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禁廷—— by芋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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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厉:“……”
半晌,低嗤了下。
这一嗤,忽然觉得嘴角边痒痒的。他皱眉,把嘴边弄得他痒痒的东西别开。
垂目一看,原是她的发尾。因她的乌发铺了半边过来,有几根发丝飘到了他的嘴角边。
指腹无意摩挲了下,淡淡松开。
“是差点被你拱下去一回。”声音稀松平常的说着。
连梨眨眨眼睛:真的?
“真的?”她看着他问。
崔厉:“呵。”
手指已经掐了把她腕边细肉。
连梨缩了下手指,赶紧道:“我没不信。”
崔厉信她的话才有鬼。
不过刚刚那一句,也确实只是作弄于她。
他笑了笑,心想昨夜睡得窄促,翻个身都不能,清晨自己的心情到也还行。
瞥她一眼,一条长腿已伸到地上,撑着手臂起来,懒懒道:“起罢,”
“嗯。”
连梨紧随他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看到什么,忽然加快动作,反是比崔厉更先离了原地。
“您的东西我昨夜带出来了,您看看。”
昨晚情急,她只挑了三样最紧要的东西就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三样里面有两样是他的,只一样是她的。
她把三样东西一起拿了出来,挑出他的两样,拿给他时,还仔细看了看有没有破损,“还好,没磕着也没碰着。”
这两样一样是个小玉镇,一样是支玉笔,她看他惯爱用的。
崔厉眯了下眸。
好一会儿,不接她手上两样东西,反而忽然长腿一绊,绊得她倒于他怀中。
连梨条件反射往他肩上撑了撑。
手上玉镇咯到了他的肩,但视线中他却连眉毛也未皱一下,只轻飘飘看了眼她手上两样东西,又把那两样从她手里接过往旁边一放,黑浓的眸便直晃晃看她,
“没多带些自己的东西?”
这两样于他而言其实也只是寻常物件而已,真正重要的,他从来只会贴身带着。
而她,情急之时倒是还记得带上几样他的东西。崔厉眸光黝黑,嘴角莫名扯了扯。
手上这时已把她又往前捞了一寸,目光盯着她看。
连梨笑一笑,“带了啊。”
手指一指,她倒是直白,“带了最重要的,我那荷包。”
她的银钱都在里面呢。
崔厉眯了下眼,显然也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嘴角一勾,低嗤了句,“倒是舍不得你那些银子。”
连梨心想可不。
没什么都不能没钱啊!
“哪里能舍得,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呢。”
崔厉又嗤,手指还在她腰上刮了下,“那若是要没命了呢?你也惦记着那些银子?”
连梨:“那自然还是以命为要。”
崔厉:“嗯,倒也还算知轻重。”
“这两样,赏你了。”
放在边上的玉镇和玉笔被他一拿,重新到了她手里。
连梨看看这两样东西,继而又看他,“您不要了?”
崔厉:“你拼命拿出来的,便赏你了。”
“不想要?行,那拿回来。”见她一时什么话也没有,崔厉淡着脸,作势又要拿回来。
连梨哪里会还回去。
说了给她的,就算用不着,来日也能换些银钱。
“我要啊。”
崔厉嘴角一勾,手慢慢的又收了。
见她在说完这两句后就把东西收起来,嘴角淡淡的浅笑莫名一直没消,但忽然,想到什么,捏着她手看来,“你那笔套呢?”
