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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千秋—— by西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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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有些为难,刚要再说,顾长泽已经不容置喙地摆手要她退下。
谢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殿下寻臣女有何事?”
顾长泽温声一笑,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不见有什么不好,才道。
“孤昨日在东宫等了谢小姐半日。”
谢瑶先是一愣,这才想起昨日收到皇后的帖子就在张罗着上林苑的事,竟忘了去东宫送方子。
她先是有些担心地打量了顾长泽一眼,没在他眼中看到不满和怪罪,这才松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的过错,谢瑶大大方方地俯身行礼。
“劳殿下记挂等待,臣女给殿下赔罪。”
“赔罪便不必了,方子等回去再送也不迟。
顾长泽云淡风轻地揭过这件事,全然不提自己昨日在东宫等了三个时辰的事。
“今日从京城来上林苑可还适应?”
“回殿下,一切都好。”
“皇后今日寻你是为婚事?”
谢瑶没想到顾长泽猜得这样准,犹豫片刻点头道。
“正是。”
她猜想是不是顾长泽回去后朝帝后提及了此事,所以皇后才想着劝一劝她?
谢瑶正要开口问,顾长泽已经轻轻点头。
“孤知道了,明日起,她不会再找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泽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谢瑶跟在身后,犹豫开口。
“您方才所言……”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月色垂下,她顺着光亮看到顾长泽有些苍白的脸色。
“殿下!您怎么了?”
“孤……”
顾长泽回头,一句话没说完,毫无征兆地往后倒去。
“殿下!”
谢瑶连忙伸手想要扶住他,却被他倒下来的力道冲击得身形不稳,整个人被他抱着往后倒去。
扑通一声,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初春的夏夜还有些冷,男人高大的身形将她全然拢在身下,面前的俊脸放大,气息交缠,她隔着薄薄的春衫感受到身上炙热的温度,顿时脸色微红。
“殿下……你……”
顾长泽压在她身上,感受着柔软的身躯和女子身上的馨香,颠倒众生的脸上浮现几分红晕。
“孤……”
顾长泽话没说完,陡然脸色一变,面容上带了几分痛苦。
那方才还滚烫的温度很快又冷了下来,月色下顾长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因孱弱而显得莹白如玉,她感受着他的身子都带着细密的颤抖,身上的男人痛苦地闷声了一声,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来人,来人啊,殿下旧疾发作了!”
她一句话没喊完,顾长泽头一偏,身子压在她身上昏迷了过去。
下人们听见喊声连忙跑了过来,一见这情形顿时乱作一团。
连忙将顾长泽送回了寝居。
此时谢瑶心中慌张得厉害。
她从晚间见了顾长泽就觉得他今日脸色有些不对,但也并未多想,直到两人一同倒在草地上他昏迷过去,她才知道他是旧疾发作了。
谢瑶之前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第一回瞧见就是他昏迷过去,心中担心得不行,在寝居外焦急地来回走动,直等太医从里面走出来,她连忙上前问道。
“殿下的病如何?”
太医当即皱眉质问江臻。
“殿下的病这几日本就发作得厉害,该好好待在东宫养病才是,怎么来了上林苑?”
江臻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谢瑶。
从他们到了上林苑,殿下风尘仆仆地去堵皇后这一遭的时候,他就知道殿下这么不要命的举动究竟是为谁了。
“殿下今日用过药后就觉得不大舒服,但听闻谢小姐被皇后娘娘召见,担心小姐被娘娘为难,便强撑着病体来了上林苑。”
这太医算是东宫的人,江臻说话也未避讳,然而谢瑶一听,顿时便怔愣住了。
“为我?”
江臻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瑶先是不可置信,又觉心中顿时像被什么撞了一般,乱得厉害。
皇后召见她是为婚事,而顾长泽前些天才在护国寺与她有承诺,所以宁愿拖着病体也要来为她解难吗?
可是为何……她与他只是一纸婚书的关系,为何竟要这般不顾身子奔波来上林苑?
