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禁廷—— by芋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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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嘴一笑,实诚道:“还没呢,嬷嬷。就是想过来问问您想怎么办,回头我和方展都按照您说的做!”
眼睛亮晶晶,一副为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叶媪笑了一声
这小子,是明晃晃在告诉她,他要借着王府的声名逼对方让路呢。
但知道了,倒也顺势而为,确实没有她们王府车架反而给别人让路的理。就算这时马车里的那位主子愿意等,那也该是等对面的人主动往后退,让开大道让她们畅行,不可能是她们往后退上一步。
这驾车驾代表的是曾经尚为王爷的陛下,对方受不起她们一让。
“时辰不早了,你们尽快商议个结果罢,别一直堵着,最后弄得整条街都水泄不通。”
王衡东听到这一句喜上眉梢,懂了!
“哎,我这就去办。”
兴冲冲跑回来,和方展把事情一说,这回嘴角是真的咧到耳后根了。
方展惊喜万分,高兴问:“真的?!”
“还能有假?我见着叶嬷嬷了。”
方展差点没笑出声。
脸上乐了又乐,忽然,噗通一声,他跳下马车,拽着王衡东就跑向对面马车。
江家仆从:“……”
不会是直接要冲过来打架吧?
赶紧冲里说一声,“少爷,小姐,姑爷,对面方家和王家少爷冲过来了。”
江向:“??”这俩莽子要干嘛?
推开车窗,赶紧看过来,与此同时江菱也砰地一下把车窗推开了,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方展哼一声,走到马车中间,看一眼江向,又看一眼江菱,背手,“快往后退把路让出来罢,别整的街上最后水泄不通,反连累京兆尹的人要来调度。”
江向:“……”
皮笑肉不笑,“确实,不好麻烦京兆尹,那方兄且先往后挪挪罢,我等小事,实在不好劳累官府。”
江菱也细言细语,“哥哥说的是,两位且快些挪车罢。”
方展瞄二人两眼,呵呵,还想他们挪?做梦呢!他直接往后一指,“我和王衡东挪了倒是没问题,可我们后面就是王府的车架,光我们挪不够,恐怕还要王府车架一起挪。”
江向江菱脸色同时一僵。
心想难怪,难怪他们刚刚不是破口大骂,这会儿还敢跑到他们中间来……
李伯宗眼神也变了变,他自然知道天子潜邸的车驾代表什么。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和舅哥,心想要他二人服软改口是不可能的,那还是他来罢。
“既如此,那还是我们这边挪罢,能简便些。”
但不想方展王衡东压根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只看着江向和江菱,非要他们亲自开口。
从前几家也堵过车,上回他们占着马车里有个老人,他和方展被他们装模作样以对方身体不适为由逼得不得不让了路,这回怎么也要把那口气唾回去。
“说句话啊,江少爷,江小姐。”明晃晃讽刺意味。
江菱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挠碎了他们此时一张恶心嘴脸。他们仗的是王府的势,在她跟前耍什么威风呢!
江向脸色青了青,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他勉强笑着,“那自然是我们挪。”
“来人,往后退!”
“哥哥!”江菱不怎么甘心。
江向脸黑,仍然说:“往后退!”
片刻间,被两驾马车刻意堵住的路挪出能容一驾马车通过的宽度。
王衡东心里高兴,还故意背手来回走了遍,又欣赏了一遍两兄妹的脸色,这才往自家马车方向走。
当然,他没上马车,吩咐了句车夫赶紧也往旁边挪,便往后跑去,笑道:“叶嬷嬷,路已经让出一半了,您先走罢。”
叶媪听了,从车窗里探个头出来,倒也和蔼,“辛苦小公子了。”
王衡东滋滋乐,“没事没事,没耽搁您的事就行。”
叶嬷嬷笑一声,命车夫回府。
马车缓驰而过。
江家两辆马车里,江向和江菱都盯着空出的道看,两人防着王衡东和方展故意骗他们呢。
片刻后,二人知道王衡东他们确实说得是实话了。那车驾确实是天子潜邸的车驾,而且二人还听到了叶嬷嬷的说话声,是在问马车里另一个人,“姑娘,您午膳想吃些什么?”
“吃饺子罢?许久没吃了。”一道回应的笑音。
“哎,好!”