连梨乍然一听都没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过了些会儿,才在他直视的眼神中想起从前她身边是有一个笔套。
那是她为他做的生辰礼,当时他没要,她便一直收着打算今后有机会就拿出去卖钱。
毕竟那东西的料子是真的好,卖肯定能卖出去。
而它也确实被她卖了。
一次偶然经过一家针线铺子时,她把它卖给了铺子里的掌柜。
嘴巴抿了下,心知他忽然问,肯定是有原因的,她要是说卖了,他估计会生气。可若是撒谎说昨晚被烧了……这是个很合理的理由,他也绝对不会怀疑,但连梨莫名的不想。
手指无意识蹭了下掌心,最终,在他似乎还想再问的眼睛里,实话实说,“那日您不要,前阵子我觉着闲置也是浪费,便卖与了一家针线铺子。”
崔厉脸色一瞬沉了,盯着她的眼神中隐隐不善。
连梨心跳鼓了下,他果然是不快了。
崔厉的确不快,非常不快。
刚刚看到那只玉笔,忽然就想到上回生辰她做的笔套,那时他没收,甚至在她递来时也只看了那么几眼而已。
映像中那笔套到底是什么模样都不曾看清过,但现在,他想要了。
问出来时也想过那东西或许昨晚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所以本来是不必问的,但心里那时又想,或许昨日她并没把东西带进酒楼的房间里呢,一念转过,便还是问了她笔套的事。
可她现在竟然和他说,她把东西给卖了。
指骨曲了曲,有种想给她一个暴栗的冲动。
脸色发黑,盯着她问:“卖了多少银子。”
连梨弱弱比了个价,“二十文。”
这二十文,还是因为那东西布料实在极好,否则也就是个几文钱的价。
崔厉眉头一下拧了,嘴角绷了绷,实在忍不住,指骨一曲就在她额前摁了下。
神情很不好,“就有如此缺钱?”
连说了是要给他的生辰礼,竟然都能转手就卖了!这便是她的心意?
崔厉脸色难看,牙根磨了两下。
连梨讪讪,早知他还会记得那东西,又有朝一日还会向她讨要那东西,她怎么也不可能卖了啊。
她以为那小小一个物件,甚至他都不曾把它记住过。
瞧一眼他难看的脸色,乖乖认错,“下次绝对不会了。”
崔厉呵呵冷笑两声。
“还敢有下次,那你这些银子全上交了!”
要送给他的东西,她竟然轻飘飘就卖了,还是廉价的二十文,崔厉越想脸越黑,手指痒痒,捏过她下颌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忽然,余光瞥到什么,目光倏地变得更利。
他的眼睛眯的危险,“刚刚我给你的两样,是不是也想过要卖了?”
连梨赶紧摇头,“没有,您别冤枉我。”
顶多是生了个念头,没卖呢,可不能承认了。
眼睛对着他,心想没有这般平白乱生气的。
崔厉:“呵呵。”
“最好如此。你若敢卖了……”眼神越发不善,嘴角冷冷一扯,他这回没说什么狠话,只一个劲盯着她,跟饿狼盯着新鲜还带血的肉一样。
连梨保证,“绝对不会!”
“记住了!”
“嗯嗯。”
她应了,崔厉还是不快,一想到她把那个笔套卖了,那个样式除了男人又绝不会有其他人买,就想把她翻过来在她身上揍几下,让她好好长回记性!
千想万想,都没想过她会把东西卖了。
板着脸,心情还是不快。
连梨也能看出他的不悦,脸色沉着呢。
就差没再三和她强调,他现在不高兴,很不高兴了。
心里叹一声,这一声实话,果然惹的他沉了脸,而且看着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
“您真稀罕那东西?那我再做一个?”而且做的绝对比上回好。上回手臂都不敢怎么用力,这回臂上早已不疼了,拿针线能拿的更灵活些。
崔厉嘴角一讽,“然后你转身又拿去卖了?”
连梨:“您别揪着不放啊。已经知道错了,不敢再卖了。”
崔厉冷哼一声。
手指一掐,已拢了她脖子过来,目光直盯盯看她。
连梨眼睛一眨不眨,迎着他的眼神。
忽然,觉他指腹在她颊边一摁,终于饶了她,“行,这回姑且算了。”
“以后再犯,便加倍的罚。”
连梨快速点头,“好。”
崔厉淡淡睨着她,不由得嗤了下。如此快速,倒是生怕他改口反悔一样。
他不会反悔,但他说得也是真,她真敢再卖了该给他的东西,又或者是他给她的东西,他真的会忍不住想罚她,让她好好长个记性。
嘴角轻扯了下,忽地脑袋过来,在她唇上就是一咬。
没有任何情念的一个吻。
可不知不觉,在他又或者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变了一种意味,她和他俱是掌心火烫,无意识中越吻越深。
第33章
这个吻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连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受不住一样,在砰砰的狂跳。唇舌吞了吞,脸颊扑扑的红。
后来, 是恍惚中好像听到好几声喊大人的声音,才感觉他下颌后撤。
眼睫扑扇,连梨心口仍然是狂跳。她的嘴角上,发觉他忽然又用指腹压了压,而后蓦然身体变得腾空, 她被他带着一起起来了。
她平了平心跳,到此时才惊觉, 刚刚那个吻她一直是在他的腿怀中的。
嘴角更是自己也未意识到, 竟然弯了一下。下了马车,手上的他的温度松开,他朝应恂那边去了。
连梨舔舔莫名干燥的口腔, 平复一会儿,走向另一边去洗漱。
崔厉那边, 听完应恂禀报的事后,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应恂顺势往下退,但才走两步,忽然听陛下又把他叫住了。
“马车里有没有布料针线?”
