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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不善by第一只喵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14

这两个月里他片刻不曾停歇,找她,查那夜的真相。自从投靠王钦,手下可用之人多出数倍,可借之力更是多出十数倍,权势,可真是好东西啊,从前他苦苦求索不得的答案,在权势的加持之下,这么快,便都弄得清楚明白?:“卢元礼追赶姐姐的时候,裴羁就在……”
“念念,”裴羁出声?打断,怀里的苏樱在发抖,他搂她搂得太紧,以至于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打了颤,听上去竟像是恐慌。在袍袖下默默攥拳。一切已无法挽回,但?至少,他可以选择亲口告诉她真相,“是我做……”
她仰着脸看着他,红红的眼梢,眸子里濛濛的水汽,让他的心脏突然像是被利刃刺穿,痛到无法呼吸,伸手向她眼角拭去,她突然转过头:“我不想听。”
场中有片刻寂静,卢崇信难以置信,急急唤了声?:“姐姐!”
“念念,”窦晏平上前一步,那晚的事他听叶儿讲过,也一直怀疑是裴羁幕后策划,只苦于没有机会告诉她,“那夜的确有很多疑点,要不要听他讲完?”
“我不想听。”苏樱挣脱裴羁的拥抱,站直了,目光慢慢看过场中几人,“我与裴郎君马上就要成亲,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跟我说。”
迈步向外:“我要出去走走。”
“念念!”身后脚步踉跄,裴羁追了过来,许是错觉,总觉得他声?音都在发抖,步子也乱得很,就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似的,苏樱皱眉回头,裴羁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念念,过去全都是我做错,对不起?。”
在巨大的惊喜和不安中紧紧抱着,像失而复得珍宝,一刻也不敢松手。她不想听,因为他们是夫妻,她不愿别人说她夫婿的坏话?。原来得她维护,是这般滋味。“念念。”
“我想出去走走,”苏樱低眼,看见裴羁埋在她肩头,微微轻颤的肩。转开脸,“你?答应过我的。”
是的,她的生辰礼物,只是想要出去走走。他过去对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裴羁抬头,在锥心的悔恨紧紧抱着她:“你?放心。”
你?放心,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再不会阻拦。凡我力所能及,全部奉上给你?,即便我力所不能及,粉身碎骨,亦要为你?奉上。只要,是你?想要的。
“什么?”她听不懂他全不相干的这句话?,微微皱着眉。
“没什么。”裴羁抬手,轻轻抚平她眉心的痕迹,轻着声?音,“你?想骑马,还是坐车?”
“骑马。”苏樱抬眼,望着大门?的四?条边框内,莽莽苍苍的远方。
外面,大得很呢。
“姐姐。”卢崇信踉跄着追出来时,苏樱一跃上马,回头看他一眼。
温存怜惜的目光,让他猛然想起?从前与她在卢家的时光,心里砰的一跳。
边上人影一晃,窦晏平追出来上马,加上一鞭,追随她出了门?。
卢崇信定定神,腐刑的伤还不曾好,眼下骑不得马,只能乘车跟上。眼前晃来晃去,全都是她方才?那温存的一瞥,可她先前看他时,分明是平静的,全然不记得他的模样。
车马逶迤,穿过城中大道?,向着城门?外行去,节度使府的二层露台上,田昱遥遥望着,摇了摇头:“裴羁一早告假,说有要紧事,原来竟是给小娘子过生日。”
“礼物我已经打点好了,一会儿我亲自给她送过去。”田午望着最?前面与苏樱并辔而行,时不时探头跟她说话?的裴羁,“阿耶也知道?了吧,那个女人,苏樱,是他曾经的继妹,他父母和离就是因为苏樱的母亲,裴家和杜家绝不会让他娶苏樱。”
田昱看她一眼:“那他也不会娶你?。”
田午笑了笑,半晌:“有裴羁这样的女婿,阿耶总该放心了吧?”
露台下人影一晃,田昱的侄子田承祖快步走来,笑着向上面挥手:“伯父,我待会儿就要去城外练兵,特来向伯父辞行。”
练兵?这废物知道?什么练兵。几次上阵全吃了败仗,只因为生了个卵子,便能轻轻松松,压她一头。田午一手搭住露台栏杆:“阿耶,我去给裴羁的小娘子送礼,走了!”