而李伯宗,却早已在那一道笑音中轻微变了脸色,他的手指不知不觉掐紧。
如此音色……何其熟悉!
曾经他枕边笑意缓缓的的妻子, 便是这个声音。李伯宗有点恍惚,目光不由自主紧紧的盯着马车看。
世间原来还会有音色如此相像的人?
他没想过此生还有可能再听到她的声音……李伯宗一直出神的望着,直到耳边响起夫人和舅哥交谈的声音, 才勉强回神。
不过回神后思绪仍然发散,他突然弄不清,刚刚是自己幻听了,还真是这世间会有声音竟然毫无区别的两个人。
但……以为里面的人就是连梨?李伯宗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她在家里的小山村, 她一辈子都没出过镇上,怎么可能会到京城来, 又怎么可能, 得那马车里的嬷嬷亲和一问。
他只是有些恍伸,心想倒是同人不同命,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江菱没意识到他的出神, 她凑到窗户边,忍不住和江向说话,“哥哥,你听到叶嬷嬷刚刚喊姑娘了?”
江向点头,“嗯。”
江菱:“王府哪来的姑娘?”
陛下在皇宫里, 王府只有陛下忠仆看守,除了陛下这个主子, 王府里不可能再有别的人。可刚刚那个叶嬷嬷竟然细微周到的在照看那个姑娘……
江菱心里抓挠, 好奇心止不住。
江向对此也有不解,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被叶嬷嬷叫做姑娘的那个人是谁, 又是什么来头。
要知道,自从陛下登基,王府的车驾可就少有出动了。总共算起来,只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等我回去问问爹。”
“那你问了记得告诉我。”
“好。”
送江菱和李伯宗回了他们自己家里,江向不急着回去,他去常去的酒楼吃喝了一番,等到了傍晚了,这才归家。
当晚,他把中午的事和父亲说了一遍,好奇的问:“父亲可知那姑娘来历?”
江虔怎么可能知道?甚至要不是儿子说了这么一回事,他都不知道陛下曾经的潜邸里竟然住着个姑娘。
“可见着那姑娘样貌?”
江向摇头,“没能看到。”
马车驶过时窗户是关着的,在外面看不清里面。
江虔:“嗯,那你下去罢。”
他独自沉思起来,心想莫不是宫里终于要进人了?去年,陛下以为先帝守孝为由,一直没听朝里选妃的意见。今年,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春闱科举,一直拖着仍然是没有动作。
如今倒是突然冒出个姑娘来了。
她什么来历?
摸了摸须,江虔皱眉,没有半点头绪。
又琢磨了片刻,他把这事先撂在一边,琢磨起今日早朝的事。
早朝上,有人为齐家人求情了。
齐弈已死,齐勇父子两也同罪被斩,齐家大房一样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被挖了出来,无一幸免。
曾经的大门大户一朝就这么轻易倒了,朝中自有唏嘘之声。
至于这唏嘘之声背后的意思……那也只有众人自己心知肚明。
朝中现在鼓起的风声是,陛下自开春以来已经下狱了太多人了,希望接下来能暂时收收手,不然,岂不是人人自危。
江虔自然也希望是如此,如今的情形,倒是总让人战战兢兢。
齐弈在京城的宅邸被包围抄家的那一夜,当晚他都没怎么睡好。还有,他是越来越摸不清陛下的意思了。在齐弈下狱初始,为他上折说话的,虽没得到陛下申饬,却事后家里的腌臜事全被查了个底朝天,那时,他们也就明白了陛下决心。
可今日,在有莽子斗胆在朝上为其他齐家远支求情,说罪不及九族时,陛下却好像态度有所缓和,不仅没有斥责,还点了头,表示确实如此,陛下下令命人侦办,说只要出了五服的,又证明没犯过事的,可以酌情减罚。
前后态度,实在让人难以寻迹。
现在又忽然冒出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来,陛下有充实后宫的苗头了?
