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往事/今夜渡港by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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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听见?何煦的关心,轻轻咬了咬嘴唇,否认:“没什么。已经处理好了。”
“放心,不?会影响到?后天的竞赛。”
陈西?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跟何煦打电话时整个人很放松,悬空的小腿不?由自主地晃动,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整个人线条柔软了许多。
周宴舟目睹了她?接电话的全过程,听她?用着软糯、细腻的方言跟对方说没关系三个字时,周宴舟都能察觉到?对方的喜悦。
有那么一瞬间周宴舟很想上前抢过她?的手机,挂断这?通电话。
也只是想一想,他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和动机那么做。
江迟急匆匆下楼,没曾想在一楼大厅碰到?一个熟人。
他站在楼梯口站了片刻,走?上前相?认:“二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熟人不?是别人,是昨天刚一起吃饭的孟羡之。
孟羡之正在一楼缴费窗口缴医药费,刚把手续走?完,听见?有人喊,他转过身发现?是江迟,他温润的脸上浮出淡淡的惊讶:“你来医院做什么?”
江迟叹了口气,一骨碌地将今天的遭遇说给孟羡之。
孟羡之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性格、脾性是出了名的温和,他听完皱了皱眉,下意?识问了句:“老三会议都没开完就跑过来了?”
江迟叹了口气,拍手道:“谁说不?是呢,我看哥这?回恐怕是要栽那妹妹身上了。不?过说真的啊,这?事儿要是我们想的这?样,不?太妙啊。别说老爷子怎么想,就这?妹妹未成年的身份,那就是一个大雷啊。”
“真要这?样,哥这?辈子可就毁了。”
孟羡之拿着缴费单,看着满脸担忧的江迟,伸手拍了拍江迟的肩膀,让他别想太多。
“你怎么在这?儿?”江迟害了声,转移话题。
孟羡之看了眼三楼的位置,压低音量道:“陪领导过来检查检查身体,临近退休,估摸着压力大,经常失眠。”
江迟嚯了声,忍不?住八卦:“他要退休了,那位置是不?是你的了?”
孟羡之在这?方面滴水不?漏,他笑了下,谨慎道:“这?事儿谁说得准。我年纪轻,这?位置不?一定坐得住。”
江迟啧了啧,没再继续:“那行,我先?走?了。阿弥那儿一团乱,我过去帮帮忙。”
孟羡之点头,嘱咐他开车慢点。
江迟背着摆摆手,潇洒离去。
孟羡之安排好领导,又折返回医院。
他询问了护士台,按着病房号找到?陈西?的病房。
没着急敲门,孟羡之想到?江迟说的那番话,站门口看了会儿。
陈西?挂断电话才发现?周宴舟在门口听了许久,她?眨眨眼,生硬地解释:“何煦问我今天爽约的事。”
周宴舟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反手阖上门,大步走?到?病床边,拉开单人椅坐下。
陈西?坐在床上有些无聊,想要出去走?走?被周宴舟叫住:“额头不?疼了?”
陈西?:“……”
她?本能地摸了摸受伤的额头,动作有点重,疼得她?吸了口气。
周宴舟见?状,掀开眼皮吩咐:“躺着睡会儿。”
“折腾了一天也不?嫌累。”
陈西?迫于压力,脱了鞋,乖乖躺上病床,闭上眼睡觉。
周宴舟很忙,拿着手机不?停回消息,中途陈西?睡不?着,睁开眼偷偷瞄了眼,看见?满屏的消息。
她?眨眨眼,忍不?住怀疑周宴舟是不?是八爪鱼,不?然哪有这?么多手回信息。
想着想着,陈西?困意?来了。
孟羡之敲门时,陈西?刚睡着,只是睡眠很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宴舟没想到?敲门的人是孟羡之,见?他穿着行政夹克,一副工作中的状态,周宴舟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孟羡之视线越过周宴舟打量了一眼病床上睡得正香的陈西?,简单解释:“陪领导过来体检,正好碰到?江迟,听说你在医院,顺便?过来看看。”
说到?这?,孟羡之看向陈西?,低声询问:“小姑娘没事儿吧?伤得严不?严重?”