“??”应恂被问得有点懵, 陛下怎么突然要布料和针线?
不过,应该是有的, 丫鬟那边肯定有这些东西。
“大人, 有的。”
“嗯, 那你去挑一挑,把最好的挑出来, 回头拿到我马车上去。”
应恂:“……好。”
他依言照办,去找那些丫鬟。
寰叶听他说要布料,还是要最好的,便把箱子里最贵重的布料挑出来,“您看,这些便是了。”
应恂看了眼,确实,是上好的云纹缎。直接全拿了,奉命放到陛下的马车上去。
于是等连梨用完早膳回到马车上再次出发时,才出城,便见崔厉忽然指着一块布,瞥着她说,“重新做。”
连梨眨眨眼睛,瞬间明白了他这句重新做指的什么。
半晌,笑了笑,“好。”
但崔厉并不满意,嘴角不悦一扯,“别做那笔套了,缝个香囊。”
一想到来日看到笔套就免不了会想起她把东西卖了的事,就脸色有点黑。如此,做什么都不想让她做那劳什子笔套。
连梨几不可察弯了下嘴角,轻笑,“知道了。”
这之后,行进路上她便拿缝香囊打发时间。两天半后,大雨倾盆的一天,连梨把香囊缝好了。
就着哗啦啦的雨声收了最后一针,连梨里外翻着检查了一遍,便把东西往崔厉眼下凑去,笑盈盈道:“大人,缝好了。”
崔厉一直看书的目光终于微微挪开,望向她递过来的东西。黑色的云纹缎,针脚细密,香囊一端微微收口,不是随便粗糙做着敷衍他的。
嗯一声,勉强还算满意,把东西抓在手里。
连梨看他收了,松一口气,心想这回可不能再揪着上回的事不放了。这香囊她做的可用心了,一点没敢敷衍。
崔厉收了,却没有佩戴在身上,而是把东西放在了马车上的箱子里。
他的腰上并不常系香囊,所以即使这个香囊是他主动要连梨做的,这会儿收了习惯也不会改,只是先把东西放进箱子里而已。
傍晚时分,原本这个时辰应该都已经到皇宫正门了,但因为连绵的大雨,马车走的要比平日慢上许多,这就导致天都已经快要黑了,离京城却都尚还要一个时辰。
崔厉看时间这么晚了,倒也没催,收回视线,靠着闭目养神。
两个时辰后,眼皮动了动,睁眼,他捏了捏眉。
原本只是打算闭目养养神而已,没想到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捏了一会儿,稍缓疲乏,目光下意识看向连梨的方向。
她也睡了,侧着身子躺在靠车壁的地方,身体随着马车偶尔的颠簸轻轻摇晃。
手指无意间捻了下,目光懒散一直看她。
这时,应恂的声音轻轻传来,“陛下,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皇宫了。”
崔厉仍是看着连梨,短短的“嗯”了一声。
应恂听到这一句,敛神继续靠坐着。
一刻钟后,马车离皇宫已经越发近了,却也是这一刹那,应恂突然听到陛下的命令,“先拐去王府。”
咦?去王府?应恂眼皮动了下,极其不解。但这是陛下的命令,他只要照着办便是。
于是和马车边的斥候说了句,让他亲自去把话传给前后所有人。斥候领命打马而去,不出片刻,所有马车同时调整了方向。
又两刻钟后,到达王府。
应恂当先跳下马车,“大人,到了。”
“嗯。”
这一个字才落不久,又一道声音,“应恂,开车厢门。”
“是!”应恂手脚麻利的上前把车厢门打开。
刚打开,就见陛下抱着连姑娘正走过来。
应恂敛目,没有多瞧多看。
不过心里面,倒是已经隐隐明白陛下为何要特地来一趟王府了,看样子陛下是要把连姑娘安置在这。
但虽明白了这一点,应恂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解。要说如果陛下是因为不想把连姑娘带进宫,所以才把她安置在皇宫外,那他倒也没什么好不解好疑惑的,可奇怪就奇怪在,殿下不将她带回宫中,却又特地把她带来王府。
天子旧日潜邸,可是除了陛下谁也不能住的。但现在,陛下却让连姑娘住在这。
应恂琢磨不透。
之后,在陛下把她安置在最靠近主院的那方院落时,眼皮还要更跳一下。