江虔眉头皱成川字。
戌时末,夜深人静。
叶媪正要睡下,忽然,一个小丫鬟到她跟前说了句什么。她一惊,赶紧整了整衣裳,快速去院外等着。
不消片刻,见到那抹玄黑身影,她腰一弯,行礼:“陛下。”
崔厉淡淡嗯一声,已经越过了她。
走进院里后,步子不急不缓,同时,他命身后的人都不必跟着。
叶媪等人俱是止步,道一句是。
连梨入睡已经有了一个时辰,但模模糊糊中,听到什么磕碰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似是不悦的唔声。
脑袋空了下,也不知怎么的就醒了。
既醒了,意识便也慢慢清晰,她很清楚的知道屋里现在有人。
至于来人是谁……
脑袋中一时晃过许多人影,不确定。
她先喊了一声寰叶,但对方倒是不答,而且,才喊完屋里走路的声音就停了。
连梨眨眨眼睛。
她同样也没再出声,因为心里忽然确定,屋中此时的人应该就是他,那个自到了京城已经几日没有见过的人。
他是真的忙啊,连回来,竟也是快到了深夜的时候。
嘴巴张了张,轻轻就想唤他。
可话到了嘴边,莫名又失了声,她反而没说出来。
她静静躺着,听着屋里此时的沉寂。
半晌,她在黑暗里摸索着下了榻,心想他不动了,那便她过去好了。
屋里很黑,她走得很慢很慢,不小心间还不知道磕碰到了什么,有点疼。
即使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住了好几夜了,对于这里面的布局她也大概有了数,但那些也仅仅都局限于白天而已,黑夜里,她就跟个睁眼瞎差不多,只能慢吞吞摸索试探的走。
揉了揉膝盖,这时,忽然发觉他的脚步声又有了,但也只是几步,过会儿又停了。
连梨:“……”
心里不禁哂然,他肯定比她熟悉这屋里,怎么还偏要她过去呢。
便不能自己先过来。
手指在黑暗里探了探,只得继续往前。慢慢腾腾,凭着感觉好像是到了刚刚声音响动的方向。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他的位置。
但实在太黑了,过了眼前几寸就是什么也看不着。
她又挪了几步,忽地,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
是衣料。
抓紧,她慢慢挪过去,“您出出声。”
崔厉感受着她一点点揪紧的力道,和跟前她逐渐靠近的温度,几步之间,鼻端闻到了她的发香。
而在她说的这一句里,他依旧没有出声。
连梨:“屋里黑,您出出声,别我是认错了人。”
这回,她跟前这人终于有了反应。
腰身一斜,她已经靠到他胸膛,听到他震动的嗤音,“怕认错了人,那刚刚还敢过来?”
“要是我是刺客,又或者是心怀不轨的奴仆,刚刚你就已经没命了。”
还是自投罗网的那种。
自己到了他这边来。
连梨却笑了笑,就是凭直觉认出他来了,她才会过来啊。
仰脸看他,“您吃过了没?”
崔厉:“吃过了。”
说话时手掌拉住了她手腕,往里走。
连梨放心的由他拉着,但才走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她刚刚过来时,摸到这边好像有处屏风的。
这个念头才起,便听哐的一声磕碰声,不等她惊着,腰上却已经再次一暖,身体轻飘飘,被他揽进了臂膀中。
转眼之间,又觉耳边呼吸发沉,已被他往后带着退离数步,与此同时耳边砰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沉重倒地。
屋外的应恂眼神变了,迅速靠到门边来,高声问:“大人,可是出事了?”
“无事。”是过了几息,才有回应的声音。
崔厉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点不好的答。
应恂听得却不大放心,真的没事?
可刚刚那样大的声响。
但再担心也不能擅自闯进去,只能在门边守着。
又过了几息,崔厉脸色好点了。
他垂眸看了眼手边揽着的人,“撞着了?”
连梨知道他是问她有没有撞着,她摇头,“没。”
倒是他,好像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她还以为他对这间屋子很熟,但现在看来,离京月余的他恐怕还不如她对这间屋子熟悉。
手指摸索着碰上他手臂,“您疼不疼?”
崔厉略顿,嘴角也僵了一下。
几息后,平平常常道:“不疼。”
但他的眉心已经皱了,谁在那里放的屏风!
心中有些不爽,拽了她的手,换了个方向往里走。
连梨有点怕他又撞到东西,不禁道:“您走慢些。”
崔厉:“……”
睨一眼夜里她乌漆嘛黑的轮廓,淡淡绷着唇,步伐依旧。
好在,这回没再撞到东西,顺顺利利走到榻边。连梨心里舒了口气。
但旋即,心却一提,因为身体突地倒了,男人身躯压来,“心里是不是在嘀咕我?”