翻过栏杆从二层一跃而下,田承祖从楼梯走上来,看她跳上马加上一鞭飞也似地往外奔去,不觉皱了眉头:“妹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哪里有半点像个女人?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我与你?一道?去军营吧。”田昱没有接茬,拍拍他的肩,“承祖啊,你?将来还要挑起?魏博的担子,这练兵一事,可不能马虎啊!”
城门?前。
裴羁按辔勒马,指着远处玉带似的大道?:“这便是往长安去的官道?,我已派人去接叶儿,再过几天她就来了。”
方才?一路在城中各处走动,大致已将魏州城的布局记在心里,苏樱默默看着,偶一回头,卢崇信站在车边,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苏樱顿了顿,定睛看他片刻,转过了脸。
从这天开始,裴羁改了规矩,宣谕使府上下人等一概听苏樱调遣,无论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任何人不得阻拦,只需尽快禀报于他,确保她安全即刻。只不过接下来一连三四?天苏樱身上都不好,日日请医服药,却是半步也不曾出去过。
好在沈时的诊治颇见功效,苏樱没多久便想起?了阿周,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又想起?了一些从前的琐事,只是还不怎么认得人,裴羁日日悬着一颗心,既盼着她能好,又不愿她想起?从前。
像头顶上悬着的一口铡刀,明知道?迟早会落下来要了性命,但?在落下来之前,总还贪恋着片刻的欢愉。
第五天时,窦晏平带着叶儿,风尘仆仆自长安赶到。
“娘子!”叶儿一看见苏樱,立刻飞奔着冲了过来,“我总算见到娘子了!”
裴羁生怕她撞到苏樱,连忙将人护在怀里,叶儿将到身前时硬生生停住,瞪大眼睛看着苏樱:“娘子,你?,不认得我了?”
来的时候她便听说苏樱失忆了,但?心里总盼着多年情分,她能记得她,此时对面相见,看见她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显然并不记得,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叶儿强忍着眼泪:“娘子,我是叶儿啊。”
“我知道?你?是叶儿,但?有些事,我不记得了。”苏樱带着歉意,握住她的手,“抱歉。”
“没事的,”叶儿深吸一口气,急急擦了眼角,“娘子快别这么说。”
“小娘子的病马上就能治好,她都已经记得我了,”阿周连忙拉过叶儿,“快别惹她伤心了,跟我去后面收拾收拾。”
她两个一起?往后面去了,窦晏平将带来的长安土仪放在案上:“念念,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苏樱看他拆开包袱,一件件往外取着玩器、吃食,最?后又拿出一个层层包裹,显见收藏的十分精心的小匣子,不由地笑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画的风筝。”窦晏平打开匣子,取出一只菱形竹骨风筝,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手里拿的便是这个,当年定情之后,他向她要了来,珍藏至今,“上面画的是你?和你?阿耶。”
伸手递过,裴羁挡在前面接了,这才?递给苏樱。
她接过来细细看着,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她在回想从前的事,回想她阿耶,还有窦晏平。
嫉妒如同毒蛇,将五脏六腑咬得千疮百孔,裴羁沉默地看着。这几日窦晏平每天都来看她,卢崇信也是,他不能阻拦,为着她的病早点好,便是嫉妒得要癫狂,他亦不能阻拦。
“你?去忙吧,”她忽地抬头,看见了他,“你?还有公?事,别耽搁了。我跟窦郎君再说两句话?,便也要回去歇着了。”
血淋淋的心突然不疼了,她眼波温柔,似春风,抚慰着他。她是要避嫌,特意安慰他。眼梢发着热,裴羁柔声?道?:“无妨,我陪着你?。”
窦晏平黯然着,低下了头。
入夜时起?了风,阿周劳累多日,今天便换了叶儿值夜,外间?的窗户不曾关紧,风一吹,沉闷地发着响,叶儿轻手轻脚起?来关紧了,一回头时,苏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掀起?一角帐子,默默看她。
“娘子?”叶儿吓了一跳,这一刹那,恍惚觉得回到了从前,她不曾失去记忆的时候。
“我就要跟裴郎君成亲了。”她安静地看着她,烛光下幽沉沉一双眼,“周姨说,这样最?好,裴郎君会好好待我的。”
“娘子,”叶儿心里发着紧,“你?真的要嫁裴郎君?他,他。”
他好像,不是良配。娘子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想过去找他。
“你?不像周姨那么想吗?”苏樱抬眼,“你?不觉得,我嫁给裴郎君是最?好的选择?”
