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by的卢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17
她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她这般颜色有多漂亮。
不经意中透出的几分明艳如那春晓海棠,处处都是楚楚动人的光华。
她问:“陆兄,我怎么在你的床上?”
眼前的这间屋子,于她而言,也不陌生。
上辈子,竺玉被迫来过好几次,她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被陈皇后暗中下了毒,体弱多病的,经常起不来床。
朝政都是由内阁首辅代为处置。
再将批注过一回的奏折送到她的殿中,由她过目。
陆绥那时候总怀疑她是装病,一本正经在她面前言之凿凿宫里的风水养不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金雀。
“请”她到陆府小住了几日。
那几天,两人夜夜共枕而眠,抵**颈。
她是苦不堪言。
而且那时候她就发现陆绥也是个没有底线的无耻之徒,平时没少说她骄奢淫逸,吃穿用度极其奢华浪费。
可他屋子的用度,比起她在宫里头也不差几分。
甚至陆绥的屋子里还有她都没见过的好东西,东海得来的男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碧玉通透的玉珊瑚,几百年金丝楠木做成的床架等。
他连平时的膳食,都比她讲究。
食材用料金贵难得,挑剔的不得了。
正因为她上辈子见过好几次,这会儿才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陆绥平日休息睡觉的屋子。
“殿下昨夜忽然晕厥,发了高烧,我怕出事,就只能先将你带回陆府。”
陆绥说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瞳色深了深,她方才睁开眼时,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张口也知道这是在他的寝屋,像从前来过似的。
竺玉这会儿不仅脑袋昏沉,四肢也痛,平日不怎么活动,昨天傍晚在水里扑腾了那么久,筋骨酸胀,难受的很。
她其实不大想动,但也不想在陆绥的床上赖着不下来。
陆绥先她一步开了口:“殿下先喝药吧。”
寥寥几个字,把她原本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竺玉心想陆绥毕竟是好心才将她带回来,她若是表现得这里像什么刀山火海,也不大好。
反正陆绥也不喜欢她。
平常时候都有意无意和她拉开距离,连站都不怎么情愿站在她身旁。
她刚才也瞧过了,她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脏了,陆绥都没叫人来给她换,可见也是不怎么待见她的。
只是迫于无奈,怕她出了事情,才将她带回来。
“喝吧。”
男人的手指修长,细细长长的几根,又白又瘦,弯曲的骨节处凸起明显,他将药递到了她的跟前。
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草药苦香。
竺玉接过碗,仰起头来,试图一鼓作气把药灌下去,药汁入口,舌头就被苦麻了。
她被呛得弯腰咳嗽了起来,脸上透薄的瓷玉肌肤渐渐泛起了红,捏着瓷碗的手在抖动间,洒了出来。
衣襟上、锦被上都遭了殃。
陆绥抽走了她手里的药碗,大掌落在她薄薄的背脊,蹙着眉头一声不吭帮她顺着气。
他掌心温热,动作和缓,轻轻的、慢慢的在为她的顺气。
竺玉身上的衣裳很薄,男人手掌心里的温度穿透轻衫好似烫到了她的皮肤,她浑身都有些僵硬。
咳嗽声渐渐止了下来。
他也缓缓收回了手。
竺玉的脸也咳得通红,她张口时嗓子还有点痛,她小声地说:“劳烦陆兄替我准备好马车,我想先回宫。”
少女低垂眼眸,看着安静。
陆绥不想这么早就送她回去,外面风雪簌簌,这几日比前些天都还要冷,她这会儿连风都吹不得。
身体虚弱,就该好好养着。
在自己的屋子里养着和在他这里,也没什么分别。
她夜里怕冷,昨晚睡觉便是,一直要往他身上爬,睡醒好像当做什么都忘记了,立刻就要走。
陆绥说:“殿下不必着急,这几日学里放假,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好好养病。”
竺玉揪紧手里的被子,她说的话很好听,张嘴说了些“不好打扰了你”“不想辛苦你照顾”“麻烦你于我问心有愧”诸如此类的话。
但这套对李裴有用。
陆绥可一点儿都不是三言两语好听的话,就能把他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的人,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仿佛看破了她这张漂亮皮囊下谎话连篇的无情。
陆绥一本正经地说:“陆某不嫌麻烦,说起来,侍候储君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说完,陆绥就伸出手来,指尖落在她的衣襟上,他接着用很正经的神色看着她:“殿下身上的衣裳都弄脏了,我帮殿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竺玉大惊失色,双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两只手的力气都敌不过他一只手的,怎么都拽不动他。
陆绥面无表情看着她白费力气。
她的手和他比起来就小小的,柔软的手指用力攥着他的手腕,使不上什么劲儿似的。
陆绥薄唇微动:“殿下同我客气什么。”
这句话落地,他稍稍用力挣开了她的手,指尖轻轻一挑,衣襟上的系带就松散开了。
竺玉老脸通红,用手护住衣襟,她着急忙慌下口不择言:“我不嫌脏!不用换!”
