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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夜色by种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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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她?刚点了?份外卖,准备去隔壁叫吴邈邈一起?过来?吃,手?机又振动起?来?。
是魏阿姨打来?的?电话。
钟晚回内地之后,只要工作行程不太紧,就会抽空去深城看望她?们。
魏阿姨的?身体恢复情况很好,魏司莹也在今年年初换了?份工作,薪水是原先的?两倍,母女俩也算是苦尽甘来?。
只是她?每次回去,魏司莹都要提起?分?期还她?当时支付的?那笔手?术费的?事,转账都转了?好几次,被钟晚退回,让她?存着以后换房子用。
钟晚接起?电话,听?到魏阿姨的?声音。
“晚晚,没打扰你工作吧?”
钟晚:“没有,我正好刚到家。”
魏阿姨叹了?声气:“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但?你听?了?别挂心,现在都解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麻烦。”
钟晚坐直身子,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魏阿姨:“今天思莹下班的?时候,遇到钟重?临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思莹公司的?。他就在公司门口等着,他们保安说等了?一个下午,等思莹下班之后,跟了?她?一路,后来?出来?问她?要钱,身上还带了?把?刀…”
“啊?”
钟晚焦急道:“思莹她?没事吧?”
魏阿姨:“没事,但?当时情况确实挺危险的?。”
“钟重?临把?刀掏出来?的?时候,身边就过来?了?两个人,帮思莹拦下了?。原本她?以为是好心的?路人,报警之后到派出所做笔录才知道,那两个人是一直跟着保护思莹的?,是保镖。听?他们说,是港岛一位姓梁的?先生安排的?。”
“我们在港岛也不认识人,想着应该是你找来?的?。晚晚,谢谢你…不然今天思莹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钟晚脑子卡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姓梁的?先生?”
魏阿姨:“对,不是你找来?的?吗?”
钟晚皱起?眉,默了?默,只能说:“算是吧。”
魏阿姨:“我也想着,除了?你也不会是别人。他们还说是三年前就接到这个任务了?。可能是他们太专业,也可能思莹没什么警觉心,居然一直没发?现身边有人跟着。”
钟晚先压下心头?的?疑惑,问:“钟重?临现在在哪里?”
魏阿姨:“现在在派出所拘留。警察按抢劫立的?案,思莹也去问了?当律师的?朋友,说这种情况应该是能判的?。总之一时半会出不来?,后续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钟晚确认她?们不会再有危险,提醒过后,挂断电话。
她?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面前那台漆黑的?电视屏幕。
三年前。难道是她?回深城看话剧,从剧场出来?遇到钟重?临那次之后吗?
当时梁序之好像问过她?,类似于要不要斩草除根。
她?当时好像拒绝了?…
可钟晚怎么也没想到,后来?梁序之还会替她?安排保镖,保护她?的?家人。
钟晚外卖也没顾上吃,在公寓里有些坐立难安。
许久,她?再次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梁序之的?电话。
她?垂眼看了?几秒,关掉,又打开。
重?复几次之后,钟晚一咬牙,还是拨出了?这个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联系的?电话号码。
‘滴’声响了?大概十多秒,对面接起?电话。
钟晚还是紧张,抿了?下唇,出声:“梁先生?”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而后对面沉默几秒,没有后文。
钟晚当然先开口,手?指攥了?攥沙发?巾,用尽量礼貌的?语气,开门见山地问:“是你给魏阿姨和?魏司莹…安排的?保镖吗。”
梁序之顿了?半晌,声音低沉,缓慢说:“你回深城被你父亲拦住要钱那次,林叔去安排的?。后来?他可能是忘了?这事,一直没把?人撤走。”
钟晚莫名松下一口气,犹豫着措辞:“谢谢你…不然今天魏司莹可能就出大事了?。”
梁序之在电话里问她?发?生了?什么,钟晚把?刚才魏阿姨说的?情况跟他简短地转述了?一遍。
“不过那几个保镖现在可以撤走了?,钟重?临被拘留了?,抢劫罪,应该会判刑。”她?再次诚恳地道谢:“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空说感谢的?话似乎还是有些于心不安,钟晚顿了?须臾,斟酌着说:“我一会儿?把?那几个保镖三年的?工作转到你账户上。”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梁序之再次出声,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这算是感谢?”
