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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by的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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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衡回神,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锅推到李裴的头上:“李裴不放心殿下,让我来看看你。”
竺玉蹙眉,她当然是不喜欢这种猝不及防的打扰,她本来就觉得李裴太粘人,现在这样,就更加的烦恼。
李裴好像还把她当成小孩子了一样,什么都想知道,什么事都想插手。
秦衡见她皱眉,就知道她不喜欢这样。
“我出不了岔子,你们不用…担心我。”
竺玉也说不出重话,毕竟他们两人都是好心,她虽不喜欢如此,但也不会苛责。
只是,她得和李裴说说,不用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她也不是瓷做的,没那么易碎。
秦衡莞尔:“好。”
往外走的时候,秦衡仔仔细细捋清楚了这些年他不曾放在心上的细节。
有几处的确令人生疑。
比如太子从不与他们共浴,解手时也鬼鬼祟祟,不同他们一起。
秦衡眸色深了深,盯着前面的身影,心中生出几种不同的猜测来,倒是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太子,还藏着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这个秘密还不小。
定是能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才会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忍气吞声。
秦衡这样想着,很快就要到思学堂了。
李裴在院门口等着他们,陆绥和周淮安也从先生那边回来了,两人甚至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动作麻利的很。
冬日里。
几人都是穿着一身黑,于皑皑风雪中,添了几分冷冽肃杀。
周淮安已经将他的剑收了起来,挂在腰间,他一张臭脸,像个小阎王。
总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不过周淮安在家经常挨揍,的确不太能开心得起来。
过几日,就是周老将军的寿宴。
周淮安请了陆绥他们几个,纠结了会儿,还是张口把这事给太子说了。
周淮安是不太想给沈竺玉发帖子的。
可这是母亲戳着脑门要他办的差事,他不好不做,不然回去又是一通毒打。
周淮安面无表情将拜帖递给了面前的少年,有些扭捏,却又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月十五是我祖父的寿宴,殿下有空的话,还请赏脸。”
他就这么客套一下。
太子来与不来,将军府都不差这点脸面。
竺玉捏紧了帖子,黑眸认真:“周兄诚挚邀请,我一定会去的。”
周淮安:“……”
他看起来很热情吗?
旁边的几人,瞧见太子还是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也已经习惯了。
有时候真看不出来她是装傻,还是天生就缺根筋。
陆绥和秦衡都是讨厌蠢人的。
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会儿,两人都没有吱声。
甚至陆绥还不咸不淡提醒了句:“殿下记得将拜帖放好,别弄丢了。”
男人从前分明没怎么注意过她,记性倒是出奇的好,偏偏还记得她丢三落四的坏毛病。

竺玉听见这声提醒,心中感激。
她看了陆绥一眼,男人身形板正,他好像只是随口了这么句话,没有特别的意思。
表情还是淡淡的。
一脸清高的模样。
她同陆绥说了声谢谢。
陆绥也不是很热衷同她搭话的样子,淡淡地说了句不必客气。
几个人在屋檐廊下吹着冷风。
都没急着要往思学堂那边走。
竺玉在其中多少有点格格不入,面前的几人都比她要魁梧许多,好像又是一身的牛劲儿,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体内肝火旺盛,自然是不怕冷的。
她的牙齿打了个颤,往背风处躲了躲。
李裴眼睛就长在她身上,时不时的就往她这边瞄两眼,瞧见她往身后缩了缩,就知道她冷了。
他一把将人拢了过来,指节瘦白修长,韧劲十足,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
他随即就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了起来,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
大氅还有他身上的余温。
甚是暖和。
她整张脸都够埋在宽大的衣领里,下巴都被藏在了里面,露出闷得发红的小脸,还有湿漉漉的乌黑的眼睛来。
她真觉得李裴对她的好已经过了界限。
她不知道李裴对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一股脑的硬塞,不管你要与不要,他都要硬要给。
霸道的性子从小就初露端倪。
竺玉小时候乖乖软软的,如今早已知道男女之防,有很多举动就不太合适。
不是她性子腼腆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就是怕被发现了身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所以竺玉对李裴以前没有小时候那么热络,不过这会儿她实在是被风吹得有点冷,抿了抿洇红的唇瓣,小声同他说:“一会儿我就将大氅还你。”
李裴本来心情挺好,听见这话就不大高兴了:“你不用和这么客气。”
竺玉没再说什么。
不过回了思学堂,她还是将大氅解了下来,还给了李裴。
李裴冷眼看着她放下氅衣,嘴上虽然没说不高兴,脸上却写着不悦两个字。
等下了学。
李裴还是冷着张臭脸,秦衡有意接近太子,下了学之后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太子抱着书,兴许是怕冷,急匆匆就跑了。
同他们打招呼也是急匆匆的,随后就跟着她那狗腿子小太监上了马车。
李裴一脸的阴沉,周身的煞气足够叫人退避三舍。
秦衡默了半晌,不紧不慢开了腔:“谁招惹了你的不快了吗?”
