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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往事/今夜渡港by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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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可还在气头上,要是知道你没待在西坪做事,肯定要发脾气的。”
江迟掐着点打电话进来,周宴舟不想跟孟老师再掰扯下去,急忙道:“腿长我身上,他管得着吗。行了孟老师,我这边有点急事儿,先挂了。”
说着,周宴舟不等那头反应,直接挂断电话。
周宴舟t?拿到行李箱,边往出口走边接电话。
江迟再出口等,询问周宴舟什么时候出来,还说为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周宴舟嘴里咂摸着惊喜二字,笑骂:“别他妈给我整成惊吓就行。”
周宴舟刚到出口就瞧见江迟那傻逼领着几个保镖拉了一条写着【热烈欢迎周少莅临昆明】的横幅。
怕不够丢人,还请了几个乐手在一旁吹唢呐。
周宴舟看到这出,差点气死。
这下真他妈成惊吓了。
围观群众绕了一大圈,快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不少路人以为哪个明星过来坐活动,纷纷站在原地候着。
周宴舟装没看见,单手拎着行李箱看也不看地往外走,期间江迟叫了无数声,周宴舟当没听见。
一直到停车场,江迟的司机将周宴舟的行李塞进后备箱,周宴舟才抬脚踹了一脚江迟,没好气骂:“脑子被驴踢了?”
江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说这横幅是他跑了不少地儿才弄好的,还有那几个唢呐师傅可是他千挑万选才找到的。
周宴舟只觉吵,一上车就闭上眼补觉,懒得搭理这傻逼。
江迟看周宴舟提不起精神,又出馊主意:“要不去个好地方?里头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
周宴舟睁开眼,轻斜一眼江迟:“你改行了?”
江迟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宴舟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怡红楼当值。”
江迟笑容僵硬,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哥,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过了。”
西坪又下了场雨,陈西撑着伞走在校园里,心底怅然所失。
那天一大早班主任就找到她,说校门口有个亲戚找她。
陈西困惑地走出校门口,瞧见那辆熟悉的奔驰车,下意识以为是周宴舟,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过去,想着该怎么打招呼。
下一秒,驾驶座里钻出一张生面孔,对方西装革履,满脸客气地说:“陈小姐好,我是周总的秘书陈淮,今天是特意过来拿周总的钱夹,不知道您方便吗?”
自从周宴舟来学校找她后,她一直将那只黑色钱夹随身携带着,只待有机会还给他。
只是陈西没想到,来取这只钱夹的并不是周宴舟。
她笑着将钱夹交还,嘴上不停地说着抱歉。
陈淮拿到钱夹,下意识翻开,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证件,数了数里头的现金。
这举动太有针对性,陈西当场脸红,局促不安道:“我没动任何东西。”
陈淮这才注意到刚刚的行为太过分,他收好钱包,不好意思地解释:“周总晚上飞昆明,急需用身份证,刚刚并非本意。”
陈西自动忽视后半句,嘴里重复着陈淮的话:“飞昆明?”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陈淮诧异地瞥了眼陈西,到底没为难她,只说:“这是周总的私事,我不方便透露。”
陈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请他吃个饭,没别的意思。”

周宴舟在云南待了一周。
江迟搞了个温泉山庄,周宴舟在山庄里鬼混了四五天,终于想起陈西这号人。
那天周宴舟牌运极差,把把输,输到最后他脸色阴沉下来,看谁都不顺眼。
好巧不巧,一个没眼力见的女人硬往周宴舟身上凑,周宴舟刚开始没搭理,后来瞧见女人从他搭在沙发椅背的外套里翻出钱夹当即冷下脸,将手里的牌全丢了出去。
女人被周宴舟的气势吓到,赫然站在一旁不敢动。
江迟见状,急忙起身,一把从女人手里夺过钱夹塞回兜里,不耐烦地挥手让女人出去。
女人是个小网红,粉丝小百万,江迟前两天看她ip在云南,通过中间人叫她过来陪周宴舟玩两天,没曾想这女人看周宴舟身份不一般,竟想顺杆往上爬。
周宴舟没了兴致,丢下一圈人,捡起外套、烟盒就往外走。
山庄地址选在玉龙雪山脚下,江迟为了打出知名度,特意从国外定制床品,每个房间都有一面落地窗,尽可能地欣赏玉龙雪山的全貌。
周宴舟来山庄一周,目睹了三次日照金山,刚开始他还觉得有点意思,后来觉得也不过那样。
看多了就不稀奇了。
回到房间,周宴舟将外套随手丢在床上,掏出烟盒点了根烟。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山顶还积着雪、被落日余晖染得金黄的玉龙雪山,脑子里莫名跳出陈西的脸。
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倚在车身,插兜懒懒欣赏着眼前身穿蓝白校服,纯洁如白纸,因为心思被暴露而红透脸颊的姑娘搅动着手指,半天说不话的样子。
也不知怎的,他生了逗弄的心思,故意问她:“没偷看我身份吧?”