周宴舟闻言,回头看向病床上娇小得仿佛纸片人的陈西?,蹙眉道:“皮外伤,不?过差点伤到?眼睛。”
孟羡之听着周宴舟的语气里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禁不?住担忧。
他扶着门把手,余光落在脸色苍白、额头包着纱布的陈西?身上,忍不?住询问:“你跟这?姑娘到?底什么情况?”
周宴舟抬眼,默不?作声地看向满脸试探的孟羡之:“什么意?思?”
孟羡之滚了滚喉结,无视周宴舟警惕的眼神,意?味深长地提醒:“ 她?还没满十?八岁,有些事儿别太过火。”
周宴舟秒懂孟羡之的意?思,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没什么情绪道:“老孟,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什么时候对女?人动过心?何况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孟羡之笑而不?语。
周宴舟心中莫名有股被谎言被拆穿的不?安感,他皱了皱眉,做出承诺:“这?么跟你说,我就算是大街上随便?找个姑娘,也不?会祸害她?。”
“我只当?她?是一个失了父母庇佑的小姑娘,有同情的成分在,但绝不?会越过那条线。”
陈西其实没睡着。
她闭着眼, 听着周宴舟跟好友极力保证的话语,心里仿佛塞了团湿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堵得她很难受。
她宁愿周宴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也?不?想他给出一点好心,拿同情做借口。
至少?, 在人格上他们是平等的, 不?是吗?
可是他这一番话, 彻底将她打入尘埃, 而他成了她仰视的存在。
陈西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
孟羡之见周宴舟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也?没再多说, 他还要去处理别?的公务, 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
孟羡之刚走, 周宴舟就?接了通不?同寻常的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周宴舟的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
孟老?师得知周宴舟回了京, 结果连家门都不?入, 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控诉周宴舟。
周宴舟现在头正大着, 听着孟老?师的控诉, 他连忙道歉, 说等有?空了就?回去。
孟老?师摆明不?信, 非要他今晚就?回去, 还威胁说两个小时?后看不?到人,她亲自出马找他。
周宴舟左右为难, 他举着手机,回头看了看窝在病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还是不?忍心,出声回绝:“孟老?师,我现在真有?事儿。”
“您行行好,别?折腾您儿子了。我够忙的了。”
周宴舟回北京除了吃喝玩乐还要忙一些手续,江迟的公司刚挂牌,如今一没业务二没方向,周宴舟作为股东之一,自然要帮忙折腾折腾。
再说,西坪那边的项目也?刚刚启动,第?三方那边也?得继续沟通。
除了这些,周宴舟还得参加几个饭局,搭一个人脉、资源,引几个企业去西坪。
不?然他的帆船酒店建起?来了没客源也?是白干。
陈西不?懂这些,这两天周宴舟每次出现身?上?总有?烟酒味,陈西以为他又去哪儿鬼混了。
在她眼里,他好像一直没干什么?正事儿?
周宴舟没等孟老?师批评,不?怕死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周宴舟将手机扔在一边,转身?回去关了病房门,又大步流星地走到病床旁,拉开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床上?的小人儿。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毫无征兆地笑了下,对着熟睡的陈西自言自语:“知不t??知道刚刚我为你拒绝了谁?”
“那可是我们家的皇太后,连老?爷子都不?敢跟她随意讨教。”
说到这,周宴舟顿了片刻,自我怀疑地感慨:“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就?对你——”
周宴舟没想好说辞,后半句没说出来,只是到底什么?意思?,他已经明了。
或许每个男人心中都一块净地,装着一颗拯救他人的热心,幻想着英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周宴舟说不?清,他只是在想,他随便一个善举都足以让陈西铭记终身?。
这样的交易他好像并?不?亏?
