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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往事/今夜渡港by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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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听着朱晴的询问,脑子里不受控地想起周宴舟,想起那些似是而非的绯闻。
或许他这样的人注定是普通人无法够得着的吧?
后半节课陈西过得浑浑噩噩,手里的卷子也写得一塌糊涂。
明明一道简单的问答题,她却连题目都读不懂。
好不容易捱到晚自习下课,陈西抬头看向黑板上的粉笔字,默默松了口气。
回到寝室,陈西第拿上睡衣、水卡去厕所洗澡洗头,洗完头出来,她跑去宿管阿姨那借了吹风机吹头发。
吹完头已经十点半,还有二十分钟熄灯。
宿舍大门还没关,陈西觉得闷得慌,跑到外面准备透透气,结果碰上刚从办公室回去的何煦。
男生宿舍楼在女生宿舍楼后边,每次回寝室都会经过女生寝室楼下。
何煦也没想到会碰到陈西,晚自习下课班主任叫他去办公室聊数学竞赛的事,班主任想让他走竞赛这条路,他还在犹豫,没给班主任答复。
班主任见他没想好,摆摆手让他先回去。
何煦本来心不在焉,路过女生宿舍,他下意识望向三楼最右侧的那间寝室,没曾想收回目光时,一眼瞧见站在围墙边的陈西。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陈西穿着奶白色卡通睡衣睡裤,到肩的头发规矩地披在肩头,她踩着一双姜黄色凉拖站在昏暗不明的拐角,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
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发霉的潮意。
何煦舔了舔嘴唇,顺着陈西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片昏暗。
她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什么?
何煦站了足足两分钟才决定上前打招呼,他抬腿慢慢走过去,目光笃定地看着陈西的背影,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语气询问:“在想什么?”
陈西吓一跳,她扭头撞进何煦关心的目光,下意识捂住慌乱的胸口,缓了四五秒才回神。
她是真的没发现何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看着人,有些迷茫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何煦耸耸肩,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一眼,低声解释:“刚去了趟办公室,回来晚了。刚巧碰到你,过来打个招呼。”
说到这,何煦扫视一圈惊魂未定的陈西,满脸歉意道:“没吓到你吧?”
陈西勉强扯出一丝笑,摇头说没有。
何煦看她闷闷不乐,踌躇不定问:“有心事吗?”
陈西没着急回答何煦,而是打量起眼前这个男生。
跟他名字一样,他本人也很阳光开朗,总是助人为乐,在年级里很讨女生喜欢。
朱晴也曾说过何煦很像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人设,长得清秀,人又高,学习又好,最重要的是性格也不错。
据说他父母都是老师,爷爷还是三中的校长,t?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孩。
陈西看着不远处穿着白t、灰色运动裤、NIKE运动鞋,满身健康阳光的何煦,突然发现他确实挺优秀的。
至少在气质方面,他比得过大多数的同龄人。
陈西收回思绪,玩笑似地回:“最近一直下雨,心情有点郁闷。”
何煦诧异地眨了眨眼,配合着陈西的话往下说:“确实有点烦。”
说到这,他话音一转:“不过我猜明天肯定是晴天。”
陈西好奇地望向何煦,“你怎么知道?”
何煦神秘一笑,“要不我们打个赌?”
陈西愣了愣,好半晌才问:“赌什么?”
何煦低头看着一脸困惑的陈西,自信道:“如果明天出太阳了,下次的演讲稿你帮我写?如果明天继续下雨,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陈西其实没多大兴趣,不过氛围到那儿了,她甘愿赌一把。
她故作思考地摸了摸额头,毫不吝啬地答应:“如果我输了我给你写演讲稿,如果你输了,你替我写一个月的英语广播稿?”
