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 by枝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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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儿好,朱氏是乐意的,便走过去道:“方才寿老夫人来跟我说你跟郁清梧的婚事,你可知晓?”
慧慧震惊,慧慧瞪大了眼睛,“啊!”
兰山君点头,笑着道:“知晓的。老夫人跟我提过了。”
朱氏:“你是怎么想的?”
兰山君:“我觉得很好。”
她道:“郁大人长得好,为人也清正,老夫人一说,我觉得也合适。”
慧慧不解:“如何合适呢?”
兰山君就摸摸她的头,“长得合适,吃得也合适,性子也合适。”
慧慧便笑着道:“六姐姐,你这是心里满意了。”
朱氏见着她一脸笑,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道:“可他出身低了——”
兰山君转头看她,道:“不要紧,我的出身也不高。”
朱氏闻言尴尬一笑,就不继续说别的了,只道:“既然你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我就去跟你祖母祖父还有你父亲提一提,若是他们都同意,这事情就定下了,我便叫人去跟寿老夫人说。”
兰山君点头,起身躬身行礼,“如此,多谢母亲。”
朱氏摆摆手,干巴巴的道:“这就见外了。”
几日不见,两人越发生疏,她说完事情,急匆匆的走了。
她又去见婆母。镇国公老夫人早不待见这个孙女,她道:“既然这样,那就早早嫁出去吧,省得在家里闹来闹去。”
朱氏叹息,点点头,“好。”
镇国公老夫人便问:“你打算给多少陪嫁?”
朱氏:“我从前只备着慧慧的,没有多余的。如今山君回来,也在慧慧之前出嫁,便把慧慧的那份给她,我再给慧慧重新置办。”
镇国公老夫人不满,“郁家又能给多少聘礼呢?”
朱氏:“寿老夫人做的媒,又是邬阁老的弟子,应该不少吧?”
镇国公老夫人:“这样才算不丢脸面,门第已经不高了,若是连聘礼都没有多少,那以后被人说道的时候是要戳脊梁骨的。”
朱氏点头,“儿媳知晓了,等再见寿老夫人商议的时候问一问。”
镇国公老夫人这才满意,道:“如此,便去问问两位道长就行了。”
她一心供奉道祖,便连对丈夫和儿子的称呼也变成了道长,这般好显得自家心诚。
想到这里心里又不舒服,道:“早早商定好婚期嫁出去也好——我近来总不舒服,焉知不是家中住进一个信佛的?”
朱氏听见这话也不舒服,小声道:“母亲,您可能是年岁大了,要不要请大夫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啧了一声,摇摇头:“不用,我还死不了呢。”
朱氏讪讪道:“母亲说得什么话。”
出了门,一路急行,肚子里面还是有气的。自从山君回来,母亲越发变得古怪了。
她刚要去找慧慧抱怨几句,就见兰三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道:“母亲——母亲——”
朱氏:“我在这里呢!”
她掏出帕子:“瞧瞧你满身的汗!”
兰三少爷:“母亲,明日快与我备好酒菜!我要宴请宋知味来家里吃席!”
朱氏大吃一惊,“怎么?他怎么要来咱们家?”
兰三少爷,“今日在集贤堂有人说他的诗不好,我见他自己不好说,便与他打抱不平了几句,他当场只朝着我拱了拱手,并未多言,我还觉得他这个人不近人情,谁知道我要走的时候,他特意拦着我道谢,想请我去吃顿酒道谢呢。”
朱氏欢喜,“可见你这颗心良善,终究被人看见了。”
兰三少爷,“是啊,我们吃了一顿酒,他说宋府的海棠花,我说咱们家的荷花,他约了我去他们家做客,我便想着也约他来。”
他大笑起来:“没曾想他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却是个知冷知热的人,说既然要相约,便要来先拜见您和祖母,四叔父和四叔母,这般才好往来。”
朱氏拍掌道:“这是要与你做兄弟了。”
她双手合十,“天神菩萨,这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去了一个齐王府,就来了一个宋国公府。他们没拿到齐王府什么好处,倒是年年要孝敬,如今还不如直接跟宋国公府有往来。
她便把兰山君的事情告诉了兰三,“你妹妹要说婚事了。”
此事一说,兰三皱眉,“母亲,你别是被寿老夫人骗了!”
