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by第一只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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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不知?不觉,大白天里又过?来?了。
裴羁勒马站定,沉默着正要离开,突然看见高墙内飞起一朵素色云彩,轻盈盈的,直荡到云端。
再?细看不是?云,是?苏樱。她在荡秋千。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刮过, 苏樱随着秋千荡起之势,忽一下飞起在半空。
秋千架搭得?高,她荡起来的幅度更高, 越过墙头, 越过乌桕树浓密的阴影, 看到长安城一排排鱼鳞似的灰色屋瓦, 南边一座高楼掩映在绿树荫中, 是不?是小雁塔?
秋千在此时落下, 眼前又?变成别院的四面高墙,一重重把?守着的侍卫, 苏樱笑着吩咐:“再推得高些!”
侍婢上前推起, 苏樱穿着软鞋, 紧紧蹬住踏板, 随着秋千的去势再一次高高荡起。这下看清楚了,南边绿荫之中掩映着佛寺的蓝色琉璃瓦顶,边上塔尖高耸, 正是小雁塔,隐隐能看见四角飞檐下的梵铃, 随风仿佛还传来阵阵响声。
她的推测没有错, 这里是朱雀门附近。秋千又?落下来,苏樱极力眺望着, 方才那匆匆一瞥并不?足够看清楚雁塔与这里隔着几个坊, 只要再荡上去?一次, 她就能数清楚相隔的坊门, 进而推算出?这所别院的确切位置。
却在这时, 听见脚下冷冷一道声:“下来。”
裴羁来了。
苏樱垂目,看见裴羁绷紧的脸, 秋千一点?点?降落,他一动不?动等在近前,苏樱忽地一笑:“哥哥。”
松开手,向着他直直倒下。
素白的裙裾被风荡着,像盛开的花,翻飞着从高处落下,裴羁心里突地一跳,在头脑尚未做出?决断之前,身体已经急急向她扑出?去?,伸着手:“小心!”
咚,柔软的身体重重撞进怀里,带着自高处降落的力量,撞得?他一连退出?去?几步,跌坐在地。自腰椎至尾椎跌得?生疼,饶是如?此,犹自紧紧将怀中人搂住,半分不?曾伤到。她在笑,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纤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哥哥会接住我的。”
裴羁看见她弯弯翘起的眼梢,带着笑,带着足以撼动他的力量,听见心脏重重落下,砰的一声响,此时此刻,在恼怒与后怕中,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心魔,他恐怕,是破不?开了。
慢慢将她搂抱的手臂拉开,起身,拂了拂衣上的灰尘。
苏樱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像无底的深潭,看不?出?一丝情绪,畏惧油然而生,可这时候决不?能退缩,还要想法子哄住他才行?。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哥哥,我荡秋千玩呢,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裴羁看她一眼,转过了脸:“今日当值的,自去?领罚。”
声音不?高,神色也只是寻常,仆从们却都畏惧得?很,低着头一句也不?敢讨饶,苏樱咬着唇,心里生出?歉意,自定计之初,她便知道一旦事?发必定会牵连到这些人,然而此时此境,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低声劝道:“他们也不?敢不?听我的,哥哥要罚的话,罚我吧。”
罚她?她很知道他如?今,拿她没有什么法子。男女?之情,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以为此生绝不?会涉足于此,却没想到折在她手里,迟迟不?能解脱。裴羁拉开她的手:“回房去?。”
“哥哥,”苏樱心里越来越怕,平日他生气时行?动语气自然会带出?来,今日却只是平静着,一丝表情也看不?出?来,这大约才是他真?正动怒的模样吧,他会怎么惩罚她?连忙又?缠上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错了么,她怎么会觉得?错了,不?过是懊恼被他发现。她又?怎么可能再也不?敢了。裴羁淡淡看着,唤过侍婢:“送娘子回房。”
侍婢上前请行?,苏樱还想再说,他漆黑眸子向她一瞥,无形的威压让人一个激灵,也只得?跟着离开。裴羁没有走,目光一一看过在场诸人,沉声吩咐:“叫回张用,即刻收拾行?装。”
她处心积虑搭了这座秋千,为的是要窥探外面的情形,也要让外面的人看到她。方才别院附近已经有不?少行?人驻足窥探,毕竟这从天而降,翩若惊鸿的佳人,只要眼睛不?瞎,都会发现是如?何动人心魄的美景。
这别院,住不?得?了。
收拾行?装?苏樱心中一凛,急急回头。他是要搬家?,可如?此一来,她种种筹划却不?都是付诸流水?她好容易摸清这里的位置,好容易透露出?行?迹,又?怎么能走?软软央求着:“哥哥,我想留……”
他并不?看她,单手抬起,下压。
久居高位者自然流露的威压让苏樱立时闭了嘴,他不?会听她的,这些时日数次交手,他虽然免不?了受她影响,但亦是牢牢压制,从不?给?她翻身的机会,此时的情形,必然是心意已决,绝无更改的可能。
苏樱一阵灰心。种种谋划稍稍有些眉目,却是前功尽弃。她今日,太心急了。
低着头慢慢往内院走着,大门处突然有动静,紧跟着裴则的声音响了起来:“开门,让我进去?!”