叶儿犹豫着,许久:“我只听娘子的吩咐,无论娘子决定怎样,我都帮着娘子。”
许久,苏樱坐起?身来:“你?过来。”
叶儿连忙走近,挨着她坐下。
卢崇信一大早便带着沈时赶来,诊脉之后,沈时去外间?开方,苏樱忽地唤了声?裴羁:“我昨天好像把风筝落到你?书房里了,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裴羁看了眼卢崇信,极不放心留他在她身边,但?此时阿周和叶儿都在,料想也不会有事。点点头:“好。”
卢崇信看着他匆匆离开,回头,苏樱正看着他,熟悉的,温存的眼神,让他心里砰的一跳,模糊了双眼。
叶儿拉着阿周去外间?向沈时询问病情,卢崇信定定神,低了头,喑哑着声?音:“姐姐,他们都说你?不记得了,可我总觉得,姐姐是记得我的。也许,是我奢望了吧。”
她看他一眼,目光轻柔,声?音压得极低:“不。我记得。”

第64章
裴羁取了风筝回来时, 隔着窗户看见叶儿和阿周在外间与沈时说话?,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那么眼下?里间, 只剩下苏樱和卢崇信了。
压着眉快步进门, 里间帘子半卷, 苏樱站在窗前, 卢崇信跟在边上, 低着声音跟她说话:“姐姐, 监军庄敬是……”
裴羁皱眉,卢崇信跟她说这些朝堂之事做什么?
“娘子, ”叶儿急急跟上来通报, “郎君回来了。”
里间的?语声立刻停住, 苏樱转身, 对上裴羁审视的?目光,嫣然一笑:“你回来了。”
快步向他走去,眼波盈盈, 只在他身上。
她是在邺城,杜若仪赶来行家法时, 一点点想起了从前的?事。彼时审时度势, 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绝不可能?逃掉,于是便继续装作失忆, 麻痹裴羁, 等待机会。
阿周是靠不住的?, 因着裴羁肯娶她, 阿周已经全然投向裴羁, 绝不会帮她逃走。窦晏平也不行,他太正直纯良, 换做是她,船上那一剑她早就刺了下?去,但窦晏平做不到?,况且裴羁必然会狠防着窦晏平,与他联络,风险太大。她耐心等了这么多天,直到?叶儿回来,直到?她昨夜试探,确定叶儿对她忠心耿耿,这才开始行动。
“回来了,”那点淡淡的?疑心对上她温柔的?眼波,一眨眼便已抛在了脑后?,裴羁双手捧着风筝递过来,“找到?了,压在书里。”
是从案上一本摊开的?书底下?找到?的?。昨日他到?田昱处商议公事,二更天方才回来,她在书房等他,等得太久睡着了,后?来还是他抱她回的?卧房,大约是等他的?时候玩着风筝,随手压在那里,忘记了。
苏樱接过风筝放在桌上,轻着声音:“谢谢。”
最初醒来的?时候的?确全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只有阿耶,锦城,她永远回不去的?故乡。现?在想来,大约是呛了水受了刺激,那些天精神和身体又都已经撑到?极限,所以才会出现?短暂的?失忆。
不过,也正好让她找到?了一条出路。就好像老天也在帮她似的?。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裴羁说着,目光越过她看向边上面?色阴沉的?卢崇信,随即一抬眉,轻轻拥她入怀。
淡淡的?降真香气随着他的?拥抱,无孔不入地闯进来,苏樱低着头,余光里瞥见?卢崇信阴戾的?眼神。
我会帮你,杀了裴羁。方才他伏在她耳边,低声对她说。
她也没想到?卢崇信会出现?,亦且变成了魏博监军副使。他是比窦晏平合适得多的?人选,心狠手辣,无所顾忌,而?且,他握着兵权。
他会帮她如愿的?。
伸手搂住裴羁,脸埋在他胸前,向卢崇信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裴羁觉得腰间突地一疼,她的?手压到?了他的?伤,天热,伤口?痊愈的?慢,被?她这么一握,滋味并?不好受。但,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亲近,肌肉在衣服底下?绷紧了,裴羁在疼痛与渴望之间,生?出一种怪异复杂的?滋味,喑哑了声音:“念念。”
“姐姐,”身后?响起阴郁的?声音,卢崇信挪过步子,“我该走了。”
阴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松开手想要回应,裴羁心里一空,强硬着重又将人搂回怀里。
够了。卢崇信之类,根本就不该见?她,若不是为了她的?病,任何一个男人,他都不会放进来见?她。不愿意她与卢崇信说话?,便自?己抢先问道:“今天好些了没有?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药?”