只一句话就让人不打自招,眼神慌乱无措地不敢直视他。
周宴舟了然,微抬下巴,似笑非笑追问:“好看吗?”
陈西猝不及防,喃喃问:“什么?”
周宴慢慢弯下腰,俯身凑近小姑娘,贴在她红得滴血的耳垂开玩笑:“偷藏他人物品严重点可是犯法的,你不怕?”
天地良心,他那时就是存了那么一点逗弄的心思,并没想把她怎样。
谁知话音刚落,小姑娘就红了眼,咬着嘴唇、满脸无措地盯着他。
那模样,仿佛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周宴舟不敢再招惹,急忙找借口结束这无厘头的对话:“跟你开个玩笑,甭往心里去。”
说到这,周宴舟想起北京的一堆麻烦事儿,突然换了个口吻,提醒道:“不过,我这种人你最好别招惹。”
当时的陈西并没发觉周宴舟那时候是真心警醒她,直到她触碰到他的底色才发现,她真的不该招惹他。
六月的西坪真的很爱下雨。
过两天高考,高三年级的学长学姐秉烛达旦,高一高二忙着收拾东西、腾教室,然后放假三天。
眼见这届高三结束,开学就高二,班主任一改往日的仁慈,趁着这个假期,布置了七八张卷子,说是先适应适应高三的生活。
教室一片哀嚎,纷纷喊老杨太狠了。
陈西没参与其中,默默将那八张卷子翻折一起塞进书包。朱晴见她没有半点怨气,忍不住感慨:“果然成绩好的都不怕写卷子。”
陈西点头,淡淡开腔,“我平时周末也这个量。”
朱晴禁不住竖起大拇指:“你不第一谁第一!”
陈西笑了下,纠正她:“我上次月考第二,不是第一。”
朱晴一副受伤的模样,捂着胸口道:“我的大学霸,你能别刺激我吗?”
陈西被朱晴滑稽的表情逗笑,低着头边拉书包拉链边说好。
那天天气不好,天上云层压得很低,还下着绵绵小雨。
陈西老是忘带伞,放假前班主任找她信息表,从办公室出来,学校空了大半,只零零散散几个人,陈西背着书包走在烟雨蒙蒙的校园,任由雨点落在身上。
绕过操场,陈西正准备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刚走出几步就被人叫住,陈西回头看,猝然撞进何煦温和的目光里。
他没穿校服,只一件白t、黑裤,背着灰色书包,举着一把黑伞不慌不忙地从A栋教学楼口走出来。
陈西摸不透何煦的目的,默默站在原地没动在,直到何煦走近,陈西才发现他举着伞的那只手腕上戴着一块电子手表。
苹果最新款,班里很多男生都在讨论,对它情有独钟。
何煦长得很干净,五官端正,一看就是好学生那种。
陈西只跟他有过两次交流,算不上熟悉,所以听见何煦叫她的那一刻,陈西挺惊讶。
何煦其实挺紧张,他看陈西没打伞,默默将那把黑伞往陈西头上倾斜,神色淡定道:“回家吗?”
陈西注意到头顶多了把伞,垂眸盯了两秒脚尖,小弧度地点头。
何煦紧张地滚了滚喉结,仓促地找借口:“你家住城东是吧,坐五路公交车?我跟你顺路,一起走吗?”