“我下去写方子,你好好照看殿下。”
太医说罢就往外走,江臻不放心地跟上去,一边朝谢瑶道。
“谢小姐,劳烦您进去看看殿下。”
谢瑶正方寸大乱地想着,闻言下意识推开了门。
软榻上的男子正闭目昏迷,额头上被冷汗浸染,哪怕睡着了也拧着眉头,可想而知这病发作的时候会有多疼。
可都这么疼了,为何还要来呢?
谢瑶抿唇定定地看着他,将水中的帕子拧干,轻轻地坐在床沿,一点点给顾长泽擦拭额头的冷汗。
若江臻所言是真……
谢瑶看着他孱弱的面容和额头上的冷汗,忽然觉得鼻尖一酸,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便只能将帕子一遍遍过了水,细致地给他擦拭着。
屋内安静,本是只能听到水声的,然而谢瑶擦着擦着,却忽然听见昏迷中的顾长泽的梦呓。
“瑶……”
起初他声音太小,谢瑶听得不大清楚,还以为他是想要什么,便垂下头凑过去。
“殿下,您说……”
昏迷中的人猛地伸出手臂扣住了她的手腕,又喊了一声。
“瑶瑶。”
谢瑶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11章 11
“瑶瑶,阿瑶……”
然而她并未听错,那喑哑虚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喊得那么亲近与温柔,的的确确是“阿瑶。”
什么阿瑶?
哪个阿瑶?
谢瑶只觉得心跳得快蹦出来一样,她下意识松了帕子往后退开两步,嘴唇哆嗦了一下说不出话。
有一瞬间,她会以为顾长泽根本没有昏迷,可是再看过去,他脸色苍白地闭目躺着,除了唇角的喃呢,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不对的。
那便是在睡梦中,也记得这个名字的。
可他喊的阿瑶,是谁?
谢瑶心中浮起个不可置信的想法,这想法一出顿时便让她方寸大乱,屋外嘈杂的声音响起,她来不及细想,几乎在来人推开门的刹那,便下意识夺门跑了出去。
“哎呦,谢小姐,您把奴才吓死了,这是去哪呢?”
江臻看见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顿时扬声问道。
然而谢瑶并没有回他,江臻喊了两句无果,便只能继续往里面走。
“太医,您快看看……殿下?”
江臻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
“您您您……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屋内,顾长泽不知何时撑着床榻坐起身,目光幽深地落在谢瑶离开的方向,并未理他。
那俊美的脸上除了有些倦容外,是半丝也不见发病时的痛苦的。
“您没事?可是不应该啊,之前哪回您昏迷不得个把时辰才能醒来。”
江臻吵吵嚷嚷地让太医上前给他号脉,顾长泽面无表情地躲了过去。
“孤无事。”
他从谢瑶开始喊殿下旧疾发作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本身这两日旧疾发作频繁,今日风尘仆仆地过来,与谢瑶说话的时候眼前一阵阵发黑,便控制不住倒了下去。
可多半是他在路上才喝了药的缘故,今日不算厉害,他看着谢瑶担心慌张的样子本是打算醒来告诉她无碍,可谢瑶抱着他,眼中的慌张与无措都是为了他,那一瞬间,顾长泽竟有些贪恋这样的谢瑶。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继续闭上了眼。
回了内室,她亲自进来给他擦拭,他便忍不住想要叫她,他不愿再叫谢小姐这样疏离的称呼,便想趁着这“昏迷”糊涂一次,再叫她一回阿瑶。
却没想到……
顾长泽轻轻合上眼。
“孤到底是吓着她了。”
江臻和太医面面相觑,半晌,江臻颤颤巍巍道。
“奴才可要……去追谢小姐?”
顾长泽修长的手指扣在桌案上,声音还带了几分哑意。
“父皇呢?”
“皇上即刻就到。”
江臻话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江臻顿时要跑出去接驾,却被顾长泽喊住了。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轻飘飘道。
“父皇若问及今晚的情况,你只说谢府小姐发现孤发病了,救了孤,其他的,关于孤为何来上林苑,前些天为何没有去见冯医仙,你若敢多透露半个字,孤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谢瑶一路从顾长泽的寝居里跑出去,一直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才算停了下来。
她紧紧捂着心口,感受着心中的杂乱和慌张。
寝居内那一声声的阿瑶还回响在脑中,她不知道心中的回避从何而来,却本能地在听到太医回来的时候跑了出来。
如果带病奔波是真,如果那句“阿瑶”是真,顾长泽唤的阿瑶是谁?