“……?”
最近只要遇上他,钟晚的?思维就很迟钝。
她?还没反应过来?,正揣摩梁序之的?意思,在想他是要让她?加钱,还是借这件事再跟她?提什么其他要求时,听?到电话里传出“砰”地一声响,应该是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梁序之轻咳了?声,很快道:“我是想说,你要转我钱,不如,请我吃顿饭。”
钟晚又抿唇,这次倒也不是逃避,是真为难:“我已经回杭市了?,短期内都没有去港岛的?行程,也腾不出时间跑一趟,不然还是…”
话还没说完,被梁序之打断。
“我在杭市。”
钟晚一时间有些惶恐,语气也难掩不安:“你在杭市?”
梁序之静了?下,平声道:“这几年集团在杭市的?项目多,我来?杭市出差。”
“这样…”
钟晚也是知道这事的?,去年开始,万泰在杭市就有很多地产开发?的?项目。
话说到这份上,她?再推辞就显得过于刻意,况且也是她?先打这通电话说要感谢的?。
来?不及往深里分?析梁序之的?想法,钟晚先答应:“好,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能就明天中午能有时间,之后几天都要去苏城补戏。”
梁序之平静地说:“明天中午可以,地点你定就好。提前给我发?个信息。”
也许是决策者当惯了?,他交代事情是总是有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甚至让钟晚短暂忘记她?才是请客的?那方、忘记这顿饭并不是必须要吃。
“好。那我明天中午前发?你。”
挂断电话后,钟晚又在原地发?呆很久。
她?回过神时,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开始拼命打架。
其中一个在说,只是吃顿饭而已,去就去了?,不然反而显得她?心虚;另一个在告诉她?,梁序之不缺那点钱,当然更不缺她?这顿饭,要见面说不定就是她?心里猜测的?那种意思,她?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结束,现在怎么又开始跟他有牵扯?
夜里十一点,钟晚再次打开通讯录,翻到梁序之的?号码。
在那个页面停留许久,她?还是没有再次拨出去。
第?一个小人还是赢了?,她?沉沉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去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万般复杂,却又好像一片空寂。
另一边,港岛,万泰集团顶楼。
梁序之放下手?机,按了?内线电话上的?一个键,叫秦助理进来?。
过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敲了?两下,秦助理进来?,走到办公桌前:“梁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梁序之碾灭了?手?里的?烟,看向他,淡声说:“明早的?会议先推迟,我明天一早去杭市。”
秦助理沉默两秒,知道杭市有谁,但?秉持少?问少?打听?的?工作态度,小心翼翼道:“昨天有台风,大部分?往返内地的?航线都刚刚恢复,现在临时订明早的?航线,航司那边肯定排不开。”
梁序之:“那就订客机的?票。”
秦助理:“好的?,您稍等。”
他打了?通电话,应了?几声之后,关了?麦克风看向梁序之:“梁先生,明早和?今晚的?航班头?等舱、商务舱都售空了?,现在只有经济舱还能订到…”
梁序之微蹙了?下眉,低头?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平静道:“可以。”
秦助理又拿起?电话沟通几句,挂断后,恭敬道:“订好了?,明早八点十分?起?飞,推迟会议的?事我现在去通知。”
“嗯。”

从集团出去, 梁序之先回了趟老宅。
自从梁穆远去世,梁虹姗和他两个弟弟被相继送进监狱,他就鲜少回来, 毕竟这家本来就不?像个家。
今晚有?个久居在广府的远方亲戚过来,跟梁穆远一个辈分,他早上?匆匆见过一面,明日又得动身去杭市,无暇接待, 总得过去打?声?招呼。
林叔载着他将车子停在老宅的前院,梁序之下车, 还没进别墅大门, 就听?到客厅传来的争吵声?,依旧是黄静玲和梁承安在吵架。
大概还是为着?离婚的事, 再不?然就是他们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平时吵也就算了, 今天有?长辈过来,也丝毫不?知收敛。
“你儿子把我们的儿子都弄到监狱里去了, 你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这也算是当爹的?”
