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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不善by第一只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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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落平阳,就连那两个猪狗,都敢骑到他头?上了。
女监就在前面,卢元礼隔着小窗一看,空荡荡的没有人,叶儿没在里面。高声问道:“叶儿呢?”
狱卒在远处坐着,懒洋洋应了声:“走了。”
“走了?”卢元礼登时大怒,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耶耶没发话,谁给你们的胆子放她走?”
当,手杖掉在地上,狱卒也不怕,不紧不慢答道:“魏博节度使派人来要?走的,你要?是不服,你跟上头?的说去?。”
魏博节度使田昱,河朔三镇里最横的一个,河朔三镇又是天下节度使最横的三家,其他节度使都是朝廷任命,这三家,却?都是自己做主,定了是谁就是谁,过后?跟朝廷说一声罢了。
是裴羁干的,他在魏博混得不差,田昱对他言听计从?。卢元礼松开手,啐一口?带血的唾沫。
让他跟哪个上头?的说去??丁忧之中,又断了手,几次求见王钦都说没空,就连李旭,从?前称兄道弟亲热得很,现在也懒得再?敷衍他了,落魄,原来是这般滋味。
都是她害的。苏樱,苏樱。等他抓住她。
“大哥,”身后?鬼魅一般,卢崇信苍白着脸闪出来,“必定是裴羁要?走的叶儿。”
“关你屁事?”卢元礼骂道,“贱奴,滚!”
“我怀疑姐姐在裴羁手里。”卢崇信凑近了低着声音,“裴羁近来行踪诡秘,很有可能私下把姐姐藏起来了。”
“你说什?么?”卢元礼拧着眉,裴羁?怎么可能!他们又没有瓜葛,况且如果是他带走了苏樱,以?他的权势手段,不是早该给苏樱正名了吗,怎么可能让苏樱至今还顶着个逃犯的名头??“少跟我放闲屁,滚!”
“大哥想想,除了裴羁,还有谁有可能带走姐姐?还有谁有能耐从?大哥手底下抢人?”卢崇信耐着性子解释。心里既恨他愚蠢,又恨横街那夜没能杀死他,只是经过那夜自己的人马折损了大半,身上又带着伤,裴羁势大,若不跟他联手,如何能对付裴羁,找到苏樱?“裴羁从?那夜之后?几乎夜夜晚归,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盯了几次都被他的人甩掉,如今他又要?走了叶儿,不是他,还能是谁?”
说得卢元礼也有些?疑心起来,虽然裴羁不太可能看上苏樱,但也许是裴道纯的主意,毕竟裴道纯多情得很,这几天为着叶儿前后?奔走,着实可笑。“你想怎样??”
“我帮着大哥一起找,大哥盯着裴羁,弄清楚他夜里去?了哪儿,我盯着裴道纯和叶儿,”卢崇信道,“如果真是裴羁干的,我帮大哥一起杀了他,不过还求大哥千万留着姐姐的性命。”
卢元礼冷哼一声。如果是裴羁干的,自然要?杀了他报断手之仇,可是苏樱。这些?天他翻来覆去?想着,对她的恨意比对那个断他手的人还深,可杀了她?又怎么舍得。
必要?玩够了,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每天跪在他面前,竭尽全?力讨好他:“再?说吧。”
卢崇信松一口?气:“那么我先去?哨探着,一有消息即刻来报大哥。”
出得门来,下意识地望向裴家的方向。他并没有抓到什?么证据,只是长安城与苏樱有关系的就这么多人,除了裴羁,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单凭这一条,就够了。
他连日跟踪裴羁都没能摸到边际,如今有卢元礼这蠢物出头?吸引裴羁的注意力,他就能躲在背后?方便行事。裴道纯显然是不知情,否则不会到处忙乱,不过裴家,还有别人。
他会找到她,这世上这么多人都对她不怀好意,这么多人都想害她,他会把她藏起来,好好保护她。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弄丢她了。
裴羁散朝回来,独自在坊门外的鼓楼上凭栏眺望。
梨花落尽,绿叶成荫,长安城诸多坊市如同棋局①,一时尽收眼底。裴羁的目光落在两条街外粉墙灰瓦的院落,庭中乌桕遮出荫凉,隐藏在一大片形制相似的房舍之间。
那是她在的地方。白日里不方便过去?,这几天来不知不觉,他已养成习惯,总会在散朝时登高眺望,看上一眼。
“裴舍人,”远处有人叫,裴羁垂目,崔思谦在楼下向他行礼,“听说叶儿在贵府,我想见见她,不知是否方便?”