陆绥装模作样啧了声,说着“这怎么能行呢”“殿下还是要注重仪容仪表啊”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就又要上手来解她的衣襟。
竺玉往后也没有再退的地方,她情急之下一把子抓住了陆绥的手,说话都带着几分恳求:“真的不必!我不在乎!”
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得罪了陆绥,他突然变得这么热心肠。
陆绥垂眸,不动声色扫过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抬了抬眉,冷冰冰的黑眸蕴着几分稍纵即逝的笑意,他没推开她,也没有阻止她,随她抓着自己,也不挣扎。
男人装模作样皱起眉头,连叹息声都装得像那么回事:“这衣裳脏了如何再能穿得?殿下是金枝玉叶之躯,怎么能在我这儿受这种委屈?”
男人似乎铁了心的要帮她脱掉脏衣服,若是她里面还穿着衣裳就算了,偏偏里面除了裹胸,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觉陆绥就是在吓唬她,他这人骨子里就很傲慢,高贵慵懒,才不会愿意动手干伺候人的事情。
可是她没能侥幸多久,陆绥这回好像是真的要屈尊降贵干伺候人的活儿。
争执间,她的脸都给气红了。
整个人过于用力,往侧后方仰倒,因为抓着他的手过于用力,把他也给扯了过来。
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陆绥下意识用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她的脑袋磕在他的掌心,倒是不疼的。
匆匆落下的瞬间,好似蝴蝶缓缓坠落无力的蝶翅膀。
唇瓣蜻蜓点水般掠过,温凉柔软。
她睁大了眼,有些怔怔的。
陆绥眼睛里的诧异看起来不比她的少,男人的另只手压在她的腰上,他还用力往怀里拢了拢。
竺玉身上本来就松散的衣裳就更是乱糟糟的,陆绥看着还很镇定,不见分毫狼狈之色。
竺玉感觉腰肢有点难受。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准备动手去碰碰的时候,才意识到抵在腰上的东西是什么。
竺玉睁圆了眼睛,震颤的说不出话来,唇瓣噙张,磕磕绊绊:“你…你…你……!”
她连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完。
陆绥瞧着端正清润,荣辱不惊,哪怕刚刚不小心和一个“男人”亲了,也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仅如此,还…
他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往后她可更得离他远远的了。
陆绥看见她脸上惊讶至极的神色,气定神闲的抽出手,慢吞吞地问:“你惊什么?”
竺玉脸上的桃红也不知是病的,还是臊的。
陆绥目光探究望向她,似乎好奇她的大惊小怪,故意地问:“难道你没这样过?”
他又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别憋坏了身子,该泄泄火了。”
竺玉拢紧手指,不甘示弱:“你才该泄泄火了。”
陆绥毫不谦虚:“我正是龙精虎壮的时候,无需殿下多言,日日都会纾解。”
竺玉都想将耳朵闭起来,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
不过真没想到他需求如此的大。
日日都要。
还真是…精力好。
他的房中人怕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竺玉的表情看起来就一言难尽。
她是不太懂男人的,哪怕正是精血气最足的时候也不能够日日都需要…纾解吧?