他左右看了看,道:“郁清梧……这几日的名声可不好。”
朱氏心都漏了一拍:“怎么不好?”
兰三:“他似乎跟邬阁老闹得很不好,说是要决裂了。”
反正传什么的都有。
朱氏倒是没太在意,“外头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外头还说你祖父和祖父是庸才呢。”
兰三深吸一口气,“母亲,你万不可先答应此事。否则以后,咱们可能就要跟邬阁老,齐王府不对付了。”
朱氏瞪大眼睛,“什么?”
兰三:“博远侯府的大少爷林冀之死,便有谣言是郁清梧杀的。”
朱氏:“不是跟魏王世子争女人杀的?”
兰三:“您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跟六妹妹说。”
朱氏急忙拦住他:“你别这样过去,否则又是一顿吵!”
想了想,道:“我去打听打听,若是他跟邬阁老不好,跟林冀的死有关,咱们再商议就行。”
兰三点头,“就说祖母祖父不同意!”
朱氏心乱如麻:“哎,你怎么不早说!”
兰三:“此事不答应就好,也没什么。母亲,明日的宴席要帮我准备好,莫出差错啊。”
朱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连连点头,“行,知道了!”
她叫厨房的人来回话,等慧慧转屋来,话语之间便露出一些,“你说,这可怎么办?”
慧慧:“寿老夫人说得很对,此事是她去求陛下和皇后,是恩典,倒是不用怕齐王府的怪罪。”
她道:“再者说,咱们算什么明面上的人呢?能让齐王记住,连儿女亲事也插手?”
朱氏心安一些,叹息:“算啦,只要你姐姐同意,我再是没什么话说的。”
她自嘲一笑,“你看她,见了我,就好像见了陌生人一般。”
母女两个,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竟然走到了这种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不是变成太监了哈,承接上章,他想着做假夫妻,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柴米油盐,不若就当自己是个太监。这一章是自苦,不是真当太监了。
第30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30)
因有了慧慧这个耳报神,兰山君很快就知道了母亲对于婚事的迟疑,以及……宋知味要来家中做客了。
她对前者倒是不在意。
母亲这个人,说到底,其实耳根子有些软,你说的时候她听你的,他说的时候又听他的。但若是谁的话重一点,她准听话重的那一个。
兰山君之前与她说过的那些话就很重,所以直到现在,母亲只要跟她对视就会尴尬得退却。
如此,在已经答应婚事的情况下,想来她是不好再回绝的。
且母亲……
兰山君笑了笑,道:“母亲应当是不会插手我的事。”
生怕插手了,以后要落埋怨。就这般由她自己做主,即便是日后过得不好,也怪不到她的身上去。
兰慧便伤心起来,“母女之间,何至于此呢?”
兰山君摸摸她的头,没有再说自己的事情,而是问:“慧慧,你想要嫁个什么人?你说一说,我为你参谋,也好在寿老夫人面前提一提。”
兰慧神色迷惘起来,而后轻声道:“我想,我想嫁远一点。”
兰山君诧异,“嫁远一点?”
兰慧点点头,“是,嫁远一点。”
她没有说要嫁一个什么样子的郎君,只觉得嫁远一点就行了。
兰山君就想起她上辈子是嫁去江南了的。从那以后,再没有回过洛阳。
她从前以为那是母亲专门为她选的佳婿,不曾想过是慧慧自己的意思。
她心思转了转,问,“可是因着母亲?”