裴羁顿了顿,余光里瞥见别院乌桕树新绿的枝叶旁边,蓦地升起一点明亮的樱红色。
是只风筝。她在放风筝。

第29章
风突然大起来, 风筝飘飘摇摇,细细的线绳飘荡着往乌桕树枝杈间去,苏樱仰头望着, 随口向侍婢说道:“这棵树有点碍事, 但愿别把绳子挂断了。”
帕子垫着手, 握着风筝线使着巧劲儿一扯, 绳子的一段果然缠上了枝杈, “哎呀, ”苏樱轻呼一声,“缠到树上了!”
装作着急的模样用力扯了几下, 线绳是先前偷偷磨过的, 细细的只?连着一点, 此时?大风吹着, 枝杈拽着,她再?极力拉扯着,线绳勾在枝子上缠死了, 苏樱只?觉得手里突然一轻,风筝线断了, 那只?小小的樱红色风筝飘飘荡荡, 被风吹着推着,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苏娘子, ”张用匆匆从外院赶来, “还是莫要放风筝吧, 不大妥当。”
裴羁交代过, 万万不能让外面人发?现她的行踪, 虽则他看不出放风筝有什?么风险,但本能地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怎么, 连放风筝都不行么?”苏樱笑着看他一眼,“我阿兄可不曾说过不能放。”
虽则笑语盈盈,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嗔怪,又拿裴羁来压他——裴羁如今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他就不曾见过裴羁对谁这般上心过。张用不敢坚持,放软了态度:“或者我再?问问郎君的意?思?”
“好?,你问吧,如果我阿兄说不行,那么我以后就不放了。”苏樱笑着拿帕子擦擦手,“眼下我可是要继续玩了。”
半夜里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她就没?敢再?睡,趁这功夫做了三四只?风筝,裴羁通常日暮时?才来,还剩下几个时?辰,足够把剩下的几只?都放出去了。
风筝上有她写的字,画的画,若是被人捡到了,若是机缘巧合,也许外面的人就能发?现,她在这里。
风筝樱红色的影子被风一刮,连着几个筋斗一路栽下来,飘飘摇摇向坊间的大道落去了,裴羁快步下楼,崔思谦急急迎上:“裴兄可有舍表妹的消息?叶儿有没?有说过什?么?”
这些天里他除了应付卢元礼的官司,几乎全副精力都用来寻找苏樱,只?是任凭他怎么找,苏樱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丝毫线索也无。昨日今日御史台都没?再?叫他们过去问话,崔琚托人打听了才知道叶儿已?经出狱,李旭如今手头有了别的案子,也暂时?搁置此案不再?审理,让他心里生出希望,急急忙忙来找裴羁商量。
“无有。”裴羁叫过侍从?,“带崔郎君去见叶儿,就说是我答允过的。”
翻身上马,加上一鞭飞快地走了,崔思谦唤了几声裴兄没?得他回应,想起方才他语气似乎有些生硬,莫非还是记恨崔瑾,不想与他攀谈?然而他肯允准他见叶儿就好?,那天叶儿是跟着苏樱一起逃的,细细问问叶儿,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侍卫上前请行,崔思谦拍马跟上,点头道谢:“有劳你。”
两人两马往裴府去了,另一边裴羁快马加鞭,向着方才风筝坠落的地方奔去。
上次见她放风筝,还是她算计窦晏平的时?候。她从?不做无用之?事,也极少?有这些小儿女情态,突然想起放风筝,风筝还恰好?落在了院外,只?怕其中有诈。
急急奔去,老远便看见几个小童正拿着那只?风筝,嬉笑着凑在一起玩耍,裴羁下马走近,他是从?不带吃食玩意?儿的,此时?也找不出可以交换的物件,便从?钱袋里取出几枚簇新的银钱托在手里,道:“风筝归我,这些银钱归你们,如何?”