谢瑶滚动了一下喉咙,说不出话。
她此刻是极想去问一问的,但是理智却又告诉她。
世上叫阿瑶的人那么多,顾长泽唤的是谁也不一定。
谢瑶在这角落里呆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去。
她再到顾长泽寝居外的时候,帝后都已经离开了。
江臻守在门外,瞧见她连忙迎上去。
“奴才方才还说起谢小姐呢。”
说起她做什么?
“殿下醒了么?”
谢瑶本回避着不想过来,但终归放心不下。
“还没醒呢。”
江臻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一个音。
听他这样说,谢瑶心中松了一口气,刚要抬步进去,又偏头问江臻。
“我有些事想问问江公公。”
江臻此时见了她就跟见了活祖宗没什么区别,连忙谄媚地道。
“您请说。”
“殿下之前,曾有认识过名字中带……算了。”
谢瑶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无论江臻再追问,都不肯再说了。
“你且在这好好照顾殿下吧,我就先走了……”
“是谢小姐吗?”
谢瑶的话没说完,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她顿时身子一僵。
“殿下喊您进去呢。”
谢瑶踌躇了又踌躇,才做足了心理准备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只穿了寝衣的顾长泽,他慵懒地躺在软榻上,面容上带着几分方病好的孱弱,屋内浓浓的药味呛鼻,寝居内摆足了炭火,将这还见冷的春三月烤得很是暖和。
谢瑶心中的怀疑打消了大半,只瞧他这样子也是知道当真发病了的。
那多半睡梦里的话他也不记得了吧。
谢瑶眼珠一转,若无其事地走上前。
“殿下可好些了?”
顾长泽看着她四处躲避的目光,垂下的眼睑里藏着几分笑意,面上一派温华地颔首。
“方才用了药,已经好多了,谢小姐请坐。”
谢瑶刚落座,又听见他问。
“孤方才昏迷的时候,未曾冒犯谢小姐吧?”
谢瑶顿时又站起来。
“殿下所指是什么?”
她自以为将那丝紧张藏得很好,但顾长泽只听她说话,便察觉到了她的紧绷。
他轻轻一笑,问道。
“如孤发病的时候,在外面抱着谢小姐一起倒在浅草上,这样的冒犯,没有了吧?”
谢瑶本都要忘了这一遭了,忽然被他提起,便又想起今晚,顾长泽抱着她一起倒下去的刹那,他身上炙热的温度和清雅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与她交缠。
到后来她进来给她擦拭冷汗,似乎现在身上还有那丝若有似无的青竹香。
谢瑶脸色有些微红,连声摇头。
“自然没有。”
顾长泽轻轻颔首,目光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又问。
“那旁的举止,也并无逾距吧?”
谢瑶垂着头,犹豫了一刻又闷声道。
“也没有。”
“那便好。”
顾长泽似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日多谢谢小姐搭救。”
谢瑶抿唇。
若说搭救……
“江公公说殿下这两日身子本就不大好,该在东宫好好养伤才是,怎么突然来了上林苑?”
她话中带了一分不明的试探,顾长泽只恍如不觉。
“孤已有三年未曾来过上林苑了,今年办得大,孤总想也看一看。”
“只是如此么?”
“那谢小姐想要什么答案?”
顾长泽看到她低垂下头时的纠结模样,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又问。
谢瑶顿时又不说话了。
她就知道江臻的话多半是假的。
“西山的冯医仙那有孤的药,孤要传信往西山请他着人送来,烦请谢小姐将那边的宣纸和朱笔递过来。”
谢瑶闻言起身,拿起桌上的东西递给他,再度坐回原来的位置。
“孤长得很吓人么?”