一声凉凉哼音,随他的温度一起靠近她。
连梨哪有,摇头。
但他却依旧压着她,且手指往她额上一撇,仍是爱不快时便这般罚她。
连梨心想他好没道理,抓上他的手,要辩驳,但在碰上他手腕时,却觉他反手一握,反抓住了她的。
同时,身体也又往里一扑,往榻里滚去了一点。
她旁边身侧,躺下了他的身影。
刚刚还嗤她的他,声息已经歇了下去,只掌心微紧,抓着她的手滚烫发热,指腹似有摩挲。
“睡罢——”略懒略疲的声音。
连梨点头,轻轻一声好。
清晨醒来时,连梨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人,床上只有她自己。
她睁眼放空了会儿,恍惚有种昨晚只是她一场梦的感觉。
可夜里手背上的温度,还有身边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知道昨晚绝不对是一场梦。
她从榻上起来,衣裳不整叫来寰叶,问崔厉人呢?
“大人天未亮便已匆匆忙去了,还让奴和您说一声,之后的日子大人他会更忙。”
“哦。”有些怔,但慢慢的她点头,道,“好。”
“你去叫水罢,我洗漱。”
“哎!”
这之后,连梨果然是连崔厉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而这偌大的王府,她也终于勉强走过一遍,这里大大小小的院落很多,但除了她,别的院子却只有奴仆看守,没有别的人。
她心里有点恍,恍于他这么大一座府邸,竟没有别的女人……
心里有点不信,可不知为何却又松了口气。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而这股下意识的放松和实诚,在这时意识到时,已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摸摸心口,连梨有点愣怔。
片刻后,笑了笑,暂且摁下心口的感觉,继续往前走。
寰叶跟在她身边,看了眼前面的方向,低声道:“再往前头就是主院了。”
“嗯。那回罢。”她知道主院有规矩,进不得。
那里的守卫比别处要森严不少。
“是。”
七月初十,这天,连梨第二次出门。
这回她坐了辆更加不起眼的小马车,也不麻烦叶媪跟着,领着寰叶和菊鹦从角门出去。
叶媪亲自看着她出去,等马车走远了,这才往回走。上回陛下夜里来时,应恂和她说过,说往后连梨出门以低调为主,别的都从简,只要车夫和几个护卫都安排好手就行。
叶媪点头,知道估计是白日那一出,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到陛下潜邸中来了。而能泄露出去的,除了方王两家,就是江家了。
多少人惦记着后宫的位置啊,甚至宫里那几个尚存的先皇老太妃,见陛下去年未选秀,身边都特地跟了一两个以侍疾名头在跟前养着的姑娘。
知道潜邸中有人,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叶媪撇了下嘴,心想都是没安好心的!
她是明白陛下为何去年不选秀的,为先皇守孝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究其根底是陛下刚登基,不想被那些人逮着机会往后宫塞各路牛鬼蛇神,才说了这么个由头压着。
如今一年过去……这一年,足够陛下清理了朝中余孽,彻底把握朝堂。
这不,从前那几颗暗钉子,陛下今年都开始一一拔除。
小马车在人流不断的大街比宽敞华盖马车要灵活许多。
这回,连梨仍是去了之前那条街,她想看看上回没走过的地方,顺便打听些事情。
她没忘了她来京城是要干什么的,而在市井中,最容易听到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连梨下了马车,和寰叶几个在大街上走。
“附近可有茶楼?”里面应该有说书先生的?
寰叶不知道啊,她从前一直是在岐江府。
菊鹦答来,“有的,姑娘。您想喝茶?这条大街上至少有三家大茶楼,其余小茶楼也有不少。”
“哪里最热闹?”
菊鹦:“您想去热闹的那家?那奴婢这便带路。”
连梨点头,跟着她走。
走了约一刻钟,到达一家规模尚可的两层茶楼,连梨想就在一楼坐坐听听别人谈话,但这时她身边护卫已经主动去掌柜的那,一小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上二楼。”
“好嘞!”