李裴的声音都听得出几分咬牙切齿来:“太子身边定是有更亲近的人了。”
这句话听着就恨得牙痒痒。
酸得像是抓奸未遂的丈夫。
秦衡觉得好笑,李裴怎么还像个争宠的怨夫似的,这口吻他自己听起来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他假模假样的为太子辩解了两句:“我瞧着他与你是再亲近不过了。”
这话说着,他还笑了笑。
周淮安一向对太子的话题不太感冒,太子与谁人亲近,都同他无关。
至于陆绥,惯来惜字如金,也不怎么搭腔。
这两人不作声是很正常的。
李裴扭过脸来,昳丽的脸添上几分冷厉时倒还怪怵人的,平时看着再怎么不着调,到底也还是李都督的嫡子,气势并不输人,他问:“你们不会背着我,同他交好了吧?”
李裴怀疑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个遍。
秦衡这人没有心似的,又有点高傲,哪怕笑着,也不屑于攀附权势。何况太子在他眼中并不是多能靠得住权势。
太子之位,兴许还没有秦衡父亲的官职来的牢靠。
至于周淮安整日就知道练武逞凶,是个很粗鲁的人,整日最关心的就是他那把破剑,看着好像只想和他那把剑过一辈子。
陆绥就更不可能,沾了太子的事,他多是不愿意去管,连听都懒得多听。
李裴很快就将这个几个人排除在外,他冷冷笑了下,“我迟早逮出那个人。”
秦衡没吱声。
陆绥倒是猜得出沈竺玉为何待李裴没有那么亲近,就和言多必失是一个道理。
怕自己露馅。
让李裴知道了…
她讨不到什么好,可就麻烦多了。
如此一想,陆绥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好人。
不过她的事情,他也一点儿都不想插手,几次提醒,几次解围,不过是出于同情或者是他那莫名的烂好心。
觉着如履薄冰的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挺可怜的。
他顺手帮个忙,也没什么的。
再多的,他也就该冷眼旁观。
太子的死活,与他毫不相干。
她既然敢如此大胆,日后真被人揭穿,后果也只能她自己受着。
几人各自心怀鬼胎。
李裴也没心思在外多留,他先走一步。
秦衡同陆绥回去的路,倒也顺路。
官道上都是积雪,马车驶过,留下几道深深的辙痕。
风雪中。
男人提着伞,一袭黑色锦袍被这皑皑的白雪仿佛衬得更深,他脸上的表情比起这冷冰冰的雪意,也没有和缓几分。
秦衡忽然间开了口:“鹤如,你不觉得太子有些奇怪吗?”
陆绥的表字,平日还真没几个人叫。
秦衡与他关系好,私底下倒是会叫他的表字。
陆绥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男人薄唇微掀,语气平淡,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哪里奇怪?”