苏樱一怔,回头,裴羁面沉如?水,大步流星地往门前走去?。
怎么是,裴则?苏樱不?动声色放慢步子,磨蹭着,只是不?肯回房,听见大门开了又?关,裴则带着哭腔的声音:“阿兄,真?的是你!”
她怎么,不?叫哥哥了。思绪飘忽着,想起那个傍晚裴羁抓着她,命令的口吻,叫哥哥。苏樱脸上一红。他要她这么叫他,那么裴则,必然就不?能再这么叫了。
咚咚的脚步声,紧跟着裙角一闪,裴则冲了进来。
经年不?见,她容貌脱去?了稚气,俨然长成了明丽的少女?,只是此时脸上挂着泪痕,气息咻咻,像一只暴怒的小兽:“苏樱,你们母女?俩找不?着别人,只盯着裴家?的男人是吗?”
苏樱怔了怔,心中油然生出?愤怒和?屈辱,不?远处裴羁正匆匆赶来,为着今后计议,她此时不?能与他翻脸,便只是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裴则也没说话。惊怒到了极点?,呼吸起伏着,狠狠咬着牙。今日一早她就看见了裴羁咽喉处的咬痕和?手上的抓痕,根本藏不?住,连裴道纯都问了句是怎么回事?,裴羁没有回应,但她知道,是苏樱。
叶儿跑了,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事?,裴羁一天一天不?回家?,回来时就带着香气和?伤痕,他跟苏樱在一起。只能是这个解释,但又?不?肯相信这个解释,早上裴羁去?郡王府时她也悄悄跟着去?了,到了又?不?敢进门,躲在外面远远望着,矛盾犹豫到了极点?。
这一切,远远超出?了她能解决的范围,可她又?不?知道该求助于谁。裴道纯是不?行?的,经过崔瑾的事?,她再不?会相信裴道纯,况且这几年一直都是裴羁与她相依为命,她也绝不?可能把?这个把?柄交给?裴道纯,让他有机会压制裴羁。母亲也不?行?,母亲已经有了新家?,或许将来还会有新的儿女?,虽然母亲待她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但总归还是不?一样了。
除了应穆,她竟无人可以商量,可求助于应穆,又?要暴露裴羁的私隐。她总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一切都是她弄错了,裴羁跟苏樱根本没有关系。
直到裴羁从郡王府出?来,她远远跟着,他绕了几圈走得?不?见踪影,她到处找不?到,正焦急时一抬头,看见远处院墙内高高飞起的秋千,秋千上的苏樱,院墙外正催马奔去?的裴羁。
他们竟然真?的,在一起。裴则失望着,愤怒着,找不?到出?口,将一切怒火对准苏樱:“你走,滚开!休要再缠着我阿兄!”
愤怒与屈辱的感觉此时已经不?像方才那么难忍,说到底,裴则只不?过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少女?,她当初不?也很是羡慕裴则能有这般幸运吗?苏樱淡淡道:“假如?能走,我岂肯困在此地。”
“什么?”裴则瞪着泪汪汪一双眼,“谁困你了?”
“裴则!”身后裴羁疾步追来,“回家?去?。”
“我不?回!”裴则滚滚落着泪,胡乱拿袖子一抹,“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她跟你什么关系?你整天不?回家?,是不?是在她这里?”