陈西确实困,虽然强撑着,可还是敌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凌晨,病房内只开了盏微弱的台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病房外的走廊亮着灯,隐约有?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走动。
陈西刚开始还没适应,睁开眼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医院。
她本能?地撑着手,想要爬起?来,结果刚有?动作就?被一道声音阻止:“别?乱动。”
陈西顺着声瞧过?去,只见周宴舟坐在窗下的单人沙发,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光线反射在他脸上?,折射出他立体、端正的五官。
周宴舟见陈西动作僵在半空,他搁下笔记本,起?身?走到床边,够长手开了灯。
吧嗒一声,刚还昏暗不?明的病房骤然亮如白昼。
因着光的缘故,陈西突然看清了周宴舟。
他脱了外套,上?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衬衫下摆被他扯出,袖口挽到手肘,整个人多了几分随意。
白炽灯下,他靠在病床边,插兜看着她,确认她没事儿后,周宴舟耐着性子问:“饿了吗?”
陈西这才想起?她还没吃晚饭,她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周宴舟早有?预料,他捡起?丢在床尾的手机,边翻电话边问:“想吃什么??”
陈西躺久了受不?了,她慢慢坐起?来,抱着膝盖,小声回答:“都行。”
周宴舟瞥了眼陈西,平静道:“没有?都行的选项。”
陈西:“……”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北京烤鸭可以吗?”
周宴舟被她傻里傻气的表情逗笑,他嘴角咧了下,给陈淮发了条微信,收好手机,一本正经道:“当然行,谁让您是病号。”
陈西被揶揄,默默撇了撇嘴,没回周宴舟。
她摸不?清现在几点,找了半天手机才发现没电了,充电器在酒店也?忘了拿。
周宴舟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给陈淮发完短信,他继续回到沙发上?,端起?笔记本噼里啪啦一顿敲。
刚怕吵醒病号,他一直没敢打字。
如今陈西醒了,也?用不?着顾忌了。
陈西太无聊,又不?能?玩手机,只好下床穿上?鞋慢吞吞地走到周宴舟身?旁,身?子靠着沙发扶手,眼神偷偷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瞄。
全是各种各样的数据图,陈西都看不?明白。
周宴舟似乎早知道陈西看不?懂,所以压根儿没防着她。
陈西盯了几秒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将注意力落到别?处。
周宴舟打字的速度很快,十根手指头仿佛在弹钢琴,甚至能?看见残影。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脉络清晰,仿佛在清澈的水里流动。
陈西盯着那双手看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陈西才回过?神,不?紧不?慢地站直腰杆,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陈淮。
他手里提着全聚德的外卖包装,看到额头包着纱布的陈西,陈淮愣了下,将外卖递给陈西,关心地问:“额头怎么?了?”
陈西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礼貌地笑:“没事,小毛病。”
陈淮错过?陈西,往病房瞄了眼,瞧见周宴舟坐在病房一角处理工作,陈淮眼里划过?一丝复杂。
陈西低头看了眼外卖盒,见写着全聚德的字样,她不?好意思?地道谢:“陈淮哥,这么?晚麻烦你啦。”
陈淮笑笑,摇头说没事儿,还说陈西要是喜欢,以后带她去店里吃。
陈西很感激,仰头一口一个陈淮哥,叫得比谁都亲。
周宴舟听不?过?去,放下手里的活儿,掀眼瞧向门口互相客气的两人,语气凉嗖嗖地问:“叙旧结束了吗?”
陈西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人,她歉意地笑了下,拎着袋子准备进去。
陈淮见状,有?眼力见地告辞。
陈淮一走,病房突然静下来。
陈西提着外卖进去,周宴舟已经关了电脑,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她没惹他吧?
陈西撇撇嘴,小声腹诽。
周宴舟看透她的小心思?,哼了个鼻音,慢悠悠说:“要不?是我,你能?吃上?北京烤鸭?”
陈西正蹲地上?撕包装袋,闻言她抬头看了看周宴舟,煞有?介事点头:“是是是,我谢谢您。”
周宴舟啧了声,拒绝:“别?介,用不?着,赶紧吃你的。”
陈西第?一次吃北京烤鸭,她看着桌上?的荷叶饼、葱丝、黄瓜条、甜面酱、烤鸭、鸭架,一时?间无从下手。
周宴舟本来在回消息,抬眸瞥见陈西皱着眉对桌上?的烤鸭不?知道怎么?弄,他打字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周宴舟丢下手机,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再出来,他坐在陈西身?边,弯腰撕开一片荷叶饼,拿筷子夹了两片片鸭蘸上?甜面酱,又夹了几根葱丝、黄瓜条,然后卷成小卷送到陈西嘴边:“尝尝味儿?”
