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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不善by第一只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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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更近了?,能看清父亲的?脸,带着慈和的?笑容,轻轻向她伸出了?手。
“念念。”裴羁又唤了?一声。她一动不?动躺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并没?有醒。
方才的?一瞬只是他?的?错觉。无声叹一口?气,裴羁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细细又擦拭起来。
自午至昏,入夜,清晨,裴羁半步不?曾离开内室,又请了?新的?大夫诊了?几次脉,说法与先前相同,可苏樱还是不?曾醒。裴羁焦躁到了?极点?,压不?住的?火气。
“郎君,该换药了?。”大夫窥探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提醒,“换完药郎君最好去睡一会儿,不?能再这么熬着了?。”
他?们这些大夫虽然也一直守着不?准离开,但人多?,都是轮换着休息,每人总能睡上几个时辰,但他?每次醒来时裴羁都在帷幕里守着,竟是片刻不?曾合眼。大夫心中感慨,年轻夫妻情分深些也是有的?,况且这两人才貌相当,是世上少见的?一双璧人,只是这位郎君未免太深情了?些,再这么不?吃不?喝熬下去,等妻子?醒来时,他?就要倒下了?。“郎君休息好了?,才能照顾娘子?哪。”
裴羁出来帷幕,嗤一声扯开衣袍。
自己也能感觉到动作太大,带得伤口?又撕裂了?一些,但这样的?疼痛,此时或可将心中的?恐惧和懊悔压下去一点?,裴羁沉着脸,重重又是一扯。
却在此时,恍惚听见帷幕内有动静,似乎是翻身。裴羁呼一下站起。
帷幕内。
虚空在此时淡到了?极致,苏樱终于来到了?父亲身边。阿耶。叫不?出声,只能拼命向他?怀里扑过去,他?却突然退开,慈和温暖的?脸一点?点?融进虚空,苏樱拼命挣扎,想叫,叫不?出来,想拦着不?让他?消失,他?终是一点?点?消失了?,在极度的?悲痛惶恐中,听见父亲柔和的?语声:“回?去吧,念念,这里你?不?该来。”
似有什么突然打破界限,苏樱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帷幕外,裴羁一个箭步冲进来,对上苏樱睁开的?眼睛。她醒了?,从枕上转过脸,看着他?。
“念念,”声音嘶哑到了?极点?,颤抖着,自己也觉得狼狈,裴羁清了?清嗓子?,“念念,你?醒了?。”
那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清澈无辜,还有淡淡的?困惑:“你?是谁呀?”

第55章
乡下房舍处处简陋, 内室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巴掌大的小窗,即便白日里光线也十分昏暗,眼?睛适应了之后, 苏樱看清了眼前男人的模样。
素衣玄履, 样貌俊雅, 但此时外袍连着里衣一齐扯落在腰间, 只在靠下处以蹀躞带松松束住, 袒露出?宽肩窄腰, 肌肉紧实?的臂膀,背上仿佛受伤极重, 虽然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血迹依旧从纱布底下渗出?来, 染红了皮肤。他一双眼也是着红, 紧紧盯着她?:“念念,你醒了。”
片刻怔忪后,苏樱低呼一声转过脸:“你是谁?如何擅闯我的卧房?你出?去!”
“念念, ”裴羁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一步, 于欢喜中慢慢生?出?疑惑, 她?这模样,这口吻, 就仿佛不认得他似的, “你, 好些了吗?”
她?却只是转着脸不肯看他, 紧紧闭着眼?睛:“出?去!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裴羁站在原地, 沉默地看她?。他想象过她?醒来后见到他的模样,也许会恨他骂他, 也许会冷冰冰地待他,唯独不曾想到过现在的情形。她?仿佛是不认得他了。将堆在腰间的衣袍拉上来掩住,低声道:“我让大夫进来看看你。”
出?得帷幕,压着眉吩咐:“去给娘子请脉。”
大夫们早已?排好了轮班的次序,此时便是那胡子头发都白了,年纪最?大一个的先进去,裴羁守在帷幕之外,看他刚进去唤了一声娘子,苏樱立刻便又?惊叫起来:“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出?去!”