顾长泽往宣纸上落笔,一边问她。
谢瑶自然不承认。
“没有。”
“既然不是,谢小姐坐得那般远做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
谢瑶:……
顾长泽自然不能吃了她,但她心中有事难言,看见他和那张椅子便想起今日发生的事,自然是不想坐过去的。
然而她不动,顾长泽却又催促。
“这朱笔用不成了,能烦请谢小姐将砚台带过来吗?”
谢瑶又捧了砚台过去。
“孤有些渴了,谢小姐能为孤倒盏茶吗?”
谢瑶再度倒了茶给他。
“孤方才吃了药身上还没力气,这砚台一个人磨不了,不如还是请谢小姐将另一侧的朱笔也递来吧。”
一连递了三次,谢瑶再好的脾性也被磨没了。
“殿下若要什么,能一次与臣女说完吗?”
她温柔的话音里夹杂了几分恼意。
顾长泽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轻笑了一声又不急不缓地哄。
“这屋内只有你我两人,谢小姐不愿坐过来,孤身旁无人磨墨,自然得再三劳烦谢小姐。”
谢瑶看着顾长泽床沿的那张椅子,一咬牙,抬步坐了过去。
坐到了跟前,谢瑶才发现她更是不自在。
这地方与顾长泽离得太近了。
他偏头在一侧的桌案上写着东西,她就坐在近前,两人之间隔着方寸距离,他身上的药香与青竹香都顺着倾洒过来,无端让她想起今日晚间那浅草上的接触。
谢瑶蓦然咬唇,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想要离他远一些。
“谢小姐。”
只她还没来得及动作,顾长泽已经搁下了朱笔,回头扬眉看她。
“你方才说孤长得不吓人,也并不会吃了你,那孤怎么觉得……你今日在躲着孤呢?”
他眸中盈着浅浅的笑意,往前倾了身子更靠近她,两人呼吸交织,这样安静的屋子里,谢瑶甚至听得见他心跳的声音。
一句话落,她蓦然呼吸一窒。
谢瑶几乎是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只以为顾长泽要想起什么了,眼神躲避地往外退。
“自然没有,时候不早了,殿下若无碍,臣女就先退下了。”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跑出了院子。
顾长泽已许久没见她这么不稳重的时候了,忍了又忍,终是笑出了声。
“殿下,您笑什么呢?”
江臻从外面冲进来,有些纳闷地看他。
这怎么犯了病还高兴呢?
顾长泽嘴角笑意渐深,目光落在她坐过的椅子上。
“无妨,闲来无趣逗一逗孤养的花,觉得甚是有趣。”
第12章 12
这晚谢瑶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了过去。
近辰时,青玉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谢瑶闷闷的声音。
“更衣吧。”
“小姐今儿起这么早?”青玉推门而入,连忙伺候着她梳洗。
谢瑶揉了揉眉心,没提自己几乎一夜未眠。
“你知道太子殿下东宫中,可有什么侧妃侍妾名字里带‘瑶’吗?”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青玉怔住了,随即又笑。
“您说什么呢,殿下东宫里哪里有侧妃?只怕连女子都少见。”
没有妃妾吗?
谢瑶抿唇,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
“小姐为何突然问这些?难道还怕日后您嫁去东宫,有人与您撞了名讳吗?”
青玉打趣的话让谢瑶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
“你不要声张,去替我查一查,昨日殿下为何突然来了上林苑,再查一查,殿下过往认识的人当中,可有名讳中带‘瑶’字的。”
吩咐完这些,谢瑶起身往外走。
今儿是皇上带着大臣皇子们前往西山围猎的日子,皇后与诸位贵女命妇女也要随行,谢瑶踩着时间不早不晚地到了皇后的庭院,却被告知时间提前,帝后早已经去了西山。
“皇后娘娘说西山风大,唯恐谢小姐的身子骨扛不住,恰好太后娘娘想见见您,便让您留下来陪陪太后。”
前面的一个老嬷嬷说完,一垂头道。
“谢小姐请。”
谢瑶上一次推拒去慈宁宫才在三日前,没想到一转眼还是没躲过去。
她随着嬷嬷一路走到太后的寝居,方一抬步进去就听见了里面熟悉的声音。
“皇祖母今日的气色真是不错。”
“整日都是这幅样子,也就你想讨哀家高兴。”
太后乐呵呵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顾长泽轻笑一声,目光转向门外。
“皇祖母,有人来了。”
垂下来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年轻的贵女清姿昳丽,眉目疏柔地走进来。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便是谢小姐?”
