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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卿仙骨by木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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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真是送对了。
雁濯尘说:“这副镯子虽然?贵重,于流筝而言,只是一时新?奇的?小玩意?儿,但是对你来说,应该是传家的?宝贝。你这样倾尽全副身家搏她一时欢心,值得吗?”
季应玄说:“她喜欢就好,是一时还是一世,都无所谓。”
更珍贵的?剑骨他也送了,身外之物又怎会吝惜。
“若是真的?无所谓,你也不必眼巴巴从听危楼追到掣雷城,还要跟着去?城主宫。”
雁濯尘说:“流筝自幼讨人喜欢,你对她有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慕明月者?不必占有,否则如猴子捞月,岂不是可笑??”
季应玄想起雁濯尘在忧怖境里说的?话,说他一介凡人,青春如须臾,配不上年华永驻的?仙门大小姐。
事?关亲妹妹,雁濯尘说话真是极尽可能地刻薄,生怕她因旁人的?觊觎而受到搅扰。
在这一点上,季应玄难得看雁濯尘顺眼了些。
见他不怒反笑?,挑衅似的?,雁濯尘索性把话说开。
他指着前面那两人道:“太羲宫尚白,流筝却?偏爱紫色,你可知这是为何?她很小的?时候,祝锦行救过她一命,又教她画符,陪她长大,因听危楼的?道服是紫色,流筝她爱屋及乌,自幼就偏爱这个颜色。”
季应玄脚步微顿,眉心轻轻蹙起:“原来是这样么。”
“怎么,流筝没有告诉过你?果?然?这种亲近的?事?,不足与?外人道。”雁濯尘劝告他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季公子,莫要再执迷了。”
说罢不再理他,又上前去?将流筝与?祝锦行分开。
趁着雁濯尘与?祝锦行聊掣雷城风物的?空档,流筝悄悄走到季应玄身边,问他:“刚才我?哥鬼鬼祟祟跟你说什么了?”
“少宫主热心,想要提携后辈罢了。”
季应玄眉眼温然?地注视着她:“流筝,你喜欢红色吗?”
流筝:“嗯?”
掣雷城幽暗少光,城主宫更是巍峨阴沉。
传闻这座宫殿已历近两千年的?岁月,古朴的?玄岩城墙上雕刻着已经失传的?文字,和褪色到七零八落的?壁画。
流筝匆匆瞥了一眼,小声对季应玄说:“和你画的?面具很像,是神女的?故事?。”
莲主派夜罗刹首领帘艮前来迎接,帘艮瞥见走在最后的?季应玄,匆匆移开目光,对雁濯尘行了一个平礼。
“莲主大人近日出关,听闻少宫主与?祝楼主远道来访,已于俯鹫宫设下盛宴,请诸位自行在宫中?观览,午时再前往俯鹫宫赴宴。”
祝锦行问:“我?们不应该先拜见过主人吗?”
帘艮说:“不必,莲主大人尚未睡醒。”
祝锦行与?雁濯尘面面相觑,神色一言难尽,流筝咬着嘴唇忍笑?,季应玄在心里又给墨问津记上一笔。
众人进?入城主宫,穿过几重宫阙,已经能看到高?高?耸立的?俯鹫宫。宫殿形如其名,殿顶两侧如鹫鸟俯翼,别致而壮观。
为四人安排的?客居就在俯鹫宫两侧,流筝居西面珠泽殿,三个男人住在东边。
流筝站在珠泽殿外廊上眺望俯鹫宫的?方向,见雁濯尘过来,指着俯鹫宫后面那栋黑漆漆的?高?塔问他:“哥哥,那是什么地方?竟然?与?咱们太羲宫的?止善塔有点像。”
雁濯尘:“姜国?塔,是城主宫的?禁地,据说其历史比城主宫还旧。”
“姜国?塔……莫非是传说中?湮灭于业火的?西姜古国??”
“正是。”
“国?家都灭了,还能留存一座高?塔,真是神奇。”
流筝支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好东西,竟然?是处禁地。”
雁濯尘说:“方才我?也疑惑过,帘首领说,那姜国?塔之所以被列为禁地,是因为塔外有一层谁也无法进?入的?古结界,若是靠得太近,炎气伤人。”
流筝点点头:“帘首领倒是热心,什么都告诉你。”
这正是雁濯尘不理解的?地方:“流筝,你不觉得莲主的?态度很奇怪吗?之前在冥泉道上,他分明想要射杀我?们,今日却?又设宴款待,为我?们安排住处,允我?们在城主宫中?随意?走动。”
“哥哥觉得莲主不是在摆鸿门宴,而是真的?示好?”