竺玉见陆绥看着像是清心寡欲、不染女色的样子。也不像是沉溺于情爱的昏沉模样。
不过这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往后再也不想同陆绥说这种话,弄得她哪哪儿都不自在。
她本来也不想知道这种事情,该知道的这么细。
过了会儿,陆绥若无其事起身,衣冠穿戴还整整齐齐的。
她像是生了闷气,扭过了脸,翻过身体,把通红的脸埋在被子里,空留两只耳朵在出热气儿。
陆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心情没由来晴了几许。
竺玉虽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两只耳朵还是竖了起来,过了会儿,她听见陆绥离开的脚步声,又没过多久,男人似乎重新回来了。
他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过来,放在床头。
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屋子。
竺玉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慢吞吞爬起来,抱着干净的衣服,去屏风后换到了身上,只是最里面的裹胸还得缠着,时间长了,实在难受。
陆绥并未强人所难,等她换好了衣衫就派人将她送回了她在宫外的别院。
路上,平宣这个小太监有一肚子的牢骚,在陆小公子跟前他什么都不敢乱说,背地里坏话一箩筐:“殿下,陆小公子昨天夜里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在威胁咱们,您受了寒生了病,他看着也不着急,都没想着要先把您送回宫里,叫太医先看看。”
而是不容置喙做了决定,直接把人带回陆家,若是他不声不响对小主子下了毒,那可是防不胜防,都没人看得出来!
平宣早就觉得小主子身边围着的这帮都是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的主子,就是那可怜的小绵羊。
气性太好了,才总是被不声不响的就给阴了去。
竺玉倒是没有怀疑陆绥昨晚有坏心,他若是真的想害她,犯不着拐弯抹角,还如此的麻烦。
她揉了揉眉心,清早喝了药,这会儿舒服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说:“陆小公子是正人君子,他就是性子冷淡了些,旁的也没什么。”
平宣小声嘀嘀咕咕,主子不在意,他便也不敢多说,免得听起来像是在挑拨离间。
竺玉回了宫。
东宫里有陈皇后的眼线,她去将军府赴宴的消息瞒也瞒不住,她也不打算隐瞒。
不过竺玉也不打算继续留着陈皇后的爪牙,她晌午时,故意装作大发雷霆,将外院的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全给打发了。
一个不留。
里间伺候的只留了个平宣。
平宣虽然不是个多聪明的小太监,但是胜在他忠心耿耿。
上辈子,她病得连药都喝不下时,平宣跪在她的床前哭得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都哭花了。
其实竺玉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那样的人,惯会算计。
过于精明,不够真心。
而且她向来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情算也算不来。
常言道——算的深,输的苦。
这话半点儿都没错。
太子突然发作这一场,陈皇后也没起疑,倒是听说了她在将军府里受了气还被人当众算计了。
只当她把怒气发作到了宫人身上。
她叫嬷嬷重新挑选了几名聪明伶俐的小宫女送到东宫,让她们好生伺候太子。
谁知,嬷嬷去了东宫就见到了个脸色难看的太子。
竺玉板着冷冰冰的脸:“嬷嬷把人送回去,我这里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也不用母后费心。”她装得恼羞成怒的模样,气鼓鼓地说:“若是我自个儿再不能顶事,怕还是要被他们在私底下编排,总把我当成还没断奶的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嬷嬷狐疑的看着她,对上她那乌黑干净的眼珠,疑虑又尽数打消了。
嬷嬷立刻回去禀告了皇后娘娘。
陈皇后听完嬷嬷说的话,眼睛眯了起来,十指悄声无息攥紧了椅子把手,陈皇后能在后宫稳坐如山这么多年,脑子不是半点聪明,步步谨慎,像躲在暗处窥探的毒蛇,伺机谋动,她问:“你说太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嬷嬷认真回忆了半晌,犹豫片刻,她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瞧着殿下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在置气。”
“娘娘从前待殿下也是百依百顺,殿下性子虽好,却也是娘娘娇养大的人,哪能没脾气呢,真发作起来也不好哄的。”
陈皇后勉强打消了疑虑,不过谨慎为上,她还得试探一二。
她说:“你暗中在东宫多安插几个人,事无巨细,都要同我一一说清楚。”
陈皇后慢慢皱起眉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嬷嬷低声回道:“是。”
竺玉处置了东宫里的人,又叫平宣在里间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面前立了威。
东宫这才风平浪静了许多。
竺玉的病渐渐好了,就又听说周贵妃旧病复发。
父皇日夜探望,守在身边。
周贵妃的身子骨也不见好。
前几天,父皇破例准许了贵妃娘娘回将军府小住一些时日,安心养病。
竺玉觉得奇怪,既换了太医和药方,她也提醒了贵妃娘娘身边有内奸。
怎还加重了病情?