卢崇信慢慢走到?门外,在廊下?等候沈时。
隐约能?听见?苏樱低低的?回答:“吃了,太苦,每天满嘴里都是苦味儿。”
在袖子底下?紧紧攥着拳,想起方才她低着头,轻声在他耳边说:“四郎,帮我杀了裴羁吧。”
那时候她靠得那么近,说话?时的?气息像母亲的?手,轻柔地抚着他的?脸颊。其实他已经不怎么记得母亲的?模样了,母亲被?发?卖的?时候他还太小,记忆并?不能?那么深刻,但后?来,她出现?了。他所有温暖的?记忆,全都变成了她。
指甲掐进肉里,甜蜜中?掺杂着疼痛,卢崇信听见?裴羁答道:“喝点蜜水漱一漱吧,良药苦口?,病才能?好得快。”
蠢材。什么良药苦口?,若她嫌苦,就该把所有的?药统统变成甜的?。卢崇信回头,向沈时说道:“沈医监,我阿姐说药苦,换个方子吧。”
“这,”沈时想说配药又不是儿戏,哪里还带自?己挑口?味的??对上他阴沉沉的?目光,腹诽的?话?全都又咽回去,“我这就改。”
这些天开的?方子都是补养安神为主,以他医家的?经验来看,苏樱最大的?病症就是体虚多思,补养跟上了,身体自?然就会好转,至于失忆,那是个心病,药石之力,却也不大。沈时思忖着,将几味苦药改成平和的?药材,急匆匆写了一遍。
屋里,苏樱松开了裴羁。
衣裳上还沾着他的?降真香气,与他太亲近,便是想好了该当敷衍他,迎合他,一旦做起来,依旧忍不住厌恶抗拒。苏樱在案前坐下?,抬眼:“你快去忙吧,我没事的?。”
裴羁正在整顿牙兵,欲除掉田昱的?心腹大患,帮他独揽魏博大权。卢崇信是这么跟她说的?。卢崇信还说,一旦此计得售,裴羁必将手握大权,无法撼动,所以他会与牙兵联手,对抗裴羁。
卢崇信并?不知道裴羁的?具体计划,裴羁一向缜密,那些机密除了他和田昱,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牙兵那边昼夜不安,只恨不得其门而?入。不过没关系,她会想办法探听出来:“方才四弟说你这些天都会很忙,要弄端午赏赐什么的?,我不耽搁你了。”
裴羁心头一宽,原来那时候卢崇信提起庄敬,是为了这个。
挨着她身边坐下?,轻轻搂她在怀里,低声道:“不着急,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马上就是端午,他计划利用?这次发?放节赏,挑起牙兵内讧,分而?化之。
八千魏博牙兵之所以难对付,除了武力强盛之外,也因为他们内部靠着多年?的?姻亲关系互相关联,盘根错节抱成一团,对外时上下?一心,极难撼动。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争斗,他会找到?他们之间的?裂缝,撬开来,逐个击破。
“危险吗?”苏樱在他怀里抬头,因为担忧,紧紧蹙着眉头,“方才四弟说,那些牙兵很忌恨你。”
危险。八千牙兵,每一个都想要他的?命。当然,还要加上外面?那个阴沉沉一直盯着他的?卢崇信。裴羁抬眼,卢崇信慢慢走进来,沈时已经开好了方子,他拿起来看了眼,问道:“不会苦吧?”