这个院子是离得王府主院最近的一处院子,从前陛下未将人遣散时,多少人想着要住这个院子,可最终没有一个住进来过。
现在,连梨却住进来了……应恂更加琢磨不透了。
“回罢。”崔厉最后看一眼闭目躺在榻上的连梨,转身回宫。
她先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连梨这一觉睡得很不错,直接一觉到天亮。就是醒来便是一个极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懵。
揉揉眼,从床铺里爬起,下地要去门外喊寰叶。
然而下了地后,眼前所见更让她懵。
这间屋子太大了,眼前所有布置,也极尽古朴奢华,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且,屋里还放了冰盆。
一路北上,这是第一回 她住的房里有冰。难怪她昨夜觉得格外凉爽,还以为仅仅是下雨天凉的缘故。
她看着屋里无一不精巧的布置,反应了好一会儿,继续往外走。
边走,房中景象从她身边掠过。到了门边,轻轻一推,唰的一下,看到许多双眼睛望过来。而这些人中,她只认得寰叶一人。
连梨张了张嘴,“寰叶……”
寰叶嘴角一弯,小跑过来,“姑娘您醒了!”
连梨点头,她想问问她这是哪,但跟前还有其他生人,便先按捺下。
这时,其他仆婢也纷纷欠身行礼,“奴几个,见过姑娘。”
连梨示意她们起。
最前的叶媪笑了下,顺势起来,“姑娘可是饿了?奴这便让人把膳食端来!”
说着,已经朝一个丫鬟吩咐过去,顺道,叫其他几个机灵的,快些把洗漱用水端来,伺候姑娘洗漱。
连梨点点头。
被她们伺候洗漱完,又用了早膳,连梨留寰叶一人在跟前说话。
叶媪见她只留寰叶,嘴边仍是笑着,温和的往后退。这位姑娘刚进王府,难免只亲近旧仆,这是人之常情。
“我们现在住在哪?”连梨问。
寰叶:“姑娘,已经到京城了,这是大人宅邸。”
“那他呢?”
寰叶默默,这一问她倒是不知该怎么答了。
她只知道大人似乎很忙,昨夜刚进了府邸又走了。
想了想,她道:“大人事情缠身,现在不在府里。”
其实要不是昨日亲眼看到门前牌匾,又见这府邸占地极宽广,她都要怀疑这是大人在外的一处外宅了。
当然,现在她是不怀疑的。哪有人把王府当成外室宅邸的,又有哪家人,能豪奢的拿出这样规模的宅子只养一个外室,今早她一早就四处看了,仅仅姑娘住的这个院子,就几乎到了曾经在岐江府的宅邸整个北院加东院和西院的规模,且院里事事齐全,膳房,浴池,吃水的井,这些全都有,甚至后院还有能赏景的活水湖泊,可见大人是真的忙,所以才带姑娘回来后又匆匆走了。
“如此。”连梨倒也不怀疑。
他确实一直都很忙,好几次,看他点烛彻夜看东西。
“你可熟悉这府里?带我看看罢。”
“好嘞。”寰叶一口应下,不过才应完她又讪讪摸了摸鼻子,“奴只熟悉您住的这个院落,其他地方尚没走过。”
“那就先看看这个院子。”她心想,看一遭下来也费不了多少时辰。
但之后她才知道是她低估了,这么大的院落,哪里是一时半会儿看得完的,只一眼看去能大概熟悉个规模和小院各处分布罢了。
她不禁出神,心想她找的这颗大树,好像有点太大了。
从之前屋里所有摆件还有此时小院的规模来看,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苍天大树了。
哂然一笑,连梨回屋歇了歇。
接下来两天,连梨总算彻底走完了小院,也渐渐的和叶媪几个越来越熟悉。
次日,七月初四,一早又没见到崔厉,连梨心想他一回京还真是忙的厉害。
这日百无聊赖,便想出府去一趟。
她也就把叶媪叫来,说了一句。
这座府里的大小杂事都是由叶媪和管事管着,要出去,她也就顺口和两人交代一声。
叶媪点头笑眯眯,“您想去哪?奴叫人备轿去。”
顺便再安排些护卫。
连梨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我就想随便走走。”