“你那两个儿子干了什么事你心里也有?数,还有?他们小时候, 在?家里没少给?序之使绊子,当时你怎么不?知道管他们?”
“我的两个儿子?他们也是你儿子,在?你心里他们就永远比不?上?你跟那个野女人的孩子吧。”
“这些事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当时结婚的时候你也都知道, 二十多年了, 有?必要跟我翻这些陈年往事?敏怡都不?在?了, 你好?歹积点口德。过不?下去咱们就离婚。”
“你休想!我这么多年都耗在?你梁家身上?,辛辛苦苦把泽毅和昱丰抚养长大, 现在?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天天巴望着?把我赶出梁家。我告诉你,梁承安,有?我黄静玲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着?能撇开我。”
这一年来,梁序之听?这些话听?得太多,他阴沉着?脸走进门,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
“吵什么。”
黄静玲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现在?梁序之在?梁家,乃至在?港岛都是有?权有?优势,她也不?敢再去招惹。
她没应话,当梁序之是空气,恶狠狠瞪了梁承安一眼就转身上?楼。
梁承安烦躁地揉揉眉心,看?向梁序之,长叹一声?气,忿忿道:“这女人,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当时真不?应该听?老爷子的话跟她结婚,不?然现在?这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梁序之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这话他也反复听?梁承安说过不?少回,不?仅是这一年中,还有?他小时候,梁承安每每跟黄静玲有?什么矛盾,都会抱怨类似的话。
他似乎一生都在?后悔,后悔曾经做出的每个选择,表面看?起来是接受一切结果,但永远都不?甘心,且不?知满足。
有?时梁序之不?禁会想,如?果梁承安当年选择的是庄敏怡,坚定拒绝了家里安排给?他的婚事,每当他觉得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是否还是会后悔为何?没有?选择另一条路。
梁序之无意跟他多言,淡声?问?:“三叔公在?家里吗?”
梁承安:“哦,在?,白天跟纪家老爷子钓鱼去了,回来吃了顿晚饭,九点多就上?楼睡下了。”
梁序之微颔首:“之后几天我都在?内地出差,明?早帮我跟三叔公说一声?,说我今晚来过。”
梁承安:“行。”
梁序之也不?想在?老宅留宿,明?天一早的航班,今晚还有?剩余两项工作没处理完。
他转身往门外走,迈出两步,被梁承安叫住。
“序之,你两个弟弟的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是他们做了错事在?先,但毕竟也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梁序之回了下头,平静地问?:“故意杀人未遂,都已经开庭判过了,还能有?什么余地?”
梁承安默了下,为难道:“你也看?到,你黄阿姨天天让我去问?这个事…现在?我跟她没离婚,不?论如?何?名义?上?也是她丈夫,总得跟她有?个交代。”
梁序之冷声?:“那你不?如?就让她祈祷他们俩在?监狱里能好?好?表现,争取减个一两年刑期。”
太平山的别墅离机场更近,梁序之从老宅出来,让林叔从他来这边住。
这一年,他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这栋宅子存放了太多有?关过去的回忆,即使佣人将钟晚的东西全数收拾寄走,原本因为她作过调整的家具位置也恢复原样,但梁序之还是觉得这里哪哪都有?她的影子。
入夜,梁序之在?书房回完最后一封邮件,刚站起身,开窗点了只烟,FaceTime的铃声?就从电脑中响起。
庄伊禾打?来的。
他坐回书桌后,接起来。
时差原因,庄伊禾那边还是白天,她穿着?学位服,在?电脑屏幕里笑着?对他挥挥手:“哥,我毕业典礼刚结束。”
梁序之淡笑了下:“看?到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庄伊禾:“你先别催我,我这次回去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了,总得跟同学一起吃吃饭出去玩玩。”
“哥,你又这么晚没睡?咦,你这是在?…你在?太平山的那套房子里吗,你怎么今天去那里住了?”
