女萝觉得世界这样不公平。
她不曾见过陛下为了取悦自己描眉画眼梳妆涂唇,陛下即便征战归来一身风尘,也会毫无畏惧地出现在她面前?,陛下不在意发髻梳的好?不好?看,衣裳华丽与否,也不在意容颜是否衰败,因为他是帝王,他知道?即便他伛偻着腰面容丑陋,也照样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陛下永远不会花费大半天时间用在挑选衣服、首饰、妆容上,陛下将这些时间拿来看兵书?批奏折,她在宫中顾影自怜,陛下在外征战,他得到了天下,权力,话语权,以及对她的支配权。
四世记忆,她从来只能做一个完美的妻子,要?美丽要?纤细要?柔弱,还要?无怨无悔。男人?生来便是命根子,生来便能读书?,能走出家门,能做官,能当皇帝,能三妻四妾,像阿刃的生父,阿香的生父,他们明明是最卑贱最低等的平民,无甚本?事,样样不行,见了强者?只能跪地求饶,可他们再如何卑微,仍然有妻子女儿供他们打骂发泄。
人?间界是如此,修仙界竟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天地间的清灵之气都更青睐男人?,濯霜的手稿中记载着她的刻苦与勤奋,即便如此,她还是比不过同期的师兄弟。
凭什么她们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凭什么?
“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即便是新的也不成。”
女萝将手中衣裙放下,语气冷淡,满妈妈额头?青筋跳了一跳,“姑娘,我以诚相待,你如此言语,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妈妈怎会这样觉得?”女萝说?,“方?才还说?我想如何便如何,怎地转眼间连个穿衣自由都没有?”
满妈妈原本?想要?再说?两句,眼角余光瞧见那名叫招弟的女人?已经握起拳头?,一脸气愤,想起此女竟光天化日打死了她两个手下,不由得问女萝:“姑娘,这个暂且不说?,咱们来说?说?你妹妹打死人?的事儿——”
“打死就打死了,又能如何?”女萝反问,“这风月楼也好?,不夜城也罢,每天死了被抬出去?的倡伎数不胜数,不过是死了两个打手,金贵不到哪里去?,妈妈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难道?我还比不得两个死人?有价值?”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妈妈我要?见你!”
紧接着便闯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她穿着一身粉白衣裙,衣领开得很低,隐隐可见半敞胸脯,裙摆下的腿也是若隐若现,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妖娆,只是此时她脸上尽是恼怒跟不解,一进屋直冲满妈妈去?:“妈妈你可得跟我说?清楚,咱们不是说?好?了,让我做头?牌!飞雾跑了这一年,我拼死拼活的给你卖力气,怎地眼看极乐之夜即将到来,你却出尔反尔?!”
满妈妈笑道?:“我的好?琼芳,妈妈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只是赶上巧了,你也是知道?的,那非花与斐斐都是世上难寻的美人?,每年大选,你都是第四,这极乐之夜推你去?,那不是摆明了我风月楼无人??咱们这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那都是要?吃饭的呀,这一年你虽卖力气,可咱们的入账,哪里比得上飞雾在时?”
琼芳听了,眼眶微微泛红:“说?好?的,说?好?的,说?好?的……”
“我也是没办法?,琼芳,你没发现么?奔着你来的客人?是越来越少,若是再不推出新的头?牌,风月楼便要?被另外两家压了下去?,你体谅体谅妈妈,妈妈也是不得已。”
满妈妈安慰完琼芳,拉着她的手跟女萝介绍:“来,琼芳,认识一下,这位姑娘叫善嫣,日后就是咱们风月楼的头?牌了,你也算是姐姐,可要?好?好?帮衬……”
话没说?完,琼芳便甩开了她的手,恨恨地盯着女萝,跺了下脚:“我不懂!妈妈,你就看上这么个女人??她这样高这样壮,我看着都要?吓死了,男人?怎么会喜欢?你若是器重她,咱们风月楼才要?完了!”
满妈妈却像没听到,对女萝说?:“这是琼芳,飞雾那小蹄子忘恩负义跟人?私奔后,风月楼便一直是琼芳撑着,你可别小看她,若是到了极乐之夜,你还不能达到我的要?求,那可就别怪我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被打死的手下可以暂时不管,善嫣有自己的脾气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极乐之夜即将到来,满妈妈要?先确保自己能在极乐之夜全身而退。
说?完又告诉琼芳:“我只是要?她做头?牌,又不一定到了极乐之夜还是让她上,倘若她瘦不下来,或是愚笨不堪什么都学不会,说?不定,到时还是选你呢。”
原本?气得要?命的琼芳听了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妈妈此话当真?若是我比她厉害,便选我?”