“嗯。”
“也许之前只是误会,莲主想杀的?只有陈子章,如今他想通了,打算与?哥哥修好。”
雁濯尘说:“不可能。”
倘若真如陈子章所言,莲主是当年被他剖取剑骨的?孩子,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岂是轻飘飘就能想通的?。
倘若他不是,那他纵人在城中?幻境里装神弄鬼,至少也是别有居心。
他仍然?不肯向流筝解释与?莲主之间有何“私人恩怨”,流筝多次询问无果?,如今也懒得再问他。
“祝公子与?季公子怎么没与?哥哥同来?”
雁濯尘心情不佳:“你很想见他们?”
流筝讪讪一笑?:“没有没有,我?正想清净一会儿。”
眼下尚不到巳时,祝锦行刚安顿下,帘艮便来敲门,说莲主大人要单独见他。
仍是之前那处宽敞的?宫殿,殿中?华座上没有人,只有一面巨大的?莲花镜灵力汹涌,泄露的?炎气令人不敢靠近。
祝锦行向莲镜的?方向行揖:“莲主大人。”
“祝锦行,多日不见,当贺君得高?迁啊。”
祝锦行神色微变,没有答话。
“怎么,怕孤杀了你?孤与?你无冤无仇,倒也不必怕成这样。”
祝锦行说:“像你们这种大人物,一向都是杀伐随意?,我?等不过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或着随便摆布的?傀儡,焉有不怕之理。”
莲主的?声音笑?了几声:“看来祝楼主在那位真君手?里受了不少委屈,怎么,他搜你魂了?”
祝锦行说:“没有。”
“孤也觉得,像祝楼主这样的?修为,纵使打不过,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按着脑袋搜刮灵府。”
莲主说:“既然?不是搜魂,那雁流筝身上剑骨的?来历,就是你主动告诉他的?了。”
祝锦行倒也不遮掩:“是。”
莲生真君从祝锦行处得知了雁濯尘为流筝剖换剑骨的?密辛,又通过搜陈子章的?灵府,看到了流筝幻境里发生的?事?。
既然?莲生真君也拥有驭使业火红莲的?力量,那他识破自己的?身份也不奇怪。
季应玄只是尚未想明白,莲生真君敛踪藏迹这么多年,竟不惜为了这样一件事?暴露自己的?行藏,他到底是谁有恩怨呢,是雁濯尘,是自己,还是……
季应玄抬手?,隔着莲花镜取走祝锦行藏在身上的?红纸灵符。
这是莲生真君给祝锦行的?东西,可以保命,可以联络,更重要的?是用作监视。
正如业火红莲不敢靠近莲生真君,这张灵符到了季应玄手?里,也颤巍巍地缩成一团,不敢放肆。
季应玄随手?在符纸上添了两笔,又抛还给祝锦行:“带句话给那位:总是这样缩在壳里,千年王八也难成精,孤就在莲花境里,等着看他何时伸头。”
祝锦行收好灵符,想起莲生真君暴怒时的?灵力威压,并?不打算作这样的?死。
“你走吧。”
祝锦行告辞转身,走到门口处却?又被叫住。
“哦,还有一件小事?。”
莲主的?声音空灵散漫,仿佛是一时兴起:“红极为紫,你在孤面前穿紫色,不觉得有些僭越吗?”
祝锦行觉得十分无语,忍气吞声道:“莲主大人,我?听危楼宗派自开立已有近两千年,服制一直都是紫色,以表对紫微星的?尊崇,并?无对莲主不敬之意?。”
什么红极为紫,那紫极还是黑呢,满大街的?夜罗刹都穿黑色,也没见他有半分不满。
莲主说:“两千年一个颜色,你们听危楼真是古板,孤觉得该换一换了。”
祝锦行:“……”
“就绿色吧,”莲主沉吟后道,“孤觉得,绿色清爽。”
祝锦行:“莲主这样肆意?干涉我?听危楼的?内务,似乎不太妥当。”
“哪里不妥,你是怕莲生真君怀疑你的?忠诚吗?”
莲主善解人意?地说道:“不如孤先去?听危楼里放把火,将你们这些丑陋的?紫衣服都烧干净,你们再重新?缝制一批绿色的?,如何?”
祝锦行:“……”
简直欺人太甚!