“娘子莫惊,我是来给娘子诊脉的。”那老大夫不住解释着,苏樱却一声声只让人?出?去,惊怕之情,溢于言表。裴羁紧紧压着眉,她?仿佛是真的不记得了,像个受惊的孩子,闯进完全陌生?的地方,慌张着不知道如何是好。这里都是男人?,她?想来是怕的吧。吩咐道:“叫阿周过来。”
侍从飞也似地跑出?去找人?,帷幕一动,那老大夫一脸尴尬地出?来了:“郎君,娘子不肯让我诊脉。”
帷幕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起来了,跳下床穿了鞋似是要离开,探头一看外面全都是人?便又?缩了回去,像受惊的小?兽,蜷成一团缩在床上,裴羁沉默地看着,许久:“人?会在突然之间,忘记以前的事情吗?”
“这,这个……”老大夫犹豫着,半天答不上来。
裴羁望着帷幕里的人?,同样的犹豫迟疑。她?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人?真的会在一夜之间,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忘掉吗?
门开了,阿周飞跑着冲进来,方才她?去厨房张罗着给苏樱弄早膳,突然得了消息听说苏樱醒了,此时正是喜出?望外,向裴羁略一施礼便要往里屋去,裴羁拦住:“且慢。”
阿周只得停住:“郎君有什么吩咐?”
裴羁望着里面瑟缩的人?:“她?好像不记得了。”
“什么?”阿周听不懂,“不记得什么?”
“不记得我,也仿佛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裴羁沉沉望着,她?仿佛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越发害怕,怯怯地不时向这边望一眼?,无助恐惧的眼?神,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突然便刺疼起来,“你进去看看,小?心?些,别吓到她?。”
阿周急匆匆进去了,裴羁隐在帷幕后,透过边缘,悄悄窥视。
她?缩在床角,瞪大眼?睛看着阿周,也许因为阿周是女人?,也许因为阿周生?得面善,说话又?和气,所以她?暂时没?有惊叫,阿周小?心?翼翼往跟前去,怕惊到她?,声音和步子都放得极轻:“小?娘子,我是你周姨啊,你好些了吗?”
她?瞪着眼?睛不说话,阿周试探着,在床前停住:“我方才给你做饭去了,做了你喜欢吃的槐叶馎饦,小?娘子,你饿不饿?”
裴羁紧紧盯着,心?跳一时快一时慢,怪异得揪扯着,看见她?茫然的目光,她?微微摇着头:“我爱吃这个吗?我不记得了。”
阿周鼻尖发着酸,试探着在床沿坐下:“小?娘子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她?还在摇头,“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外面有那些多男人??”
她?那样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裴羁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抱她?,想吻她?,想竭尽所有安抚她?,想跪倒在她?膝边,告诉她?不用怕,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为她?安排好。
在澎湃的心?潮中微微仰头,有一种认命的解脱。大夫轮番诊脉都不曾提过别的事情,也许她?并没?有身孕,但即便没?有,他也会娶她?。
就这样清醒着警惕着,竭尽全力阻止着,终归还是无可挽回的,一头栽了进去。
“小?娘子,”帷幕里阿周的声音哽咽起来,“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帷幕上轻轻的晃动,她?的影子在摇头:“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从前的事,记得夫人?吗?”
“不记得了。”
阿周哑着嗓子,几?乎要哭出?声:“那么小?娘子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家在锦城,我阿耶在那里,”她?紧紧抱着膝盖,单薄的身子蜷成小?小?一团,“他很疼我的,你能送我去找他吗?”
裴羁心?里猛地一疼,转开了脸。
她?想她?的父亲了,也许那是唯一一个,真心?真意疼爱着她?的人?吧。
一刹那间突然明白了在裴家时她?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固然是为了利用他在裴家站稳脚跟,但其中,也有真心?想与他亲近的 的成分吧?不然她?为什么总是用那样羡慕的目光看着裴则。是羡慕裴则有父有兄,有人?疼爱吧,每一样,都是她?不曾有的。
他总记得她?聪明,总防备着她?利用,却忘了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娘子,自小?没?了父亲,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总是要拼命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的吧。
他过去对她?,太苛刻了。
帷幕内。
“可是阿郎他,他,”阿周哽咽着,想说苏家阿郎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对上苏樱哀哀的眸子,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显然是忘了所有的一切,唯独只记得父亲,是因为苏家阿郎温和慈爱,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吧?若是苏家阿郎还在,她?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阿周心?里难过到了极点,伸手抱住苏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小?娘子啊!”
裴羁看见苏樱怔了怔,躲了下没?躲开,便就没?再躲,任由?阿周抱着,阿周一边哭一边絮絮地安慰着:“小?娘子别怕,以后有周姨陪着你,你好好看大夫好好治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可是,”她?在阿周怀里,茫然地蹙眉,“你是谁呀?”