兰慧垂头,面目羞愧,“我知道自己这般想不好,是不孝顺的。”
但是……
越长大,她就越想离母亲远一点。
她不愿意再听母亲无休无止的抱怨了。她才十三岁,她懂得的东西已经够多,不能再懂下去,再懂下去,她便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她想求生。
有时候她觉得,像母亲和六姐姐这样相处也挺好的,彼此之间留着情面,却又不亲近。
可她跟六姐姐又不同。六姐姐能这般,是因着她是外头养大的,本就是母亲愧对于她,本就是不欠着母亲什么。
但自己是母亲养大的,是她十几年一点一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连大哥哥和三哥哥吃穿用度,都比不过她。
她是想报答母亲的。
慧慧眼泪一掉,抿唇颤声道:“可母亲不懂,不懂无休止的抱怨,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并不能让镇国公府改头换貌。”
“若是我男儿,我早认真读书拼命为官为她谋一个脸面去了,可我偏偏是女儿,我只能……只能嫁一个高门。”
兰山君还是第一次听兰慧说这些。两辈子,她似乎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妹妹。
她骤然心疼起来,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宽慰道:“你受了母亲十几年的恩惠,是因着你是她的女儿。这是注定了的,改不了。所以将来她老了,你也要为她养老,她将来,还要受你十几年的恩惠。”
“如此,是上有所爱,下有所孝。但母亲是母亲,你是你。你与母亲,不用她真的掏出心肺为你治病,也不用你剔肉还骨,蹉跎一生。”
兰慧泪眼朦胧,“是吗?”
她问,“我不用吗?”
兰山君点头,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用。”
“虽说百善孝为先,但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孝子。”
她道:“慧慧,不用去管母亲想你嫁什么人,只去想你自己要嫁什么人。”
“若是你嫁不了高门就是不孝,那大哥哥和三哥哥又何尝不是呢?他们碌碌无为,没有做上大官,难道就不是不孝吗?”
兰慧被这番话震惊得眼泪都忘记流了,“还能这样想吗?”
兰山君笑起来,“为什么不能呢?”
“儿女儿女,你是母亲的女儿,难道大哥哥和三哥哥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同样是费尽心血养出来的,她怎么不去将那些重振门楣,必做高官的话跟哥哥们说去?但凡她压一压,三哥哥也不是如今的模样。”
她安抚道:“慧慧,人生且短,及时行乐吧,不必背负着谁的喜怒哀乐上路。”
兰慧的心里就生出许多感动来,她想,这个世上,也许只有六姐姐能对她说出这般的话来。
这是真正为她好的。听了今日一番话,她的心境都开阔一些了。而后突然问,“那六姐姐呢?”
“六姐姐也是母亲的女儿,你……你……你怎么看待母亲与你的关系?”
兰山君一怔,本习惯性的要敷衍过去,可看看期待看着她的慧慧,她犹豫一瞬,而后叹息一声,认真道:“我……我年岁大了,已经过了那个需要母亲疼爱的时候,也过了在意母亲目光的年纪。”
“母亲从前总说我错了……”
可如今仔细想来,她唯一的错只在于她跟祖母,跟母亲,跟兰三,甚至跟镇国公府一家,虽是同根而生,但他们是扎根的大树,她却歪歪扭扭长错了地方,从石头缝里挤了进去。
她跟他们,差了十六年的光阴,扎根的土早已经不同。
她终究是长不高的。
她笑着道:“我曾经困扰过不能做大树,但后来想想,既然注定长不高,便不要执着与家人同行,只安心的等待自己长成就好。”
或许是一朵花,或许是一棵草。
那都是好的。
她说,“慧慧,这句话,我也送给你。别执着于长成母亲想要的样子,树,也有千百种的。”
“不要因为想避开母亲就嫁到远远的地方去,那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要想的是,你想不想嫁人,要嫁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兰慧瞪大了眼睛,心中打定的主意似乎有了松动之象,又问了一句:“我可以吗?”
兰山君摸摸她的头,“有何不可呢?”
兰慧好受多了。只是,她看向轻轻安抚着她的六姐姐又想:她为什么会懂这么多呢?