太后往前倾了身子看她。
“正是臣女。”
谢瑶头一回见到太后,不免心中忐忑,也担心因为上次没去慈宁宫拜见而让她觉得不满。
“起来坐吧。”
谢瑶连忙谢恩,起身看了一圈,最近的圆凳在两丈之外,她刚要去搬过来,太后瞧了一眼,顿时笑道。
“如今都快成一家人了,你们这未婚夫妻怎的连句话都不说?还是因为哀家在这所以拘谨?
瑶儿,来哀家这坐。”
顾长泽坐在太后一侧但笑不语,谢瑶得了命令,也只能挪步走过去。
太后的另一侧尚还有个位置,顾长泽旁边也有个位置,谢瑶正躲他还来不及,便绕路坐在了太后那一侧。
太后顿时又笑。
“泽儿,你这太子的架势对外端着便也罢了,哀家瞧你的太子妃都有些怕你呢。”
此言一出,谢瑶顿时咬唇低下头。
顾长泽搁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到她耳侧的飞红,眼中闪过笑意。
“谢小姐,我长得很吓人吗?”
谢瑶连忙摇头。
“自然没有。”
“你们将要成婚,这般疏离可不行,泽儿回头可别整日窝在东宫养病了,哀家瞧你近来得闲,也多往谢府关心关心。”
话落,太后温热的手轻轻拉过谢瑶。
谢瑶没想到堂堂太后竟然如此宽和,进来时的忐忑消散了些,她勾唇正要温声回话,下一瞬却蓦然睁大了眼睛,险些惊呼出声。
太后一手拉过她,一手拉过顾长泽,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轻轻地拍了拍。
手上覆过来温热的大掌,顾长泽的手几乎将她整只手包裹在一起,修长的指尖拢过她手心,轻轻勾了勾,谢瑶忽然觉得心尖有些痒。
她不自然地动了动,却又不敢挣脱开,太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很是满意地笑道。
“好孩子,哀家瞧你们最是相配。”
太后乐呵呵地松开,谢瑶刚要抽出手,顾长泽就极自然地反拢过她,对太后笑道。
“姑娘家脸皮薄,皇祖母别吓着她了。”
“你倒是懂事,哀家才说了要多疼惜你的太子妃,这便护上了。”
两人调侃得谢瑶脸色更红,她抬头趁着太后不注意瞥了顾长泽一眼,那水眸中的羞恼让他心头一动,终于是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谢瑶才松了一口气,太后就又拉着她问道。
“近来可还忙?哀家听说你前些天病了,身子可大好了?
皇宫早已开始着手准备你和泽儿的婚事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泽儿说,亲事虽匆忙,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太后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到后来脸上见了困意,还与她笑道。
“哀家很喜欢你,改日得闲,可多来这坐坐。”
她让人准备了一大堆补品送去谢瑶的寝居,盛情难却,自从谢王夫妇去世,谢瑶还是第一次在长辈身上感觉到善意。
“劳您记挂,臣女改日一定过来。”
“泽儿,送送瑶儿。”
顾长泽跟着走了出来。
谢瑶心中还想着昨晚的调侃和落荒而逃,走到廊下便低头道。
“外面风大,殿下回吧。”
顾长泽不以为意地继续跟上去。
“皇祖母的嬷嬷就在门口,孤不送你,她回去该和皇祖母告状了。”
谢瑶回头看了一眼,只能并肩跟顾长泽走着。
两人一路无话,步子却出奇地一致,谢瑶走了一会,问他。
“殿下的旧疾可好些了?今日怎么出门了?”
“头还有些疼,不过没什么大碍,皇祖母说想见见未来的孙媳,孤作为孙儿,总不好不来。”
他话音不急不缓,分明是温润的,谢瑶却偏生从里面听出了几分笑意。
想起屋内太后都已经松了手,顾长泽却偏生要反握她,如今又这样调侃,谢瑶终于忍不住抬头。
“殿下!您前些天明明说……”
前几日才答应了她,这一连三天没消息便罢了,如今还跟着太后一起调侃她,谢瑶不禁怀疑,这真是外人传闻里温华清润君子一言的储君吗?
