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夜色by种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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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把折好洗过的睡裙取出来,又递给她?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冷声说:“你这助理?我看该换了,拍这种戏,衣服也不知道多带来一套。”
“…她?带了也没地方换,离住处本来也不远。”
钟晚一边替小宋说话,两件衣服已经被放在她?腿上。这两件一起穿,倒也没人看得出里面是件睡裙。
她?粗略扫了一眼,看见纸袋里的沐浴液和其他洗护用品还都是他一直常用的牌子。
钟晚身上的绒毯往下滑,梁序之又替她?拉回来,把肩膀裹好。
也许是因为刚才看见许褚然跟她?的互动,梁序之现在依然没什么好情绪,语气有点凉飕飕的:“离你住的地方也有十多分钟,先换了,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
梁序之看她?一眼,拉开车门先下去,把车里的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钟晚坐在后排,轻轻沉出一口气。
梁序之的车窗都贴了全黑的膜,只要不是把脑袋贴到玻璃上,从外?面完全看不见车内。
鬼使神差一般,钟晚拿起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贴到鼻尖,闻到独属于?他的清淡木质香味。
她?立刻放下,静了两秒定神。
也许气味也是人吸引力的一部?分,这些天一直跟许褚然拍戏,因为户外?天太热,他也会喷香水,味道是那种很有少?年感的柑橘香,她?闻着倒从来没太有特殊的感觉。
钟晚迅速把衣服换了,拉开车门。
梁序之此?时回头,看见她?身上只穿着那条睡裙,将毛毯像披肩一样裹在身上,没穿他的西装外?套。
他盯她?两秒,但没说什么。
钟晚双手抱臂,先开口道:“我还是去找一下小宋,然后跟导演打个?招呼再走。”
“嗯。”梁序之微颔首,“一会我送你回。”
钟晚蹚着泥地,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回去。
远远就看见林叔跟小宋站在一起,像是在跟她?说什么。
钟晚加快步伐过去,靠近时,小宋也看到她?,手里还拿着一条干毛毯,十分内疚的表情:“对不起钟晚姐,刚刚最后一条过的时候,场记老?师在跟我说明天剧本里有台词微调的事,所以?没及时赶过去找你…”
钟晚倒不太在意这些,淡笑了下道:“没事啊,拍的时候都被淋那么久,也不在乎多几?分钟。改的台词你晚点记得发我。”
“我整理?一下发你微信上。”小宋看了眼身边的林叔,又道:“钟晚姐,你先跟…朋友回去吧,赵导那边刚才我问过了,晚点也没别的安排,让演员都先回去洗澡休息。”
林叔看到她?已经换好衣服,也开口道:“钟小姐,那没别的事,我过去开车。”
钟晚又看了眼赵导的方向?,一群人围着他问道具、设备和场地的事。
她?点了下头:“…行。”
林叔跟她?一起往刚才停车的位置走,这次路上倒是没遇到许褚然,大概他去忙别的事了。
钟晚想了想,偏头问:“梁先生是今晚回杭市吗?剧组在镇上租的几?栋房子都住满了,这边的旅店也…肯定不太合适。”
林叔笑道:“钟小姐就不用挂心这些了,梁先生自己都有安排,具体什么时候走、住在哪里,您还是直接问他。”
“…好。”
于?是,钟晚乘着梁序之的车,往镇里的方向?走。
拍摄地所在的山和镇子之间连公路都没通,刚才洒水车调试“雨”量的缘故,原本的土路这会儿变成了泥路。
到达住处时,钟晚下车,看见载着他们的那辆黑色宾利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剧组租了许多空置的商铺,钟晚和演女?二的演员住在同一栋,她?在二层,女?二号住在一层,上楼的楼梯也是设在外?边,并不用进入一层的空间。
钟晚在前边带路,梁序之拿着手杖,跟着踏上那条窄小的金属架楼梯。
上到二层,她?拿出钥匙开门,先一步进去,轻声说:“你先坐会儿吧,今晚没有拍摄安排,我洗个?澡,然后可以?一起去湖市市区转转。”
梁序之前脚迈进门,眉头就皱起来,往里一望,看见这屋子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差点就连张能?做人的椅子都没有,墙角都全是灰色的霉点。
“你们这住的什么地方。电影制片方是耀微?也不至于?连演员的酒店钱都开不出来。”
说着,梁序之把门带上,很有年代感的防盗门在合上时发出“滋滋”的刺耳响声。
钟晚回了下身,看向?站在门口眉头紧蹙的男人。
梁序之穿的衬衫和西裤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款式简约,但做工裁剪很是精良,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一半,好像是一只全球限量款的百达翡丽,价值折人民币要九位数。
加上他气质本就矜贵出众,此?时拿着手杖站在这破屋子里,就像是跨了次元壁穿越过来的一样。
钟晚看他几?秒,忍不住笑出声。
梁序之看着她?,声音淡淡的:“笑什么?”