梁序之简短道:“明?天一早的航班,这里离机场近。”
“去哪?”
“杭市。”
庄伊禾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拖着?长音说:“哦,杭市啊。我昨天才看?过钟晚姐的微博,她最近的ip都在?杭市哦。”
梁序之没理会她怪模怪样的表情,“知道。明?天就是去找她。”
庄伊禾睁大眼,感叹号几乎都写?在?了脑门上?:“哇,不?容易啊。也有?一年了吧,哥,你终于想通了?”
梁序之侧头整理着?电脑旁边的一摞文件,平声?问?:“想通什么。”
庄伊禾笑起来:“你别装了,你如?果没想通,不?会再去找她的。我早就猜到,你早晚会有?这一天。不?过,钟晚姐会愿意见你吗,你跟她说过你要去找她了?”
“嗯。”梁序之默了下,“不?过只是一起吃顿饭。”
庄伊禾想了想说:“那感觉…还是有?点机会的。不?过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真的,不?然你是追不?到钟晚姐的。”
一年前的事梁序之虽然没跟庄伊禾说过,但她后来缠着?林叔问?了好?几回,林叔拗不?过她,征询过梁序之的意见,也就大概给?她讲过一遍来龙去脉。
梁序之看?着?电脑屏幕,难得问?了她一句:“应该怎么样,会更好??”
庄伊禾琢磨了半天,一脸真诚地跟他说:“你可以请她看?电影,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去前面单膝跪地给?她表白?或者,请她去坐热气球,对着?天空说爱她?”
“……”
梁序之瞥她一眼:“庄伊禾,你平时还是少看?点没营养的电视剧。”
庄伊禾撇撇嘴:“好?吧,这些套路好?像是有?点老土。但我又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别人。你还是自由发挥吧,期待你的好?消息,希望我回国之前,钟晚姐能正式成为我嫂子。”
视频挂断后,梁序之再次起身,去到书架旁,犹豫半晌,抽出那本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放进明?天出行的行李箱中。
翌日一早,钟晚就把餐厅的位置和预约的时间编辑成短信发给?梁序之。
对面很快回复:[好?的,我一定准时到达。]
正式得好?像她是约饭局的领导或甲方老板。
自从签约星云,钟晚也许久没有?在?杭市自己找餐厅好?好?跟谁吃过饭。
平时工作行程紧时,基本都是在?片场、演播厅或者保姆车上?吃盒饭,偶尔有?休息时间,就会窝在?家里跟吴邈邈一起点外卖。
她对杭市新开的餐厅也不?了解,原本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地点是她以前带梁序之去过的那家湖边的餐厅,但转念一想,又总觉得约在?那里多少会勾起已经翻篇的那些往事。
钟晚还给?经常约饭局的本地土著乔姐发了条信息,让她推荐环境、私密性好?的餐厅。
乔姐很快回了个电话过来,警觉地问?:“晚晚,你要跟什么人吃饭?我们公司的合同里虽然没有?禁止艺人谈恋爱这条,但需要跟经纪人提前报备,我们好?提前准备一些必要的公关措施,有?备无患。”
钟晚:“……”
“不?是谈恋爱,只是请一个…”她顿了下,说:“朋友吃饭而已,欠了个人情,私人的。”
乔姐便道,“这样啊,是异性朋友,还是同性朋友?”