“祝锦行,你背弃与?孤的?盟约,投入莲生真君门下,孤给的?这点不痛不痒的?报复,你觉得十分委屈么?”
既然?是有心为难,祝锦行无话可说。
他回身行了一礼:“待我?回到听危楼,会遵照莲主的?意?思去?办。”

华衣美食如流水一般送进珠泽殿。
为首的宫娥将盛放在金丝木托盘里的紫玉鲛绡裙捧到流筝面前, 恭声道:“开宴在即,请雁姑娘更衣。”
流筝与哥哥对视一眼, 神情都有些惊讶。
雁濯尘将那裙子抖开看了看:“上品南海鲛绡?”
宫娥浅笑:“少宫主慧眼。”
雁濯尘问:“千金难求一寸绡,万金不见南海鲛。无缘无故,莲主为何要送舍妹如此贵重的东西??”
宫娥答:“南海鲛绡虽贵重,在遍地珍宝的城主宫倒也不算难得?,莲主大人是个雅人,希望宾客能穿着与宴席相配的华服,这是莲主的规矩,还请少宫主与雁姑娘遵守。”
雁濯尘挑眉:“这么说,我也有?”
宫娥:“四位贵客都有, 少宫主也该回?殿更衣了。”
既是众人都有,雁濯尘便不好再说什么, 告辞离开了珠泽殿。
流筝小心接过那紫玉鲛绡裙, 裙面闪烁着自然?莹润的光泽,远看?并不扎眼,近瞧却璀璨如织绣万千繁星, 随着摆动流淌成一条柔软的星河。
裙子?的袖口与腰际以蕴满灵力的深紫色珍珠、南海紫晶、西?山紫玉等极品宝石做装饰, 既可赏玩,又能养护着衣人。
纵使流筝见惯了华衣美饰, 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位莲主真是太阔绰了。
她?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 对?宫娥道:“我会小心不弄坏,待宴席结束再还给你。”
宫娥浅笑颔首,未置可否。
流筝更衣净面后, 跟随宫娥前往开设宴席的俯鹫宫,路上的宫娥频频看?她?, 值守的夜罗刹们?也不住地抬眼偷觑,弄得?流筝怪不好意思,正?局促时,抬头见对?面走来一抹鲜绿。
她?顿住脚步,惊诧出声:“祝公子??”
祝锦行一身翠绿色道袍,虽然?是很名贵的料子?,却实在绿得?耀眼。
流筝言不由衷地赞许道:“从未见祝公子?穿过这个颜色,倒是很……精神。”
祝锦行表情有些勉强:“是么。”
他仔细打?量流筝这一身,怔愣后更是深深蹙眉。
到底是莲主的衣品飘忽不定,还是他有意为难自己?
两人寒暄几句,正?要同往俯鹫宫,忽见雁濯尘也慢吞吞走出来。
雁濯尘衣服的形制中规中矩,只是料子?更名贵一些,他走得?很慢,神情似在忍耐着什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两人面前。
流筝关心道:“哥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雁濯尘皱眉说:“鞋子?有些太小了,挤得?脚难受。”
流筝:“我去请人给你另换一双。”
雁濯尘摆手:“马上开宴了,不必折腾。”
“可是你不舒服……”
“无妨,”雁濯尘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费神,“新鞋子?难免挤脚,穿一会儿就?大了。”
可惜他却不识货,看?不出脚上这双鞋是极罕见的雪冰蚕丝做成,只会越穿越小,又十分有韧性,撑不开也磨不破,是季应玄特意吩咐人为他定做的。只是上台阶到入席面这几步路,脚上的鞋如捕兽夹一样绞着雁濯尘,让他难受得?恨不能抛开体面地双脚蹦上去。
三人一前两后地走进大殿,流筝一眼就?看?见了满面春风的季应玄。
他身姿端正?地跽坐在席案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新衣,宽袖窄腰,乌发以珠冠束起,露出干净流畅的棱角,向流筝微微笑着。
流筝怦然?心动,见莲主还没来,丢下哥哥和祝锦行,三两步到他身边去。
“你来得?好早,”流筝压低声音,细细端详他,惊叹道,“没想到这个颜色如此衬你。”
月白是一种?极浅极淡的蓝,是夜空之幽蓝映在白月上的颜色,流筝心想,原来这个颜色也能夺人目光。
季应玄含笑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正?要说什么,流筝抢话道:“你别说!”