钟晚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快点洗澡,我们早些出发。”
梁序之走过来几?步,把手杖搁一边靠在桌上,“嗯。”
钟晚上楼时忘记拿梁序之带来的那些洗漱用品,只得暂时用现有的。
迅速冲了个?澡,身上又是那股莫名其妙的青黄瓜味。
卫生间连插头都没有,钟晚包了个?干发帽出去,从桌上的纸盒里翻出电吹风,立了个?很小的折叠镜子,看一眼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屋里只有这一把椅子。
梁序之会意,站起身,给她?腾位置,不忘挖苦一句:“能?通电,算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钟晚笑着坐在椅子上,把电吹风插好,“倒不至于?连电都没有,主?要是剧组另外?租了一栋楼当化妆间,所以?住宿的房间里就没太添置这些东西。”
她?拨开启动键,电吹风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带着洗发水的淡香。
梁序之在她?身后站了须臾,向?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电吹风,另一手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帮她?吹。
钟晚“欸”一声,作势要去抢回来,梁序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电吹风的运作声压过,有些模糊。
“别乱动,当心烫到。”
钟晚:“我自己来…你又不会。”
梁序之没再出声,仔细帮她?吹头发。
钟晚又抢了几?次,还是没从他手上把电吹风抢回来,索性也放弃了,靠在椅背上由着他来。
梁序之确实动作很生疏,所以?吹得很慢,手上力道也轻。
钟晚渐渐眯上眼,屋里弥漫着洗发水淡淡的香味,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顺毛的小猫。
她?想起之前在港岛时,她?好像也帮梁序之吹过一次头发,因为担心他不会用她?的电吹风。
那次好像也没帮他吹干,过不多久,他们就去做另一件事了,当时梁序之头发微湿着,偶尔蹭到她?肩膀或者?脸颊,是冰凉硬质的触感。
这次两人调换了角色,就没有再“半途而废”。
等钟晚的头发吹干,她?披了件薄罩衫,跟梁序之一起下楼。
林叔一直在楼下等着,钟晚下楼时,看到前不久还脏兮兮的车已经干净了。
她?一直惊诧于?梁序之身边这些人的办事能?力,这镇上的人说的都是本地方言,她?都听不懂,林叔好像普通话说得也不怎么样,不知是怎么跟当地人交流,去弄来水洗车的。
上车后,车子穿过镇里的那条街,沿着导航往通向?湖市的高速公路上行驶。
乡下的楼都很矮,道路两边都是田地,正值夏天,里面种着各种金黄翠绿的作物,还未到傍晚,天也很蓝,打眼往车窗外?看去,像是一副写实主?义的风景油画。
钟晚将车窗摇下来,双臂撑在窗沿上看风景。
过了会儿,听见身后梁序之问:“今晚要回去吗?如果明早的戏没那么着急,就住在湖市。”
钟晚转回身,拿起手机点开群里的消息。
‘天公相助’,赵导几?分钟前才发了群公告,通知明天上午的戏都推迟到下午拍摄,因为被水浇透的泥地今晚上还弄不干。
钟晚笑了下:“不着急了,明天中午之前回来就行。”
梁序之顿了几?秒,又平声说:“我看这拍戏的地方离市区也没多远,干脆你后半个?月就都住在湖市的酒店。你们剧组找的地方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钟晚立刻道:“就剩半个?月了,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我小时候放假有段时间住在乡下爷爷家,条件也没比那个?镇里好多少?,没事。”
“而且我演的这个?角色有抑郁症,住在那里更好进入情绪,反而每天折腾着跑来跑去,容易找不到状态,不然开机前许褚然叫我,我就住在湖市的酒店了。”
梁序之眉梢微抬,凝视着她?,缓慢问:“许褚然叫你?”