陈西是广播站的站长,每周都要写一篇英语稿,然后在广播里念出来。
她写英语稿老是被英语老师挑出错误,所以这是她觉得最难的任务。
何煦想也没想地答应:“行啊。我英语还不错,写广播稿没问题。”
马上熄灯,何煦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提醒陈西:“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陈西之前还有点郁闷,如今因为这个赌注,心情好了不少。
她拍拍手上的灰,轻轻笑出来:“明天见。”
说着,熄灯前的铃声响起,陈西在何煦的注视下慢慢消失在宿舍楼的大厅。
回到宿舍,灯已经熄灭。
陈西摸黑爬上床,脑袋躺在枕头上,静静想着明天到底是会出太阳还是会下雨。
想着想着眼皮突然沉重地耷下来,她思绪散乱,慢慢陷入睡梦中。
一觉醒来,陈西猛地睁开眼,望向阳台。
六点十分,窗外灰蒙蒙的,还没见亮,看不出到底下没下雨。
陈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那个赌注抛之脑后,爬起床洗漱。
冷水扑在脸上,陈西瞬间清醒,她扭头趴在栏杆,将手伸出去,没接到一滴雨点。
会是晴天吗?
陈西还在赌。
六点五十上课铃打响,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开始掏出书本背书。
早上是英语早自习,陈西上周英语考试考了一百二,作文只拿了一半的分,英语老师很生气,让她抄了十来篇范文,让她逐字逐句背诵。
陈西乖乖背着作文,中间走神望向窗外,没曾想东边的天空突然染出一道红晕。
她抱着书,目光呆滞地望着拨开云雾涌出来的太阳,陡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赌注。
她输了。
中午午休,陈西拒绝了朱晴的邀约,独自走到理科一班门口。
她探头看进去,只看到第三排靠窗处坐了个人影。
何煦似乎猜到了陈西会来找他,所以没去吃饭,而是在教室等她。
听见那道清冷的声音,何煦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笔,微微吐了口气,暗自道:他赢了。
僻静的走廊,陈西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愿赌服输道:“我输了。你下一次演讲稿的主题是什么?我抽空帮你写。”
何煦一言不发望着陈西,好一会儿才说话:“主题是如何在逆境中成长。”
陈西重复了一遍何煦的话,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稿子下周给你。”
何煦轻声嗯了下,转移话题:“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陈西啊了声,迟疑地摇头:“没。”
何煦热情邀约:“那一起?顺便跟你讨论一下演讲稿的具体内容。”
陈西抿了抿唇,最终答应。
去食堂的路上,陈西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一定会晴?”
何煦欲言又止,一脸认真道:“猜的。”
陈西:“……”
何煦咳嗽一声,诚实道:“骗你的,看了天气预报。未来一周都是晴。”
陈西:“……”
不喜欢这场雨的还有周宴舟。
他厌倦了这绵绵细雨,感觉酒店到处湿哒哒的,走到哪儿都是一股霉味。
在酒店待了三天后,他终于受不了,拿上车钥匙出门,准备出去转转。
哪知车子刚开出车库,天就见了晴。
周宴舟心情由阴转晴,当即去了前不久刚去过的酒吧。
酒吧有个驻唱歌手嗓子不错,唱的都是些民谣,周宴舟过去总会点一杯酒听那女歌手唱一下午。
这次推门进去,酒吧依旧没什么人。
周宴舟找到他常坐的位置,正好听见女歌手在唱一首老掉牙的情歌。
名字叫《终身美丽》,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
任她们多漂亮,
未及你矜贵。
周宴舟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画面竟然陈西那张倔强又清冷的瓜子脸。
他吓得灌了口酒,心里不停暗示自己:「一个高中生,别去祸害人家。」

陈西再一次见到周宴舟是在小舅的生日宴。
那年小舅刚满不惑之年,事业正值上升期,家庭也幸福美满,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可谓人生赢家。
舅妈很重视这次生日宴,特意请了五星级酒店的厨师过来帮忙,还邀请了一大堆客人。