“这是自然,我哄你做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好?姑娘,无论?是谁出人?头?地,风月楼都沾光不是?”
琼芳顿觉事情有了转机,在她看来,这个善嫣是决不可能超过自己的,自打飞雾逃走,她心中便认定自己是头?牌的不二?人?选,如今半路杀出个拦路虎,让她就这么放弃,绝无可能!
琼芳怒气冲冲的来,喜出望外的回去?,女萝问:“妈妈这是要?挑起我跟这位琼芳姑娘之间的争斗?”
“这说?的什么话,姑娘,你可知道?头?牌与低等倡伎的不同?”
满妈妈笑笑,不以为意道?:“低等倡伎为了几个钱就能大打出手,如姑娘这般,琼芳这般,自然不必为这几个小钱争斗,你们要?争的,便是谁更美,谁的腰更细,谁的腿更长,谁的身子更软。谁更符合男人?的喜好?,谁就能得到更多的拥护者?,风月楼可不是小孩子玩乐的地方?,入了倡门,便再无回头?之日。”
“趁着年轻,趁着貌美,姑娘还是好?好?考虑我的话,千万别等到人?老珠黄,只能沦落成低等倡伎时再来后悔,到那时,你便是向?恩客吹嘘自己年轻时有多出色,人?家也只会当你得了失心疯。”
“你的价值,要?由男人?来决定,由不得你自己。烟花之地,清高孤傲可不会长久。”
鸨母们不爱看自家姑娘彼此友好?,她们就是要?攀比要?竞争,要?想方?设法?抓住男人?们的心,这样才能为她带来更多的收益,要?是她们彼此团结信任,彼此扶持,那她们还需要?男人?么?还会为了男人?争抢的头?破血流么?
她们会不顾一切想要?逃走,想要?自由,这怎么能行?
满妈妈虽还笑着,眼神却渐渐冰冷,“姑娘可别学飞雾,她也如姑娘一般,心比天高,可惜是个丫鬟命,好?高骛远,总是要?吃苦头?的。”
阿刃在边上听得屡屡想要?动手,满妈妈一走,她便气呼呼地朝女萝走来,眼巴巴看着,似乎是想听女萝说?“我们现在就离开”,女萝抬手摸摸她的头?:“刚才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呀,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阿刃力气大,再加上心性简单,意外地适合修炼,但她决不会恶意伤人?,能将阿刃惹怒,那两名打手还不知做了怎样的恶事。
话音刚落,她想起房内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你可以先出去?了。”
云湛见她敢跟满妈妈讨价还价,早对女萝有几分畏惧,但就这样出去?,他也怕妈妈惩罚,便有些犹豫,只可惜女萝对他并不心软,问:“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等房内只剩下她们俩,阿刃一定要?拉着女萝的手才肯说?话,她性子比较闷,女萝不仅教她修炼,也教她读书?识字,长时间下来,阿刃的语言表达能力提升很多,遇到事情也能自己做主思?考,只是本?性单纯,看到有人?被欺负,还是会冲动。
女萝不认为这是缺点,她只叮嘱阿刃,做事情要?量力而行,帮助别人?的前?提一定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阿刃暴起失手将人?打死,女萝一点都不认为是她的错。
事情还要?从昨日说?起。
名叫彭明的龟公负责安排阿刃干活,他自以为高贵,瞧不上阿刃这样身材高大健壮的女人?,言语间颇有些不干不净,拿阿刃跟风月楼其他伎女比,说?她粗手粗脚不好?看,又说?她脱光了衣服也没男人?愿意睡。
阿刃充耳不闻,只认真干活,要?她搬假山她便搬,要?她抬石头?她也抬,总之无论?彭明故意刁难找多重的活儿,她总是能很快干完,气得彭明干瞪眼。
干完活没事情做,阿刃也牢记女萝跟她说?过的悄悄话,不要?往前?楼跑,免得遇到坏心眼的男人?,好?不容易熬了一天,阿刃焦躁地想去?找女萝,结果彭明又叫她干活,这一回却不是做些粗重的活,而是让她去?给前?楼后院染病的伎女灌药。
满妈妈花钱买的人?,若非病入膏肓,是舍不得丢的,可在这种地方?,低等倡伎染上脏病能治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满妈妈可舍不得在她们身上花太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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