明明也大不了几岁。
她又想起了六姐姐说给母亲的话:小儿无娘,说来话长。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六姐姐,我会对你好的。”
兰山君失笑,而后神色动容道:“多谢你。”
“只是你瞧,你又揽上责任了。”
但这性子,一时半会怕是变不了,她只能道:“慢慢来吧,慧慧,你还小呢。”
她也是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悟出的道理,慧慧实在是太小了。
她笑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婚事,寿老夫人会进宫帮我请陛下赐婚的。”
至于宋知味……她想,他应该又是要用上辈子那一招了。
当年他连“一见钟情”这一招也用得敷衍,只见了一面,说了一句话,于是大张旗鼓的上门求娶。
她也是急着嫁人,便如同瞎了眼睛一般嫁了过去。
只是她之前常常跟着母亲出门参加宴席,他能过去与她说上一句。如今她常在寿府住着,他便不能偶遇,竟上门来了。
他这个人,心思紧密,目的极强,想来打定了主意要娶她,必定是要费尽心思见上一面的。于是第二日兰山君坐在屋子里就想,这回,他会用何种办法偶遇她呢。
母亲身边的婆子就来了。
她欢欢喜喜的:“六姑娘,宋府的三姑娘也来了,夫人让你过去陪客呢。”
兰山君哑然失笑。
她站起来,“好。”
一路缓走,她并不着急。果然,当她转过一处游廊的时候,刚要过石头雕刻而出的拱门,他就迎面走了过来。
两人相遇,隔着一个拱门,宋知味朝着她行了一个君子礼。
兰山君曾经想过很多次与他重逢的场景,但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彬彬有礼,像个文人雅士,正人君子。
但这回,她终于看清了,看见他眸光清冷盯着她,好似在看一个待价而沽的物品。
兰山君呼吸一窒。她几乎就要忍不住了。
她听见他说,“兰六姑娘?”
兰山君没有回话。
还是赵妈妈瞧着不对劲,道:“这是我家六姑娘。”
宋知味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他轻声笑了笑,道:“上次有幸见过六姑娘的刀,也听阿璋说过,姑娘的刀很快。”
兰山君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回,“是吗?”
宋知味:“是,可见姑娘是爱刀之人。”
他说,“碰巧,我三妹妹也是爱刀的,姑娘与她,倒是有话说了。”
兰山君抬头看他,“是吗?”
宋知味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姑娘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
但这股不对劲,又有些说不上来。
他与她,理应是第一次相见。
但见到了,他便无心与她多纠缠,道了一句告辞,便要离开。
他踏出拱门,带着两个小厮朝着外头走去,与兰山君擦身而过。
在他走远之前,兰山君突然喊住他:“宋大人。”
宋知味脚步一顿,转身看她。
兰山君紧紧盯着他,“宋大人,我的刀,确实很快。”
但若是有一日……
若是有一日这把刀砍向你的时候,便不会快了。
我一定会慢慢的,稳稳的,用细刀子将你千刀万剐,再用药石治好。
她笑了笑,笑意越来越大:“宋大人知晓什么叫做药王身吗?”
宋知味皱眉,“药王身?不曾听闻过。”
兰山君:“你定然是没有听闻过的。”
这是她自己想的……刚刚想的。
只看了你一眼,便想出了如何对待你当年点天光的好意。
她转身,正对着他道:“但我想,多年以后——宋大人肯定能明白。”
就是不知道能熬多久了。
她可是,可是熬过了一个冬日,春季,夏季,秋日……
她只是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最终有没有熬过又一场大雪,等到了屋外溪水潺潺重新流动,等到屋外桃林长出万朵花来。
——宋知味,还望你也铁骨铮铮,别熬得比我短。
因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宋知味终于真正转过身来看着兰山君。
隔着拱门,她似乎与他泾渭分明。
她看他,许是有别的缘故,眸光如寒潭之水,沉沉无波澜。
他微微一怔,蹙眉问:“兰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兰山君没有说话。
就如同他当年不曾多说一句一样。
因为他不曾多说一句,所以她只能从遇见他开始回忆,不断自省,不断怨恨——她要他多年之后也如她一般,从此刻开始,从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开始,都要去细细琢磨。
她记得,他是个心思极重的人,但这份心思又习惯隐藏在清清冷冷的身形之内,不被外人所见。于是,他在人前露出的每一个笑脸只为应露笑脸,每一次蹙眉,只应有人需要他去皱眉头。
如此,才终于被旁人说一句:如桂如兰,君子如芳。
她曾经还感慨过,他这个人,活得真累,可真没意思。但如今想来,这般都没有累死他,被人戳穿,揭破他的面皮,实在是老天不公。
她缓缓从他身上挪开目光,转身而去——取人首级,势必要攻人短处。他如此维持体面,想来受不了自己名声扫地。
她大步走了,独留下宋知味站在原地发怔。
既然决定要娶她,宋知味倒是查过她的过往,知晓她曾丢过,跟着一个老和尚长大,后来又在淮陵杀猪为生。
她的身世简单,性子倔强,回府后跟镇国公府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等人皆有冲突。
母亲对此还十分不满过,说了一句:“杀猪女难道能登我等门第?我们府里有阔刀横刀长刀短刀,可就是没有杀猪刀!”