“雨虽然不大,可淋久了也容易感冒。”
雨毫无征兆地地大起来,刚还绵绵细雨,转眼就大雨滂沱,雨水溅在裤腿、浸湿布料,凉意刺人。
陈西看着一脸真挚的何煦,再看这瓢盆大雨没有停息的意思,默认了何煦的提议。
何煦很有风度,从操场到校门口公交车这段路,他一直将伞倾斜到陈西那头,一路下来,尽管雨大,陈西除了裤腿被淋湿一点,上半身干干净净。
反观何煦肩头湿了大半,书包也完全打湿。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车也没来,陈西抱着书包一边等公交一边回应何煦的问题。
何煦余光偷瞄着陈西,默默祈祷公交车慢点来,可看着陈西被风吹乱了刘海,抱着书包,冷到瑟缩肩膀的时候,他又着急,心里祈祷着公交车快点来。
公交车站是风口,风雨无情地袭来,陈西冷得直打哆嗦。
何煦见了,不动声色地站在陈西面前,默默替她承受风雨。
恰巧一辆深色奔驰车和绿色公交车同时驶来,t?陈西因为视线受阻,只看见五路公交车,并未瞧见不远处的奔驰。
车一停稳,何煦便举着伞护着陈西上车。
等陈西上车刷完学生卡,何煦才收伞上车,刷完卡,走到倒数第二排,自然而然地坐在陈西身边。
雨水打湿玻璃,雾气罩得外面一片模糊。
陈西看着一旁坐下的何煦,默默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远在北京的老头子发现周宴舟跑到了云南鬼混,一个电话打到了江迟那,弄得江迟闻风丧胆,一口一句:“咱爸也是为你好。”
周宴舟懒得再听,直接定了中午的机票回西坪。
江迟一脸过意不去,去机场的路上一个劲地保证等他忙完这边的事儿,一定飞西坪陪周宴舟呆两个月。
在江迟那,周宴舟这次到西坪历练就跟古时候皇帝流放犯罪的大臣似的,哪儿是历练,就是遭罪的。
周宴舟没眼看江迟两边讨好的行径,眼神警告他适可而止。
江迟敢怒不敢言,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便没再说话。
周宴舟刚落地西坪,陈淮就报备了一堆他即将要做的工作和要应付的饭局,周宴舟听得头疼,脸色也不怎么好。
陈淮见周宴舟心情不佳,默默闭了嘴。
车子开出机场往市里赶的路上,陈淮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开口:“徐总的外甥女说想请你吃个饭,感谢那天晚上您替她解围。”
周宴舟一脸懵,“哪个徐总?”
陈淮见周宴舟不反感,小心提醒:“徐敬千徐总,他外甥女就是那天酒桌上的高中生。”
周宴舟立马想起陈西这号人。
是有几天没见了。
请他吃饭?吃什么?路边摊?
周宴舟没把陈西请他吃饭这事放心上,只是周宴舟一回到这个多雨的地方就觉得胸闷。
车子刚拐出高架桥,即将往酒店开,周宴舟看着前面的分叉口,及时阻止:“去西坪一中。”
司机愣了下,还是听从周宴舟的话往另一条道走。
刚开到学校路段,雨势突然大起来,周宴舟暗自后悔,觉得这次来错了。
正当他生出回去的念头时,车子已经开到学校门口。
周宴舟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盯着大门口的方向,谁知瞧见陈西跟一个男生共打一把伞的画面。
他看着站在公交车站躲雨的两人,漆黑、寡淡的眼眸里生出一丝玩味。
早恋?家里人知道吗?
瞧着挺乖,私下胆子不小。
公交车就坐了几个人,司机还在等待,想看看还有没有学生。
陈西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下意识看向窗外。
模糊的雨雾中,她好像瞧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车子,搭着双闪、开着雨刷器,外形有点像周宴舟的车。
陈西下意识看向车牌,可惜距离太远,只瞧见一抹蓝色。
正当陈西准备下车看个究竟时,公交车突然关上门,发动引擎,开出站台。
陈西只能失望地收回视线。
下一秒她却惊讶地瞪大眼,只见刚还停靠路边的车子加速超过公交车,扬长而去。
擦肩而过时,陈西看清了车牌号---京A66666
陈西满脸惊讶,是周宴舟吗?
他是来找她的?

陈西忍着下车的冲动,一直看着那辆黑色奔驰消失在雨幕中。
何煦察觉到陈西的情绪起伏,敏锐地问:“你怎么了?”