裴羁看着他,低头,在苏樱发?心里吻了一下?:“不危险。”
巨轮已然启动,无有人可以阻拦,卢崇信背地里那些动作只能?是螳臂当车,注定要被?碾得粉身碎骨。
门外,卢崇信红着眼,为着那个吻愤怒到?极点,身体都打着颤,待要如何,裴羁怀里的?苏樱忽地抬头,看他一眼。
安抚中?带着警告的?眼神,卢崇信顿了顿,不得不按下?满腔杀意,喑哑着声音道:“姐姐,我走了。”
慢慢走出门外,回头,廊庑幽深,已经看不见?苏樱了,卢崇信转过脸。
来的?时候王钦交代过,既要拉拢田昱,防着他暗中?支持太和帝,又要拉拢牙兵,想办法掌控魏博局势。但他并?不准备拉拢田昱。田昱太倚重裴羁,不会让他杀裴羁。他会联合牙兵,杀死裴羁,另立一个听话?的?节度使。
监军庄敬是太和帝的?人,有他挡在前面?,他这个副使能?做的?十分有限,眼下?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庄敬。
亲兵拉过车子,卢崇信低头上车:“去监军府。”
耳边又响起苏樱轻柔的?低语:“四郎,帮我杀了裴羁吧。”
他会杀死裴羁的?。为着苏樱,为着他今日看见?的?一切。
入夜时,苏樱吃了药,等叶儿支开阿周以后?,独自?提着灯笼往裴羁的?书房去。
自?从那天裴羁发?了话?以后?,她在这府中?畅行无阻,即便是裴羁办公事的?书房她也可以随时进去,但她偷偷找过几次,关于这次整顿牙兵的?文书,不在书房。
她猜测应当在书房连着的?小套间里,那里平日里总是上着锁,从不曾开过,裴羁多半把机要文书都放在里面?。那个套间,裴羁应当不会让她进去,他虽然不再防备她,但这些是公事,公私之间他一向分得清楚,不会让她影响到?他的?公事。
两刻钟前侍从禀报说裴羁回来了,往日里他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她,今天却一直没去,她猜他多半在处理紧要的?公事,现?在闯进去,说不定可以窥见?端倪。
前面?灯火骤然一亮,书房到?了。
张用?守在门外,看见?她时有点紧张,飞快地迎出来:“娘子请回去吧,郎君有些事,等办完了就去看娘子。”
苏樱抬眼,透过书房的?绿纱窗,看见?内里隐约的?灯光。裴羁通常不会拦她,除非,是有机密大事。
越过张用?推门进去,套间门从里面?锁着,门缝里隐隐透出灯光,裴羁就在里面?。苏樱慢慢在榻上落座:“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这……”张用?踟躇着,不敢拦,也只得低着头在边上守着。
苏樱随便挑了一本书看着,套间里始终没有动静,裴羁还真的?,沉得住气。忽地抬起衣袖掩住唇,轻轻咳了一下?。
张用?连忙倒了水送过来,苏樱抿了一口?,轻轻地,又咳了一声。
门缝里漏出来的?灯光晃了下?,跟着响起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裴羁隐在门后?,沉沉目光看着她:“快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我就过去看你。”
苏樱闻到?浓重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看见?他隐在门背后?,但又不曾完全遮住的?,披在身上的?衣袍,猛然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在办公事,而?是在换药。
天热,伤口?愈合得艰难,他公务既多,又不放心留她独自?和窦晏平、卢崇信相处,又怕她一个人寂寞,是以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她身边,公务便都留在夜间,等她睡着以后?处理。这些天她虽然不曾亲眼见?证,但她猜测,他大约没有一天能?在三更之前合眼的?。
人既不得休息,背上的?伤也就迟迟不见?好转,想必是怕她看见?了担心,便独自?躲在这里换药。
苏樱起身,向着他走过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迈步进门,他眉头蓦地蹙紧,似是想阻拦,到?底又没有阻拦,任由她越过他,走进不大的?房间。
血腥味越发?浓重了,苏樱看见?案上换下?的?沾血的?纱布,看见?地上放着的?银盆里,清洗留下?的?血水,他想是为了起来见?她,匆忙中?衣袍搭在肩上,背上斑驳的?伤掩不住,触目惊心的?一大片,苏樱心里突然生?出怪异的?滋味,转过了脸。
裴羁看见?她微微抿起的?唇,忙道:“快些出去吧,你脾胃弱,闻不得这个味儿。”
“没事。”苏樱定定神,转到?他身后?掀起衣袍的?一角,看似在查看他的?伤势,目光却迅速向四下?一望,“我看看怎么样了。”
四壁萧然,除了一案一塌和几个锁着的?书柜,再没有别的?物件,案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向来缜密,必定是把机要卷宗全都锁在了书柜里。
里面?,应当就有她想知道的?一切。
“郎君,药还没有换完。”大夫在边上提醒。
裴羁急急掩住伤口?,轻轻扶住苏樱:“你快回去吧,脏,看不得。”
因着伤口?一直长不好,每次换药都是血肉模糊,她怎么受得了。
“我陪着你。”苏樱道。
一扭身在书案前坐下?,他劝不动她,只得自?己趴去榻上继续换药。他素来严整,伤成这样亦是每天衣履整齐,里衣公服一件也不会少穿,也许是不通风捂到?了,新长出的?皮肉与包扎的?纱布紧紧粘在一起,要想换药,必须撕开,大夫心里替他疼,拿着小剪刀小心翼翼挑着,一次只是一点,裴羁皱眉:“撕开。”
这样挑下?去,一个时辰也弄不好,又怎么让她等那么久。
“这,”大夫犹豫着,委婉劝道,“郎君还是慢慢来吧,撕坏了,后?面?越发?长不好。”
裴羁支起上身:“退下?。”
反手向后?,摸索着找到?纱布的?位置,伸手边角。
大夫看他竟是要自?己撕,心惊肉跳,边上人影一晃,苏樱站起身:“我来吧。”
她已等得失去了耐心,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裴羁抬眼,她红唇微抿,眸子里冰冷的?光,让他心里猛地一跳,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来不及想清楚时,她微凉的?手指已经捏住了,干脆利落地一扯。
裴羁闷哼一声,一小片布帛连着皮肉全都被?她撕下?,苏樱看见?迅速涌出的?血,蓦地想起他跪在杜若仪面?前,斩钉截铁的?话?:我会与她成亲。绝不更改。
心头突然一阵烦闷,苏樱急急走去门外,扶着墙沉沉地吐一口?气。
真是,笑话?。当初那般对她,如今他说要娶,便能?娶吗?她只是个物件,任由他随意摆布吗?