秦衡便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衡是极聪明的,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许多事情想要瞒过他的眼睛都很难:“他做什么都有点鬼鬼祟祟的,像是刻意躲着我们似的,穿个衣裳是这样,脱个衣裳也是这样,平日下课去解手,护着他的裤腰带比谁都要紧。”
陆绥嗯了嗯,嗓音有些低沉,听得出细微的不耐来。
秦衡分析的条条在理,“我总觉得他有事见不得光,不然何至于躲着我们于此?连李裴他都在防着。”
陆绥停了下来,接着就又往前走,簌簌的雪压在油纸伞面,好似能听见压枝的碎声,他面无表情的敷衍道:“她的性情懦弱腼腆,可能是抹不开脸。”
秦衡顿了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往偏处了想,比如太子先天不足,可能身子有不能见人的地方,或者是那处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真没往更惊世骇俗的地方去想。
或者说也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太子未必敢这么大胆。
秦衡迟迟没有听见陆绥的声音,侧眸看了看他:“你似乎不是很好奇?”
陆绥压着心头的烦躁:“她的事,又不归我管。”
秦衡既然起疑,那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或早或晚罢了。
陆绥越想越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压着心头暴烈的火气,他是不想让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的。
又不是人人都如他这般。
正人君子。
秦衡到时候真要威胁她,她又如何能抗衡得了?
陆绥又停了下来,握着伞柄的手指掐得用劲,他接着说:“你太多心了。她别扭的性子,是皇后从小就养出来的。”
秦衡默了几许,“可能也是。”
不过却也不妨碍他日后多做试探。
若是太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生来就有不足之处,那他如此谨慎胆小,倒也说的过去。
旬考这几日,是监学里的学子最为头疼的几天。
外院的学子大多都是贡生,没什么影响。
对内院学子倒是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家里不太好交代,他们过了这个年,等到开春过夏的八月,便准备正式下场,参加乡试。
乡试过后才又是会试。
时间总之还长着,春闱考中了名次,还有殿试。
要做官也没那么容易的。
竺玉无需参加科考,陆绥他们今年怕是就要下场考试的,不管几人性情如何,学问上都是很不错的。
文章各有见地,文字辛辣锋利。
不过他们都是自幼就随着名师学习的高门贵子,学问不差才是正常的。
旬考过后,就是将军府的寿宴。
竺玉这日特意穿了身绯色的锦袍,纹绣的金线衬得这身衣裳几分清润的贵气。
往那儿一站,就觉得干干净净的。
她同他们到的时辰差不了多少。
周淮安在府门前迎客,将军府的门柱前有两个威武雄壮的大狮子。
周淮安的两位兄长在里面待客。
将军府这日是十分热闹的,满京城也没人不给面子。
内宅夫人拉着自家的姑娘上门祝寿,也打着旁的主意,将军府里个个公子都不差。
家里没有女孩儿。
日后内宅也不会有妯娌之间的矛盾。
将军夫人又是爽快人,不是会磋磨儿媳妇儿的人。
周家的家风甚严,嫁进来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委屈受,就算夫君有小妾,也绝对越不过正妻的头上来。
而且将军夫人这些年来在宴席上,看得出来是极想要个女孩儿的。嫁过去,不说当成亲女儿来养,怎么着也会疼着护着。
不过将军府有权有势,几个小公子都是有本事的人。
寻常的小门小户,是攀不上了。
太子大驾光临,府上的人也都微微一惊,宾客瞧见太子冷冷淡淡的样子,也没敢往前凑。
怕被当成趋炎附势的人,没有脸面。
周淮安的两位哥哥还有他的母亲,特意出来相迎,他们见多了人情世故,不像周淮安在国子监里那么没数,表面的功夫做的是极好的。
将军夫人瞧着太子,就觉得合眼缘。
以前知道他长得好,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小时候还见过,后来大了,见到的机会便也少了。
短短两年,这张脸又张开不少,说的不恰当,也实在貌美。
不怪李裴家那个鞍前马后,极尽讨好。
竺玉面对周家的长辈,也很是紧张,她一想到上辈子周家满门被灭的下场,眼睛就发酸。
老将军那时被派去了前线。
军中却有通敌叛国的人,提前给递了消息,几十万大军死于北蛮提前设好的陷阱里。
周家军元气大伤。
京城里的老弱妇孺,也难逃一死。
将军夫人被逼自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这是父皇在世时就发生的事情,竺玉这辈子绝不会坐视不理,不会叫他们上这种当。
连同那几十万大军的无辜冤魂。
简单寒暄了两句,将军夫人离开前还命令儿子:“好生待客,不许臭着脸。”
周淮安不耐道:“知道了。”
他转而盯着沈竺玉这张脸祸国殃民的脸,怎么他母亲好像也挺喜欢他的?