陈西一直留心着周宴舟的动作,本想学一下,没曾想周宴舟包的第?一口是给她的。
她看着递到嘴边的烤鸭,再看看满脸平静、没有?丝毫鄙夷的周宴舟,她试探性地咬了口。
咬第?二口时?,陈西不?小心咬到周宴舟的手指,她顿时?红了脸。
周宴舟仿佛没看见,将剩下的烤鸭全喂进陈西嘴里,他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不?咸不?淡说:“赶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西眨眨眼,看着周宴舟,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周宴舟嗯了声,解释:“吃腻了。”
陈西:“……”
她咬了咬筷子,小声解释:“我第?一次吃。”
周宴舟装没听懂,他挑眉:“所以?”
陈西低下脑袋,笑着说:“……还挺好吃的。”
周宴舟嗯了声,回复:“好吃多吃点。”
陈淮买了一整只,陈西就?算很饿,也?吃不?下。
她学着周宴舟刚刚的做法,卷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吃了个心满意足。
不?得不?说,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啊。
吃饱喝足,陈西摸着涨成皮鼓的肚子,再看看剩了小半的烤鸭,可惜道:“没吃完哎……明天还能?吃吗?”
周宴舟警惕地睨了眼人,“别?跟我说你想留着明天继续吃?”
陈西傻乎乎地点头,她是真打算明早再吃一顿。
周宴舟一口回绝:“别?想了,这玩意儿过?夜就?坏了。”
陈西还想据理力争,周宴舟已经将剩下的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扔完,周宴舟看着满脸遗憾的陈西,语气平淡地说:“我从来不?吃隔夜菜。”
陈西错愕地啊了声。
她眨眨眼,鬼使神差地问:“那你吃回头草吗?”
陈西额头上的伤口有点?深, 短时间内没法摘下?纱布。
周宴舟有?次替她换完, 撕开纱布看见她漂亮饱满的额角多了个z字形的疤痕,眉头皱得老高?。
后来他勒令医生开了许多消除疤痕的药膏, 天天督促陈西涂抹。
有?时候陈西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儿, 周宴舟却阴魂不散地定点?提醒:“别忘了涂药。”
每当?这个时候陈西都忍不住感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呢?
竞赛前一天, 陈西终于摘下?纱布,留下?的伤疤粉粉的, 扎在额角额外显眼。
陈西不敢照镜子?, 每次都觉得丑。
周宴舟看她闷闷不乐, 下?午就拉着她进了一家理发店, 找了店内最好的理发师给她剪了个刘海, 长度刚好遮到伤疤。
走出理发店, 陈西目光灼热地望着站在马路边打电话的男人?。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 自然而然地朝她招手, 示意她上车。
陈西回头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新剪的齐刘海贴在额头, 将那道疤挡得严严实?实?t?, 她对着玻璃咧嘴一笑, 然后转身, 心情雀跃地跑向停在马路边的汽车。
周宴舟接完电话,人?立在马路旁的水泥路基, 插兜瞥了眼终于肯露笑脸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翘。
上了车, 陈西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回复邮件的男人?,想?起她之前跟何煦约好的竞赛前一天一起排练,陈西还没想?好怎么跟周宴舟说这事。
这一周周宴舟照顾她费了不少心力,住院三天他在医院待三天,中?途陈淮拿一大摞文件给他签字,他忙得饭都顾不上吃。
陈西不敢打扰他,一个人?吃完饭,然后找了个角落写卷子?。
等她两?张卷子?写完,周宴舟已经?开起了视频会?议。
需要他点?头、确认的项目很多,他全都在跟进,有?时候视频会?议还没开完,一个重要电话进来,他左右为?难,最后接完电话又继续开会?。
陈西头一次意识到他不是那种混日子?、整天厮混、全世界到处玩儿的公子?哥,是真真切切地在上班。
好吧,是她错怪他了。
陈西已经?将演讲稿背得倒背如流,闭着眼都能说出每个单词怎么拼。