竺玉细细想了想,脑子里都是贵妃娘娘隔着遥遥的距离,那抹淡漠疏离的笑意。
仿佛看透了一切。
也没什么留恋的。
漂亮、精致却空茫的像尊玉人。
竺玉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了那么一下,难道周贵妃真的有那么愚钝吗?这么多年身边人的背叛真的不曾察觉吗?
喝再多的药。
身子骨反而越差。
她当真没有察觉过吗?
贵妃娘娘能让陈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没几分本事。
除非是她自己原本就不想活了。
竺玉想到文华殿内若有似无的香火冷香,贵妃娘娘在殿内供奉了的小佛坛,曾经那样明艳不羁的人心甘情愿在佛前三拜九叩。
都是因为她以为她的女儿死了。
竺玉攥紧了手,外面金光绚烂,冬日里炽烈的阳光晒得久了,薄薄的皮肤起了红,又有些发烫。
竺玉让平宣备马车,她要出宫去见周贵妃。
她也知道自己除了这双眉目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其他地方都不大像。
竺玉出门前,打开笼箱,翻出压箱底的一套衣裙,掌心攥着根簪子。
怕贵妃娘娘到时候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倒不如亲眼让她瞧一瞧。
竺玉想到上辈子周贵妃后来那形销骨立的模样,坐也坐不住了。
陈皇后心胸狭隘,绕指柔下是阴险毒辣的心肠。
她嫉妒周贵妃样貌出色,即便要把人设计死也要先毁去她自己没有的国色天香。
临死之前,还派了人特意给周贵妃送去了铜镜,逼迫叫她看看当年京中的第一美人变成枯瘦如柴的骇人模样。
竺玉出了宫,她自己的伤寒也没好。
咳嗽的有些厉害,用力咳着,微白的小脸隐隐透着染着几分微醺春色。
她的嗓子干涩发疼,开了口,喉咙里灌进来的风就像那钝刀子,割的皮肉绽开,刺痛连连。
竺玉端起面前的水杯,仰头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好受了很多。
这会儿她也冷静了下来,即便出宫要去见周贵妃,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她。
陈皇后生性多疑,上次就已经开始试探她。
她若是对贵妃娘娘过于热络殷勤,必定会再度引起她的怀疑,届时可就不好再糊弄过去了。
马车平缓向前,快到将军府的门前。
竺玉叫马夫掉了个头,先去她在京郊的别院。
车厢里头密不透风,燃了信香,味道闻着倒是舒心,叫人心旷神怡的。
竺玉出门匆忙,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春衫,外头裹了件琥珀绣金缎面的狐裘斗篷,兜帽上是一圈蓬松柔软的雪白狐狸毛,裹着身体倒是暖和的不得了。
暖融融的车厢里,少女的脸庞如那盛开海棠春色,好似上了薄薄的妆容,瓷白的肌肤如玉无暇,微微蹙着眉头,拢着几分焦急不安。
到了宫外的别院。
竺玉叫来了守在外头的平宣,她吩咐了下去:“你找几个人去盯着将军府。”
平宣心头诧异,接着就喜上眉梢,小主子这是开窍了啊!这还是他头一回使唤他去盯着旁人。
平宣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办,殿下尽管放心,将军府上的人有任何异动,绝不会瞒过咱们的眼。”
竺玉知晓他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刚准备张口,喉头发痒,咳嗽了两声,缓过气儿来的之后又说:“你只需让他们盯着周贵妃,她若是出门了,你就差人告诉我一声。”