细皮嫩肉的,有那么好看吗?
不如他浑身魁梧的肌肉,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能将他吓得往后退两步。
周淮安忽然间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太子给抱起来,那细腰,稍微使点劲儿掐着就能控制着人,不让她动。
他想了想,竟然没觉得那个画面很恶心。
甚至津津有味,下次得试试。

少年人不懂事,平时在家里在外头被惯坏了。
目下无尘般的高傲,不愿意因为对方身份更加尊贵就对其殷勤献媚。
长辈们到底多活了几十年。
不像他们再老成也还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哪怕有什么瞧不上眼的地方,表面功夫也做得滴水不漏,绝不落人口实,留下把柄。
太子毕竟身份尊贵,还是要奉为座上宾。
将军夫人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儿子在国子监里的德行,还当在家一样,是被父兄宠爱的小公子。
也怪她,将孩子惯得这么大的脾气。
为了不出差池,将军夫人才特意多叮嘱了两句,私底下又嘱咐了另外两个儿子,叫他们盯着点。
周淮景是周淮安的二哥,文武双全不说,还是京里出了名的谪仙贵公子。
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不像出身武官世家。
遥遥一见,都是文人风骨。
周淮景如今在都指挥任职,外人瞧着他这张清俊温和的样貌,还当他是个心慈手软的。
不过他上任后,人也没少杀。
刑讯逼供的手段叫人闻风丧胆,是属于其他人没事根本不愿意得罪的人。
笑里藏刀的典型。
杀了人手上都还能干干净净的。
这会儿周淮景瞧着眼中傲慢的弟弟,又看了看柔软无害的太子,他看他们和看小孩儿也差不多。
这两人心智都还不够成熟。
不过太子看上去比他这个弟弟倒是讨喜多了,长得也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实在是颜色好。
周淮景笑笑:“进去说话吧。”
后院的亭台水榭早早就布置好了。
府里人虽然多,却也不会有人如此没眼色眼巴巴的凑过来,不仅失礼,还令人瞧不起。
竺玉忍不住多看了眼周淮景,她这位表兄…为人处世还真是周到,如沐春风,令人舒服。
若不是听说过这位表哥的威名,她也要误会他是什么好相与的好人。
周淮景眸色微动,倒是早就注意到了太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视线一路跟着他。
也没什么恶意。
就是看起来挺蠢的。
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没什么心机。
难怪他会和周淮安轴这么久,两人这就是蠢到一块去了。也真是难得。
周淮景装作没看见太子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眼,客套了两句便去前头招待其他客人了。
周淮景和太子他们差着年纪,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
弟弟挨揍的时候,他略有耳闻,这位太子不怎么有城府的样子,有时候被人偷偷捉弄了发现不了。
周淮景素来没耐心同蠢人打交道,但是他看着太子还挺讨喜的,至少长了张会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喜欢的脸。
他和他这个弟弟,从小眼光就差不多。
他瞧着顺眼的人,周淮安没道理各种看不顺眼,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周淮景忽然才想起来,太子是陈皇后的嫡子。
兴许原因就出在这里。
周淮景忽然停了下来,淡淡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水榭里的小公子们送几件防风御寒的衣裳。”
太子早产,先天有缺。
水榭中间,冷风习习,这个时节,哪怕外面日头再大,也没多暖和。
方才见太子鼻头都冻得都通红了。
还是得多照拂些,免得被陈皇后抓到什么把柄,借题发挥。
下人得了主子的吩咐,自然是赶紧就去办了。
不仅有衣裳,还有暖手炉。
竺玉到冬天就离不得暖手炉,不然手脚都是冷冰冰的,得难受一整天。
她攥着暖手炉,默默地想,周淮景真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面面俱到,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竺玉忍不住往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她这依依不舍的眼神,在陆绥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周淮景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讨女子喜欢,前些年高中探花时,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给踩烂了。
只是他眼光高,瞧不上庸脂俗粉。
亲事才拖到现在还没定。
陆绥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小桌上,动静不小,想不注意到都难。
竺玉也很好奇的朝他看了过去。
秦衡问:“怎么了?”