裴羁抬眉:“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我为什么不?该过问?是不?是你心虚,你也知道这么做很恶心?”裴则看见他咽喉旁的咬痕,那么刺眼,还有他的手,手背上全是血痕,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端肃如?裴羁,怎么能让苏樱对他这般放肆!抓住他的手,“是她抓的吧?她还咬你?你到底要怎样!”
要怎样?如?果?他知道答案,裴则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裴羁拉开她,唤过侍婢:“送娘子回府。”
“我不?回!”裴则彻底被激怒。
兄妹多年,裴羁对她一直耐心包容,像近来这样冷淡回避的态度还是生平头一回。他变了,他不?会无缘无这样对她,必定是苏樱挑拨的,先前在裴家?时,苏樱就千方百计接近他,口口声声喊着阿兄,她算什么,凭什么来抢她的哥哥!回头,苏樱还不?曾走远,神色冷淡地看着这边,裴则恨恨一指,转头问裴羁:“是不?是她勾引你?”
到这时候,拼命想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想找到任何一丁点?证据,证明错不?在裴羁。毕竟,那是崔瑾的女?儿,拆散他们一家?,让他们兄妹沦为笑柄的罪魁祸首,那是他们的仇人,裴羁怎么可能跟仇人的女?儿有什么?“一定是她勾引你!”
苏樱停住步子,屈辱不?平涌上来,又?被压下去?。她已经习惯了,有那样的母亲,有那样的经历,一旦发生了什么,谁都会头一个来指责她。裴则,裴氏与杜氏的掌上明珠,裴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妹妹,父母和?离就算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苦难了,又?怎么指望裴则能够体会她的苦楚。
迈步要走,突然听见裴羁无比清晰的回答:“不?是。”
苏樱怔了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见他神色平静的脸,他慢慢说道:“如?你所见,是我关着她。”
苏樱怔怔站着,心里涌出?复杂难言的情绪。他长身玉立,萧萧肃肃,如?山巅雪,松下风,让她恍惚想起初见时令她仰望敬畏的裴羁,但,也许并非他光明磊落,他只是太笃定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不?屑于否认罢了。
“阿兄,”裴则不?能相信,眼泪挂在腮边,“为什么?”
为什么?裴羁也想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明知道以她的出?身绝无可能,明知道她狡诈凉薄全无真?心,明知道早该了结这一切,他却一再纵容放任,让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
但,他从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送小娘子回去?,立刻。”
侍婢簇拥着,裴则极力挣扎又?被带上车,车门锁了,裴羁跟在车边看顾,又?吩咐吴藏:“带娘子离开。”
大门重又?关上,留下的仆从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各处,吴藏上前来请:“娘子上车吧。”
苏樱没有反抗,安静地上了车。
车子很快开始走动,门窗紧闭,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苏樱耳朵贴着窗户,分辨着外面的动静,又?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出?门,行?路,道边很是安静,间?或能听见一两声鸡鸣狗叫,又?有卖水的叫声,突然喧闹起来,嘈嘈杂杂的说话声,又?有车轮声,马蹄声,驴子叫声,这是到了大道上了吧,也许是要出?坊门,毕竟这里已经暴露,以裴羁的缜密,不?会留在同个地方。
苏樱默默听着,想着,对前路的迷茫之中,又?有一丝欣慰。
裴则发现了,她默默无声的挣扎,终究是有了回响。但裴则会是转机吗?她那样崇敬裴羁,他们兄妹那么亲近,便是发现了,又?怎么肯帮她?方才不?还指责是她勾引裴羁么。
涩涩一笑,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裴则怕是指望不?上,但愿叶儿此时,也发现了蹊跷。
半个时辰后。
急促的马蹄声冲开路上的行?人,惊起一阵阵嚷骂叫喊,卢崇信飞奔而来。
他的人从昨天开始向西逐个坊探查,范围毕竟太大,并不?曾有任何发现,但就在刚刚,正在兴道坊附近搜寻的部?下听见路人议论说,有家?院子里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在打秋千,荡起来绝高,人又?绝美,那模样那动静,简直是仙女?下凡一般。部?下不?敢怠慢,立刻前来报告。
卢崇信加上一鞭,向着路人说的地方奔去?。
绝美,她一直都是绝美。白衣,她还在孝期。打秋千,从前在卢家?时她也曾打过,她胆子大,别人只敢坐着她却是站着打,别人充其量能荡起一两尺高就不?敢再高了,她却能荡到一人多高,衣袂翻飞,恍若神仙妃子。
他从前还曾给?她推过秋千,当时的情形还刻在心上,片刻也不?能忘。
心里激荡着,以至于眼梢发热,呼吸急促。他找到她了,她一定在盼着他来吧,这世上只有她对他最好,也只有他对她最好,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夺她回来。
反正没有她,他要这条贱命还有什么用。
卢崇信在距离别院还有一条街的地方下马,隐蔽住身形,向身后的部?下打了个手势。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了,卢崇信屏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
许久,终于看见后墙上枝叶一晃,一个部?下翻了进去?,卢崇信不?自觉地攥住了拳头,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长,盼不?到尽头,甚至他都想不?顾一切闯进去?了,但那里面,多半是裴羁。裴羁不?是好对付的,他得?谨慎。
树枝又?是一晃,又?一个进去?了,卢崇信身体紧紧贴着墙,极力张望着,大门突然开了,一个部?下飞快地跑过来:“里面没人!”