“不过包间已经没了,您看?”掌柜的笑脸相迎,暗地里,仔细在打量跟前这些人。
最中间那个样貌最出色的,明显是主子,而她身边带了足有五个仆从和护卫,且这些仆从俱不是小门小户寒酸模样,所以肯定家底不差。
是不好得罪的——心里默默这么想了下,他的笑意更大。
护卫扭头看连梨,“姑娘,那您看?”
连梨仰头看了眼二楼护栏边那些位置,接着又看了一眼一楼能坐的地方,最终朝二楼指了指,“临栏可还有空位?”
坐在那,既能听到声音,还可以看到整个一楼的情形,比一楼好。
“有!我这就让人带您去!”
在二楼靠凭栏处坐定,连梨目光看向一楼。耳朵则不动声色支着,留意周边各色各样的谈话。
听了半个时辰,大多都是各种各样的闲聊杂话,间许伴随着说书先生口中的怪异杂谈。她想听的关于金科状元郎的事,丁点没听着。
不过连梨倒也觉得情有可原,金科放榜已经是春末的事,到现在,众人的热情估计已经退去,说书先生也估计不知道讲了几回了,自然早早换了花样。
连梨便权当是来这打发时间了。
但渐渐的,她听得不如之前聚精会神了,脑袋也放空,只偶尔拿起杯子饮一口茶。
又过了两刻钟,寰叶觉得姑娘可能喝茶都快要喝饱了,在连梨又拿起杯子时,不禁道:“过会儿就要吃午膳了,您少用些茶?别等会儿吃不下东西了。”
连梨从善如流,放下杯子。
她趴到二楼栏杆上,边看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边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呵欠,说得全是她不感兴趣的。
忍不住道:“菊鹦,这里只有这一个说书先生?”
菊鹦摇头,“不止的,有好几个。但奴刚刚特地去问了,这里的小二说最近茶楼里的人爱听古怪杂谈,今日一天都由他来讲。”
这样啊……连梨身子收回来,已经离了原地,“那走罢,我们出去走走。”
“哎!”
连梨没再回过这间茶楼,出来后四处走了一阵,最后在食铺停住,用午膳。
食铺柜台前拴着一只健硕威武的大狗,是铺子主人养来看铺子的。
它蹲坐着,看到连梨几人进来歪了歪头,紧接着,就汪汪了两声,提醒主人来客了。
“是来客了?快请进,几位想吃些什么?”铺主热情的出来招待。
连梨看了看菜牌,道:“要一份卤肘子,清蒸鱼,烩三珍,还有一个蛋汤和凉拌胡瓜。”
“嗯,再要五个肉饼。”
这是怕她跟前这几个护卫吃不饱,特地点的。
“好嘞。”
一刻钟后,大火快炒,锅气十足的氛围里菜一一上齐。
连梨几样菜都吃了一点,最喜欢凉拌胡瓜和卤肘子,因为只有这两个菜是凉的,吃着开胃。
正吃着时,便觉边上蹭来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铺子里的大狗。
他吐舌哈哈吐气,蹲坐在她脚边,一对有神的眼睛上两坨乌黑的绒毛,看着像眉毛一样,倒削弱了几分它吓人的架势。
“六顺,过来!别打扰客官吃东西。”食铺主人边给其他客人掂勺炒菜,边吼过来。
大狗被吼的耳朵往后趴了趴,低低哈气两声,跟委屈似的,往后挪回原位。
连梨看的笑了笑,见到它这模样,她想到了小虎仔,也不知道现在崔厉是把它放在哪养,好久没看过它了。
一刻钟后,吃饱,连梨掏荷包拿钱。
这时六顺瞟了眼她,不知怎么的又蹭了过来,尾巴摇的极欢快,舌头还是哈哈吐气。
连梨低头看它。
六顺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连梨伸手正想摸摸它脑门,这时,听到那个胖胖的厨子说了话,“行了行了知道你馋,等会儿就把骨头涮涮,给你啃。”
边说,还边指了个方向。
连梨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她们刚刚碟子里的肘子大骨。
这时,她脚边刚刚蹲坐着的大狗已经嗖的一下跟离弦的箭一样,扑到胖厨子脚边,还兴奋的汪汪两声。
连梨:“……”
失笑,还以为它是亲人才一个劲往她脚边坐呢,原来是惦记着她刚刚点的肘子骨头。
嘴角弯了两下,放下饭钱,她出了食铺。