陈西刚结束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回到家,舅妈安排了不少活给她
其中一项就是帮生日宴的客人包装一人一只舅妈定制的寿碗。
长方形红色礼盒,封面大面积的烫花金印,中间是一个楷体寿字,内里珍珠棉卡槽配酒红色的绸布内衬。
每一只礼盒里都放一只刻着寿字的瓷碗、一只寿桃还有一枚蛋黄酥。
陈西那天帮忙包了三百多只礼盒,包完最后一只已经凌晨一点。
她困得睁不开眼,一直埋头打哈欠。
舅妈还在忙一些琐碎的细节,回头见陈西坐在椅子里累得直不起腰,难得慈悲地叫她赶紧上楼睡觉,明天正式宴会还得忙一整天。
陈西得了令,将最后一只礼盒放进大纸箱,站起身,缓了缓发麻的小腿,慢吞吞地上楼。
刚上几个台阶就听见舅妈在身后跟吴妈交代:“明早煮点汤圆就行,别弄太复杂了,中午才是重头戏。”
“不少重要客人得好好招待,尤其是那位。”
陈西脚步微顿,回头见舅妈站餐桌旁拿着帕子在仔细擦一只玻璃杯,她抿了抿唇,继续往楼上走。
洗漱完,陈西回到卧室,阖上门,走到书桌前,推开一点窗户,仰头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
天边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星光微弱,像动物的眼睛。
期末考成绩还没出来,陈西没手机,每次都是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的座机电话。
小舅之前也问过她想不想要个手机,她还没开口回答,舅妈就抢话:“高中生用什么手机,影响成绩怎么办。”
“现在的小孩一用手机,成绩一落千丈的不在少数。”
陈西听懂舅妈的言外之意,笑着说不需要,反正在学校手机也没什么多大用。
小舅闻言也没再提这茬。
陈西对手机没什么太大的欲望,对她而言确实没什么用。
可那次周宴舟随口一句让她把电话号码存进去,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窘迫。
那一刻,她是真的希望她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手机,可以大大方方地将电话号码存进周宴舟的通信录里。
思绪到这,陈西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面,也没听见过他一点音讯。
曾经的短暂接触仿佛一场梦,梦醒后只剩下怅然若失。
他好像成了她漫长枯燥生活中的一剂良药,让她燃起了一些新的希望。
她试图通过他寻找一个新的方向,做出一个足以改变她命运的抉择。
周宴舟一周前就收到了徐敬千的邀请函。
彼时他刚跟西坪这边的政府领导搞好关系,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合作。
酒桌上周宴舟喝了不少酒,饭局结束,他脑袋昏昏沉沉,一上车就睡觉。
回到落塌的酒店,前台小姐递来一封邀请函,周宴舟接过看都没看一眼,上了楼回到房间直接丢在了电视柜。
洗个澡出来,周宴舟清醒许多。
胃里翻江倒海,他睡意全无,捞起遥控器准备看看综艺打发时间,没曾想节目没翻到,倒是注意到了那封邀请函。
他捡起那封酒红色邀请函,撕开外壳,抽出里面的信封。
瞥见右下角“徐敬千”三个字,周宴舟想起什么,脸上浮出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然后将信封重新塞回去丢茶几上。
那个晚上周宴舟罕见地失眠,折腾到两三点,周宴依旧睡意全无,爬起来开了瓶红酒,继续灌了两杯酒。
再睁眼已经第二天下午四点半。
周宴舟迷迷糊糊睁开眼,捞过床头柜的手机,未接电话十几个,全是江迟打的。
周宴舟揉了揉泛酸的眉心,躺在床上回拨过去。
刚接通,江迟就在那头叫喊:“干嘛呢哥,打一上午电话一个没接,我都快报警了。”
周宴舟还没怎么清醒,听着t?江迟咋咋呼呼的关心,他蹙了蹙眉,打开免提,将手机丢在床上,起身去冰箱里找水喝。
翻出一瓶矿泉水,周宴舟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大半瓶。
电话那头江迟依旧喋喋不休,诉说着他今年的新项目,想拉周宴舟入股。
周宴舟不慌不忙拧紧瓶盖,将喝过的矿泉水随意丢在沙发,裹着浴袍、踩着拖鞋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站在窗前看了会不远处的人民广场,终于想起江迟这号人。
他捞起手机,没什么情绪地揭穿江迟:“你那项目能挣钱?”