卢崇信大吃一惊,飞跑冲进去?,四处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苏樱呢?
裴则执拗着不?肯进门,又?被裴羁推进去?,他转身要走,裴则一把?拉住:“为什么?”
裴羁回头,裴则满脸是泪:“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这么对阿娘?”
到这时候,还是不?肯相信裴羁竟然跟苏樱有关系,不?肯相信是裴羁关着苏樱,但事?实摆在眼前,苏樱至今还背着逃犯的身份,如?果?真?是她勾引裴羁,那么首要一点?,难道不?是先把?这罪名撤掉?裴羁又?不?是做不?到。
况且,裴羁都亲口承认了。在绝望中跺着脚:“你让她走,让她走!”
苏樱走了,就当这件事?从不?曾发生过,她也可以装聋作哑。
裴羁转身离开:“我说过,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裴则哭着喊了声:“你就不?怕我告诉母亲?”
他步子一顿,淡淡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关上,裴则痛哭着,他根本不?在乎,他已经鬼迷心窍了,她该怎么办?
裴羁走出?内院,拍马出?门。
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卢崇信去?了别院,”张用赶上来,“现在还在里面到处翻找。”
小小一个卢崇信,也敢觊觎她。裴羁道:“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卢元礼。”
从属于太和?帝的内卫屡次刺探王钦的机密,是王钦颇为忌惮的一支力量,但这些人身份隐秘,即便耳目众多如?王钦,也不?能够全部?掌握,因此一直将内卫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卢元礼正在千方百计走王钦的门路想要东山再起,他会善加利用卢崇信这个见面礼的。
还有裴则。他想过卢氏兄弟或者叶儿追查到别院,但从没想到会是裴则。“查清楚小娘子是怎么找到别院的。”
即便今天他是临时起意过去?,事?先没有安排布置,但他的防卫素来严谨,以裴则的能力不?足以瞒过他的眼睛,多半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暮春的暖风轻轻吹拂,裴羁催马向前。昨日他曾想过带她去?魏州,现在看来不?行?了。他需要让所有的一切,立刻回到正轨。
半个时辰后。
侍婢在外面鸦雀无声地收拾着东西,苏樱独自站在窗前向外看着。
裴羁果?然给?她换了住处,从别院到这里,路上走了大半个时辰,到后来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少,所以她推测,这里应当是比较偏僻的坊市。
院子也比别院小了许多,虽然不?曾看得?全貌,但一路走来只有两进房屋,天井本来就小,又?种着两株高大的合欢,树荫将整个内院牢牢遮蔽,想来从外面看过来,只能看见树荫,再休想看见内里的情形了吧。
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找到新住处,裴羁必是一早就打算好了的,所谓狡兔三窟。
合欢树下身影一晃,裴羁来了,目光越过绿树浓荫,隔着窗纱与她相对。
苏樱顿了顿。经过方才裴则那场事?,此时再相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着他不?疾不?徐走过天井,走上台阶,听见侍婢告退的动静,门开了,他走了进来。
想像从前那样对他做出?一副亲热的模样,心里却总是别扭,就好像裴则的出?现把?他们之间?闭口不?提的事?情突然打破,露出?内里混乱丑陋的一面,苏樱犹豫了一下,低低道:“来了。”
裴羁没说话,关上了门。
房间?不?大,门一关越发显得?逼仄,苏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他在案前坐了,淡淡说道:“坐下。”
苏樱也只得?走来,在他对面坐下。他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屋里安静地令人生惧,苏樱急急寻找着话题:“则妹妹还在生气吗?”