唯一不太好的是她的发音不是特别流利、标准,有?很大的中?式口音问题。
陈西不敢打扰周宴舟,每次都带着演讲稿跑到医院的消防通道口,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低声背诵。
有?次周宴舟回完邮件,发现病房里没人?,他出去找了一圈,最终在消防通道找到陈西。
小?小?的一团,坐在冰冷的台阶,迎着窗口的一束微光,低着脑袋小?声地朗读演讲稿。
遇到一些难度较高?的单词,她虽然读得过去,但是骨子?里缺了点?自信。
周宴舟听了几句,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演讲稿,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缓缓蹲在她身边,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稿子?。
他口音很标准,英式发音,再加上嗓音醇厚、富有?磁性,很像英国电影里的男主角。
陈西第一次听入了神,她仰头看着身上罩了层暖光的周宴舟,眼里溢出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恋。
在周宴舟的严格要求下?,陈西临时抱佛脚,将那篇有?三千多个英语单词的演讲稿背得十分流利且富有?感情。
口音方面也有?了很大进步,至少听着有?那么一点?味道。
周宴舟说:“北京的小?孩儿打小?被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占据,随随便便拿出一样都是特长。而英语是他们最基础的功课,中?学起就被家长安排考雅思、托福……最后出国。”
陈西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出生就体现出来了。
她所在的小?城市其实?很少有?家长有?那远见安排自己的小?孩出国留学,他们最长远的眼光便是考个好大学,将来去北京。
而北京,只是北京人?的起点?。
他们奋斗一生也不过是在人?家的起点?而已。
周宴舟看透陈西脸上浮出的无力、懊恼,他滚了滚喉结,没什么情绪地讲:“命运本就不公,没什么好内耗的。”
“人?上了赌桌,除了祈祷能够拥有?一副好牌,还要有?好运。”
说到这,周宴舟怜惜地望了眼有?些沮丧的小?姑娘,难得安慰:“抛开这些,这年头努力还是挺有?用的,你?加油。”
陈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低声说自己运气并不好,唯有?努力可以试试。
周宴舟欲言又止,想?说她运气挺不错,可话到嘴边,他想?起他们的相遇,很难说这是一桩好事儿。
其实?陈西想?多了,周宴舟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没空管她跟谁做了约定。
剪完头发,周宴舟吩咐陈淮将人?送回酒店,他自己打车去国贸赴约。
陈西不想?迟到,半路上难为?情地询问陈淮能不能送她去五道口,她跟同学约好见面。
陈淮犹豫片刻,答应她的请求。
陈西顺着何煦发的地址找过去,发现在一家咖啡馆碰面。
她推门进去,店里坐了不少客人?,何煦坐在窗边,桌上点?了一杯咖啡,他在等人?。
陈西背着书包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何煦的肩膀,歉意满满道:“不好意思啊,我路上耽搁了。”
何煦下?意识回头,看到陈西,何煦刚还平静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将菜单递给陈西,温柔询问:“想?喝什么?我请你?。”
陈西拉开何煦对面的椅子?坐下?,接过何煦递过来的菜单,陈西盯着看好一会?儿,最后要了杯生椰拿铁。
她不喜欢苦的。
陈西左右环顾一圈,困惑地询问何煦:“你?爸妈呢?”
何煦耸耸肩,轻松道:“他俩爬长城去了。”
陈西笑了笑,忍不住开玩笑:“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明天的竞赛吗?”
何煦无奈地摇头,“好像并不担心。他们这几天玩得挺欢。”
陈西微微一笑,有?点?羡慕何煦。
何煦抬头注意到陈西剪了刘海,他好奇地问:“换发型了吗?”
陈西下?意识捂了下?额头,对上何煦关心的目光,陈西扒开一点?刘海露出那道粉嫩的疤痕,“……挡疤的啦。”
何煦看着疤痕,担忧地问:“怎么弄的?”