江迟见他质疑,忍不住为自己正名:“不挣钱我能找你?咱俩光屁股一块儿长大,什么时候分过彼此。”
说到这,江迟立下军令状:“这项目要不挣钱,我提头见你。”
那年互联网已经成为时代发展的趋势,江迟准备搞个科技公司,请了几个清北的博士组了个研究团队准备研发医疗器械,想拉周宴舟一起投资,合伙做。
周宴舟自己就是学计算机的,对这块儿还算熟。
听江迟这么一合计,他觉得方案可行,想也没想地投了五百万。
谁曾想没过多久他这笔钱就打了水漂。
通话结束,周宴舟又躺回床上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已经晚上十点。
房间没开灯,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窗外灯光零散,羸弱的微光爬进房间如萤火,没什么存在感。
周宴舟睡太久,脑袋有些痛。
一天没吃东西,肚子也开始作对。
西坪没什么熟人,他想找个饭搭子都找不着。
大半夜醒来,久居他乡的周宴舟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孤独感。
他懒得出去,打电话给前台点了份牛排,准备随便应付应付。
吃到一半,周宴舟突然想起那天在山上有存过一串数字。
他心血来潮,捞过床头柜的手机,点开通讯录,翻到最下面,看着那串陌生数字,周宴舟犹豫几秒,最终拨了出去。
其实他那天也在赌,如果接电话的人是陈西,他就请她吃饭。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那天周二,陈西还在学校。
接电话的人是吴妈,对方没听见声音,在电波里困惑地询问:“您好,您找谁?”
周宴舟一听不是陈西接的,直接挂了电话,留下一脸懵逼的吴妈。
将手机丢回床上,周宴舟一下子没了胃口,丢掉吃了一半的牛排,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兜兜风。
平时都是陈淮开车,周宴舟对西坪的路况不怎么熟。
那天他开来开去,开到最后竟然开到了西坪一中门口。
早已经过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学生们要么回了宿舍要么离了学校,整个学校静悄悄的,看不出有人走动的迹象。
周宴舟将车停在学校对面的路口,降下车窗,点了根烟抽。
抽到一半,周宴舟滚烫浮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他看着铁门关拢的校门口,突然发现自己今晚像个毛头小子。
莫名躁得慌。
脑子被门夹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西就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
她酸涩地睁开眼皮,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发了会儿呆,掀开被子,一口气爬起来。
瞄了眼桌上的闹钟,不到七点钟。
谁这么早就来了?
困惑之际,陈西听见舅妈仔细询问:“海鲜全到了?大厨什么时候到?”
回应舅妈的是一道上点年纪的、语速比较急的男声:“徐厨马上就到,最多五分钟。”
伴随着卸货的哐当声,陈西踩着拖鞋,绕过床头走到衣柜前,翻出一条普通的T恤、牛仔裤换上。
想着今天要帮忙,陈西特意扎了个丸子头。
洗漱完下楼舅妈已经开始安排今日的菜品,瞧见陈西,舅妈连连招手,交代她今天的任务是看好小表弟。
小表弟今年三岁,刚上幼儿园,现在还没醒。
小舅一大早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没见人。
陈西看着乱哄哄的大厅,站在楼梯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站了片刻,转身上楼决定去看看小表弟。
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小表弟躺在儿童床睡得正香。
陈西不怎么喜欢小孩,可是面对一个长得软软糯糯、白白净净的小表弟,她总是喜欢的。
她放轻脚步走到儿童床边,弯下腰细心打量着小表弟。
继承了舅妈小舅的美貌,小表弟长得很漂亮。
皮肤又白又滑,高鼻梁双眼皮大眼睛,还有一头可爱的小卷毛。
陈西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碰了碰小表弟的卷毛,静静坐在床边等他醒。
这过程无聊又安静,陈西盯了会睡得正香的小表弟,开始起小表弟的房间。
舅妈很爱小表弟,给他的房间是采光最好的,儿童床是专门定制的,墙上的卡通画也是舅妈亲自贴的,角落还围了一处地方专门堆放玩具。
陈西看着出生就在爱里长大的小表弟,忍不住生出艳羡。
如果父母还在,她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吧?