钟晚:“异性。”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她跟乔姐也向来没什么需要隐瞒的,直言说:“是梁序之,万泰那个。”
乔姐“嘶”了一声?:“你们…”
钟晚先一步打?断:“没有?的事,正常吃顿饭而已。”
她这时忽然发现,其实离开梁序之,她也是并不?全然自由的。
尤其签约星云后,私人交际类的大事小事都要跟乔姐报备,跟当年在?港岛时倒也差不?太多。
只是,梁序之现在?从听?她报备的人成了被报备的对象。
乔姐推荐了几家餐厅,在?电话里再次叮嘱,让她记得注意点,别被狗仔或者路人拍到,不?然免不?了一场麻烦,今年她风头盛,对家公司也老是有?人盯着?。
钟晚穿了身休闲的衬衫和牛仔裤,将一头卷发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化了淡妆就出门。
她差不?多是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时到达的,进入餐厅大门,心跳速度还是不?由加快。
乔姐推荐的餐厅确实不?错,她选择了一家离自己近的。
中式复古的装潢,环境很典雅,大厅中央甚至还有?一小片仿造的江南水景,里边停了辆模型木舟,灯光偏暗,顶上?的灯都是仿照传统的纸灯,幽黄的灯光外罩了一层半透明?的玻璃,上?面印着?写?类似毛笔书写?的草书文字。
侍应生引着?钟晚往包间的方向走,推开门,她看?到梁序之已经坐在?侧面的椅子上?了。
他今天穿得衬衫虽然依然是黑色,但难得是偏休闲的款式,比往常那些商务衬衫要宽松一些,跟她身上?的白色衬衫看?起来还有?些相像。
梁序之面容清峻,一只手随意搁在?桌上?,身姿笔挺,双腿自然交叠,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显得气度不?凡。
两人视线对上?,钟晚还是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待侍应生把门关上?,缓步进去,坐在?梁序之对面的位置。
今早预定包间时,就已经提前订好?菜,省去了这个流程,等?菜的这段时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在?包间里。
安静一会儿后,梁序之看?着?她,率先打?破沉默:“最近怎么样。”
钟晚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要表现得自然些、从容些。
她淡笑了笑,说:“还好?,去年签约了一家经纪公司,比在?港岛的时候忙了很多,但现在?也习惯了。”
“你呢?”
梁序之静了下,神态似乎跟以往有?微妙的不?同。
“老样子。基本每天还是那些工作。”
钟晚一时间有?些哑然。
时隔一年,他们再次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开场居然如?此?平静,且带着?模式化的客套,说得都是这种诸如?“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吗”之类的话。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绝大部分能聊的话题都和他们的过去相关,就只有?当下和未来,是对方未曾参与过,也未曾听?过的。
但她总觉得,梁序之说话的语气也跟从前不?大一样,好?像带着?些许怅惘和落寞,并不?是一贯与人交谈时那种冷硬的命令口吻。
或许,又只是她的错觉。
钟晚沉默几秒,再开口:“对了,上?次电话里我忘了说,深城的那三个保镖可以撤走了,钟重临短时间都不?会能再出来惹事。”
梁序之:“好?,我回去让林叔去安排。”
钟晚跟他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也不?知怎么的,他这样定定看?着?她,竟让她心里有?些发毛,莫名有?种被羽毛轻轻扫动,微微痒,却又挠不?到的感觉。
钟晚垂下眼,将视线移到一处更安全的地方,譬如?他手边的茶杯。
可刚一低头,她看?见梁序之空空荡荡的小指。
原本那只一直戴在?上?面的银色尾戒不?见了。不?知只是他今天单纯忘记戴,还是有?什么其他寓意。
她不?愿过多去揣测,也不?该去揣测。
“钟晚。”
这时,梁序之开口,嗓音有?些低沉,似乎也有?所顾虑的样子:“…你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钟晚下意识抬头看?他,虽有?些莫名,但还是如?实道:“怎么说呢,其实有?些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可能这才是正常演员的生活吧。很忙,也总有?些不?喜欢的场合要去应付,不?是单纯拍戏这一件事,而且想拍的戏也不?一定能争取到机会。”
她扯了扯唇,“不?过我运气好?,签约的这家公司不?错,经纪人也很好?,能有?现在?这种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是个艳阳天,包间的窗户被一层白纱的帘子遮住,透进来的光线很是柔和。
钟晚坐在?临窗的位置,脸颊被映得半明?半暗,妆容清淡,说话时神态自然,嗓音清脆动听?。
梁序之此?时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然。
好?像从前他们关系最好?时,她与他说话时才是这样的状态。
他都忘了有?多久没有?看?见过。
梁序之原本是想循序渐进,但这一刻,竟然头一回有?了冲动的想法。
或许是不?知下一次能找到契机和她单独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他潜意识认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循序渐进的机会和余地。
“如?果在?不?改变你现在?生活状态的情况下…”
梁序之顿了下,轻轻沉出一口气,神情已经很明?显不?大自然,“…你有?没有?考虑过,跟我重新开始?”