只是父亲和他都决定了,母亲只能哭着道:“就算她过了门,我也是不认的。且看她不敬祖母,不尊生母,不顺兄长,不爱幼妹,就知道她是个难缠的麻烦精。”
母亲如何,宋知味并不关心。兰山君如何,他也不在意。但此刻她奇怪的言行,倒是让他心中娶她的主意迟疑。
他不愿意娶一个时刻需要去提防的人。他需要一个性子简单的妻子生儿育女。
但镇国公府只有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实在年幼,于他而言太小了。等到小的可以成亲,又要好几年,他等不起。
宋知味大步朝前走去,心中烦闷,再与兰家人周旋,就带着些敷衍。
只是兰三少爷实在是兴奋,一点都没看出来,还与他称兄道弟,“贤弟,从此以后,咱们也算是一快喝过酒的人了。”
宋知味淡淡一笑,道:“是。”
又喝过几杯酒,他站起来道:“今日还有事情,来日再请你上门喝一顿。”
兰三少爷依依不舍,几乎要与他同去睡在一处,也好巩固兄弟情义。
宋知味眸光闪过厌烦,道:“还请人去唤我三妹妹。”
兰三少爷只好眼巴巴送他出门,等到宋三姑娘出来,这才跟宋知味道:“咱们下次约哪日?”
宋知味深觉他如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等我有空便写信于你。”
兰三少爷失望的道:“不如约明日?”
宋知味:“明日有事。”
兰三少爷:“不如约后日?”
宋知味:“这段日子恐没有时间。”
兰三少爷:“那什么时候有时间?”
宋知味:“……下月吧。”
兰三少爷:“下月什么时间?”
宋知味终于不得不说出具体的日子,“下月初五,我在家中备好酒等你。”
兰三少爷终于高兴了,道:“行,你盛情邀请,我定然是要去的。”
宋知味放下了帘子。
马车急急而行,一路到宋国公府,宋国公夫人早早等着了,连忙问,“兰六姑娘如何?”
宋三姑娘性子腼腆,道:“她不太爱说话,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很舒坦,见我不爱喝茶,便让人上了果子饮。”
她想了想,道:“我总觉得,她跟虞家阿玉的一举一动很像,都是爽利的性子,应该很好相处。”
宋国公夫人抿唇不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宋国公府的姑娘,她肯定想要攀附于你,所以一言一行,都是照着好的来。”
她问:“她跟镇国公夫人瞧着关系如何?”
宋三姑娘老实人:“挺好的,有说有笑,并不吵闹。”
宋国公夫人再次沉默,而后道:“这个姑娘不愧是市井出身,心机深沉,那般吵闹过,竟然还能好好的说话。”
宋三姑娘张张嘴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母亲这样不太好。她看向宋知味,“大哥哥应是也瞧见了的,觉得如何?”
宋知味:“她言行奇怪——第一面,便问我可否知道什么叫做药王身?”
宋国公夫人便更加懂了,“我说吧,她这是在粗俗之地日子久了,学了些下作的勾当,这是勾引爷们呢,先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要引着你在意!”
“好嘛,还没嫁人,就已经知道狐狸精手段了。”
宋三姑娘深深拧起眉头,只觉得母亲说这话实在是过分——她平日里也不这样。
宋国公夫人一会儿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了些不体面的话,便哭道:“老大的婚事,我是比着公主郡主去挑的,之前一直不准说亲也就罢了,到底年岁还小,合适的人家还有好几个,如今这算什么?”