平宣恍然大悟般的想,想来小主子是想为皇后娘娘分忧,不过周贵妃独宠后宫十几年。
陛下待旁人不算宽厚,当年连自个儿的亲姐姐求情都没什么用,任由公主哭得声嘶力竭,还是面不改色叫人砍了驸马的头,还将驸马的尸首给送到了公主府上。
可便是狠心的帝王。
在贵妃娘娘跟前,那是连一句重话都不说的。
年岁万国进贡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到文华殿,先由贵妃娘娘挑了去,连皇后娘娘都只能挑剩下的。
平宣毕竟跟了小主子这么多年,心里有什么话也敢说出来:“殿下,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尖宠,您可千万得沉住气,若是伤着贵妃娘娘,陛下恐怕会降罪殿下。”
这么些年。
小主子同文华殿那位拢共都没见过几面,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年,倒也是好事。
若皇太子和最受宠的贵妃真闹出什么事。
陛下必定是偏向贵妃娘娘的。
就如当年陛下同公主说的那般,驸马死了,还可以再招。
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死了第二个还有第三个。
总归不会让她缺了男人。
这皇太子死了。
还能再生。
竺玉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尽管去办。”
平宣尽管放心不下,但也知晓他们小主子平日最是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应当也是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平宣找了几个沉稳可靠的侍卫,叫他们换了平民的衣裳,去将军府门前附近盯梢。
竺玉办完这件事,又单独出了趟门。
她去了附近的成衣铺,她今日穿得这身瞧着就很金贵,才刚进屋,掌柜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不动声色上下的扫了她几眼,头饰玉冠,腰间坠玉,缎面锦袍用料都是极为上乘的蜀锦,袖口的纹绣都织了金线。
只需一眼。
就看得出来这是位富贵人家出身、还被娇养的很好的小公子。
掌柜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主顾。
在他眼里,这就是活脱脱送上门来的金子。
竺玉头回来这种地方还有些不大习惯,干巴巴的咳嗽两声,随即佯装淡定同掌柜的开口问道:“你们这儿可有女子穿的衣裳?”
她若是私底下悄悄的去见贵妃娘娘
自是要做足了诚意,不然贵妃娘娘不仅不会信她,怕是连听她说话都不太想听的。
掌柜笑得见了牙:“自是有的,都在里间。”
他顿了下,好奇地问:“不知公子是要买给谁?喜欢什么样的样式?身量几许?”
竺玉随掌柜的进了里间,她咳嗽两声,回道:“家中小妹顽皮,适才出门弄脏了衣裳,过两日还要去见客,急需一套合身的衣裳。”
她编造的还挺像样。
起码不会出错,也不会让人怀疑。
她紧接着说:“不挑样式,只需合身就好。至于她的身量,同我差不多高。”
掌柜的沉思片刻,随后毫不犹豫拿出一套云锦绸缎做的襦裙拿了出来,“公子看看可还能入眼,”
竺玉还真不太懂女子的衣裙,什么样才是好。
她从小都没有穿过。
她瞧着还行,便点了点头,“样子还行,不过是不是还得量量尺寸?”
“自是要的。不知公子的小妹现下在何处?”
“她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见人。”
“这…可如何是好?”