一出来,就是大太阳,连梨热的脸有点红,可她又还不想回去,便问菊鹦哪里有阴凉,她去那待会儿。
菊鹦:“一直往前走,能到清榆桥,那里两岸值柳,桥下河水湍急清凉,夏日京里不少人爱往那去。”
连梨:“那去那。”
“哎。”
马车驰骋约半个多时辰,到达清榆桥附近。而连梨一直想听的消息,也终于在这边听到了一些。
她顺着清榆桥干脆想一路出城往西北郊的燕池湖看看时,碰到了江家人。
彼时,她从窗户边好奇的看着对面几辆停在浮桥岸边的马车,又看着走在浮桥上的几个人,心想在那倒是凉快。
菊鹦见她一直看着那边,起初以为她是好奇那些人是谁,便到她耳边道:“姑娘,那几位一个是江家小姐江菱,嫁给了金科状元李伯宗;一个是严家姑娘严琅,是她嫂子;还有一个也是江家人,是江家表小姐余栖,”
连梨在听到金科状元几个字时,之后其他的就已经下意识忽略了。
李伯宗休了她,转眼间就已经有了另一个妻子。
原本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应该会难过的,可这时,心里竟然出其的平静,没有伤心,更没有别的什么,只有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料中感。
连梨回头,“菊鹦,江家是哪个江家?”
菊鹦便说得更清楚些,“是吏部右侍郎,江虔。”
连梨忽地笑了。
吏部右侍郎……她记得周媱的父亲,好像是吏部的左侍郎。
第35章
如此官位, 若是真的仅凭她一人,就算她到了京城,也只有被李伯宗摁死在牢里, 最后落个生死不知的份。
从前在岐江府牢狱里的那几天,已经足够她明白这些。
“那状元郎是什么官?”连梨笑了笑,似乎纯粹好奇。
“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连梨点点头,从六品,比九品芝麻官听着要大不少。她没再问过什么, 坐在马车里静静看风景。
当天,直到傍晚游玩够了, 才返程回王府。
到府里时天色已黑, 叶媪见她总算回来了,赶紧来迎。
连梨冲她笑一笑,“嬷嬷。”
叶媪哎一声。
这一声才哎完, 忽地又一声,略惊, “您的裙裾和袖子怎的都湿了?”
“我去了燕池湖,在那边贪凉耍了水。”
如此,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叶媪松一口气,“我这就叫人放浴池水去,您先好好沐个浴再用晚膳, 身上也舒坦些。”
连梨笑盈盈,“好。”
舒舒服服泡了澡又吃过晚膳, 连梨在屋里凉台前吹风。在她的身后, 正放着一个袅袅冒烟的冰盆。
连梨枕着摇椅, 不知不觉睡着。
梦中繁杂不堪,她皱了眉, 也是这时,被寰叶轻轻叫醒,“姑娘,外面夜凉,进屋去睡罢。”
“嗯——”揉着额角起身,慢腾腾回到榻上,沁凉的冷席沾了背,比刚刚在摇椅上要舒服许多。
连梨眨眼盯着帐顶。
刚刚的梦中,竟全是崔厉……她还以为难以避免会梦到李伯宗呢。
抿了抿唇,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
江菱叫底下丫头去洗些果子来,她想吃果子。
“是,夫人。”
不消半刻钟,丫鬟拎着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竹篮过来,里面放着好几样新鲜果子,各个鲜嫩欲滴。
她小心放到夫人跟前的桌面上,往后退。
江菱身边的吴媪笑着问她,“您想吃什么?”
“就那个桃子罢。”
吴媪应声去拿桃子,打算去皮,但才拿起来她脸色忽地变了下,立马又要放回去,把露出来的那个梨子遮住。
但这时江菱已经看见了。
她脸色唰地就沉了,把东西一挥,“不吃了,什么晦气东西!”
吴媪赶紧安抚她,“好好好,不吃便不吃,您别气坏了身子。”
江菱脸色还是难看,狠狠瞪一眼那丫鬟,“嬷嬷,把她拉下去,给我好好的罚!看她下回可还敢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