“那也行,您稍等,我这就叫人去备轿。”
但连梨没有坐轿子,她直接走向正门。也是走出正门时,才意识到她这两天住着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王府。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意识时,脸上有一瞬的发空,她想过他权势大,也想过他背后是苍天大树,但从来没敢猜过他是王爷。
王爷……如此身份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连梨在门口愣了许久,还是叶媪轻轻唤了她好几声,才回神。
她心不在焉的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等她终于消化了心里的震惊时,才发现她竟然还在王府所在的这条街,都还没走出王府范围呢。
连梨:“……”
哭笑不得。
她看一眼身后还跟着的空轿子,叹气一声,也不走了,站在原地,让叶媪还是叫人去弄马车来罢。
这样坐轿子凭脚力,她都怕出去一趟,到傍晚都回不来。
叶媪点头道好,命小厮回去喊人驾马车来。
片刻后,马车来了,连梨坐进马车里。她叫前面车夫随便走,她只是想看看周边情形。
车夫哎一声,心中以为她估计是想逛铺子买东西,也就哪里繁华往哪去。
连梨倚在窗户边,吹着风看道边情形。
一路看着,心里慢慢有了个雏形,此时见天色快到正午了,便叫车夫往回走。
她没有在外面吃饭的打算。
但正是正午时候,便也是人最多的时候,车夫调头调的有些艰难,好不容易调了头往回走了,却又被堵住。
前面几辆马车把路堵着了,出不去。
车夫挠头了,这可怎么办?
叶媪见马车突然停了,便推门来问,“怎么停了?”
还在这耽搁什么?别回头饿到了里面这位的肚子。
车夫叹气,指着前面,“叶嬷嬷您瞧,路被堵着了,过不去。”
叶媪看一眼,看完就皱了眉,还真是被堵住了。
“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叫他们赶紧该让的让该走的走,别僵持着一直把路堵了。”
车夫点头就要答是,但连梨觉得他要是真按叶媪说得做了,别被那些人的仆从揍个鼻青脸肿。这话里可一点不客气,也保不准那些人里有比王府还势大的呢,万一被这话惹恼了,反而她们吃亏。
当然,连梨也知道他们比崔厉身份还要高的可能很低,但谁让现在是她而不是崔厉坐在王府马车里呢,她只是个借势的,没那个底气和人硬杠,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梨喊住车夫,“还是别去了,等等罢,他们要堵也堵不了多久。”
叶媪皱眉,“可您……”
连梨:“我能等得了,而且马车里也有吃的,你们要是饿了,这些便分了吃了罢。”
叶媪赶紧摆手,她可不是贪这一口吃的。
“您真愿意等啊?”
连梨:“等罢,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媪也就不再说什么,这位主子愿意等,那自然一切都听她的。
车夫收回要下地的脚,稳稳又坐回了马车上。
而此时前面四辆马车,谁也不肯让谁,把路拦得死死的。后来还是不知道哪个眼尖的仆从往后瞧了眼,认出是天子旧邸的马车,心里震了一下。
他使劲揉揉眼睛,看了又看,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没看错,赶紧跑到自家少爷跟前,嘀嘀咕咕一阵。
王衡东听完他说得,正要撸袖子破口大骂的声音一歇,一腔脏话全咽回了肚子。
“可是真?”
小厮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王衡东噗通一下就跳下马车,赶紧往后去看。心想陛下初一才回宫,最近也没听到消息说出宫了,王府旧邸怎么会有马车出来?