钟晚做演员已经有?好?几年,对情绪的捕捉能力更甚从前。
加之她原本就对眼前的男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不?是她的错误判断,她此?时竟然在?梁序之眼里读出了紧张和不?安的情绪。
虽然昨晚就有?些许的猜测,但骤然间听?到这话,钟晚还是很茫然。
她现在?都记得他们在?乌继山教堂前最后那天的场景,梁序之冷漠地对她说,离开他。
虽然是她一直要求的,但毕竟最后做出决定的人是他。
在?说完那三个字,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那段时间的许多碎片一时间涌入脑海,钟晚还想到,他同她说,等?他腻了的那一天,他们的关系就可以结束。
那现在?这算什么呢?
钟晚不?免还是带着?最悲观的念头去揣度。
是分别一年后再次一时兴起,还是对她兴趣重燃,又要用什么作要挟或交换。
她有?好?几秒都没出声?,表情甚至有?些慌乱,手中紧紧攥着?一截餐巾。
梁序之意识到,“重新”这个词对她而言可能存在?歧义?或是刻板印象。
梁序之默了默,看?着?她,又出声?,嗓音带着?些喑哑。
“我是说,正常的恋爱关系。”

侍应生?敲门进来上菜, 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钟晚别开脸,眉尖微微蹙着,透过窗户上遮盖的那层纱帘, 看向外头摇曳的树枝。
这家餐厅也主打江南菜系,桌上每盘菜都很精致,分?量也不多,餐具用了中式复古的青瓷,包间里一时间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梁序之也许小半辈子都没做过在餐桌上伺候他人的事, 这会儿?举止斯文?地抬起手,将衬衫袖口?挽上去一截, 把手边玻璃瓶装的气泡水倒到一只空的玻璃盏中, 转到钟晚面前。
“先吃饭。”他说。
钟晚拿起那只玻璃展,冰凉爽口?的气泡水入喉, 好似能让她的神智也清醒一些。
这家餐厅的饮品也都独居特色, 气泡水喝下去才察觉到回?味有清甜的花香,但不像超市中卖得那些标着花香口?味的包装饮品, 并没有人工香精的味道。
钟晚几口?喝完整杯, 胃中有些翻涌,没忍住打了个嗝。
她耳尖瞬间热了, 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梁序之笑了下,径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给她又添了一杯。
先前因为那个问题而?有些僵滞的气氛,就?此变得轻松了几分?。
钟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低垂下眼, 举箸伸向离她最近的一道凉菜。
梁序之这时?就?在她身边, 俯身给她添饮料,清浅的呼吸就?在她耳朵上方很近的距离。
钟晚也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味, 也许在今天明媚阳光的烘托下,竟也显得有几分?暖意,像是壁炉里微弱的火苗在烘烤一方沉香木。
这举动让她无端觉得有些别扭,就?好像是他在讨好她一般,刻意中透着生?涩。
但在此之前,她明明没见过身边这男人讨好过任何人。
钟晚侧眸,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太?自?然地说:“…你也吃饭吧,我自?己倒就?行。”
“好。”
梁序之又坐回?去。
于是,钟晚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除了开头那杯气泡水,桌上哪道菜都没尝出滋味来。
梁序之好像也是同样,又或许是他此来本就?醉翁之意不醉酒,压根不是想让她请什么客还人情?,而?是想问她那个问题。
跟从前一样,还是分?毫不浪费时?间,做什么事都是带着明确的目的。
钟晚皱起眉,没吃多久就?把筷子搁了,抬眸看向他。
梁序之恰也正在看她,手里端着一杯餐厅特制的青梅酒,目光相?汇时?,他把瓷杯放下。
“吃好了吗。”
钟晚此刻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凝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紧抿了下唇,看着他问:“为什么?”
精明如梁序之,自?然马上就?知道她问得是哪个为什么。
梁序之看着她,静默两秒,缓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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