竺玉故意装出也很为难的样子,深思许久,好像做了极大的牺牲,皱着眉头说:“我与她身量差不多,不妨叫绣娘先量一量我的尺寸。”
掌柜的点头:“如此也成。”
量过尺寸,确认好样式,交了银两,就算成了。
只需片刻,就能改好衣裙。
成衣铺的绣娘针线活都是极出挑的。
竺玉没等多久,掌柜就将改好的裙子送到了她的手上,他虽然收了高价,可这套衣裙本就价值不菲。
料子和样式都是最好的。
压根不愁卖。
竺玉今日出门前就知道了周贵妃这两日每天晌午都要出门,去庙里礼佛。
这庙修在长安街的西边靠中间。
是皇家人平日里礼佛的寺庙。
香火袅袅,信徒无数,从不间断。
竺玉才出衣铺的门,就碰上了熟人。
倒是十分不凑巧,正是周淮景、陆绥、还有秦衡李裴他们四人。
竺玉从前不知道周淮景和陆绥他们还有交情,私底下看起来对彼此似乎都还很熟悉。
周淮景似笑非笑盯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小太子。
她似乎不太情愿碰上他们。
还是李裴最先沉不住气,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眼巴巴的凑到她面前,但人在眼前,他就又几分忍不住。
少年眉眼处盈着几分苍白的羸弱。
看着又柔软又可怜。
李裴到了嘴边许多尖酸刻薄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本来就不该和太子牵扯太多,不必再对他好,反正他从来也不会领情。
李裴这样想着就又板起了冷脸,当做没瞧见这个人似的。
陆绥现在也是这么想的,男人的眼睛平静得像黑色的河流,沉默而又汹涌。
他不想在她身上再平白浪费许多时间。
惹得自己心烦意乱。
静都难以静下来。
索性快刀斩乱麻。
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往后她什么下场,都是她今日的胆大包天应得的下场。
“殿下。”
堂前热闹,长安街入口旁的石柱门前两尊威武的大狮子。
阳光烈烈,细细密密洒在少女粉白薄透的脸庞,面若敷粉,精致小巧的耳垂都好像晒得红透了。
周淮景打量了眼她的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
她的胆子出奇的大,出门不带随从,暗中也没有侍卫相护,不过京城这两年治安好,青天白日的出门倒也不会出事。
周淮景好似没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对她微微一笑:“殿下,今日倒是巧了。”
竺玉下意识避开周淮景那双带笑的眼睛,总觉着同他对视久了就会被他给吸进去。
周淮景绝不是他表现出的这么笑盈盈而又温吞的模样。
大理寺出身的刑官,哪里会真的有什么好脾性呢。
竺玉捏紧了手里包好的衣裳,下意识将手往后藏了藏,免得被他们盯上,她心里紧张,强迫自己不要放松下来,她对他们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她挤出个干巴巴的字,听着好像是她在端着架子:“嗯。”
周淮景本不是多事的人,不过瞧见她明明紧绷的很还要装作淡定沉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种逗弄,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大抵也是知道她这人容易被吓唬住,故意说两句叫她惴惴不安的话,让她不好过。
周淮景的眸光漫不经心扫过她的手:“殿下这是给谁买衣裳?”
总归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织造局每年做的衣裳,她怕是都穿不完,一天换一件,也不会重样。
经过周淮景这么一提醒,李裴才想起来太子刚刚走出来的那间铺子,是出了名的只给女子做衣裳的铺子。
用得都是好料子,绣娘的手艺也很出挑。
时兴的布料,时兴的款式,在京里很受欢迎,不是富贵人家还难买上这家的衣裳。
李裴刚才还默默地想往后该慢慢离他远些,这句话很快就又被他吃进了狗肚子里,刚刚忍回去的尖酸刻薄的话又冒了出来,“殿下这是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周淮景听见李裴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又酸得冒泡的话,抬了下眉,李家这个小郎君还真是白长了个黑心黑肺,竟是到如今都什么都发觉。
拈酸吃醋的样子,颇为可笑。
周淮景觉着李裴这辈子都察觉不了,也不是毫无可能。
他没作声,看戏似的,看着李裴同她闹脾气。
她这温吞的、又软弱的性子,能藏这么久,属实也难得。
周淮景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在这群没人性的豺狼虎豹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身份藏得这么严实。
竺玉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个笨的。
也知道遇到事情最好不要同他们硬碰硬,能忍则忍,忍不下去了再翻脸也不迟。
何况她每次只要装出糊涂样子,拿捏了他们的心软,许多事情也就蒙混过去了。
这会儿也不例外。
她蹙了蹙眉,雪白细腻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好像被热水烫了似的,瞧着就不大好受。
她顶着悬在头上的烈日,洇红的唇瓣轻轻抿了抿,声音很轻,态度比起李裴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好了太多。
“我不过随意买了些锦缎,觉着上面的花样有些新奇。”