难不成是王府里的奴才驾了主子的马车出门?他们有那个僭越的胆子?
对面马车看王衡东突然收住嘴往后走,眉头皱了皱,小厮们立即把话和马车里面的主子们说。
江向听了,不以为意。
王衡东那小子肯定是气的想耍损招了,他倒是要看看他敢使什么花招出来。
并排的另一辆马车里,李伯宗听了,想叹气,他看一眼身边的妻子,“不如我们让让罢?”
江菱听了眼一横,不肯,“那王家和方家小子总是与我们作对,怎么可能让!”
“相公,你哪边的啊?”腰一叉,眼神嗔着。
李伯宗拍拍她的手,温和又无奈的笑,“不是你先前说饿了想快些吃饭,现在愿意在这和他们干耗着?”
“愿意!”能恶心他们,她当然愿意,更何况反正她也回过门了,此时一点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着!
李伯宗:“……那行。”
兄妹俩执意如此,他反倒不好多说什么了。
另一边,方家姐弟见王衡东突然往后去,不约而同脸色都动了下。
方展眉毛一吊,心里嘀咕又生气,王衡东他干嘛啊!跑后面去做什么?
方嫣见此便示意丫鬟出来拉拉弟弟,就他一个站在前头车夫身后插腰,像个什么样,还不快先下来。
丫鬟领命跑到少爷跟前传话。但方展听完,却是依旧站在那,他站在这那叫有气势!
他是真不喜欢姓江的一家的,坏心思忒多,从前在书院里总是爱言语挑拨弄小团体的就是他们,还偏爱出头,但凡有个能压住他的,就明里暗里使小心思排挤,他是真看不惯这样的人。还有江菱那个坏心眼的!别打量他不知道,就是她最先说得他姐姐是老姑娘,说他姐姐嫁不出去!
方展恶心死这一家子了,连带他们家那个状元郎新婿,也厌恶上了。起初见他家里清贫,却文能夺冠,他心里还生起过结交一二的心思,心想他定然有过人之处,但后来没想到他是个眼瞎的,竟然当了江家婿。
重重哼一声,脖子梗的更直,凶神恶煞盯着对面。被他盯着的江家仆从嘴角俱是抽了抽,这方侍郎家的少爷,还真是一如既往……
方嫣见弟弟劝不回来,扶额叹气,她这个弟弟啊……性子太直了。
心里一声叹息未完,余光中瞥见王衡东跑了回来,只见他脸上隐隐兴奋,嗖的一下就蹿到了弟弟跟前。
方嫣更想叹气了……这两个直性子凑成一堆,她是有心想劝也劝不住啊。
王衡东眼睛发光直奔方展,一个劲扯他的袖子,差点把方展的衣裳都扯歪了。
“做甚!”一声不满!
“你下来,我和你说。”王衡东眼中兴奋不减。
没想到,后面的好像还真是天子旧邸里正儿八经受重视的人!
他刚刚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守在车架旁边的那些护卫,若非里面坐着的人十分重要,马车边又怎么会有护卫!
心想真是老天都助他,有王府的车驾在,就不信江家那小子还敢拦着不让路!
努力控制住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嘴角,他笑嘻嘻上前,表示他是王家二子,过来想一起商议堵路的事。
车夫看他两眼,心想他们倒也还算有眼色,知道自己过来。他点点头,往里递了句话。
连梨其实不用车夫递话也听到了王衡东那句,她看一眼叶媪,让她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叶媪对京里熟,想必外面那位自称是王家二子的,她也听说过。
叶媪确实听说过,她推开车厢出来。
看到王衡东,她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王家小公子已经和他们商议好谁退谁让了?”
她是王府中的老人了,京里这种事见得海了去了,路上但凡是被堵着,肯定是两方僵持谁也不肯让谁。
为的嘛,就是那几分面子上的事,谁也不愿意先退一步矮人一截。
王衡东:“……”
见到她的高兴差点被浇灭,他悻悻笑了下,哪里是商量好了,他就是想过来探个究竟而已。
不过,如今见竟是她在马车里伺候,底气就更足了!谁不知道她是陛下跟前还算信任的嬷嬷,一直留守天子潜邸。马车里的人由她伺候,身份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