裴羁低头,心?里沉甸甸的,发着酸,带着苦,又?在酸苦之中,生?出?一丝不可与人?言说的贪念。她?不记得了,那么从前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一笔勾销?至少眼?下,她?应当不会像昨日那样,宁可跳进水里九死一生?,也都要摆脱他。
抬眼?,她?窝在阿周怀里,靠着阿周的肩膀安静地坐着,像雏鸟依偎着亲鸟。即便不记得了,她?跟阿周,还是很亲近。
心?里突然一动,人?在失忆的时候,还会亲近从前亲近的人?吗?
“小?娘子,你昨天掉进水里生?了病,所以才不记得了,让大夫给你看看好吗?”帷幕里阿周低声劝慰,“看了病吃了药,应该就好了,到时候你就想起来了。”
裴羁下意识地往前几?步,怕她?拒绝,紧紧盯着。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似是无法决断,又?抬头去看阿周,阿周试探着握住她?的手:“小?娘子,周姨不会骗你的,周姨从你一岁时就一直跟着你,先前陪着你在锦城,后面陪着你回长安,如今又?到这里,小?娘子的父亲也曾叮嘱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咱们好好看病,好好吃药,治好了,你就能想起我了。”
她?犹豫着,半晌点了点头,裴羁不等阿周唤人?,立刻吩咐道:“去给娘子诊脉。”
先前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连忙进去,怕苏樱又?赶人?,老远便道:“小?娘子,我给你诊诊脉,别怕。”
裴羁紧紧盯着,她?抿着唇犹豫着,紧紧抓着阿周的手,到底点了点头。
裴羁松一口气,看那大夫在床前坐下,伸手搭上脉搏,阿周轻言细语一直在安抚,她?慢慢安静下来,低垂眉头让大夫诊完,阿周立刻问道:“怎么样?”
老大夫下意识地回头看裴羁,裴羁怕结果不好,惊到苏樱,微微摇了摇头,老大夫会意,忙道:“没?有大碍,小?娘子好好休息,我去开个方子。”
他匆匆走出?来,不等裴羁发问便低声回禀道:“老夫无能,除了气血两亏身体虚弱,诊不出?娘子有别的问题,也无法确定?娘子因为什么突然失忆。”
裴羁心?里空落落的,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向等待的几?个大夫略一抬手,立刻便有另一个起身出?去,接着诊脉去了。
裴羁透过帷幕看着,苏樱仿佛有些不习惯,也或者是累了,皱着眉想要拒绝,阿周连忙又?哄了几?句,她?安静下来,乖顺着伸出?了手。
这样的她?,陌生?,乖巧,让人?心?疼。她?紧紧靠着阿周,不诊脉的那只手便抓着阿周的袖子,细细的手指紧张着,攥到发白。她?为什么唯独对阿周如此亲近?裴羁低声问道:“若是失忆,还会跟从前亲近的人?继续亲近吗?”
老大夫皱眉思索着,半晌:“老夫先前曾在医书?上看过,要是撞到了头部,或者受了严重?的惊吓之类,的确有可能忘记很多事,不过老夫还从不曾遇见过这种病人?,所以娘子是什么情形老夫也说不好。至于还会不会跟从前亲近的人?亲近,老夫才疏学浅也说不好,或者就像那些上了年纪犯糊涂的老人?,哪怕认不出?儿孙,却还知道家在哪里,哪些是他们的亲人?,也许都是习惯使然?”
也许、或者,统统都是含糊推测之语,他需要的,并不是这个。裴羁压着眉久久不曾说话,老大夫看出?他心?里不悦,连忙闭嘴,再不敢说。
帷幕内安安静静,第二个大夫诊完了脉说不出?所以然,于是又?换第三个。半个时辰过去,所有大夫全都诊完,都道身体并无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复原,只是失忆一事众人?都不曾遇见过,于是各执一词,久久不能给出?一致的结论。
有说是昨日里呛了水神志不清,所以不记得了,吃上几?天安神的药应该就能见好。有说可能昨天在水里被什么冲撞了头部存有淤血,影响了记忆,要用活血化瘀的药吃上几?天,或者就有改善。更有一个本村的赤脚大夫一口咬定?是昨天落水时撞上了水鬼,被水鬼勾了魂魄所以什么都不记得,本村东头就有一个法力高超的神婆,只消十文?钱就可替人?招魂,包管恢复原样。
侍从听着那人?越说越不像话,又?见裴羁眉头越压越紧,眼?见是极为不悦,连拖带拽的赶紧把那赤脚大夫拉了出?去,裴羁沉着脸吩咐:“去邺城,去魏州、兖州,把有名的大夫全都请来!”