宋知味不愿意听母亲说这些。妇人未免把婚事看得过重,但他却不在乎。
他说,“无论怎么样,母亲都该高高兴兴去为我提亲。”
宋国公夫人还能怎么办?她只能照办!
于是过了两日就请了媒人上门,跟朱氏提及此事。
朱氏彼时正在跟慧慧谈心。
慧慧听了兰山君的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母亲好好谈一次。刚开了一个头,就见外头的婆子进来,道:“伍夫人来了。”
伍夫人是朱氏合得来的闺中好友,如今还常常走动着,她上门倒是不用请帖,直接就来了。
朱氏便站起来,道:“你要说什么来着?等晚上回来吧。”
慧慧叹气,“母亲快去吧。”
朱氏急匆匆走了。见着人就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伍夫人直白极了,大笑道:“自然是做媒的风。快些与我坐吧,也快给我一杯茶,我怕你待会听后呆呆愣愣,不给看坐也不给茶啦。”
朱氏闻言,好奇道:“给我家谁说媒?”
又想了想,既然是到自己这边来,定然不是给老四家里面。那就是自家两个女儿了。
女儿的婚事一直是她愁闷的,但现在却有些得意,道:“不论你说哪个,不论你说哪家,我都沉沉稳稳的,不带眨一下眼睛。”
伍夫人熟悉她的性子,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心里没底了,“这是你家六姑娘说出去了还是七姑娘啊?”
朱氏心想,应该是两个都有着落了。但是两个都没有落定,她不敢说出口,只道:“你先说。”
伍夫人正色:“是宋国公夫人请我来说媒的,说这两日为她家大少爷宋知味相看妻子,结果说这个也不同意,说那个也不同意,最后宋国公夫人都恼了,问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子的,他就说觉得你家六姑娘不错,眉眼英气,性子爽利,是极好的。”
朱氏呆了一瞬,“啊?宋国公府?宋家大少爷?”
哎哟!这可真是!
她着急道:“你没骗我吧?哄着我玩吧!”
伍夫人心里有数了——就算之前有人提过,但应该也没答应。不然这时候该是懊恼的,不该还带着一丝庆幸。
便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家山君我也是瞧见过的,真真的好相貌。宋知味也是男人,难道会不倾心?”
朱氏又喜又愁。喜的是郁清梧跟宋家比起来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且这事情因要等着去见镇国公和丈夫,还没跟寿老夫人回最后的准话,还是可以反悔的。愁的是如果答应这里,寿老夫人不好交差,再者说,若是让宋家知道自己其实隐隐答应过寿老夫人,会不会迁怒自家?
她脑门上的官司都要露出来了,伍夫人看在眼里,并不愿意趟这淌浑水,站起来说,“儿女亲家的大事,哪里是一时之间可以答应,你先不要着急,等回去问过你家老夫人再说。”
朱氏点头,到底还是好事,便欢欢喜喜送她出门,“真是多谢你了。”
伍夫人:“你这是苦尽甘来了,可见老天知道你不容易,让你能享子女福。”
朱氏:“我也是这般觉得的,索性孩子们都争气。”
伍夫人闻言但笑不语。等她走了,朱氏就急匆匆去见兰山君,把事情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着急道:“寿老夫人那里,你没有一口应了吧?”
兰山君笑了笑,“没应。只是母亲现在来说晚了些,今日是寿老夫人进宫的日子,怕是会在陛下和皇后面前提起此事——母亲昨日不是还给她送信,说祖母也同意了,只需要问过父亲和祖父。”
她轻声道:“父亲和祖父常年不在家中,寿老夫人是知晓的,估摸着她觉得母亲的意思是已经应了的。”
朱氏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
她昨日只是怕寿老夫人等久了不高兴!
她如今敢得罪哪个呢?
兰山君笑起来,“母亲也太着急了些。人家说对我一见钟情就是一见钟情了?我那日是见了他一次,却见他眉宇之间对我带着厌烦——”
她意味深长的道:“倒是对三哥哥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