这一路被宫娥盛赞,又被众人环视打?量,她?已经?有些遭不住了。
原来是害羞了。季应玄心中轻笑,面上温然?,对?流筝道:“那你同我坐一侧吧,这样大的场面,我实在紧张。”
流筝点点头,坐到了他旁边的席面前。
这时流筝突然?发现,两人袖子?上有十分相似的纹路,只是季应玄的衣服颜色太浅,要坐得?近了才看?得?分明。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指给他看?:“一样的花纹,好巧。”
季应玄貌似惊讶地挑起眉心,眼尾缓缓上扬,笑道:“是啊,好巧,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雁濯尘在对?面清咳了两声,给流筝递眼色,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正?此时,殿内忽然?响起悦耳的琴音,五彩花瓣自宫殿四角的机括匣中纷纷洒落,伴随着天女散花般的阵仗,“西?境莲主”的芳驾姗姗来迟。
“莲主”一身华美的曳地长袍,戴着黄金面具,姿态风流随意地在上首坐定。他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落在雁濯尘身上。
“雁少宫主。”
透过黄金面具可以产生固定的音色,所以面具后的墨问津并不怕穿帮。
雁濯尘颔首回?应:“莲主尊上。”
墨问津拍了拍身旁的空闲地方,热情地邀请他:“少宫主可愿与孤同案而食?”
雁濯尘:“……”
好莫名其?妙的热情。
见他怔愣不应,墨问津失望叹气道:“莫非少宫主是嫌弃孤,看?不起孤?孤有哪里做得?令你不满意么?”
他努力模仿季应玄那种?慵懒随意、似讥讽似警告的语气,奈何缺少那种?浑然?天成的冷清音色,听起来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乞怜感。
季应玄通过业火红莲悄悄骂他:我让你交好,没让你讨好。
墨问津陡然?绷直了身体,冷笑一声道:“不来就?算了,孤也不稀罕!”
季应玄默默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算他多嘴。
流筝低声同他道:“原来莲主的性格如此古怪。”
季应玄沉默半晌:“他大概是……犯病了吧。”
雁濯尘缓缓扶案起身,向墨问津的方向行礼,保持着仙门世家的良好风度说道:“莲主盛情,自然?却之不恭。”
他离开原处,拖着一双捕兽夹似的小鞋走到上首,礼数周全地与“莲主”并案而坐。一旁的侍女在他面前布下新的碗筷与金盏。
墨问津从未主导过这样关系微妙的宴席,只能凭借着从前与狐朋狗友欢聚时的经?验向雁濯尘表示亲近,对?侍女道:“将龙涎酒与少宫主满上,今日孤要与少宫主不醉不归!”
又向堂中一挥华袖:“舞乐呢,快些奏《六莹》、《九韶》!”
舞女与乐师闻唤,鱼贯入殿,只听一阵铮铮然?的古琴音,殿中舞女云袖飞动,翩翩起舞。
雁濯尘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位莲主给他的感觉,像是个颇有情调、却毫无城府的纨绔少爷,这样的人往往爱憎分明,心里藏不住事,倘若他与自己真的有抢夺剑骨的恩怨,不该如此云淡风轻。
倘若他连这副模样也是装的,那他的心机实在过于深沉。
可是他图什么呢?
墨问津痛快地饮了一盏龙涎酒,听见季应玄借红莲向他递话:“别喝了,先说正?事,你还是把帘艮传进来吧。”
墨问津哦了一声,高声朝殿外唤道:“帘艮!”
帘艮闻声而入,正?要上前,忽听墨问津道:“怎么教你的,又忘了?”
众人循声望向帘艮,但?见这位红发青牙的夜罗刹首领念了个诀,从一个长相吓人能止小儿夜啼的罗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妩媚妖艳的窈窕姑娘。
变成姑娘的帘艮走到墨问津面前,娇娇怯怯地叉手行礼:“莲主大人,有何吩咐?”
流筝“噗”地喷出一口茶,季应玄忍无可忍,重重搁下了茶盏。
墨问津……简直太不像话了!
“坏了!”流筝突然?低呼一声,“莲主怎么会有这样的喜好,他待哥哥如此亲近,该不会是想让哥哥也变成漂亮姑娘给他看?吧!”
季应玄:那倒也不至于。
他暗中警告墨问津收敛些,墨问津竟然?学会还嘴了:“莲主大人,允许帘艮变作?人形,这可是你亲自答应的,否则我太害怕他的本?相,在雁家兄妹面前露了怯,岂不是坏你的大事?”