那些银钱是宫里赏的物件,寻常市面怎么见得到?小童们却都不认识,七嘴八舌道:“不要这种,你拿通宝来换。”
一枚银钱价值数百枚通宝铜钱,只?是怎么跟这些孩童讲得通?裴羁随身却不曾带铜钱,侍卫连忙从?自己口袋里抓了一把给?了,小童们这才把风筝往裴羁手里一塞,笑闹着散了。
裴羁拿着风筝细细看着,极简单的素纸菱形风筝,画着一枝盛放的樱花,花下题一句旧诗“且劚山樱满院栽” ①。是她的手笔。花美,字美,设色亦美,原本平平无奇的风筝一下子改头换面,也就难怪那些无知孩童都知道喜欢,拿在手里不舍得丢。
寻常人捡到这风筝,也都不舍得扔吧,也许还要打听是谁画的画,题的字,若是有认得她字画的人,也就不难猜出她在附近。她想用这风筝,透露她的行踪。
“你们去别院守着,若是再?有风筝,全都捡回来。”裴羁道。
跃上马,慢慢往鼓楼走去,风还在吹,别院上空又飞起一只?风筝,裴羁驻马仰望,看见素纸上樱花斜逸的枝干——她还真是怎么都不能安分?。那么,他会教?她应该怎么做。
风大了又小了,飘飘忽忽刮了大半天,几只?风筝都放出去了,看看日色西斜,苏樱洗漱完毕,坐在妆奁前细细晚妆。
淡扫蛾眉,细敷香粉,口脂润润地涂了一层,又将蔷薇水在手腕、耳后、颈侧都涂了点,淡淡的幽香。
裴羁是极喜欢亲吻的,每次都好?像怎么也亲不够似的。他那日也曾突然,吻了她的手腕。想要与他周旋,起码要先讨他的欢心。
边上的婢女突然都悄无声息退下,苏樱回头,裴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内,一言不发?看着她。
笑意?一下子浮上两靥,苏樱起身迎去,轻轻唤了声:“哥哥。”
裴羁沉默着。明知她是假装,明知她此时?心里不知多少?算计,仍旧被这一声哥哥,叫得他心魂俱失。
“哥哥,”苏樱凑近了,“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裴羁嗅到蔷薇水浓郁的香气,夹在她的女儿香气里,有点闹。其实前些天她不用蔷薇水的时?候,更香。那些天她心神不定无心打扮,大部分?时?间都是素着一张脸对他,今日却这样用心梳妆了——算计男人,自然要倚仗美色,她对窦晏平,对卢元礼,都是这么做的。
那种毒蛇啃咬的感觉如期而至,同样翻腾的,还有强烈的,想要好?好?闻闻她身上香气的念头,裴羁垂目:“放风筝了?”
“夜里醒了睡不着,起来做了几只?。”苏樱没?敢指望能瞒过他,甚至他也猜得到她的意?图,她赌的,就是在他发?现之?前,风筝能被人捡去一两只?。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软黏下去,“哥哥,上巳过了,清明也过了,我不曾祓禊,也不曾给?母亲祭扫,就放几只?风筝吧,也算是个念想。”
裴羁不由自主?,握紧她的手。细细的手指,十指相扣挽在一处,手指极力扣着挤着,只?想要更多,更牢的抓在手里。上巳祓禊,清明祭扫,她父母双亡,这借口确实有几分?讲得通。
果然是她,为着自己,连故世的父母都可以搬出来做借口。
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冷冷道:“剩下的都在外间。”
苏樱看见了自己放出去的风筝,盛放的樱花,花下题着旧诗。剩下的都在外间,也就是说,那些风筝,一只?也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心上沉甸甸的,脸上却是最?甜美的笑,轻轻贴进他怀里:“哥哥帮我捡回来的?哥哥真好?,我也舍不得弄丢呢。”
感觉到他肌肉突然绷紧,看见他黑沉沉的眸子里藏得极深的欢喜,苏樱转过目光。
风筝她没?能赌到,但裴羁,她也许赌到了。
也许像她猜测的那样,他对她,除了皮肉之?欢,也有几分?迷恋。
软玉温香尽在怀中,裴羁没?有动,沉默地看她。眉是描过的,幽远轻扬,掩入两鬓的青丝。眼梢有淡淡的胭脂,清润的红,如晚樱花雨。唇,樱红色,软,润,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他曾尝过许多次,滋味是甜的。
她特意?装扮了,是要诱惑他,好?让他不追究风筝的事。
而他,几乎要让她如愿了。
啪!风筝重重拍在案上,纸面碎裂,樱花凋零,裴羁推开苏樱,转身离开:“你若想让叶儿再?回牢狱,不妨再?试一次。”
她踉跄着摔开,又急急追上来,腰间一紧,她从?身后抱住了他:“好?哥哥,我错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有什?么情绪不受控制地翻腾着,裴羁猛地停住步子,回头,她仰着头看他,樱红的唇,说话时?是含苞的花:“好?哥哥,求你了。”
抵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裴羁握住她的脸,重重吻下去。