陈西回过神,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残留着诧异、惊喜过后的失望,回头对上何煦疑惑的目光,陈西后背仿佛被一盆冷水泼过,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咬唇说没事。
何煦见状也没好再问。
车厢很安静,本来就没几个人,再加上雨声哗啦哗啦响,彻底湮没了两人的动静。
后半段路陈西一直在琢磨那辆黑色奔驰里坐的人到底是不是周宴舟。
她像着了魔似的,在名为周宴舟的怪圈里横冲直撞。
最后偃旗息鼓,认命地放弃胡思乱想。
五路公交到达三元宫,陈西在这里下车。
何煦来还要过两个站,却面不改色地举着伞跟着陈西下车。
过往行人很多,雨也有停息的迹象,陈西站在站台,低头看着湿润的地面,跟何煦告别:“谢谢你今天的伞,我快到了,再见。”
何煦看着绵绵细雨,不舍道:“雨还在下,我送你到家门口?”
陈西在某些方面挺迟钝,又或者她不太敢深究某些细节,害怕自己会错意。
她眨眨眼,摊开掌心接了几滴雨点,仰头同一旁的大男孩说:“不用啦,这点雨淋不死人的。”
何煦被拒绝,表情顿了一下,而后不由分说地将手里的黑伞塞进陈西手里,嘴上满不在乎地说:“伞你拿着吧,我一个男生淋淋雨没关系。”
说着,何煦不等陈西回应,直接走进雨里。
陈西举着手里多出来的伞,看着少年挺拔、干净的背影,心底微微松动。
刚到家门口陈西就在停车区域瞧见那辆黑色奔驰,陈西当即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车身。
确认里头无人后,陈西试探性地走进大厅。
往日这个点舅妈一定在麻将馆搓麻将,今天却罕见地在家。平时闹腾的表弟也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看漫画书,厨房里传出饭菜香,陈西瞄了眼厨房,只见吴妈拿着一只龙虾利落地处理。
雨伞还在滴水,陈西怕打湿地毯被舅妈责骂,默默将伞搁在玄关。
换下鞋,陈西背着书包走进去,准备回卧室换衣服。
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舅妈叫住,“西西,你等等。”
陈西听话地停住脚步,转过身一脸乖巧地望着舅妈,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舅妈招了招手,压低音量道:“家里来了客人,现在在书房跟你小舅谈事情,你上去小声点,别打搅了客人。”
陈西惊讶舅妈今日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好到她有点不习惯。
安静两秒,陈西乖巧地点头。
上楼时陈西刻意放轻脚步,双手握着肩带,慢吞吞地走上二楼。
书房和陈西卧室的方向相反,陈西走到二楼转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自回卧室,而是蹑手蹑脚往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书房门半开,光从门缝倾倾泻出来,隐约传出细微的声响。
陈西背着书包静静靠在墙面,集中注意力听着里面的动静,大部分都是小舅在说话,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有些词语、人名太过陌生,陈西并没听懂。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传出一道懒散、夹着倦意的嗓音:“就按你说的做。今儿就到这,下次再说。”
陈西听到这句,立马挺直脊背,背着包转身往卧室走。
周宴舟从书房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穿校服、背着粉色书包的小姑娘快步朝走廊尽头的房间走,脚步凌乱慌张,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
周宴舟视线落在书包上挂着的小兔子挂件,再想到刚刚在校门口撞见的那幕,周宴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忍不住想:到底是个小孩。
陈西听见背后的脚步声,默默加快步子,走到卧室门口,握着门把手逃似地溜进房间。
陈西轻轻阖上门,虚脱地靠在门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西缓缓站起身,故作平静地将书包放在床上,然后走到衣柜面前,在一排素净、没有亮点的衣服中挑选出那条她很少穿的粉色公主裙。
这条裙子是去年舅妈国庆节买的,当时换季,各大服装店都在打折,店里有活动,凑两万送只品牌猪仔。
猪仔是表弟想要的,最后这条公主裙被舅妈一眼看中,当做陈西的生日礼物。
陈西就在现场,舅妈指着那条裙子给她看时,陈西仰头笑着说好看,可拿回家陈西一次也没穿过。
这是陈西第一次取出裙子,站在镜子前细心比划,想象中穿上后会不会好看。
或许是太过紧张,陈西最后并没有穿那条公主裙,而是重新挂回原处,选了平日穿的白t、牛仔裤。
今天刚下过雨,有点冷,陈西又加了件灰色拉链款卫衣。
小舅得知陈西放假归来,特意上楼叫她下去吃饭。
陈西站在落地镜前打量片刻自己的打扮,满意地答应小舅。
等她收拾好下楼,吴妈已经将饭菜都盛到了餐桌上。
或许是她太过磨蹭,舅妈看到她下楼,下意识地埋怨一句:“收拾这么久,在房间躲懒吗?”