这段寄人篱下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没等陈西想明白,小表弟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她的思绪。
看小表弟睁开眼,挣扎着四肢,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哭声,陈西急忙弯腰抱起惊醒的小表弟。
小表弟四肢柔软,抱在怀里软软的,陈西一只手扶着表弟的后背,轻声安扶着他。
或许是饿了,小表弟一直哭个不停。
陈西哄不好,只好抱着小表弟下楼找舅妈。
舅妈忙得不可开交,瞧见儿子哭着要抱,她叹了口气,挥手拒绝:“没看见我忙着呢,哪有功夫抱。”
“估计是饿了,你给他泡点奶粉喝。一次两勺,300ml,冲之前给奶瓶消消毒。水温别太高,充完滴两滴在手背,不烫不冷才给他喝。”
陈西轻轻嗯了声,抱着哭啼的表弟去泡奶粉。
她没冲泡过,怕出什么事儿,刻度把握得很精准,一点也不敢错。
确定按照舅妈说的步骤做后,陈西将奶瓶递给表弟。
果真是饿了,刚还啼哭不停的表弟颤颤巍巍接过奶瓶便咬着奶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陈西将表弟放在儿童椅,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喝奶。
九点左右,宾客陆陆续续开始上门。
有的是舅妈的亲戚、美容院的朋友,大部分是小舅的同事、生意伙伴。
陈西只认识几个人,都是经常来家里吃饭的。
舅妈美容院认识的朋友都很喜欢小孩,瞧见表弟,纷纷伸手去抱。
见几个阿姨争先恐后地抱小表弟,陈西得空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陈西听到院子传来一阵骚动,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院子里多了辆黑色奔驰,车牌号一如既往的嚣张,而车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从后排下车。
男人一改往日的悠闲随意,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正装,头发梳成背头,露出优越的五官,整个人显得格外成熟。
在一堆人,他高出旁人大半截,莫名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错觉。
午餐在院子吃,桌椅早已经摆放整齐,周宴舟被小舅带到主桌,邀请他上座。
他好像在哪儿都吃得开。
陈西目光落在周宴舟的身上,看小舅满脸笑容、恭敬地招呼他,忍不住想。
他到底多大的来头呢?
周宴舟今日来参加生日宴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扫视一圈院子,没发现熟悉的身影,难以言喻地蹙了蹙眉。
一堆不认识的人凑过来想要敬酒攀点关系,顺便探听消息,周宴舟懒得应付,递给陈淮一个眼神,自己抽身而出。
凭着记忆,周宴舟走过院子,径直钻进一条通往后门的小道,准备躲躲清闲。
院子里种了一小片栀子花,正是花期,香味清淡扑鼻,周宴舟站在花丛旁,无所事事地点了根烟。
没抽两口,周宴舟瞥见不远处一晃而过的身影,出声叫住人:“站住。”
陈西脚步一滞,回过头满脸平静地看着周宴舟。
视线触碰那刻,陈西竟然在周宴舟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周宴舟弹了弹烟灰,眯着眼上下打量一圈陈西,见她穿得朴素简单,头发全都挽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干净的小脸,周宴舟对上那双清冷、倔强的杏眼,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今天来对了。」
对视两秒,周宴舟率先打破沉默:“不认识我了?”
陈西闻言立马皱眉,巴掌大的脸蛋上浮出困惑的神情。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该问的一字不落?
不是他嫌麻烦,不想再理她吗?现在又来招惹她做什么?
周宴舟读懂了陈西脸上的想法,忍不住抽搐一下嘴角,小姑娘还挺记仇。
不过他这人向来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好人,也不在意他丢下的话捡不起来。
出尔反尔的事儿他不是没做过,只不过没像现在这么打脸。
想到被一个小姑娘拿捏,周宴舟禁不住失笑。
他扔掉烟头,抬腿走到陈西面前,垂眼盯着陈西的小脸看了片刻,自来熟地问:“怎么不说话?”
陈西本来不想跟他针尖对麦芒,可t?是听着周宴舟没什么诚意的语气,陈西下意识反问:“……你想我说什么?”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跟他闹脾气,挑挑眉,轻描淡写错过这个话题:“放暑假了?”
陈西:“……”
周宴舟好笑,语重心长道:“随口一问,别拿我当仇人看。”
陈西分辨不出周宴舟后半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能抿唇,没好气地回他:“都七月了,能不放假吗,你没上过学啊?”