身后?脚步匆匆,裴羁追了出来,衣袍斜搭在肩上,伸手轻轻拍抚她的?心口?:“是不是难受?快回去吧。”
方才那情形,必是太脏了让她犯恶心,早知如此,他以后?还是在公署里换药,再不让她看见?。
苏樱深吸一口?气,抬眼,抓住他光裸的?,微凉的?手臂:“哥哥。”
心尖重重一荡,裴羁低眼,对上她红红的?眼梢。

第65章
哥哥。久违的, 不?敢奢望再从她口中听见的称呼,让人眼梢一下子发了烫,裴羁定定神:“念念, 你, 你。”
自己也能觉到声音有些打颤, 急急清了清嗓子, 突然停住。
想问她是不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突然间又生出惧意, 不?敢问,原来天下竟也有令他恐惧的事, 怕她想起从前, 怕她再?次冰冷地抗拒他, 怕这些天短暂的安稳和欢愉, 突然之?间就都?会消失。
迟疑着,久久不?敢开口,听见她低低的声音:“我从前, 是不?是这样叫过你?”
心里骤然一宽,听她的语气?, 并不?像是想起了从前。在侥幸与期待中伸手?拥她在怀中:“是。”
是的, 这么?叫过。长安那些日夜,她或真?或假, 或是怀着算计, 一次次这样叫他。眼前闪过她披散的长发, 摇荡着, 沾在她唇边, 落在他肩头,裴羁喑哑着嗓子:“念念, 你从前,很喜欢这样叫我。”
“真?的?”苏樱抬眼,看见他泛红的眼梢,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灼热,他直到如今,还?是不?能抗拒她这么?叫他,她一直都?很知道他的弱点。仰望着他,轻柔着声音,“我不?大记得了。”
“真?的。”裴羁轻声道。至少最初的开始,她试探着唤他哥哥,想得他怜惜的时候,心里对?他是存着依恋的吧,可恨他全?都?弄砸了。在悔恨与失去的恐惧中紧紧拥抱着她,“念念,你将来,会不?会抛下我?”
“怎么?会?”苏樱摇头,无辜,真?诚,“我们是夫妻呀。”
不?错,是夫妻。成了亲,最好快些有个孩子,即便她想起来,有夫有子,他会对?她很好,她应当也不?会再?离开他了吧。裴羁心尖热着,低头在她额上一吻:“等过完端午,我们就筹备亲事。”
他已致书崔家和苏家,请好了双方媒人,无论母亲同不?同意,这门?亲事,一定要办。
苏樱低着头轻轻一躲,在他怀里藏住了脸颊。天光昏暗,若不?仔细看,这模样与害羞没什么?太大差别。他低低叹一声,抱她抱得很紧,皮肤发着烫,弄得她心里也有些古怪,他仿佛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绝不?会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色,绝不?会抱她得这么?紧,就好像在害怕失去她一样。
心里陡然一阵烦躁,苏樱推开裴羁:“你快去换药吧。”
裴羁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晦涩,心里一惊,下一息她轻柔了声音,轻轻推着他往屋里去:“快去吧,又流血了。”
她只是在担心他的伤,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裴羁放轻了声音:“你也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我弄完了便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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