陈西摇摇头,一脸无所谓地说:“一个小?意外,没什么大碍的。”
何煦皱眉:“都留疤了。”
女?孩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外貌了,陈西其实?也在意这个疤,只是这两?天习惯了,她抿了抿嘴唇,故作轻松道:“没事,应该会?淡的。我在涂去疤膏呢。”
陈西不想?讨论额头的疤,她巧妙地转移话题:“我们开始吧?你?知道你?在第几号吗?我是10号。”
何煦被陈西带跑,下?意识回:“我是1号。”
陈西惊讶地眨眼:“啊?那你?紧张吗?”
何煦成绩一直很好,也参加过不少大型比赛,其实?心态挺好,可听到陈西的关心,他忍不住撒了个小?谎:“有?点?,毕竟第一个。”
陈西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一把水果?糖放到何煦面前:“我紧张的时候都爱吃糖,你?试试?”
这糖是陈西前两?天跟周宴舟一起逛超市买的,结账时周宴舟看到那包多出来的水果?糖,他拿起来看了眼,见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品牌,皱眉问陈西:“你?喜欢?”
陈西猛点?头,“喜欢。”
周宴舟没好气地睨了眼人?,最终将那包糖放回购物车,替她买了单。
何煦看着桌上多出来的水果?糖,他意外地望了望陈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何煦一颗一颗捡起糖揣进口袋。
还剩最后一颗时,何煦剥开糖壳塞进嘴里,何煦毫不吝啬地夸了句:“很甜。”
也不知道是夸糖甜,还是夸陈西。
两?人?在咖啡店待了一下?午,一直到窗外暮色四合,陈西才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其实?他俩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今天只是做最后的排练。
走出咖啡馆,何煦背着包,垂眸盯着站在一旁回信息的陈西,询问她晚上住哪儿?
英语竞赛演讲明早九点?开始,时间很紧,何煦怕陈西来不及。
周宴舟开完会?回酒店发现陈西没在,怕出事儿,周宴舟想?也没想?地给她拨了通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晚上七点?到九点?,周宴舟打了三个电话,发了五条短信,期间陈西一次没回。
正当?周宴舟准备报警时,陈西终于回了消息。
陈西真没想?到周宴舟会?打那么多个电话,她为?了不影响学习,特意将手机关了机,没曾想?周宴舟会?找他。
她顾不上一旁的何煦,开机看到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陈西急得额头冒汗。
她站在路口,低着脑袋不停编辑消息,结果?每次编辑到一半都被她删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西鼓起勇气将编辑多遍的短信发送出去。
「我在五道口这边跟同学……交流明天的竞赛细节。不好意思啊,刚刚手机关了机,没看到消息。」
消息发送成功,陈西呼了口气,仰头迷茫地望着何煦:“你?刚刚说什么?”
何煦刚要说话,陈西的手机毫无征兆地进来一条短信。
陈西顾不上何煦,忐忑地打开短信框。
「z: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明明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短信, 陈西却品咂出了委屈的味道?
不可能吧,他?可是周宴舟,怎么会委屈呢。
陈西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 内心涌动出一股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那感觉好像溺在了一潭深幽的湖水中, 窒息、憋屈却又不得解脱。
何煦一直注意着陈西的一举一动,看到她发呆地盯着手机屏幕, 迟迟没有?反应, 何煦没由来地想到机场相遇的t?男人。
从第一眼起, 何煦就?意识到这男人不是一般人。
光那通身矜贵、淡漠的气派和那双看谁都瞧不上的桃花眼就?能猜出这人肯定出身名门。
这种人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受尽宠爱, 自然养出了一身骄傲自负。
这样的男人不是陈西能拿捏的。
可这种人对女孩的吸引力远比香烟、垃圾食品来得猛烈。
何煦不确定陈西跟这样的人到底有?何关系,可看着不知不觉勾起嘴角、满脸红晕的陈西, 沮丧地明?白?一个?现实——
「他?对陈西而言, 只是一个?普通同学。」
陈西没察觉到何煦的思?绪, 她想尽快回去跟周宴舟见?面。
关掉手机, 陈西侧头朝何煦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 我有?点事可能要先走?了。”
“明?天见?, 还有?, 加油。”
何煦知道拦不住陈西, 他?站在路口, 目送陈西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一直等那辆京牌出租车消失在车流, 何煦才背着包往早前定了多天的酒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