几?个侍卫飞跑着去了,裴羁抬眼?,帷幕内苏樱靠在阿周怀里,目光又?透过阿周的肩膀往外偷窥着,四目相对,她?连忙转开眼?,羞怯的神情。
人?在失忆时,会连性情也都改了吗?她?口口声声要找阿耶,像个十来岁的孩童一般。她?才醒来时看见他,看见大夫,惊叫着赶他们出?去,那慌张无措的模样亦像个十来岁的孩童。从前的苏樱不是这样的,她?大胆聪慧,即便走投无路也要硬生?生?闯出?一条路,若是她?突然发现一个衣衫不整的陌生?人?出?现在卧房里,第一反应不会是惊叫,更不会是毫无作用的叱责,她?会想办法弄清对方的意图,想办法占上风,会千方百计确保自己的安全。
即便失忆,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难道轻易就会变了吗?
慢慢走进帷幕,她?看他一眼?,连忙又?转过头,似是好奇般,不多时又?偷偷看一眼?,真像是孩童了,裴羁在床前停住,吩咐阿周:“退下吧。”
“我,”阿周犹豫着,到底鼓起勇气,“郎君恕罪,小?娘子病成这样,我不能走。”
裴羁顿了顿,摆手命她?让开位置,阿周也只得松开苏樱,哄着说道:“裴郎君要跟你说话,我就在边上陪着你,小?娘子别怕。”
她?退去床头站着,裴羁慢慢在床边坐下,苏樱又?缩回床角,怯怯地看他,裴羁放轻了声音:“念念。”
她?低着头抱着膝,半晌才抬头:“你,你是谁?”
“我是,”裴羁顿了顿,“我是你夫君。”
余光瞥见阿周猛地抬头,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惊喜,裴羁看着苏樱,慢慢又?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成亲。”
前些天想到娶她?,总觉得是不得不为之事,此时却突然觉得理所应当。除了她?,他还能娶谁?如今他一身一心?,全都扑在她?身上,沉迷太深,无法自拔,甚至所谓心?魔,所谓沉迷,或者都是他自欺欺人?,他从一开始,便就是爱她?,要她?。
苏樱低呼一声,捂住了脸。
裴羁看见她?手指缝里露出?一小?片皮肤,苍白的底色上有淡淡的红晕,她?在害羞,她?几?时,竟然对着他害羞了。
这情形让人?生?出?贪念,又?生?出?疑虑。人?在失忆时,会把从前的爱恨也全都忘了吗?可为什么,她?又?对阿周那样亲近。
轻轻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抚了抚,裴羁试探着靠近:“我姓裴名羁字无羁,祖籍河东,现居长安。你姓苏名樱小?字念念,祖籍锦城,先前也住在长安。”
近了,更近了,手轻轻搭上她?一点,她?缩了下,怯怯地又?来看他:“这里是长安吗?”
“这里是邺城附近,我们现在不回长安,要去魏州。”更近了,试探着去握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只是怯怯看他,畏惧中乖顺的模样,裴羁心?里一荡,贪念一霎时浓烈到了极点。
又?何必在意她?是真是假。便是假的,如果能假一辈子,也就成了真的。
将她?柔软的手轻轻的,全都握在掌心?中,久违的香软滋味,让人?突然一下像落进虚空中,飘忽着落不到实?地,她?还在看他,清澈的眸子映着他的模样,又?求助似地去看阿周,阿周嘶哑着喉咙:“裴郎君,你说的,都是真的?”