“说什么?”
谢瑶咬唇正要开口,横空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哟,大哥这是要和阿瑶去哪呢?”
谢瑶听见这个声音,顿时身子僵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垂下头。
顾长泽眼中的笑一寸寸散去。
“六弟。”
一身锦衣华服,来人嘴角的笑邪肆乖张,到了跟前不先问好,目光却落到了谢瑶身上。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谢瑶,从容貌到窈窕的身段,轻轻舔了舔干涸的唇。
“阿瑶,有段日子没见了。”
昔年六皇子追求谢王府小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谢瑶最后却与萧琝定了亲,从那以后六皇子绝口不再提与谢女的往事,心中却记挂她多年。
他上一次见谢瑶还是她的及笄宴,如今一年过去,贵女姿容越发昳丽,身段纤细肤色白皙,是真正长在了他喜欢的点上。
怎么就是太子妃呢?
顾修惇眼中的可惜还没来得及散去,顾长泽忽然伸手,手腕一转将谢瑶拉到他身上,全然挡住了顾修惇的目光。
他话音温和,眼中神色却幽暗冷漠。
“六弟这个时间该在西山和父皇围猎才是,怎么回来了?
回来了也不打紧,只是脑子需清醒些,别走错了路,想了不该想的人。”
话落,顾长泽拉着谢瑶越过顾修惇往前走。
独留顾修惇站在原地,眼中的笑意散去,阴狠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那过于侵略肆意的目光一直缠在谢瑶身后,让她如芒针在背,便下意识攥紧了顾长泽的手,加快步伐。
顾长泽一直将谢瑶送回了寝居,周到地嘱咐了几句,一转头,脸上温和的笑已经全然散去,只余下冷漠与阴鸷。
“顾修惇当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接下来的半日,谢瑶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皇后果真没再派人来找过她,只到了快戌时的时候,外面来了人说太后请她过去。
谢瑶没敢耽搁,匆匆收拾了一番跟在那宫人身后过去。
太后的寝居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近,天色已暗,前面的宫人提的灯盏也摇摇晃晃的,谢瑶只顾着低头看路,全然没注意早就到了一个偏辟的小路上。
走了足足两刻钟时间还没到,谢瑶抬头蹙眉。
“还没……啊!”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前。
“瑶儿,可有想我?”
这声音……
谢瑶呼吸一窒,下意识狠狠地推开他往外跑。
还没跑出去两步,顾修惇大步追了上来,他狠狠扣住谢瑶纤细的手腕,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那白日里熟悉的侵略眼神肆无忌惮地掠过她,顾修惇伸手去挑她的衣襟。
“好阿瑶,嫁给太子那种病秧子有什么用,不如跟了我,本皇子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贪婪的目光盯着谢瑶,狠狠扣住她的下颌就要吻过去,谢瑶整个人如坠冰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扬声喊道。
“来人啊……”
这偏辟的小道上几乎不会有人经过,谢瑶腔调都慌乱得变了,急切地往后退,却被顾修惇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哪还有人呢,阿瑶,这种地方……”
面前放大的脸上全是得意,她眼中惊恐地闪过泪花,眼看着顾修惇就要挑开衣襟抚上她的肌肤——
横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继而谢瑶被人拽到了怀里。
谢瑶那双焦急中带了几分泪的眼呆呆地盯着他的侧脸,胸膛里的心猛烈地跳动着。
面前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月色下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充斥着戾气与冷漠。
下一瞬,刺目的白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温热的血喷洒出来,小道上响彻了顾修惇惨烈的喊叫声。
顾长泽的声音里夹杂着冷漠与阴鸷。
“六弟,孤有没有警告过你,离孤的人远一点。”
第13章 13
“殿下……”
温热的血洒在她手背上,谢瑶心中顿时大骇。
顾长泽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一旁,冰凉的指尖将谢瑶有些凌乱的衣襟拉好,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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