他冷哼一声,“叫你一起跟他住酒店?”
钟晚默了一秒,下意识先解释:“又不是住同一间。”
解释完,她?才反应过来,又改口,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梁序之转回头,目视前方,似乎是因为她?前半句解释神情松快了些,但声音依旧很凉,“我看,他是不想继续在这行干下去了。”
钟晚还真有点着急了,看着他:“你要对他做什么?”
“许褚然人又不坏,我跟他就是同事关系,而且,我现在确实是单身。梁序之,你说好不干涉我的。”
梁序之听到她?对另一个?男演员的评价,还有她?“单身”两个?字,心里更加烦躁,阖了下眼,半晌后,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不对他做什么。但我说过的不干涉,范围仅限于?你的工作和正常生活,不包括工作里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
他看向?她?,“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大度的人?能?高高兴兴看着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你和他甚至还有个?什么cp超话,里面全是你跟他的各种照片,还有人给你们编乱七八糟的小故事,毫无真实性可言,其中一篇说你去港岛是因为跟他吵架分手,回内地发展是因为跟他和好。”
“……?”
钟晚眨了眨眼,本来也有点紧张的心情,莫名因为他口中冒出“cp超话”几?个?字,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她?知道梁序之下载了微博,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连超话都会看了,还会看cp粉放飞自我写的小短文。
尤其配合刚才梁序之一本正经的表情,有点阴恻恻的语气,钟晚沉默的几?秒钟,嘴角忍不住往上抖了抖,又立马抿回去。
梁序之一直注视着她?,加上之前相处两年多,对她?这些小表情太过了解,沉出一口气,音质偏冷:“钟晚,你又在笑什么?今天我脸上有东西吗。”
钟晚还没说话,前排,正在开车的林叔也忽然笑了一声。
梁序之:“……”
钟晚也终于?坚持不住,笑着问:“你看那些干什么,我都不看。而且,你也知道都是别人瞎编写着玩的啊。”
梁序之静了须臾,转回头,靠在座椅上再次阖上眼,有点不自然的语气:“算了。那个?男演员的事暂时翻篇,以?后再说。”
“…行。”
钟晚歪过头,也再次看向?窗外?的风景,唇角一直维持莫名其妙上扬的弧度。
湖市的酒店也比不上杭市,没有万泰旗下的,但好歹有另一家连锁品牌的五星酒店。
梁序之订了一间顶层的总套,到达大厅时,应他的吩咐,林叔去帮钟晚也加了一间相同房型的。
湖市算是个?三线城市,生活节奏相对较慢,他们到达时正是晚饭的点,车子驶进市区,沿途就看到街上各种餐馆林立,桌椅摆到外?面,像是夜市大排档一样,一群人坐在街边喝酒聊天。
身份关系,两人去这种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都有各种不便。
于?是林叔差保镖去打包了当地特色的吃食,送到酒店房间。
回酒店后,钟晚也先去了梁序之的房间,打算跟他一起吃过晚餐,到睡觉时间再回自己那间。
梁序之洗过澡,换了件浴袍出来,钟晚望向?他,再次生出隔世之感。
就好像一切突然回到了从前,但比之从前,又少?了许多复杂和沉重。
这家酒店的套房设有露台,跟客厅连在一起,隔着几?面玻璃门。
露台上摆着一方木质的茶几?,两侧各有一个?小沙发,边上有玻璃围栏,下面能?看到湖景。
钟晚已经把送来的餐食都摆好,都是湖市特色的小吃,基本就是些河鲜。
深城和港岛都靠海,两人见惯了这些食材,只是江南一带的做法稍有新鲜,比如生腌、比如用特殊的酱料烧制。