“半点不虚。”裴羁道。
阿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些天昼夜忧心?,最?怕的就是裴羁撒手不管,让苏樱没?了下梢,她?如今又?病成这样,若能明媒正娶,那真是老天有眼?。擦了擦眼?角的泪:“那就好。小?娘子,裴郎君是你夫君,你们就快要成亲了。”
裴羁看见苏樱皱紧的眉头微微一松,再看他时,惧怕生?疏之外,又?添了几?分羞怯。心?里突然一热,情不自禁,将她?散乱的长发掖到耳后。
小?巧白皙的耳尖,染了轻红,胭脂一般。她?是真的。
爱意突然强烈到极点,裴羁伸手,拥她?入怀,她?受了惊吓,低低叫起来,挣扎着想要摆脱,裴羁连忙松手。
她?立刻重?又?缩去床角,低头抓着衣服,又?惊又?怕的模样,余光瞥见阿周皱着眉似要阻止,自己也知道方才太过孟浪,讪讪起身:“我去打些水,给你洗漱。”
转身离开,身后语声喁喁,阿周在抚慰她?,裴羁快步走下庭院,抬眼?望着满目明亮的日色,想笑?,想叫,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接过侍从递过的热水。
她?并没?有别的疾病,若只是失忆,是不是,也不算坏。
院外有人?拍门,是窦晏平:“开门!我要见她?!”
他是知道她?醒了吧。裴羁隔着门,淡淡说道:“她?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你也不想惊扰到她?,让她?无法养病吧?”
拍门声应声而止,隔着门缝,听见窦晏平起伏不定?的呼吸,裴羁转身离开。
他们是不可能了。而他,还有无限可能。
提着热水进屋,阿周上前要接,裴羁没?有松手:“我来。”
兑好冷水,试了试温度,捧到她?面前,她?已?经下了床,正坐在妆台前梳头,裴羁递过水盏,轻声道:“漱漱口。”
她?接过来漱了一口,他微微弯腰捧着盆等她?吐水,她?似是有些害羞,怯怯地又?看一眼?,犹豫着不曾吐,裴羁低声道:“无碍,从前也曾这样。”
苏樱这才吐了水,裴羁又?递过青盐,她?接过来细细擦着,顺手又?要水,裴羁连忙递过,她?漱了一口吐出?来,手中捏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举手投足之间,风姿优美,裴羁心?里突地一跳。
失忆之时,记得如何用青盐漱口,记得这些礼仪规矩,却唯独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从前他们的纠葛么?笃定?的心?一下子起了疑虑,裴羁拿起净面的木盆,兑好温水试了试温度,双手碰到苏樱面前:“洗洗脸吧。”
她?伸手来洗,他弯腰站着给她?捧着木盆,她?洗得很仔细,水珠轻轻跳跃着自她?脸上落下,又?有几?滴溅到了他唇边,鬼使神差的,竟是轻轻一舔。
温热的,或许有点凉了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让人?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又?何必非要弄个清楚。无论真假,这样的相处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令人?迷醉。
苏樱洗好了脸,抬眼?时,看见裴羁稍有些沾湿的袖子,是方才洗脸时不小?心?溅上去的。脸上一红:“抱歉,把你衣服弄湿了。”
“无妨。”裴羁低眼?,看见她?飞快转开的脸,躲闪之时目光灵动,让人?突然一下,想起从前的苏樱。
疑虑突然压不住,裴羁放下木盆,慢慢洗了洗毛巾,拧干了递过去:“念念,有人?想要见你。”
“谁呀?”她?接过来轻轻擦了一下,眸子微微一抬,睫毛沾着未干的水珠,晨光下璀璨的光影。
呼吸有片刻停顿,在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中,裴羁慢慢说道:“窦晏平。”
一双眼?紧紧盯着她?,看见她?细细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

有人想要见你。谁呀?窦晏平。
手中布巾湿漉漉的带着余温, 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苏樱皱着眉又?擦了一下?,微微仰头, 疑惑的神?色:“他是谁呀?为什么要见我?”
边上侍立的阿周心里砰砰乱跳起来:“裴郎君。”
方?才她在厨房时, 窦晏平还几次找来向她询问苏樱的情形, 关切之情, 溢于言表。可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该跟苏樱有什么。那天在船上裴羁问的那些话, 分明也是知道些内幕,那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窦晏平?苏樱病成这样, 他突然?提起窦晏平, 就不怕引得她刚刚稳定的情绪再度崩溃?忍不住出言阻止:“小娘子什么都不……”
见他沉沉凤目略略一抬, 淡淡向她一瞥, 阿周呼吸一紧,感觉到无形的威压。他并不想她插手,他要如何, 并不容别人置喙。阿周犹豫着,眼下?苏樱落到这个境地, 他既肯娶, 那么苏樱的后半生全都着落在他身上,又?岂能惹他不快?也只得压下?心里的不安, 低了头不再做声。
裴羁转过目光, 看?向苏樱:“窦晏平, 是我一位朋友。”
说话时凤目一瞬不瞬, 紧紧盯着苏樱, 她眼中疑惑越来越浓,攥着毛巾不自觉地揉着, 半晌:“你的朋友,为何要见我?”