辗转,舔舐,侵入。贪恋夹杂着失去掌控的愠怒,让这个吻格外长,格外深。以舌为刀,不断深入,缠搅,恨不能把她藏得最?深的一切都挖出来,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样。怎能这般狡诈,这般无耻。又这般诱惑。
苏樱喘不过气,他抱她抱得那么紧,简直要把她揉进骨头缝里,他吻得那么用力,紧紧裹着唇,缠着舌,带来强烈的屈辱不适,还有些疼。不敢反抗,只?努力承受着,从?睫毛的缝隙里,窥见他紧闭的双眼,微红的面颊。
他果然,受不得她叫他好?哥哥。
昨夜被噩梦惊醒后,她翻来覆去细细推敲这些天的事情,发?现他似乎很喜欢她叫他好?哥哥。哄他救叶儿时?,诱惑他吻她,趁机在他衣领上涂抹口脂时?,她都是唤他好?哥哥,他也都让她如愿了,所以这次做风筝时?她便想到,可以在事情败露后试试,是否能平息他的怒气。
眼下,似乎是证实了。原来裴羁,也不是全无弱点。
苏樱强忍着厌恶,将他又抱紧些。此时?万籁俱寂,唯有亲吻的暧昧声响细细萦绕,年貌相当的男女紧紧拥抱着,乍看上去与两情相悦的情人,几乎没?什?么分?别。
裴羁再?次感觉到了深沉的平静,假如不去想窦晏平,那么此时?,他的心魔,也许已?经破除了吧。她是有用的,而他先前所想的不破不立,重疾猛药,应当也是通向最?终解决的正确途径。
只?要不去想窦晏平。
裴羁睁开眼睛,慢慢松开怀中人。在心里说着不想的时?候,已?经想过了无数次,那短暂的平静,终是败坏了。
苏樱抓着他的袖子,喘息着,仰头看他。他眼中有未曾消散的欲望,唇抿紧了,一言不发?看着远处,她能感觉到他眼下又有些不悦了,他近来,实在是有些喜怒无常。
向他脖颈上轻轻搂住:“哥哥,信寄出去了吗?”
裴羁心里一沉,低头,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她在想窦晏平,与他亲吻的时?候。
苏樱窥探着,紧紧抓着他。
昨夜她还发?现一件事,他近来的喜怒无常,次次都与窦晏平有关。
给?窦晏平写信时?她哭了,他撕了信,那是他头一次发?怒。后来她重新写了信,折成同心方胜,他虽然不曾发?作,但她看得出来,他极是不快。第三次,是他向她讨要窦晏平的簪子时?,他头一次威胁她。
他似乎在妒忌,虽然她不敢确定,但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他并不喜爱她,但男人对想要的女人,总会有点独占的心思吧,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会抓到他的弱点,继而找到逃脱的办法。
大着胆子,向他身上又贴紧些:“那根簪子……”
那根簪子,窦晏平给?她的聘礼,她一直都在想着窦晏平,也许方才那个吻,也是把他当成窦晏平才会那么顺从?吧。毒蛇啃咬的感觉汹涌着又来了,裴羁低头,在微茫暮色中看见她的脸,眼波流转,微微红肿的唇,仰头望他时?,天真而又无辜。
可她从?来不是天真无辜,她亦从?不会蠢到这个地步,轻易让他窥探到她的心思。她在试探,一旦被她发?现,她就会毫不留情地践踏利用,凌驾于他之?上。裴羁握住苏樱的手。
沉稳有力的手,干脆利索,插进她指缝里扣住,苏樱无端心中一凛,他看着她:“收拾一下,我要留宿。”
苏樱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第30章
烛台后竖着错银小围屏, 将烛光逼住,明?晃晃地照亮半间屋子?,裴羁手持书卷在灯下看着, 苏樱跪坐在边上相陪。
他看得很快, 书页翻动时?沙沙的轻响, 不过一会儿, 便只?剩下最后?几页, 苏樱心里越来越惊。他说了要留宿后便一直不曾离开她的卧房, 难道他今夜,要住在这里?那么?……
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汗, 黏腻腻的, 让人心里也?像粘着汗, 整个陷进一片潮热的恐慌里。亲吻拥抱是一回事, 但?留宿,是另一回事,若非再无生路, 她绝不想走到这一步。
又一声响,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苏樱急急起身:“我给哥哥做些点心去?吧。”
裴羁抬头, 烛光下黑沉沉一双眼:“不必。坐下。”
“我,我也?有些饿了, ”苏樱嗫嚅着, 心里的恐惧强烈到了极点, 自己也?能感觉到声音有些发颤, 极力控制着, “我去?趟厨房,很快的。”
裴羁看着她?, 她?唇上失了血色,微微发着抖。很怕吧,当初胆敢试探他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个后?果。“过来。”
苏樱不敢过去?,站在原地:“哥哥。”
“过来。”他放下书,烛光下萧萧肃肃的身影,不怒自威。
苏樱不敢再犟,极小的步子?,一点点向他身边挪。