周宴舟被陈西一句话堵得不上不下,他咳嗽一声,瞥了眼人,淡定道:“学倒是是上过几天,不过距离高中的岁月太遥远,忘记了。”
陈西:“……”
男人不知道想起什么,故意问她:“期末成绩出来了?有挂科吗?”
陈西吸了口气,忍不住提醒:“才考两天,没这么快。还有,我成绩还不错,很少有不及格的时候。”
周宴舟也觉得自己没意思,竟然跟一个小姑娘斗嘴。
他掀动眼皮,瞧着眼前表情鲜活、生动的姑娘,瞬间觉得他这半个月的疲倦散了个一干二净。
思绪到这,周宴舟慢悠悠打听:“暑假放多久?”
陈西警惕地看向周宴舟,确认他只是随口一问后,留了个小心眼:“一两个月,怎么了?”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的谨慎,浑不在意地问:“想不想出去玩一圈?”
陈西哑然,“去哪?”
周宴舟见有说动的迹象,不紧不慢地蛊惑:“你想去哪儿?”
“国内任你挑,吃穿住我全包,想去国外也行,不过你有护照?”
陈西越听越觉得离谱,她虽然觉得周宴舟财大气粗,可也没想过他俩只见了短短几面就能有一起玩儿的交情。
他是骗子吧?
陈西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陈西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话?”
周宴舟一脸迷茫:“什么话?”
陈西捏了捏手心,闭着眼揭穿他:“骗我去玩儿的话,你这样很像骗子……”
周宴舟头一回被人叫骗子,差点气笑。
他没好气地白了眼陈西,忍不住冷嘲热讽:“得,我好人没好报。”
“您就当我是骗子吧,多大点事儿。”
陈西:“……”
两人在后花园站了半天,陈西摸了摸滚烫的耳垂,率先打破沉寂:“……我进去了。”
周宴舟鼻腔里哼出一个轻蔑的音节,没理她。
陈西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生气了。
她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说了句“再见”就转身溜进后门,消失在视线。
周宴舟气得不轻。
等人走后,他重新点了根烟,抽了好几口才压下胸口的不痛快。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也不怕想破脑袋。
生日宴正式开始前五分钟,周宴舟被邀请回到席位。
院子中间搭了个台子,两旁放了几簇花束,徐敬千拿着话筒站上面做简单的介绍。
周宴舟坐在座椅里玩手机,期间抬头瞥见刚刚还跟他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正忙前忙后地搬花束,周宴舟掀了掀眼皮,视线盯着她转。
为了不影响徐敬千的致辞,陈西弓着腰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盆花束挺重,她搬得吃力,额头都冒出青筋。
好不容易搬完,她累得小脸通红。
周宴舟看着角落那道娇小的身影,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敢情没别的人使唤了?

陈西忙忙碌碌半天,一直等宾客全都落座,菜也一道道上齐了才有闲工夫休息。
她坐在角落,撑着下巴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试图将每个人都记住。
闲来无事,陈西目光在人群里穿梭,还真点清了今日的客人有两百零八位。
舅妈小舅忙着招揽客人,陈西偷空瞧向坐在主桌的周宴舟。
那一桌人里数他最年轻、最吸睛,宾客里好几个女孩子时不时往他身上瞄,胆子大的上前搭讪,结果被他不动声色地拒绝,惹得女孩低着头、一脸窘迫地回去。
身边坐了几个政府领导,陈西只在地方台新闻联播里瞧过,这些人如今坐在周宴舟面前竟然也只能做配角,陈西是没想到的。
她没往深了研究,只是在想周宴舟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在这没什么熟人的西坪这么吃得开。
其实也不怪陈西多想,当地的领导之所以这么重视周宴舟多半是因为他马上启动的项目要是成功了,绝对能带动西坪的经济发展。
对待财神爷,谁能不客气?
当然也有一些传闻在流传。
据说西坪市市长的女儿今年跟周宴舟年纪相仿,两人都有留学的经历,市长特意做东邀请周宴舟去家里吃饭,结果周宴舟在饭桌上看到市长千金,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更别提接茬市长的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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