陈西脚步微滞,只因她瞧见周宴舟坐在她常坐的位置,掀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被舅妈一顿埋怨,陈西小脸滚烫,埋低脑袋快步走到餐桌最末端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那么一瞬间,陈西庆幸的想,还好没穿那件公主裙。
舅妈看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忍不住跟小舅嘀咕:“你这外甥女真是厉害,不知道的以为谁欺负了她,不就是说她几句,又没打她骂她。”
“我平时照顾她一日三餐,结果到头来还是个闷葫芦,没一句好听的。t?我就是养条狗看见我也得汪两声——”
陈西眼见舅妈仗着有外人在,丝毫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而是一个劲儿数落陈西。
小舅是妻管严,平时舅妈说什么是什么,如今见舅妈当着周宴舟的面还改不了她的习惯,忍不住阻止: “吃饭就吃饭,你说这些干嘛。”
舅妈第一次被小舅吼,怔愣了两秒才发脾气:“好好好,你这外甥女是我一个字都不能说了!”
说着,舅妈不管不顾地丢下筷子,抱起坐在儿童椅里的儿子气冲冲地走出家门。
小舅又气又无奈,一时间左右为难。
陈西抿了抿嘴唇,抬眸看向满脸担忧的小舅,懂事道:“小舅你去追舅妈吧,家里有我。”
周宴舟也在一旁开腔:“不用在意我,家里人重要。”
徐敬千看了两眼陈西,同周宴舟歉意地笑笑,起身追出去。
小舅一走,偌大的餐厅只剩陈西、周宴舟。
陈西不敢看周宴舟,也不敢揣测他现在是什么心态,只能咬着嘴唇,眼神迷茫地看着满桌子的菜。
周宴舟其实并没饿,目睹了一场闹剧,他其实也不大自在。
只是不找点话题,多少有点尴尬。
这种场面周宴舟家里经常上演,他并没觉得稀奇,只是看着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的陈西,周宴舟多少生出一点同理心。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陈西碗里,不经意地询问:“你一直住你小舅家?”
陈西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排骨,下意识望向周宴舟拿筷子的那只手。
他人高,手也长,手指骨节分明、均匀,手背脉络清晰可见,仿佛绿藤般钻进雪白的皮肤。
朱晴是独生女,家里是开超市的,父母很宠她,上个月刚给她买了台苹果手机。
那时国内韩流盛行,韩团exo个个都是帅哥,朱晴是忠粉,经常给她看吴世勋的照片。
周宴舟跟吴世勋并不像,可陈西莫名觉得他俩是同一挂的。
陈西不算颜控,可每次见周宴舟都忍不住为他的颜值着迷。
十六七岁的年纪,真的很难拒绝周宴舟这样的坏坏的,又透着成熟的男人。
不管是出于羞耻还是其他缘故,陈西并不想周宴舟知道她的生存现状,可惜今日的闹剧,由不得她装饰。
她抬起头,笑容恬静地望着周宴舟,坦然道:“年前我爸妈在高速路口出事故双双去世,除了小舅,我没有其他亲人。”
“舅妈从小在爱里长大,嫁给小舅算是低嫁,小舅之前在老丈人面前承诺这辈子会好好对舅妈……”
说到这,陈西一时间找不到措辞,她尴尬地摸了摸脖子,眼神虚无地盯着天花板,小声道:“我知道的,我是累赘。”
不知怎的,周宴舟听到陈西最后一句,心脏骤然一缩。
他滚了滚喉结,看着面色平静的陈西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联想到校门口那幕,意识到眼前的姑娘或许太缺爱,周宴舟忍不住教育:“觉得累赘就去努力争取。”
“不过也别太依赖别人,万事靠自己才有底气。”
陈西眨眨眼,诧异地看向周宴舟。
他也不像那种会教育人的成年人啊?