陆绥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竺玉也没插嘴,很快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盯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殊不知她这样看起来又像极了失魂落魄。
陆绥冷漠的想,她瞧上周淮景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她的目光太过放肆,仗着不会被人发现的身份,就如此肆无忌惮。
一点儿都不害臊。
还想当周淮安的嫂子不成?
有这个命吗?压根没有。
她的下场无非就几个,身份被拆穿,被幽禁一辈子。亦或是顺利登基,当她的皇帝。
再好一点,被帝王废弃,当个闲散富贵的小王爷。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别想嫁人。
陆绥回过神,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沾染上的酒水,薄薄的唇瓣无声抿直了条线,他意味不明道:“没什么,就是有人思春了。”
秦衡没听太懂:“春天不还没到吗?”
陆绥语气冰冷:“是啊,所以急不可耐的,十分可笑。”
陆绥这通无名火,其他人也不知怎么来的,不过他就是那平静爆发的火山,冷冰冰将话吐出来之后,也就没那么恼火了。好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知为何。
竺玉觉得陆绥这是在指桑骂槐,总觉得他嘲讽的人是她。
可她今日都没有和陆绥说过话,这并非是她避着陆绥,而是陆绥好像把她当成了邪祟,到哪儿都下意识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摆明了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所以被七拐八拐说了这么两句。
她是很莫名其妙的。
当然,她也希望是她多虑了。
但是很快竺玉也没空去猜测更多,光是应付秦衡和李裴就已经很吃力了。
李裴从刚才起就凶巴巴的盯着她,目光就像老鹰的眼睛,把她当成了什么嫌犯似的,牢牢盯着她。
甚至还很荒谬的在她的领口嗅了嗅,像条狗一样在嗅。
弄得竺玉无所适从,努力了几次才把人给扯开:“你做什么?”
李裴眉眼冷冷,煞有其事地说:“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
竺玉都不知道说什么。
后院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
世家贵女在园子的另外一边。
竺玉听着那边的声音,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上辈子周老将军的寿宴,她并未参加。
宴会之后。
她听说周淮安差点叫人给算计了。
有女眷落水,他冷眼旁观着,并未下水救人。
那女子从水里爬起来,算准了来人的时辰,猛地往他身上一扑,自毁名节,哭着说周淮安是她的救命恩人。
周淮安是百年难找的硬骨头,事后被威压,也不肯认账,连将那人娶进去做妾都不肯。
这事,也几乎毁了周淮安的名声。
那女子再几年后,在将军府通敌叛国的罪名落下时,借着父亲的官职,偷摸进了大牢,对周家的女眷动了刑,以此报复当年的不满。
竺玉正在思考如何提醒他,避开这桩无妄之灾。
那边就派了人来:“小公子,老太太叫您过去。”

满冬时节,假山石林落满了昨夜的积雪。
白茫茫压着一点常青绿,翠竹迎着风簌簌的响,薄薄的枝叶脉络被光压得很是清透。
周淮安虽然为人凶悍,脾气也像块臭石头似的,直来直往,不怎么好相处。
但他是很孝顺的。
尤其是他还小的时候,母亲随父亲驻守襄城,没有办法照顾他。
他自幼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孩子。
旁人的话不怎么听,便是父母、兄长,他不愿做的事情,都能同他们呛得天昏地暗。
祖母说什么,只要不是太叫他不情不愿昧良心,他总是愿意妥协的。