季应玄:“……赶快说正?事。”
帘艮向众人传达莲主的意思,娇媚的声音响彻殿中:“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恰逢莲主大人闭关修炼,让诸位在客栈里滞留许久,多有怠慢。今日莲主盛宴相请,一是为补偿诸位多日的等待,二是想请诸位在城主宫中小住几日,一起论道交游,可好?”
雁濯尘要说什么,却被流筝抢了先。
她?生怕雁濯尘引起莲主的兴趣,抢过了话头,对?上首道:“多谢莲主盛情,只是我等前来掣雷城非为游玩,想请见莲主,乃是因?为业火肆虐一事。”
墨问津对?此颇感兴趣:“雁姑娘请细说。”
流筝说道:“两千年前,太羲神女镇业火于后土之下,近百年来,业火重又上涌,在多地冲开缝隙,毁灭生灵,譬如北安郡、向云郡。听闻莲主擅控业火,正?是有您坐镇掣雷城中,业火才没有从此薄弱之地破土而出,我等前来,是想请莲主大人协助,重新加固四方封印,将业火之患消弭于微时。”
墨问津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不止是北安郡、向云郡,除了掣雷城外,业火最先冲开地隙之处,乃是周坨山。
五六年前,居住在周坨山的墨族人开山采矿,因?为发现了矿脉,一路向下深挖,不小心挖成地隙,惊动了向地表涌渗的业火。
业火岩浆沿着矿道上涌,一路上烧树吞石,死伤无数墨族勇士。
老族长别无他法,打?算带领全族男丁以身拦业火,为族中老幼争取逃生的时间,他们?手臂相搭,身披火浣布、手持机括器,组成前后相接的人墙。
墨问津站在第一排,目睹那红莲业火滚滚涌来,眼见着就?要将他卷噬其?中,忽然?一支红莲从天而降,散作?千万花瓣,花瓣又排成一片屏障,将扑灭而来的业火尽数收拢。
收尽业火的红莲化作?玄岩,将矿道形成的地隙重新堵上,彻底扑灭了业火。
众人都知道红莲可以产生业火,但?那是季应玄第一次尝试用红莲收熄业火。他成功了,却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晕厥,被墨问津和墨缘溪带回?族中休养了一段时间,自此与他相识。
因?为受过业火的罹害,墨问津对?扑灭业火这件事态度非常积极,他正?要替季应玄一口答应下来,却被他拦住了。
季应玄悄悄对?他说:“别急着答应,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啊?……哦。”
于是墨问津开始跟着季应玄学舌:
“灭火救世自然?应当,但?凭孤自己的力量,只能守住掣雷城这片地方。”
“听闻太羲神女身化止善山,追随她?的余众剑修建立了太羲宫,在镇灭业火这件事上,太羲宫似乎有更大的责任。”
流筝起身走到殿中说道:“莲主此言正?是。近百年来,我太羲宫一直以平息业火为大任,前后共有三任宫主身祭太羲伏火阵。上月伏火阵异动,家父以命剑镇补,才堪堪平息风波。”
墨问津说:“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说这些,并非为博取莲主同情而诉苦,是为向莲主昭示太羲宫镇灭业火的决心,我太羲宫的弟子?必以神女遗志为毕生夙愿,只要太羲宫存在一日,便不会叫业火彻底冲破封印,所以请莲主不必怀疑我们?的决心。”
流筝的态度温和坚定,未因?场中靡靡之音而减损风姿。
季应玄深静的目光凝落在她?身上,许久,借墨问津之口问她?:“倘若孤不愿合作?,你待如何?”
流筝说:“当然?与从前一样,门下弟子?以命剑镇业火,如今我太羲宫有两把太清命剑,估计尚能撑过百年。”
莲主说:“听闻太清剑骨百年难得?,也未必尽出在太羲宫门下,你们?这样随意拿命祭阵,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听他话音里似有转圜的余地,流筝连忙道:“我们?也是别无办法,所以才想请莲主出手。若莲主肯相助,我太羲宫必将竭诚报此大恩!”