周宴舟被质疑,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淡定道:“再怎么着,我也长你几岁。”

那是个很平和的下午,窗外的天空被一场雨洗得干干净净,云朵飘在天空,白净如棉花糖。
陈西耷拉着眼皮,盯着碗里那块多出来的排骨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舅去而复返,刚还怒气冲冲的舅妈突然换了副面孔,一直围着周宴舟搭话。
或许成年人本就是虚伪的,陈西想。
周宴舟今天心情不错,配合着聊了几句,他大多时候注意力都在一旁的小姑娘身上。
见她捏着筷子只吃碗里的米饭不怎么夹菜,周宴舟蹙了蹙眉,觉得这姑娘太挑食。
难怪瘦得只剩骨头了。
或许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周宴舟身上,并没有发现陈西将那块排骨默默挪到了一边,只吃米饭。
她一边吃,一边想,这样的人太容易让人着迷了,她不能靠太近。
周宴舟察觉到她将那块排骨丢在一旁,挑挑眉,没说什么。
中途周宴舟有电话进来,周宴舟瞥了眼来电人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桌上,继续喝汤。
对方锲而不舍,一个没打通继续打,周宴舟挂断两次后,脸上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
第三次震动时,陈西下意识瞧过去,只见周宴舟捡起手机,直接关了机。
黑屏前,陈西瞄到来电人备注了【唐媛】的名字。
这名字是女生吧?长什么样呢?有多高?是瘦还是胖呢?
陈西咬着筷子,思维散发,不自觉地琢磨。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注意周宴舟的一切。
这顿饭结束得很平常,小舅忙着去公司处理公务,周宴舟的司机也老早地候在门口的停车区。
陈西没怎么吃东西,却是最后一个放碗的。
舅妈要去做美容项目,表弟也跟着,陈西留在家里看家。
客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周宴舟去而复返,他手机放在餐桌上忘拿了。
彼时陈西刚把剩菜端进厨房出来,瞧见去而复返的周宴舟,陈西眼里划过一丝亮光,脱口而出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周宴舟走近餐桌,捡起遗落的手机,抬眼瞧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小姑娘。
见她白净的面皮上满是藏不住的惊讶,清澈的杏眼里也多了层潋滟水光,周宴舟心思一转,突然问:“你一个人?”
陈西啊了声,眨眼,在周宴舟的注视下轻轻点头。
周宴舟想起餐桌上那一幕,若有所思地问:“想不想出去玩?”
陈西一半困惑一半惊讶,她按捺住心底的躁动,迟疑地问:“去哪儿?”
周宴舟对西坪不熟,一时间也没想好去哪儿。
他倒是去过几次酒吧、桑拿房、棋牌室,不过都不适合高中生。
周宴舟琢磨片刻,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主导权一下子丢在陈西手里,陈西顿时懵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宴舟,满脸写着“你认真的吗”?
周宴舟被陈西傻傻的样子逗笑,他站在客厅的餐桌旁,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漆黑的眼眸里浮出淡淡的笑,姿态说不出的闲散。
陈西被他迷住,半天没挪开眼。
一直到厨房里传来水流声,陈西才回神,小声讲:“这边有座山,许愿挺灵的。你有兴趣吗?”
周宴舟纯粹无聊,他想也没想地点头,说去哪儿无所谓。
陈西却窃喜地抿唇,嗓音里压制不住的高兴:“那你等我几分钟,我上楼拿点东西。”
周宴舟看她迫不及待的模样,淡定挑眉:“行。”
他那时单纯觉得这姑娘有意思,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
陈西上楼重新换了身衣服,换了那条她之前犹豫不决的粉色公主裙,还将到肩膀的头发散下来披在肩头,整个人看着温柔又甜美。
周宴舟无事可做,想抽根烟又觉得在别人家不太好,他只能收了心思打量起房间的布置。
女主人审美不怎么样,设计得不怎么合理,各种混搭,只能说勉强看得过去。
他正盯着墙壁上的老式挂钟瞧,楼梯口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周宴舟下意识看过去。
下一秒,他脸上流露出两分意外、惊艳,陈西在周宴舟的印象里都是一个打扮素净、性格腼腆的小孩,陡然见她穿着公主裙走出来,周宴舟险些没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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