周淮安也知道祖母的意思,今日来了不少女眷,若是有合心意的,怕是要撮合他的婚事了。
他虽不悦,却还是抿了抿唇,同前来带话的小厮说:“你告诉祖母,我随后就来。”
“是,公子。”
竺玉没想到上辈子那件事来的这么快,由不得她继续纠结下去,她的嘴比脑子动得要快,脱口而出:“我也想去看看老夫人。”
周淮安算她的表哥。
她既提前知道了他的麻烦,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也不忍心周家再落入上辈子那样的境遇。
此言一出。
周遭静了片刻。
周淮安更是皱着眉,用冷厉的目光盯着她看,不知为何想到了上回太子也是舔着个脸主动要随他去文华殿探望姑母。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甚至都能算是仇人。
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次周淮安倒是没有往恶意想,他想到上次太子不仅在众目睽睽下放肆盯着姑母的脸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从文华殿出来之后还极其失礼的盯着卫家的嫡小姐看。
周淮安很快就想通了,少年抬了抬眉头,神情有些不屑,说到底太子又是色心大发,知道今日后院女眷多,便也想去瞧一瞧。
周淮安不是没见过好色之徒。
像太子这样,急不可耐的,表现在明面上的还真没几个,掰着手指头都够数的。
那些个急色的人,好歹都知道要装一装正人君子,先谈谈诗词歌赋,再拐着弯谈起风花雪月。
周淮安不想前来贺寿的小姑娘被太子祸害,但一时片刻也找不出理由拒绝他,便冷着张脸不吭声。
若是在监学里,周淮安少不得要冷嘲热讽几句的,这会儿在将军府,他又刚被母亲和兄长明里暗里警告了番,倒不好再说什么刺耳的话。
免得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好一顿教训。
竺玉见周淮安没有回绝,也放下了心。
她要过去,其他几人便也都一起。
李裴一路上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忙前忙后,一会儿问她冷不冷,一会儿又问她饿不饿。
一路无言,只有李裴旁若无人下喋喋不休的声音,竺玉都感觉陆绥他们都在往她这边看。
她也知道,两个男人成天黏在一起,落在旁人的眼中是很难看的。
陆绥看向他们的眼神,尽管淡淡的,但就是能从中品出嫌恶,看得出来他应当是讨厌这样的。
离得远远,也不大想说话的样子。
秦衡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是没说什么,他这两日也发现了太子其实很好接近,是个心软的人,也极为容易动摇。
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了他。
秦衡总还记得太子小时候挑选伴读时,他绷着小脸对皇后不断摇头时的样子。
那时候看起来小小的,很柔软很可爱。
无论皇后怎么哄,他都不答应,还以为他是个不大好说服的人,却原来也是墙头草,吹点枕头风就能叫他心慈手软。
心软的人坐不稳储君之位。
也当不了皇帝。
不过他生来就是好命,没人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同他争同他抢。
秦衡也凑上前去,顺势勾上太子的肩头,肩骨薄薄瘦瘦的,肩膀也窄,单臂就足够搂住他整个人了。
秦衡忽然明白了,为何李裴总喜欢粘着太子,像温开水似的柔软,揽着他也是极舒服的。
起码手感很好。
竺玉这会儿心事重重,还在思考一会儿怎么让周淮安避开祸事,倒也没注意到秦衡搂着她的肩膀,她垂着眸,深思熟虑的样子,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呆。
陆绥面无表情跟在他们几人的身后,一双冷瞳,没有情绪。他的眼睛却老老实实盯着这几人亲密无间搭在一起的手,心绪渐渐不平,有几次都想无端张口,偏又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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