莲主笑了一声:“报恩……你知道孤想要什么吗?”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盯着流筝看?。
墨问津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地喜欢看?美人,流筝长得?这样好看?,他忍不住盯着她?瞧,本?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然?而这样自然?一件事,配上季应玄借他之口问出的话,就?显得?十分不正?经?。
雁濯尘坐不住了,开口道:“流筝,你回?去坐好,之后的事我与莲主聊。”
莲主好不容易对?她?的提议动心,流筝不想放弃,反而打?蛇随棍上:“莲主请讲。”
季应玄拾起茶盏饮了口茶。
他真想把墨问津的眼珠子?挖出来当鱼泡踩。
本?来他问这一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显得?太好商量,想装模作?样提些条件,以免雁濯尘怀疑他的意图。
结果被墨问津这个蠢货一搅和,显得?他像个公私不分的色中饿鬼……
季应玄忍了又忍,没有当场发作?,咬牙切齿让墨问津继续传话。
“孤的条件尚未想好,容后再说。”
墨问津听出季应玄藏在语气里的威胁,讪讪将目光从流筝身上移开,仰面望着殿顶,老老实实帮他传话。
“但?为了证明孤确有合作?之意,孤愿意——”
后面的话,墨问津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季应玄的方向。
通过红莲冒死犯谏:“莲主大人,你没病吧?”
墨问津心道,自己被美色冲昏头脑,顶多只是看?一看?摸一摸,这里有人色欲熏心,那可是连恩怨都不分的。
他暗暗质问季应玄:“你这到底是报仇来了还是报恩来了?”
季应玄握着杯盏不说话。
墨问津继续骂:“你要待雁流筝好我可以理解,可是雁濯尘他凭什么——”
两人通过红莲悄悄对?话,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莲主突然?哑了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上首,流筝也紧紧盯着他。
她?心里有种?古怪的直觉,突然?转头去看?季应玄,见他垂着眼帘,安然?不动地凝视着杯盏中金黄色的茶汤。
他在想什么呢?
虽然?他是世外之人,但?他的反应也有些过于不好奇、不在乎了。
殿中的气氛渐渐安静得?有些明显。
季应玄暗中对?墨问津道:“此事不止关系我个人的恩怨,你先按我说的去做,我之后再同你解释。”
墨问津真是给气笑了。
好好好,就?他光风霁月、深明大义,旁人都是斤斤计较的小人是吧。
墨问津破罐子?破摔,将手中金盏往面前一推,站起来朗声说道:
“两千年前,太羲神女以身镇灭业火之前,曾写过一本?《剑异拾录》,并创设了一套举世无双的剑法,刻在莲花境的墙壁上。”
墨问津没好气儿地说道:“为表示孤合作?的诚意,孤愿意请雁少宫主与雁姑娘同往莲花境,参习神女留下的剑法,望你们?能有所悟,有所成,此后镇灭业火时,也许能多一些胜算。”
殿中诸人几乎异口同声:“太羲神女留下的剑法?!”
流筝心中砰砰乱跳,就?连雁濯尘也失态地碰翻了杯盏,站了起来。
须知,神女一剑天下无双,仅仅是残余的几招就?足够太羲宫立于剑修门派之首两千年不可动摇。
这并不是一件名贵的裙子?,一次盛宴的款待,这是足以在修仙界掀起轩然?大波的神女剑法。
流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黄金面具,心中不解。
他究竟为何要如此慷慨……
这样石破天惊的手笔,令流筝莫名想起另一个人,另一个在幻境里教她?剑法的人。
她?又转头去看?季应玄,恰好他正?搁下杯盏,抬头朝她?望过来,清雅神逸的脸上缓缓露出一点笑,像春花秋叶飘落古井的水面,激起一层极浅、极淡的涟漪。
流筝与他对?视,心脏无来由地跳得?飞快。

莲花境在忧怖崖千尺之下, 与四方?地隙相通。
十数年?前,季应玄从北安郡地隙跌落进业火岩浆中, 在滚沸的?烈火里?衔住一枚红莲花瓣,他的?残骨才得以拢住魂魄,在无边的?焰海中游上岸。
跟随红莲花瓣的?指引,他的?骸骨在业火灼烧过的玄岩灰上爬行了一年多,遇见一片莲花海。
那是一片即将枯萎的?红莲花海,业火岩浆冲噬着摇摇欲坠的叶脉和花瓣。
季应玄跌倒在花丛中,红莲为?他生死肉骨,使他重新长出血肉,季应玄与红莲结下契约, 每日都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它们,直到这片莲花海重新焕发生机。
是为?莲花境。
“旁人都以为?你是莲花境里?化生的?魔, 莲花境于?你, 如?灵府之于?凡人,你敢把雁家兄妹带进去,不怕他们在里?面搅个天翻地覆吗?”
宴席散后, 墨问津气冲冲地质问季应玄。
季应玄说:“你错了, 莲花境并非我的?私有,它是神女?留下的?仙种, 之所以种在此?处,是为?了阻止业火冲出地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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