裴羁顿了顿:“你也认得。”
看?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眉头蹙起来似是在极力回想这人是谁,裴羁在袍袖底下?,不自觉地攥着拳。
到这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她才刚刚稳定下?来,不该为了那么点?疑心如此着急追问,应该再等等,等她彻底稳定下?来再说。可又?怎么等得及。
却又?怕她,给出他不愿听的答案。在晦涩难言的情绪中,又?再补了一句:“你若不想见,不见也可以。”
“好,”她如释重负,眉眼轻轻一弯,“那就不见吧。”
砰!裴羁听见心脏重重落地的声响,在隐秘的欢喜中,低垂了凤目。
她不愿见窦晏平,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她听见窦晏平的名字时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这个名字与别人,与这世上其他跟她不相干的人都没有丝毫区别一般。她是真的忘了。忘了他,也忘了窦晏平。
窦晏平已经没有机会了,可他如今是她夫婿,这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他还有无数机会。点?了点?头:“好。”
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擦干净了手脸,对?着镜台开?始挽发,裴羁守在边上,就着她用剩的水洗了脸,又?用她用过的毛巾擦干,上面残留着微微的温热,也许是她皮肤的温度。
苏樱慢慢挽着发髻,从镜子里看?见裴羁始终没走,犹豫一下?:“你,不出去?”
裴羁将毛巾摊平,放在架上。心里不自觉的,又?生出一丝疑虑。她仿佛于这些细节,诸如梳头穿衣,诸如男女大?防都还记得,偏是重要的人事,一样都不记得。
失忆该是这种症状吗?他不曾有过经验,那些大?夫也说不清,此事便含糊着,时不时跳出来,让他在放松时,突然?一阵疑惧。“你饿不饿,要不要现?在吃饭?”
苏樱摇摇头:“不饿。”
“小娘子,饭是要吃的,”阿周急忙劝道,“已经两三顿没吃了,再不吃身子就受不住了。”
昨天?昏迷不醒,只灌了些参汤下?去吊气,再不吃,人如何受得了?
苏樱咬着唇,看?向裴羁:“心口发闷,吃不下?,我想出去走走。”
羞怯着,求助的眼神?,她才醒来时分明只跟阿周一个人亲近,此时却已经抛弃阿周,向他求救了。裴羁心尖一热,情不自禁靠近,轻柔着声音:“饭还是要吃的,身体要紧。”
见她略略发白的唇微微一抿,似是孩童未曾得到心爱的玩具,天?真的失落,裴羁不由自主又?道:“不过,可以先出去走一会儿,然?后再回来吃饭。”
“好。”她一下?子笑起来,偷眼看?了下?满脸担忧的阿周,笑容又?小了点?,“走一小会儿,就回来吃饭。”
阿周上前来扶,裴羁不动声色阻住,自己伸手去扶苏樱:“走吧。”
她躲闪着,似是羞怯,飞红的脸颊,裴羁心里漾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浑身浸泡在温泉水中,微微的肿胀、眩晕,坚持着,到底将她扶住,低头在她耳边:“不要躲,你我夫妻,不拘这个。”
夫妻之间,比这亲密的事,更有许多。
他们的婚事,也该立刻操办起来了。
她果然?没再躲了,红着脸低着头,任由他扶着向外走去,裴羁走得很慢,怕她才刚醒来步履不稳,她确实走得不太稳,于是大?半边身子都靠着他的臂膀,由他搀扶着迈步,她消瘦了许多,轻飘飘的像片落叶,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裴羁下?意识地,将她又?握紧些。
尽快成亲,趁着她忘记了他们那些过往的时候。成了亲,若是幸运,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他们从此将紧紧绑在一起,再难拆分。
即便她今后再想起来,到那时木已成舟,她总不能抛夫弃子而?去。况且他亦愿意百倍千倍地弥补她,哪怕,她要他的命。
蓦地想起横道之上她手握匕首,刺向卢元礼后颈。想起长安那夜床榻之间,她毫不留情,咬在他咽喉上的一口。哥哥,咬不死的。她唇上沾着血,笑吟吟地对?他说。若是能够咬死,他猜她不会犹豫。
手上突然?一个痉挛,似有什么藏得极深的恐惧翻腾着钻了出来,裴羁沉默着又?压下?去,她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头看?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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