裴羁安静地等着,烛光从?案头映照,她?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与素色裙裾虚实相交,极美,他也?曾学过画,这般虚与实,明?与暗的交织中?托出她?苍白幽远的脸,便是再高明?的画师,也?难描摹她?容色的十?之一二。
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拖得长了,裴羁默默看着。
苏樱慢慢走?着,短短的距离走?了很久,然而终于还是走?到近前,磨蹭着,在书案跟前站住:“哥哥。”
假如他要那样?。在袖子?下紧紧攥着拳,假如他用强,那就鱼死网破。
他忽地伸手抓住了她?,苏樱挣扎了一下没能摆脱,跌跌撞撞落进他怀里。
烛焰摇了摇,飘忽的光,她?的头发在挣扎中?弄乱了,发丝跑出来,颤颤地落在腮边,她?单薄的肩同样?发着颤,潋滟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他。裴羁伸手,慢慢将那绺漆黑的头发掖在她?耳后?,手抚着香腮滑下去?,握住她?的下巴:“还玩吗?”
砰,高悬的心陡然落地,苏樱眼梢一热,转开了脸:“不敢了。”
他只?是吓唬她?。他早看出她?提起窦晏平是为了试探,于是将计就计,反将她?一军。后?怕,还有陡然生出的灰心——他这么?强大,她?要怎么?才?能逃脱。强撑了多日的精神再也?撑不住,突然掉下泪来。
裴羁觉到手上突然一热,片刻怔忪后?意识到,她?哭了。心下突然有点茫然,她?背转着脸不肯看他,热泪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滴落下来,便是沉稳如他,一时?之间,也?有点无措。
手依旧还握着她?的下巴,于是那些泪顺着手背,扑簌簌地滚落,又从?手腕滑下,打湿了衣袖,裴羁低眼,终是取出帕子?,递了过去?。
石青色滚着同色细边的绢帕,沾染了他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轻轻塞进她?手中?。苏樱泪眼模糊,蓦地想起最初的开始,她?隔着帘子?看他安慰裴则的时?候,拿的也?是同样?的帕子?。
让她?陡然一下失去?了控制,哭出了声。
裴羁看见她?薄薄的肩颤抖着,那绺被他掖到耳后?的头发又散落出来了,颤颤的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晃,于是烛火的影子?也?跟着晃起来,让人心烦意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拧着眉道:“别哭了。”
苏樱听见了,可此时?压抑异常,便是想停也?停不住,只?是忍着声音,呜呜咽咽在喉咙里。下巴突然被握紧,他扳过她?的脸对着他,苏樱低着头怎么?都不肯看他,下一息,他从?榻上起身,蹲在她?面前,拿过帕子?,慢慢擦去?她?眼角的泪。
动作轻柔,耐心,几乎与记忆中?他为裴则擦泪一模一样?,苏樱怔怔抬眼,他拧着眉,神色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厌倦,让她?刚刚平静些的心绪突然一下又糟糕起来,哭出了声。
帕子?湿了一大片,根本来不及擦,裴羁顿了顿,伸手将她?腮边泪湿的头发细细又掖回耳后?。到这时?候,心里生出淡淡的后?悔,他的确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
在他的认知中?,她?若是哭,必是带着什么?目的,必是连姿态神色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章法,哭得眼角红肿着,狼狈可怜。
让他突然意识到,她?再狡猾难缠,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新近失去?母亲,孤单无依的小娘子?。有什么?情绪无声无息蔓延着,裴羁轻轻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轻拍她?的肩:“别哭了。”
成年男子?宽厚的胸膛,踏实,稳当,淡淡的降真香气包围着,他的手似有节拍,一下一下拍抚着她?,苏樱想起小时?候夏日父亲哄她?午睡,也?总是坐在床边轻轻拍她?,短暂安稳的,午后?的梦一般恍惚的片刻,心里生出模糊的,自己也?难说清的情绪,眼泪越掉越急,哭声却慢慢止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一抬头,裴羁拧着眉看着她?,沉默晦涩的神情。突如其来强烈的羞耻感和怨恨,苏樱急急起身,退在边上。
怀中?空了,裴羁怅然若失。帕子?还握在手里,湿漉漉的沾了她?的泪,她?背转身抬着袖子?,是在擦泪吧,她?事事都讲究,可方才?哭成那样?,居然连条帕子?都不曾带在身上。重又将帕子?递过去?:“擦擦吧。”