他开了口,说的却是全不?相干的事?:“叶儿逃走了。”
苏樱猛地惊喜,脱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叶儿逃了,叶儿必定看懂了她传递的消息,必定知道她在裴羁手里,她终于等到了她的转机。
裴羁看见苏樱眼中突然亮起的欢喜,随即她意识到露出?破绽,连忙低了头藏起眼神。但方才那一瞬已经足够了。先前的问题有了答案,她并不?想嫁他,她只是想逃,她诸般折腾,为的都是透露自己的消息,通知外面的人救她。
所以那夜,她突然问他是否娶他,是看透了他会厌恶她这么问,故意误导。他竟在无形中,被她牵着鼻子走。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他对她,又?是什么心思。
裴羁道:“这里是敦义坊。”
苏樱吃了一惊,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先前他诸般防备,她花了那么多功夫也不?曾弄清身在何处,如?今他却这么坦然地告诉了她。他不?怕她知道,因为她即便知道了,也绝对跑不?掉。
他必定,想出?了新的法子对付她。极力镇定着,软软向他笑着:“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全都听哥哥的。”
裴羁淡淡看她一眼,起身。
苏樱下意识躲了下,他低头弯腰,降真?香气骤然盈满,抱起了她。
“哥哥,”苏樱毛骨悚然,挣扎着想要下去?,他随手一拧,将她两只手牢牢固定在一起,压在身下,苏樱手不?能动,想踢打又?不?敢跟他撕破脸,这样平静的裴羁,像看不?见底的深潭,让人畏惧到了极点?,“好哥哥,你放我下去?,我以后真?的都改了。”
裴羁慢慢向床榻走去?。
他对她,是什么心思?
那个傍晚,那个意料之外的吻,生平第一次无法掌控的诱惑。
伸手,将她放在床上,她挣扎着立刻要起来,裴羁屈膝压住。
那个深夜,原本可以了结的一切,被她轻轻巧巧一句话打乱,再次失去?掌控。
“你放开!”她挣扎着,像激怒的小兽,裴羁抽开衣带,缚住。
他不?会娶她,他对她,亦不?曾有过对妻子的尊重,那么他对她,只可能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出?口,就在这里。“顺从我,事?毕之后,我放你走。”
第39章
帐子不曾放下, 透过裴羁不断迫近的脸,苏樱看见?窗户的一角,大片浓重的绿荫, 阴恻恻地映在窗纱上。
思绪有?片刻空白, 直到看见?他压紧的眉头, 他从进门至今唯一的表情, 他的脸在高处悬停, 居高临下, 俯视着她。
事毕之后,我放你走。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谈好条件, 付出代价, 摆脱他。只不过之前, 他从不肯跟她谈条件。现在怎么又肯了呢?在他带着成?年男子的冷静残忍,轻而易举将她制服的时候。苏樱沉默地看着。
裴羁等着她的回答。她久久不曾说话,幽潭似的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 黑而大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平静仿佛被什?么刺破,裴羁转开目光, 她却在这时开了口:“如何算得事毕?一次, 两次?还是等你觉得足够的时候?”
这不是他预料中的回答。他根本不需要跟她谈条件,他要如何?, 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之所以给她留一线余地, 只不过不愿意?看她像赴死一般, 那般激烈抗拒的脸色, 毕竟当初她错吻了?他时,是那样怀着欢喜羞涩, 轻盈而美?好。
也许那就是他纠缠至今,心魔也不曾解开的缘故。
他要她心甘情愿,要她如那个傍晚一样欢喜轻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坦然地跟他讲着条件,就好像这件事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裴羁顿了?顿,开始怀疑这个方法是否能够如愿奏效,反问道?:“你想如何??”
“一次。”苏樱看着他,“事毕之后,我立刻就要出城。”
如今她是他砧板上的肉,他要如何?,她根本抵抗不得。趁他还愿意?跟她谈条件,那就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至于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她现在还不愿细想。
裴羁压低的眉头又是一紧。一次,立刻,每个字都在表达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摆脱他。若换了?是窦晏平,她会?这样吗?