梁序之让人送来了佐餐的朗姆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把一同送上来的鲜榨葡萄汁推到钟晚面前。
钟晚抿了一小口,看向?他杯里的朗姆酒,忽然感慨:“…每次你喝酒,我喝饮料,都感觉我有点像跟大人吃饭的小朋友。”
梁序之默了几?秒,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你喝不了酒。另外?,我就比你大六岁。”
钟晚拿起筷子去夹了只生腌虾,“那也挺多了。”
她?咬下一口,眉头拧到一起,马上把另外?半只放下,“…生的,味道好怪。”
梁序之默不作声把那盘生腌虾拿远了些,将另一道看起来正常的菜推到她?面前。
晚餐后,两人叫人上来收了茶几?,但都没回屋,继续坐在露台的沙发上。
天色已经暗下去,这几?天气温不高,带着潮气的晚风轻轻拂过,很舒适的气氛。
露台玻璃栏杆顶上有两枚灯球,钟晚站起身,找到开关,把它?们点亮。
周围霎时间被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
钟晚转身看他,“对了,你不是说要把那本诗集带给我。”
梁序之朝屋里微扬下巴,嗓音低沉:“在行李箱里,现在想看?”
钟晚想了想,淡笑说:“算了,也不着急,等一会儿我回房间之前再拿给我吧。”
梁序之也笑了下,“里面154首,你都会背吗?”
他记得前年圣诞夜,他给她?念了前半首,她?就醉醺醺地把后半首背出来了。
钟晚:“大学的时候是全都会的,因为那门课的老?师有点变态,期末闭卷考,有两道题就是随机默写填空。不过现在估计忘了一半,只记得印象最深的。”
“你背过吗?”
“嗯。”
“也是为了应付考试?”
“算是。但我当时的考试不会要求默写。”
钟晚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问:“那你现在还都能?背出来吗?你本科毕业也应该比我早六年。”
梁序之:“也许可以?。”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我能?把你比作夏日吗/尽管你更可爱、更温和。)”
钟晚回忆着,随便背了其中另一首印象深刻的开头,“后面是什么?”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幼稚,好像以?前上学时在跟同桌互相抽问。
梁序之静了几?秒,还真往后接了几?句:“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钟晚笑起来,眼眸被刚点起的两个?灯球映得闪闪发光,眼角也弯着:“欸,过了这么多年都能?记得,你记忆力好好啊。”
仿佛笑容也能?感染,梁序之看着她?,笑说:“只是你问的正好是最出名的那首。”
他想起过去分开的一年,好像久得像过了一生。
那一年,他都没有真正心情放松的时刻,更别说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愉快。
“可惜越出名的我可能?背得越不熟,因为这门课的老?师从来不会用那几?首最出名的来出题。”
钟晚半开玩笑地说:“那也不用什么诗集了,我们加起来,说不定还真能?背出一整本。”
说着,她?一侧头,又看到远处天边几?朵云很好看,藏在幽蓝的夜空中,一弯镰刀似的月牙高高悬着,也像是画里才会有的场景。
钟晚站起身,又去玻璃围栏前,望着远处的天。
两人都安静着,片刻,梁序之也起身,把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给她?披在身后。
钟晚顺势给自己拢了拢,周围的空气里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液香味,还有她?身上有点奇怪的青黄瓜味。
她?轻叹了声气,声音也极轻:“…这样真好。”
梁序之站在她?身侧,低头看她?:“什么?”