苏樱没有接,拿袖子?细细擦干了,又将散乱的头发整了整,应当不那么?狼狈了吧,这才?转过身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裴羁再没料到她?哭完之后?说的竟是这个,顿时?哑口无言。思绪飘忽着,想起裴则若是犯错挨训,哭了时?固然要他抚慰,哭过后?也?多半是不肯认错的,又想起上次她?哭的时?候是窦晏平刚回来那天,她?拿捏着时?机分寸,掉着泪求他不要把实情告诉窦晏平,哪像此时?这般狼狈。
但?此时?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弄花了,双眼红肿,怨恨倔强的她?,也?许才?是她?难得一见的真面目吧。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慢慢起身:“你早些睡吧。”
推门出去?,唤过婢女:“打水给娘子?净面。”
侍女捧着银盆巾栉进来,苏樱低头挽袖,细细洗去?脸上脂粉和泪痕。
方才?短暂的失控已经过去?,空荡荡的心里慢慢平复,重又思虑起当下的困境。她?没有弄错,裴羁对她?,的确有几分留恋,否则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风筝的事,更不会像安慰裴则那般,耐心安慰着他。
他是极难对付的,哪怕对她?有留恋,还是能干脆利落地压制,让她?毫无还手之力,但?,只?要他对她?不一样?,她?就一定能找到他的弱点,摆脱他。
耐心点,再耐心点,这座囚笼,她?能打破的。
裴羁出来院子?,趁着暮色往书房行去?。
已经接连数日犯夜,今夜的确应该留下一次,免得频繁夜行引人注意,再者还有卢元礼,受了卢崇信的撺掇一直试图跟踪他,虽然威胁不到他,但?实在可厌。
进门掌灯,解了外袍一看,衣领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口脂,那么?上次沾到的那些,也?许只?是无意。
毕竟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算计。今夜的她?就跟以往都不相同,让他隐约窥见了她?的另一面,说不出是欢喜,还是烦扰。
袖口上还站着她?的泪,胸口也?有,湿湿的攥在手中?。裴羁合衣在榻上躺下,蓦地想起说要留宿时?苏樱瑟缩惊讶的脸,在昏暗中?轻笑一声。
原来她?也?会怕。怕他动她?么?。他不是不曾想过,看情形罢了,眼下似乎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她?怕成这样?,那么?这件事,她?跟窦晏平,一定不曾做过吧。
再过两天,窦晏平就该收到簪子?了。
锦城驿。
入夜时?窦晏平睡不着,披衣起身,隐在夜色里信步走?着。
他是四天前到的此地,原说休息一晚就赶往李璠的治所梓州,谁知周穿突然感染风寒,不得不进城医治,行程因?此耽搁到如今。这几天里一直不曾收到梓州的消息,窦晏平心急如焚,也?不知眼下那些牙军与李璠是否和解?离开长安已经半月有余,他寄回去?了六封信,却只?在刚动身时?收到过苏樱一封信,心里实在担忧,原想着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回去?找她?,却因?为周穿这一病,不知又要拖到几时?。
窦晏平停住步子?,不行,不能再拖了,即便周穿不能去?,他明?天也?得启程了,多耽搁一天,苏樱那边就多一分变数。
却忽然看见原本周穿住的院子?里灯亮了,两个人偷偷摸了进去?。窦晏平只?怕是贼,连忙跟过去?隐在门外一看,却是周穿的侍从?,正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口中?说道:“快些找出来送过去?,要是误了事,御史肯定要发落。”
另一个人发牢骚:“既是这么?要紧的物事,怎么?都跑到梓州了才?想起来落在这里没带?那些人怎么?办的事,尽折腾咱们跑腿。”
到梓州了?谁?窦晏平吃了一惊,眼看他们翻出一个匣子?要走?,连忙现身:“等下,谁去?梓州了?周御史吗?”
侍从?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窦晏平沉了脸:“我是圣人亲自指派来的,若是耽误了正事,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说!”
侍从?这才?说了实话?:“是周御史,他已经到梓州了。”
那为什么?要装病骗他留在锦城?窦晏平心下一沉:“为何要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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