平静的心绪终是起了?波澜,重重拉开她裙上绸带:“好。”
一次应当足够了?。无非是迷恋她的色相,错误不可能持久,一次过后,足以抛却。
绸带的活结顺势而开,裙子向侧边松散着,有?半臂挡住,一时半会?儿并不曾落下,苏樱感觉到皮肤上陌生?的侵入,他低着头迫近,呼出的气是热的,吸气的时候又发着冷,他抬起她绑缚在一起的双手,跟着解开捆绑的衣带:“取悦我。”
苏樱抬眼,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
她当他是什?么,她便该懂得,如何?在床榻之上取悦一个男人么。屈辱混杂着愤怒,苏樱笑起来:“好。”
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她带着笑,红唇香软,凑在他面前:“说好了?,只此一次,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你不得再纠缠我。”
白裙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香肩雪脯,不盈一握的细腰。裴羁心里突地一跳,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好。”
柔软,香暖,紧紧握在手里,激起最糜乱的绮想,带着最强烈的不甘。只此一次,她倒也不需要反复强调,一次之后,他也绝不会?再理会?她。
“那么你起个誓,”苏樱看着他,慢慢吻上他的唇,“若你违背今日的承诺,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裴羁动?作一顿,怀着愠怒:“我从不起誓。”
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她倒是从不吝啬把最恶毒的诅咒加诸于他。
握住她的脸重重回吻,夺回主?动?,她纤长的脖颈被迫向后折着,呼吸急促起来,裴羁睁着眼睛,看见?她清亮的眸子,白皙的耳尖。她并不曾动?情。让他突然想要做点?什?么,打?破这一切。
抓住诃子的边缘,用力一扯。
嗤一声,诃子被扯开半幅,苏樱本能地想要捂住,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他看着她,冷冷道?:“该你了?。”
是了?,是要她履行约定,取悦他。苏樱深吸一口气。早一时结束,她就能早一时脱身,既然决定了?,就没必要再退缩。
伸手,忽地将裴羁向后一推。
裴羁顺着她的力量后仰,地位再次交换,这一次,是她在上面。她抬手抽开发簪,随手向枕上一抛,裴羁的视线不由自主?顺着那根水晶簪子落在堆叠的衾枕间,随即又转回来,看见?她满头浓密的乌发一点?点?披散,遮掩,在白皮肤上撩出凌乱的影,她不笑了?,微微抿着唇,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是决然还是什?么的神色,忽地抓住他的领口,撕开。
裴羁心中剧烈一震,抬眼,她又笑了?,向他俯低了?身。
余光里残留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苏樱扯开裴羁绯色的公?服,吻上他的脖颈。他不曾想到她会?这么做吧?心里有?淡淡的快意?,凭什?么要她衣衫不整随他戏弄,他却衣冠整齐,高高在上地审视着她。
撕衣服这件事,她也会?。
绯色公?服凌乱着落下肩头,咽喉上她咬出的伤口立时开始发烫,裴羁屏着呼吸,带着期待,带着前所未有?的激荡滋味,承受苏樱落下的吻。
正正好,落在那处伤口,舌尖轻挑,激起一波接着一波难耐的热,裴羁情不自禁仰着头,喉结滑动?,余光瞥见?她白皙的耳尖,安静地掩在乌发间。
似是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满腔情欲浇灭大半,依旧还有?一半在挣扎,裴羁喘息着,伤口处被她舔舐地微微发疼,她移下来,红唇游走,一点?点?逗弄。
她是把他视作宠侍优伶,肆意?玩弄了?。“够了?,”裴羁握住她的脸,“为我宽衣。”
苏樱顿了?顿,慢慢起身,扯下他凌乱的绯衣。
宽肩窄腰,中单下绷紧的肌肉,成?年男子强健的体?魄带来天然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生?出畏惧。蹀躞带束着剩余半幅衣袍,苏樱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解。
裴羁微微仰头,在难耐中,带着期待。玉臂虚虚环着他的腰,取下带尾,她缩回手,握住蹀躞带的扣头,摸索着去弄那机簧,她的手有?些?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也在抖,许是生?疏,她半晌也不曾解开,牙缝里嘶一声叫疼,是扣针戳到手指,。
她不曾给男人解过蹀躞带吧,让他暗暗生?出欢喜,从她手中拿过扣头,轻车熟路扳开机簧。嗒,带上诸般物事随着衣袍一起落下,露出内里素色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