第64章 Chapter 64
湖市及周边都没什么重工业发展, 人口数量又相对少,空气比杭市要好许多,夜空也更好看些。
都说月明星稀, 但今晚本就是残月,再亮也亮不到哪去,云层外还依稀可见几颗星星。
钟晚摇摇头,笑说:“没什么。”
梁序之也抬头,跟她?看着同一片夜空, 酒店楼下的湖边能见到几个人在散步,似乎有情?侣, 也有一家人, 只是这个高度看下去,那些人都只有指甲盖大小。
钟晚在?镇里就卸了妆, 这会儿?穿着白色的吊带和轻薄的罩衫, 衣摆被风拂起来?浅浅的角度。
她?旁边不远处就是那颗黄色的灯球,侧脸好像被光晕蒙上一层金色的纱。
两人同时安静片刻, 梁序之看向她?, 嗓音低沉:“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
钟晚正好也在?想这件事, 转过脸,撞进他的目光。
她?垂下眼,过了几秒,小声说:“我总是担心, 我们只要再开始…又会回到去年那样的关?系。虽然你说是‘正常’, 但其实…我们俩本来?都没多正常。”
她?不知道‘正常’的恋爱应该怎么谈, 梁序之更不知道,从性格来?说, 她?好像下意识习惯逃避,而梁序之则习惯决断与掌控。
钟晚承认她?对感情?总是抱着悲观的态度去看待,亲情?也好、爱情?也好。
但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感觉太?好了,她?甚至会害怕,给他们的关?系再多一层身份或是名义上的束缚,会不会立刻变质,一路朝坏的方向发展。
梁序之看着她?,缓慢抬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轻挽到而后,目光幽深,但仿佛又是带着温度的。
他徐徐出声:“去年最后几个月的事,你离开港岛之后,我反复想过很多次。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对不住你,亏欠你很多。”
“当?时只觉得,只要我想,就总有办法留你在?我身边,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也没有尊重你。”
钟晚抬头与他对视,另一侧玻璃围栏上的灯球也映进他眼中,光亮里有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轻咬了下唇,“…我不是还在?介意之前的事。”
梁序之低声:“但我总会想,轻飘飘的‘对不起’显得太?没诚意,应该多补偿你什?么。可我能给的,好像都是物质上的,你肯定不会接受,而且给你那些,又好像回到了以前。”
他笑了下,神情?中难掩无可奈何的意味,转身去茶几上取了烟盒,抽出一支,微低下头,单手拢住火焰点?燃。
梁序之指间夹着烟,下意识跟她?拉远了距离,坐在?沙发上。
钟晚静了须臾,望向他,轻声说:“其实你现在?给我的,就已?经不是跟物质相关?的了。”
梁序之抬眸看她?。
一会儿?后,钟晚问:“如果再开始,你真?的能做到不干涉我,比如我接你不喜欢的戏,比如没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你。再或者,有矛盾的时候,我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顺着你。你会能接受吗?”
梁序之有点?一眼难尽的表情?,偏头看她?:“好像,你以前也没有什?么事都顺着我。”
“……”
钟晚尴尬地?垂了垂眼:“…但最后还不是大都如了你的意。而且,你肯定明白我想说什?么的…”
有些旧账翻起来?没完,现在?也不合适去谈论那些。
梁序之言简意赅地?回答她?:“可以接受。”
钟晚继续道:“那万一哪天我们再有无可调和的矛盾,或者谁改变心意了,我们能不能…还坦然得接受这段感情?结束,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具象一点?来?说,如果以后我想要跟你分开,你会尊重我的意见,同意分手吗?”
这次,梁序之不说话了。
钟晚也算是对此有心理预期,没太?意外?,微抬了抬眉,回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抱臂安静坐着。
不知又静了多久,梁序之嗓音平缓,徐徐出声:“晚晚,你大概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次是否开始,选择权在?你,但如果你决定开始,我就不能再接受一次结束。我曾经放过你一次,那是因为?一开始你就不是自愿,但这样的事我没法再重复第二?次。如果再有一次,我应该不会再放你走。”
“只要你在?,任何事都能商量,我不认为?有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唯独这件。我也清楚,我不可能在?完全拥有过之后,再坦然面对失去,再看着你跟其他人恋爱、结婚,做曾经跟我做过的事。所以,要怎么决定,你可以继续考虑。”
梁序之声音很好听,低沉的声线,偏凉的音质,缓慢说着这些,像是有蛊人的魔力一般。
钟晚甚至在?想,这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他轻易答应了,他们重新在?一起后他能泰然接受再度分开,那才必然是在?诓骗她?。
梁序之看到她?鼻尖有细细一层汗珠,站起身,将烟碾灭,拉开了通往客厅的玻璃门,让室内空调的冷气溢过来?。
转回身时,他低头看着她?,淡笑了下,眸中掺杂着一抹苦涩,“也不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做商人太?久,所以变得贪心。”
“进屋吧,时间也不早了。”
钟晚也站起身,穿过那扇门往客厅走,也扯了扯唇,呼出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的确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现在?看来?好像不止单纯是谈恋爱那么简单,而是件人生大事了,你应该也希望我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梁序之也从露台出来?,顺手把那面玻璃门关?上,看向她?,“嗯,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钟晚知道现在?提出这种问题也许不合时宜,但她?确实好奇,“那为?什?么你现在?能给我考虑的机会,或者说,接受我可能会拒绝的结果?”
梁序之好像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样子,默了片刻,说:“大概是现在?有心理预期,而且,过去一年的生活,都过得跟你拒绝之后差不多。”
“怎么会问这个?”
钟晚在?他眼神中看出了审视和揣度的意味,抿抿唇:“…单纯好奇而已?,你别想套我话,现在?我自己都不清楚答案。”
梁序之收回目光:“行。”
今夜难得有好好补眠的时间,而且钟晚也不得不承认,酒店的居住环境比镇上的“宿舍”舒适程度不止高出一点?半点?。
小宋发来?的剧本改动她?还没看,明天上午起床吃过早餐大概就要回镇里化妆。
钟晚看他一眼,似是淡定地?说:“我要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对了,那个诗集给我?”
梁序之淡笑了下,缓步走到玄关?处,从行李箱里把书拿给她?。
钟晚接过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本书好像比三年前在?澳城看到时要旧了很多。
本来?就是简装版,现在?看着封面都有点?卷边了。
钟晚象征性翻了两页,问:“这是你当?时说要送给我的那本吗?”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简短道:“如假包换。”
“好吧。”
钟晚合上书,拿在?手里,走到门口时,转身道:“回去了,明早我叫车送我吧,不用麻烦林叔了。”
梁序之静默须臾,抬手轻抚过她?的头发,“明早再说。”
“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
回到房间,钟晚坐在?客厅,随手翻着那本诗集。
很莫名的,因为?入戏压抑了半个月的心情?今晚瞬间就松快起来?。
她?垂着眼,随手一翻,正好翻到的就是第十?五首,三年前梁序之给她?读过的那首。
她?印象太?深,不仅因为?他读过,还因为?吴邈邈把她?喝醉酒后背这首诗的窘状录成了视频。
钟晚这时又发现,她?能随手就翻到这一页,好像并不是巧合。
她?把书举起来?些,仔细观察着书页,发现这一页的纸张看起来?也比其余的页数更旧一些,明显就是有人常翻这一页导致的。
钟晚把书再次合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沉出一口气。
过去他们分开的一年,难道梁序之也会经常翻开这首诗吗。
是因为?想到她?吗……
钟晚抱着那本诗集出了很久的神。
她?不是不想尽快做出决定,只是,这一次如果开始,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样的选择,让她?想起某部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台词。
To love or to die, I never set back。*
要么爱,要么死,永不回头。
隔天上午,梁序之还是让林叔开车送她?回了镇里。
湖市气候潮湿,也不知剧组的工作人员是怎么一晚上加一上午就把泥地?弄干的,钟晚化好妆后去片场,一切还是照旧。
也许是梁序之特意交代过的缘故,从赵导到其他演员,再到组里各种工作人员,无一人提起昨天收工后梁序之接她?走的事。
直到这天夜戏收工,许褚然找钟晚对词时压低声音多问了句:“…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不然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万泰的梁董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放心,我不会往外?说,也不会做什?么评判。”
钟晚斟酌几许,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告诉他:“之前在?港岛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